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一本正经道:“不对,是蝌蚪。”
狄双羽嘴角抽头一下,忍着没笑出来。
宝宝不坚持,大概也无法辩识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体,并且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其它事物吸引。“头发真长啊。”羡慕地盯着狄双羽散落肩头的长发。
关允漫应,“你长大了头发也会这么长的。”
“那得多久才能这么长啊?”小心伸手顺着发丝轻摸,“嘿,可真长啊爸爸你看,比你给我买的芭比娃娃头发还长呢。”
生在北京的关宝宝普通话比她爸爸说得好,长句子下来京腔京调儿听得人直想笑。
狄双羽听得喜欢,但始终没同她搭话,直到下车,才朝宝宝挥挥手,“宝宝再见。”在她脸上拍拍,推了车门又跟关允道别,“谢谢您送我,关总,回见。”
关允看着她背影呆了好半天。
谢谢关总送她。
说那么句台词给个五岁小孩儿听?
宝宝趴在驾驶员椅背上,费解的目光在爸爸和长发阿姨的背影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她还要回车上来吗?”
关允骤然回神,“你自己坐后边老实点儿了,要不然就给我坐前边来。”
忆起刚才的险情,知道这不是吓唬人的话,宝宝立刻退回位置上坐好。
关允从视镜里看着后方车辆,余光扫到正襟危坐的小女孩,不由哧一声笑出来。
他的关宝宝将来也要长成那么复杂的女人吗?
“复杂吗?”狄双羽喃喃重复。
“对您来说是复杂了。”发型师摸着她质感极佳的直发,这把头发他亲手打理了两年,很少有这种长度还不分岔的,且又做足了营养和精华,完全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结果这姐们儿自己倒干脆得很,进门就俩字儿,剪短。“您这是受了啥刺激啊?”
狄双羽翻着杂志,“还不就是你给我看这图片闹的,上次看完回家我就在琢磨,越看越想剪。”她指着模特的梨花头,“就这个型这个色儿了,你弄吧,弄不成一样的我再跟你算账。”
发型师直摇头,“哎哟可遇着执着的了。”捉进她的及腰长发,“咱可不带后悔的哦。”
刀起发落,手机嗡动,狄双羽吓了一跳。
发型师也吓到了,看她摸出电话才释然,“我说怎么才一剪子您就激动成这样。”
狄双羽大笑着接通电话。
关允也跟着发笑,“哟,心情不错嘛。配上钥匙啦?”
“还配什么钥匙啊,我一会儿直接找人撬锁了。”
“还没回?”
“做头发。”
“这么早就下班了?”
“嗯,你呢,接宝宝放学?”
“学校外边等着呢,宝宝上围棋课,要6点放学,我4点半就到了。刚也去理了个发。”
“学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学围棋干什么?”
“不知道,都是孙莉安排的。”
“应该让她学跳舞,跳舞对女孩子很好的,气质和形体都能培养。”
“你学过跳舞?”
狄双羽笑,“我学过跆拳道。”这倒不是胡说的。易小峥是黑带三段,就差一点走职业路线。她和小峰也都跟着学了一点,她学得晚,柔韧度差了点,小峰虽然早学,但他更喜欢散打,所以也没啥造诣。
“靠,千万不可以惹你。”
“嗯,你这样的我让只右手都能打过。”
“继续吹,跆拳道两手都让给我,也算不到你有本事。”
“哎哟喂,还挺在行。”
她夸得不诚心,关允也没领情,“没下过围棋还分不清黑白子儿吗?”
狄双羽大笑,“等人等得您这幽默细菌都滋生出来了,哈哈。”
“贫不过你。”他也跟着发笑,“一会儿到家弄不开门就回来吧,我带宝宝去那边住,你住我这儿。”
“不用。”想也不想地拒绝,狄双羽抬手示意发型师继续剪发,“开锁的都找到了,我进门了给你短信。”
“进得去门就行,大冷天别露宿街头啊。”
她哼笑,“甭操心了,少了关屠户还都得吃带毛的猪?”
