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双羽钦佩地瞪着他,“你还真能吃得下去。”
“还不难吃。”已经算是高度赞扬了。
“无事献殷勤的,你不害怕吗?”
“你害我白跑一趟,这就算补偿了。”
“谁让你电话也不打一个就去我家的?”
“你来这儿打电话了?”
狄双羽得意地晃晃头,“我能进来门啊。”
“所以做饭是应该的。”他按住她的脑袋,“把密码记好了噢。”
言语上又败了,只好尽力守护发型,她推着他转身,“你去洗手,我热一下菜。”
“就这么吃吧,热它干嘛?”
“那多不显手艺。”
“你要应征厨子?”
她下巴微扬,“怕你聘不起。”
他含笑望进她眼里,一语双关,“会努力聘得起的。”
心猛地一扑腾,受不住胡乱挑衅的下场,端了一碟子菜就要去厨房。
容昱拦住她,将菜盘重新放回桌子上,缩回手收在她腰间,稍稍歪着头,视线在她脸上巡行。
她没再躲闪,半仰头迎上他的目光,神色从容,只有微抿的嘴唇泄露着紧张心绪。
容昱心里叹了叹,“有些话我不说,你就不肯懂?”
狄双羽眨眨眼,“当然不懂。”
“这脑袋只在染头发的时候有用吗?”单手抓抓她后脑的头发,将她推向自己,轻缓但坚绝地吻上她不老实的嘴唇。
或者感情中确是这样,很多时候冷暖无法自知,便如温水煮青蛙,悄悄死去。
狄双羽睁着眼,却看不清他的脸,而唇上温软的触感足以瓦解她多余的坚持与怯弱。
结束这盖章般的一吻,他问:“还是不懂吗?”
她摇头,睫毛一抖掉了颗泪珠下来,索性把脸埋进他怀中,“不懂!”
容昱大笑,“好吧。”另一只手臂也抬起来拥紧她,下巴在她发顶摩挲,“不懂我可以讲,你别不懂装懂。”
听着不算平稳的心跳,狄双羽对他接下来的话很是期待。
一阵暧昧的静默后,他终于开口,“你这么会做饭,为什么还会把自己搞出胃病来?”
狄双羽这下是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了,抬头就见那一双眼睛难得坦率地盯着桌子,忍不住噗哧笑出,“美色当前,亏你还惦记那点儿吃的!”
他给美色灌输统筹之道,“饭不吃就要凉了,美色搁一会儿丑不到哪儿去。”
狄双羽自认厨艺没法跟勤姨相比,不过容昱在吃的问题上相当随和,认识他这么久还没发现他有忌口,再加上饿得厉害,一餐下来盘中光了七七八八。幸好她故意显摆,多做了几道菜,否则还真喂不饱他。
容昱饭后接了个电话要去处理邮件,狄双羽洗过碗,在烤好的小蛋糕上插了根食用蜡点燃,端去二楼书房给他,结果书房黑着灯,人没在里面。带上门退出来,下楼的时候蜡烛不小心灭了,给人惊喜的心情也跟着灭了大半,最后还是在他房间找到他。房门没关,她站在门口,端着卖相寒酸的点心,看他在写字台前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她在门口一现身容昱就注意到了,等了半天还在那站着,他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尽职邀请,“进来。”
狄双羽拔了蜡烛,把蛋糕放在桌边。他对饭后甜点兴趣不大,看了一眼又扭头和电脑缠绵。狄双羽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屏幕,“成天忙忙和和不知道为的啥。”
“为了让你幸福啊。”他答得顺口。
狄双羽直接不会了。心里虽然觉得这话从容老板口中说出来实在太诡异了,嘴角却不受控地上扬。
容昱检查过邮件确定无误,点下鼠标发出,转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仰脸望着她那个扭曲的笑容,“我的忙碌才能显出你的悠闲,这么闲还能活着,不幸福吗?”
“谢谢。”她笑容仍在,脸黑了大半。
工作解决,他也有心研究那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切边整齐,奶油涂得不厚很但均匀,他认得上面堆着装饰的甜麦圈是自己早餐常吃的,“你做的?”
