惨叫声不断传来
是狄人那边!
他又跃上寨顶,一眼看到,在黑压压的狄人援军身后,是更为广阔的、黑压压的人群,那样的装扮
是燮国的人!
他心中一凛,一种又是轻松又是沉重警惕的感觉升了上来。
是那个少年名将,二王子朱闻,还有…她。
…
怎么回事?!
金禅险些把手里自外海购入的千里神眼扔在地上,他忍痛放弃朱闻的城池,以重金为饵,率各族之军来此增援,没想到才过了半日,竟有大军从后夹击?!
他想起千里神眼中那熟悉的身影与面容,几乎将牙齿咬碎
“朱闻!”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还有余力?!
他又为何要救朝廷的人?!
这些疑问纠结成一团,堵在他胸口,眼前的局势,确一下子十万火急了!
前有坚而难破的居延,后又朱闻大军,自己是陷入危局困了!
怒不可遏之间,他的心头灵光一闪,顿时明悟了
疏真,原来这一切,都在你布局之中!
想起先前攻城之时遭遇的微弱而笨拙抵抗,聪明如他,这才醒悟到,那是朱闻在保存实力,只为这随后而来的一击!
我…中计了!
熹微的第一缕晨曦中,他的脸被映得一片青灰,扭曲宛如鬼魅一般。
…
乱世中,人命微贱如同尘土。
百姓正在木寨中与官兵一起,拼死抵挡狄人的进犯。
他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用肩拢,用巨石压门,用油泼,狄人却如利齿一般,逐渐咬下,绝望感在众人心中弥漫。
一旦居延失陷,他们的村庄,他们的妻小,该是怎样的下场?!
这样的问题,他们想也不敢想,却已经清晰出现在面前。
比死还要难受的绝望。
就在这绝望的窒息一刻,残破的木门前,狄人的身影一个个倒地,木门再也受不住这样撞击,破裂开来,顿时两股乱军的厮杀让局势更乱。
那后至的一股,甲胄暗黑而有泽,袍服打扮有些古怪,好似燮国式样,当前一人,长发束后,眉目清秀,双目却冷似寒玉,周身煞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手中长枪进处,人命宛如被镰刀收割。明明舞的轻盈好看,却自有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逐渐逼近了,甚至有人可以看到他腕间的一抹红光,好似是个别致的饰物。
他眉间一道抹额,玄金华贵,从图腾可以看出是燮国王室。
这难道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二王子?!
烟尘漫扬,鲜血四溅,木寨散塌了小半,晨曦渐亮,那俊秀面容在这一阵死亡的旋风中化为最华丽的兵刃,削断了狄人来犯的锋芒。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身后铁骑接踵而来,无边无际。飞扬的发丝宛如幽兰,一双黑瞳森然如地狱幽冥,却带给众百姓无穷的安心与感动。
狄人的尸体逐渐堆积,他以长枪挑起,堆在两旁,身后铁骑纷纷效仿,顿时血肉便有半天高。
“不世神将!”
“天将军…”
众人以他们最敬畏的称号喃喃着,眼中满是崇敬与感激。
此处虽是汉民,因着狄人的进犯掠夺,却极端崇敬悍能保家卫国的武力,顿时众人只觉得力气倍增,连忙上前指引接应。
“各位不必着急,我们来了,你们的家园绝不会有失。”
朱闻有些不自在,却仍朗声道,微微一笑中,满是对黎民的安抚。
218章英雄
他长枪进出,身后 早有人上前将环境扫清,四周再无一个敌人存活。
第一缕日光照在朱闻身上,他的微笑之中凛然威仪毕现,连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淡金,仿佛爵士战神一般。
“万岁…”
“万岁…我们得救了!”
有人乱七八糟的喊着,有些逾越了,却根本没人计较,仿佛是疲累,又好似是景仰敬慕,众人纷纷单膝跪下
“将军公侯万代,上天庇佑!”
有人喊得声嘶力竭。
朱闻连忙下马搀扶,笑意更是和煦,“我乃燮国二王子朱闻,今日虽然冒昧越境,却也是为救各位而来…”
他眼风扫了一眼闻讯而来的朝廷军士,后者顿时张口结舌,无法再百姓面前质问他越境之罪。
百姓欢呼更甚有人在他们绝望时将他们从万丈悬崖拉了上来,这种绝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几乎感激涕零了。
“王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排三倒海的声音呼啸而起。
不远处的雪峰上,疏真微微一笑
“英雄,诞生了。”
风吹的她衣角飞动,她只觉得喉头一甜,用绢巾捂住口,再展开时,却是一抹让人心惊的红。
…
萧策负手矗立着,任凭另一端欢呼声起。
“原来…这一局的最后赢家,是你啊,疏真。
他轻声喃喃道。
劫后余生,朱闻率军前来解围,他却丝毫不见任何喜悦。
他与疏真二人相知十年,若是再看不出这一局的端倪,也是在说不过去了。
“从一开始,你便打定了主意,让所有人做垫脚石,只为捧起这样一位英雄朱闻。“
他瞥了一眼另一端的钢铁洪流,那领头之人的身影映入眼中,却又转开了眼。
“你让我安全离开燮国边境,不再追杀,又调动无完人来此,只是为了这最后的逆转传奇。“
风从他的身边吹过,旭日东升,淡金光芒散照四周,他的心头却是空茫茫一片,冷入骨髓。
这般丝丝入口的布局,确实象是她的手笔,洞察人心,跟跟刺入弱点中心,于是万劫不复。
该怪谁呢?