“美女,”通话结束半晌,发型师终是忍不住要问,“真学过跆拳道?”
狄双羽顺嘴接道:“段数还不低呢。”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剪着。”
齐眉头帘没变,齐腰长发一刀裁去过半,发梢里翻外翘诸多小卷,整体染成了深亚麻色,日光灯一照莹莹发绿。部门几个女同事约好了似的统一更新QQ签名:你怎么舍得…
狄双羽决定暂时停止使用QQ跟她们说话。
关允反应较为淡定,一个评价,“这颜色显得脸黑。”一个建议,“下次把头帘也剪了吧。”他不喜欢头帘,每次见到关宝宝都把她的小齐头帘给拢至一面去。
狄双羽一律不听,自顾自欣赏新鲜的自己,“一个发型太久了,不配我神秘多变的气质。女人嘛,要是没有个头发啥的拾掇拾掇,人生多没趣。”
“三分钟热血,看你能坚持几天。”睡不到最后一秒不起床的人,还渴望把每天起早拾掇头发培养成兴趣?他不听她的歪理邪说,换个姿势看足球比赛,偶尔也看一眼大衣镜前美滋滋摆弄新发型的狄双羽。“关宝宝可喜欢你头发呢,那么长给剪了你倒挺舍得。”
狄双羽撇嘴,剪都剪了,又不是剪完就不长,有什么不舍得?一个两个都问,没创意。
人家葭子就不落俗套,回北京见到狄双羽的新发型就一句警告:“我看你得瑟没毛咋过冬。”
狄双羽终于抱头哀嚎,“有那么惨吗!!”同样是卷发,赵珂梳得,她梳不得?
“小姨你别听我妈的。”小云云倒似满意地举起手中杂志,“你看,像模特一样,多好看。”
狄双羽瞄一眼封面上那P得面目全非的90后嫩模,完全不觉得这话是在夸自己。
而且葭子的话是难听些,可也没说错,冬天到了,气温确实一日低过一日。这些天狄双羽出门明显感觉冻透了头皮,剪发第二天就在天桥上买了两顶帽子,一顶红的自己带,一顶绿的送给关允,被骂了,揣在包里带来给吴云葭。吴云葭也没什么好脸子,倒是小云云跃跃欲试,必然是大的,戴着不动还好,一跑一跳便滑下来遮眼睛。狄双羽大乐,抱过她在怀里猛亲一口,“太好玩儿了!”娘儿俩翻了些针线出来,商量着怎么把帽圈改小。
吴云葭收拾着衣物,貌似随意一语,“那么喜欢孩子自己养一个吧。”
狄双羽接道:“又不是母鸡生蛋,自食其力得了吗?”说完才反应过来吴云葭的暗示,一走神,针扎了手。
小云云惊呼,不假思索抓过她的手指含在嘴里。
狄双羽眼圈一红,“没事…”
吴云葭斥道:“吐出来,云云,小心中毒。”
狄双羽掀了只垫子砸向她,“给我去死。”
小云云乐呵呵地劝架,“你们不要闹,小心剪刀。妈咱们家有没有创可贴?”
“在卧室床头柜里,小心拉门夹着手哦。”支开女儿后坐到狄双羽身边,将她们那堆过于尖锐的玩具一一没收。
狄双羽吮着手指头,戒备地盯着她。
吴云葭看也不多看她一眼,“你不用这副德行,我已经懒得说你了。”
放下手,狄双羽叹气,“他给了我他家的钥匙。”
“哟,不怕您把他们家钥匙一起丢了?”
“我冷他就热,我热他就躲。”
“听着怪有意思的。”
“他想怎么样啊?!”
“玩儿你。”
小云云举着创可贴跑出来,“小姨,伸手。”撕下纸膜,动作温柔地缠在狄双羽指尖那一星红点上,细心问她,“疼不疼?”