她没好气,“反正我闲。”
“闲着做做这个挺好的。”他端着盘子欣赏,“饭后甜点。”
“哎?别当每顿饭都有这待遇。”狄双羽扬起手中细长的蜡烛,指着那块蛋糕告诉他,“生日礼物。”
容昱平静道:“我生日早过了。”过得还挺难忘的。
“是吧…”她支支吾吾,揉着后脖子活动颈椎,兼打量他的卧室,食指在写字台旁边的小书架上滑过,随便取了一本出来,“这个借看看,晚安。”书往怀里一抱转身就走。
容昱滑着椅子挡在门口,一脚蹬在墙上,彻底阻断她逃跑的路线。
狄双羽垂眸,看他拉过她的左手,这个高度差,正像是单膝跪地。她勾了下手指,被他捉住了,然后抬头望着她。“容昱?”狄双羽嗓子发干。
“你总觉得要你去付出努力争取的,才叫爱,就没想过,我又怎么能给你这个机会?”他说着,手上一枚沾着奶油的饼干圈对准她的无名指套进去。
第八十七章
狄双羽翻个身,睁了眼,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那个造型简单的方盘吸顶灯,竟还亮着微弱的光。“你昨天没关灯吗,”她问,扭头看容昱。
他平躺着,脸是朝着她这边,眼却是闭上的,一只胳膊绕过后脑枕着,手摊在两人之间的枕头上。
挠挠他手心,她重复一遍,“为什么不关灯,”
容昱食指抽动了一下,人还在睡,表情淡淡的,呼吸轻轻。
狄双羽掀了被子就要坐起来,被压在脖子下的那条胳膊及时勾住。他还是不肯睁眼,就那么紧勒着她,抿着嘴使劲,一脸的笑。狄双羽作了一鼓气,放弃自残,乖乖躺回来,侧过身看着被自己枕住的手臂,“手不麻吗?”
他终于张开眼,颇怪异地瞅着她,“我也觉得会麻,但是真没麻。”
狄双羽严肃回望,既而笑喷,“容总,”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您是在向我证明,以前没搂过姑娘过夜吗?”
他挑高一眉,像是怒对她的口无遮拦,眼珠却左右转了转,分明在回忆,跟着发笑,“是没搂过。”说罢又收收手臂,把这唯一的姑娘搂紧了一些。
躲开上臂硌人的肌肉群,她在他肩窝里寻个可心的位置,听着近在耳边的心跳隆隆,忽而疑惑,“好像下雨了。”
“不可能。”他拈着她的发丝,漫不经心地否定,“下雨你也听不见。”
门窗紧闭,还挡了厚厚窗帘,看不到外面天气,空气里也没有潮湿味道,可她就感觉是个阴雨天,挣扎着想要起身去验证。
“别动。”他不肯放人,横了一臂在她腰间。
“我得回家收衣服去。”
“这就是你家。”
“我是说真的。”他的西服都挂在阳台,她没关窗户。
“我也是认真的。”摸索着执起她的左手,提示地在无名指根处敲了敲。
狄双羽抽出手,晃着空无一物的五根手指,“谁把我戒指吃了?!”
他笑,“呵呵,容先生。”
她撇嘴,觉得男的用第三人称自称相当雷。
他以掌托头半撑起身子,拇指抚过她左手的每个指甲,很专注地看着,许是早起的缘故,目光有些痴懒,“我会送一个真的戒指给你。”
狄双羽愣了下,笑起来,“送一个结实点儿的?”
“送你喜欢的。”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他不十分有把握,“起码咬不碎的吧?”
两人相视大笑,狄双羽说:“越贵越好。”
“可以。”他纵容道,“还想要什么?”
“嗯…”她趴在枕头上,手指描绘着床头规则的纹理,“要个院子,种一些花,还有菜。”
“西山那儿有。”
“能放一架秋千椅吗?”