从一开始,她的布局便是建立在个人的秉性和弱点之上的。
若是金蝉不觊觎这天朝江山,他便不会舍弃即将到手的城池,来攻居延。
若是萧策有一丝顾惜己身,他便不会千方百计的扣下军械粮草,阻扰救兵的到来。
而五万大军,数目不多不少,既阻扰了前头的敌军,让他们不能侵入内地,又牵制了萧策所有的精力,让他不能彻底战胜。
…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不过,在众人的执念之下造就乱局,随即,朱闻横空出世,不止解了燮国之围,有援护可朝廷,拯救了百姓。
这此起彼伏的“千岁”之声越穿越广,不日就会传遍各国。
不败名将萧策,却是进退不得,被一个少年王子所救。
朝廷的百姓,却要燮国的人来保护,
如此威名
如此算计。
萧策深深一叹,好似心间被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汹涌的冰水漫卷而上,淹没所有,就连那最珍贵的,也一点一滴的沉下去。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在睁开时,他的眸子与往常一般,清冷无绪,但若是深深凝视,却会发觉,那幽光尽处的最后一丝温暖,却也消逝不再了。
“是我自己太过执着了,以为过往那些美好的事物,即使是支离破碎,也有吉光片羽残存在这世上…”
却原来,早就是面目全非。
也许,在两人刀剑相向的那一霎那,在真相洞破的那一幕时,那些美好而高洁的,便如烟云一般散去了,剩下的,是怨憎会与爱别离的凡人们。
他与她,终究只是凡人而已。
再见面时,她已经割断过往的所有羁绊,大踏步朝前了留恋于过往的,也许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萧策如此想着,垂下了双眼,缓缓走了下来。
他真的已经累了。
…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无论是朝廷中区,还是诸侯过度都为之震惊了。
原本只是狄人与燮国边境之战,却在一夜之间,爆发为突袭朝廷
自从数年前澜江一战后,前代狄王伤重而死,狄人再不敢犯雷池一步,如今。居然要旧事重演了么?
民间一片哗然,百姓都盼着朝廷尽快增援。
没过几日,居然有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
不世名将萧策,居然被困居延,进退步得,幸有燮国二王子朱闻即使来援,拯救附近百姓于水火之中。
传言,这位王子掌军如天之狂飙,迅即而灵活多变,狄人被他前后夹击,损失惨重。
传言,这位王子相貌俊秀,气度森然,简直如同天上神将一般。
更有传闻,这位王子虽然声名不显,却是这几年燮国的擎天之柱,因他之故,燮国的边境不仅平安无事,更向外拓展了许多。
少年英雄,出生金玉王家却是气度端严,进退有度…这样的然才,顿时王天下耳目为之一清。
第二百十九章 悲怒
“英雄出少年吗…”
朱瑞冷冷一笑,奖手中的文书握中一团,轻轻抛入焰口烧尽,这才微微抬起脸。
灯焰的光影将他的脸映得光怪陆离,显得有些诡异。
他站起身来,走过九曲桥,来到正殿廊下。
“父王已经醒了吧?”
他问着伺候的宫女太监。
“是…”
太监有些犹豫,因为燮王的状态,好似有些不对劲…
宫人却是喜上眉梢,“王上的面色越发好了,连咳嗽和腰疼也不犯了,如今在硬面的檀木正木椅上靠坐了一个时辰,也不见难受。”
“这就是药起了效果了…”
朱瑞微笑着朝她示意,看着她颊飞晕红,这才点了点头,朝内而去。
朱炎正襟坐在大椅当中,稳稳当当,腰板挺直,病痛与虚弱好似在他身上全然不见。
他目光平静,毫不闪烁动摇,竟有些…直勾勾了。
“父王您今日感觉如何?”
朱炎眼珠动了动,声音平稳,近乎诡异,“我很好。”
朱瑞笑了,弯下腰,越发恭谨的笑道:“父王,您虽然身体大安,却仍要多加休养,眼下奏报文书甚多,是否需要儿臣为您分忧?”
朱炎缓缓张开嘴唇,仍是平稳单调的声音,“可以。”
朱瑞取过一旁的空白诏令,“请父王下旨。”
朱炎接过玄赤两色宣纸,眼中闪过一道挣扎,随即朱瑞低声道:“父王…”
朱炎的眼珠定了定,随即毫不犹豫的秉笔而书,随后,他去过一旁的玉玺。
触摸到冰冷的玉玺,他的神情有些迷茫,好似半昏半醒中有一缕光芒闪过,却又更加黯淡了。
玉玺重重落下,一个闪动,险些落到书案下面去。
朱瑞稳稳扶住,接过诏命,吹了吹未干的印章朱痕,随即合起玄绫外封,转身而去。
身后的朱炎仍是如泥塑木雕一般,容光焕发的脸上一片平静,眼中间或一动,才偶尔有光芒闪过。
朱瑞一边跨出殿门,一边吩咐道:“请各位大人都人宫聚齐,父王有旨意。”
有内侍答应着去了,身边有人讨好的问道:“三王子您还要去王后宫中吗,不如给您调个步辇…”
他的谄媚戛然而止,朱瑞瞥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吓吞了下去。
“母后还在睡着吧,我不去打扰了…”
朱瑞仍是一派温文,只有说到母后二字时,才微微垂下头他怕压抑不住那露骨的怨毒。
很快了…
这个宫廷,甚至是这个燮国,就要属于自己了…
只要,再除了一些碍眼的人。
阴暗的篝火边,两人正围火取暖。
瑗夫人把全身都裹在麻木斗篷中,木然眼神转了转,却是压不住的冷笑怨意。
“听说,那个金禅兵败了…”
她的声音带着癫狂的讥讽,却又含着毒汁一般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