“有一点。”狄双羽凝视那认真的小人儿,又叹一声,“他居然肯让他女儿见我。”
小云云迷惑地歪过头,随即意识到不是在同自己讲话,将胶布贴好,“一会儿就不疼了。”她保证,收手坐到一边,不插嘴大人之间的谈话。
吴云葭终于淡定无能了,“我靠——!什么情况?她女儿要见你?”
“不是特意安排的,那天孙莉出差,阿姨也有事要请假,让关允带一天孩子。从孙莉家到幼儿园刚好经过我单位,就把我也带上了,再去接的孩子。”
“那孙莉也看见你了?”
“没,她早班飞机,阿姨带着孩子在楼下等的。我没下车,估计连阿姨都没看见我。”
“唔…那小孩喜欢你吗?”
“我没太理她,上车就眯着来着。”
“怕她喜欢你啊?”
“你激我也没用,我是怕。”把喜欢的人和事挂在嘴边是很正常的,小孩子更是这样。“我就怕她回家跟她妈说‘爸爸今天车上有个阿姨很亲切,对我可好了’这样的话。”
“——然后孙莉就会发现你的存在?”吴云葭冷哼,“还挺有当小三儿的自觉。”
狄双羽□一声,拧身抱住小云云哀求,“让你妈停止人身攻击好不好!”
小云云奉命瞪了妈妈一眼。
吴云葭还真不确定女儿是否明白“三儿”这个数字代表啥,她也不明白狄双羽的思维,“大大方方表现你的人格,让姓关的知道你会善待他女儿,这对你没坏处。”
“我是不想孙莉又搞事。”狄双羽斜栽在沙发上,姿态粗鲁,神情烦燥,“之前是因为知道赵珂和关允分了,才那么痛快的离婚,要是发现关允身边又有固定女人,她肯定会急的。”
“她早早晚晚还不是要知道?”
“知道是知道,那早早和晚晚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历史遗留问题,他关允不解决,你绝对没辙。还瞪我,来不来一副你弄死我我都开心的样子,他会用心对你才怪。”
“他说他和孙莉不会复婚。”
“他还说过他会再结婚——这两句话加在一起,也不等于他要娶你。明白吗?他放了个屁不代表他想拉屎,闻着臭味就忘乎所以了那是你傻。做人不能太想当然,你怎么能不知道这个理儿?”
狄双羽玩着手指,两眼直勾勾望向窗外,“又下上了,北京今年雪真厚。”
小云云“咦”了一声冲向窗口去看雪。
吴云葭泄气,“再下几场就把你埋了。”
26关于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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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愁嫁
关允问我:你很担心嫁不出去吗?
我说不会。心里却在想:如果你都不想要我,我有什么理由不担心呢?
是因为我说最怕结婚了,你才跟我在一起的吧?其实我就是知道你是这样,才说怕结婚。
这鸡和蛋的纠结…
你总是说我弱。总是被说,总是被说,迷路的时候,我都不敢向你问路。
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不是都故作无知小鸟依人吗?怎么被你笑着说笨蛋时,我会那么难堪呢?
可能因为我真的太二了吧。
在一起已经一百多天了。笑,感觉那么久了,原来才刚刚一百天。
也难怪,就连你看着我时想什么,我都猜不懂。
2010年1月28日
狄双羽在这城市混了有些年头,这一年雪下最厚,难得是气温也够低,除了撒有融雪剂的马路,大部分的雪都积留了下来。只是脏。
才过2008,黄沙马上就袭卷旋回。北京的空气没救了。而她和很多人一样,不可自拔地习惯了这恶劣的环境。
回到家的小峰来电话说,家里的雪也很大,接连数日地下,天一放晴就变得很好看:晴空的明蓝耀眼,针叶林墨绿优雅,积雪素白冷艳,间或露出土壤黝黑,肥硕的建筑五颜六色…那个东北边陲小镇的冬天繁华活跃,狄双羽已经很久没回去过。
易小峰说:“快过年了,小小,妈做了好多打糕,绝对比驴打滚好吃,黄豆粉超级甜。”
狄双羽笑他,“你超级夸张。”
“我超级想你。”
“那怎么办,过完年不要回悉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