“可以。”
她点点头,继续画图,“然后在下边种些爬山虎,让它们顺着秋千架爬上来,夏天是绿色,秋天是红色,冬天变成白色。这边再挖一个桃心形游泳池,镶满粉红色的瓷砖…”
“桃形泳池不行。”容昱看不见她画的虚线,话却听得清楚。
狄双羽思路中断,手停了下来。
容昱不忍扫兴,想到个择中的办法,“你可以把浴缸换了。”
狄双羽噗哧一笑,“那就不要游泳池了,放个水缸,也不用太大,养几尾金鱼。”
泳池,水缸…他听出些门道了,“秋千边上一定要有水?”
“那倒不是,可我如果看见在草坪上只有一个长椅,就觉得空荡荡的,尤其是傍晚,有斜阳照射的那个画面,特别孤独…你学过心理学吧,这算不算抑郁症?”
容昱摇头,“应该算是好日子过太多了,还有心思管草坪上的椅子,把你空投到沙漠里晒几天,回来看见草坪只会想扑上去打滚。”
她想了想,“是有点儿矫情。”斜眼看他,咯咯直笑,“居然还一板一眼回答,你听不出来我跟你玩笑?”
“那你听不出来我没在开玩笑吗?”成功冻住她的笑容,他勾起嘴角,“想不到你会喜欢粉红色心型。”
“就像洋葱,你只看到这表面,以为就是光溜溜一颗球。”她将手指捏成一团,再一一舒展,“一层层剥开后,会发现有很多东西是你想象不到接受不了的。”
“只会有更多洋葱而已。”不用剥也知道。
“会辣眼睛的!”她突然怀疑这人到底见过生洋葱没有。
他听得好笑,“说你自己还是说洋葱?你不剥也辣眼睛,”视线从她光洁的颈子往下移,“剥了更辣。”
类比失败,狄双羽裹起被子,“我只想说,你要做好准备,我根本不是你要的那种女人。”
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她这么一说倒怔了怔,“我要哪种女人?”
“写专栏的霜雨,看破红尘、与世无争。但我只是个俗人,斤斤计较,争强好胜,会处心机虑算计别人,会做些在你看来很无聊的事,会找刺激、会一夜情。”
容昱眨眨眼,“如果被你这些话吓走,那么昨晚对我而言,也算是一夜情了。”
狄双羽对这种定义感到毛骨悚然,“当然不是。”
容昱不屑,“你罗嗦一大堆能说明什么?我有很多事你也不知道。”
狄双羽神色狼狈,“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叹口气,“要做哪种女人我不管你,在我身边。”
这话好耳熟,“这是警告?”
“你能把它当成请求吗?”他始终维持一个轻松自若的姿势,没任何煽情动作,眼神也不压人,就那么安静地昭告,还带着点儿邀请的示意,是他专属的容昱式请求,“我们结婚吧,狄双羽。”
“好。”她笑得无邪。
她并不期待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话,或者这个行动派会给她一个直接的拥抱,或者傲娇地说“我是通知不需要你回答”。
结果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半晌才抓抓下巴,“你还是第一次这么痛快就对我说‘好’!”
狄双羽磨牙,“你好像很失望嘛容昱…”
剩下的话被他俯过来的啾声一吻给堵住,“你看你乖一点多可爱。”
狄双羽这辈子没被人用可爱形容过,受宠若惊,“您也很可爱。”
容昱对各种赞美词汇惯例不加分类地笑纳,“那当然了。”坐起来活动肩颈关节,望着微微透光的窗帘,“起床吧,今天是晴天。”
她坚持,“我感觉在下雨。”
他似乎挺高兴听她这么说,悦色于眉角飞扬,**却在眼底流动,倾身与她贴面低语,“就睡到你感觉放晴了为止。”
食指抵住他的喉节,再指向显示9:33的LED时钟,狄双羽提醒,“旭华10点要过来接你。”
“我不出去他不敢进来。”
“你跟他耍流氓不好。”
耍流氓?“我是他老板。”
狄双羽拉高被子将他隔在外面,“你跟我耍流氓也不好。”
容昱挑眉,“你是我太太。”
她不作声,口鼻都闷在被子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盈盈如两弯月。
“好吧,我起床。”纠缠不是容昱作风,“你在里面躲好了,勤姨中午会回来,别让她看见你。”附以意味深长的一瞥,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