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继鸾竖起眼睛,及时把祁凤喝骂住。

旁边的老余本正看着,忽然听了这一声,整个人就打了个哆嗦,恍惚间觉得这姑娘同先前的柔弱不同,有些气势惊人的。

继鸾将祁凤的手一握,斩钉截铁地:“你听我的!明儿我就来接你出去,姐说过的话算话……你记住了吗?”

祁凤不敢再说些有的没的,只乖乖点头:“姐,我知道了。我等你好吗?”

继鸾这才冲他笑了笑:“这才像话,那……姐这就走了。”

祁凤闻言,那手指用力一勾继鸾的,似乎不舍得放,然而最终却又松开:“好的姐,你回去避着点雨,找把伞……”

继鸾一点头,把手一松,就撤了回来。

她转过头,不敢再看祁凤,迈步往外就走。

老余慌忙跟上,一直出了囚房,继鸾回过神来,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两个大洋:“老总,这一点小意思,您别嫌弃,我弟弟从小没吃过苦,他在这儿,我求您照料着点儿。”

老余一怔,继鸾将他的手拉住,把钱放在他手心:“您放心,这件事牵连不到您,我这就去解决了,明儿我弟弟就会出来,他只劳烦您这晚上,成吗?”

老余倒吸一口冷气,然而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女子没头没脑这几句话令人十分可信,他迟疑地看了继鸾一会儿,便点头说道:“行,我会看着点儿……晚上冷,我找床被子给他去……”

继鸾一笑:“谢谢您了!”将老余的手一握,松开后迈步就走。

老余呆了那么一呆,看继鸾大步走过局子,径直往外走去,耳畔便听到窗外那雨声哗啦啦地,老余叫道:“唉……大姑娘,我给你找把伞……”

继鸾一挥手,声音清朗:“谢谢您,我不用!”

她应得干脆,走得利落,身形潇洒之极,局子里的几个警察见他们两个从里头出来,本挤眉弄眼地想说什么,此刻见状却个个觉得异样,那些污言秽语竟无法出口。

老余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却见那姑娘的身影渐渐消失雨中,他摸了摸手心两块银元,只觉得有些滚烫,旁边一个警察凑过来也张望,喃喃地道:“这姑娘……什么来头儿呢这是?”

无人知晓。

继鸾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雨越来越大,却阻不住她的脚步,穿过长街,夜深了,雨又大,街头上人迹寥落。

继鸾走了许久,才停下步子,她抬头,望着面前那古色古香的宅邸,——先前同柳照眉在一块儿的时候,说起过楚三爷的住处,有几次甚至远远地经过。

继鸾张口,冰凉的雨水从嘴角滑落,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双拳一握,却又放开,迈步往门口台阶上走去。

手握住那冰凉的铜狮口门环,继鸾用力敲下,连敲了数下,只听里头有人道:“谁呀?”

继鸾双眸垂着,雨水从长睫毛上落下来,她沉默片刻,张口应道:“平县陈继鸾,求见楚三爷!”

第27章

继鸾应道:“平县陈继鸾,来拜见楚三爷!”

里头那人咳嗽了声,说道:“这么晚了,天儿也不好,改日再来罢。”

继鸾一急,凑近了门扇:“劳烦您通传一声,我是有急事……”

“多大的急事呢,三爷这会儿都歇下了。”门里头的人唧唧咕咕地,似很不乐意。

继鸾道:“我、我是跟三爷约好了的,劳烦您……”

那门里头的一听,这才道:“那你等着,我进去说声儿,哎哟,可别被骂一顿。”

继鸾站在门洞子里,浑身湿透,风一吹遍体都凉,继鸾握着双手,看看天儿,不由一笑:真真是天不从人愿。

雨湿了身子,又被风扑,忍不住会有些颤抖,继鸾竭力忍住,心里希望楚归别睡的这么早。

过了会儿,隔着门扇便听到里头噗嗒噗嗒的声响,先前那人道:“你看我说吧,三爷睡了,说有什么事儿明天再来!”

继鸾心头也一阵发凉,呆了有那么一会儿,便又扑上前去,用力一拍门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三爷,我有急事,等不得!”

继鸾正慌张中,却听里面门闩作响,继而门扇被打开,继鸾怔了怔,后退一步,定睛一瞧才看清楚,原来现身的居然是楚归身边儿的老九。

老九扫了继鸾一眼:“哟!原来是大姑娘,您来这儿做什么?”

继鸾也顾不得了:“想求见三爷一面。”

老九笑道:“这可稀罕,我们三爷跟三顾茅厕似的去找您,您都爱答不理的,这会儿却又是怎么了?”

继鸾低声下气道:“我别无所求,只想见三爷一面而已。”

老九望着她:“想见三爷,也成,只不过三爷不是那么好见的……”说到这里,继鸾忽地目光一动,发现从老九身后慢慢走出一人来。

继鸾一看,浑身顿时警觉起来,习武之人自有一股气场,而面对同道中人亦会感觉得到。

继鸾望着那悄无声息露面之人,一看此人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乃是高手。

那露面的,却正是楚归府里头的拳师余堂东余师傅,余堂东乃是通背拳的高手,两年前被楚归招揽了来,专门教导楚归拳法,奈何楚归斗心机是一流的,却绝非是练武奇才,于是学来学去,也都是那样儿。

余堂东跟继鸾一照面,心头咯噔一声,便道:“就是你,会使太极?”

继鸾戒备着:“您是?”

余堂东疑惑道:“可是据我所知,太极门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你是哪一派的?”

继鸾道:“无名无派。”

余堂东面上露出几分怒意:“无名无派?无名无派你哪里学的武功,究竟是偷师,还是私相授受?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大忌!你究竟是哪里出身,如何学来太极?”

继鸾皱眉道:“我今夜前来不是要跟谁探讨武功的。”

余堂东哼道:“我同太极门的几位前辈也素有交情,今日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继鸾道:“你想如何?”

余堂东迈步下了台阶,站在门口那片空地上,一抬手道:“请!让我先见识见识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继鸾道:“我说过了,我没心思跟人……”

正说到这,便听老九在旁边慢悠悠道:“继鸾姑娘,要想见三爷,就先过余师傅这一关吧。”

继鸾闻言,站在原地定了数秒,终于道:“好!”

余堂东站在雨中盯着继鸾,听了继鸾答应一声后,忽然精神一振,他见面前的这女子忽然似换了个人般,迈步自台阶上下来,便在他的对面站定。

继鸾双手抱拳:“余师傅,我实属逼于无奈,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余堂东见她竟如男子般抱拳行礼,便冷哼道:“一介女流而已……若非是三爷面儿上,我也不屑同你动手。”

继鸾并不恼,只道:“余师傅,请!”

余堂东双眼一眯:“你先吧,免得传出去,人家笑我欺负女人。”

继鸾淡淡道:“既然如此,也罢……”继鸾说罢,脚下一滑,脚尖点地,往左出了个半圆,此刻水流遍地,地上的雨水被她脚尖一挑,刷地便跌了出去,激出极好看的飞溅跟涌动。

余堂东扫了一眼,略觉愕然,继鸾右脚又出,看似动作极慢,不知为何身形却极快地,余堂东正在诧异,感觉劲风扑面,耳畔是继鸾说道:“余师傅,小心!”

余堂东恼恨,提拳纵身,大吼一声,“身似弓,手似箭,腰似螺旋,脚似钻”,果真大家之风,令人惊啧。

通背拳本非以刚猛著称,但余堂东多年浸淫自成一派,再加上他身形魁梧面目威风,若是寻常人早被这架势吓趴,然而继鸾是谁?

继鸾凝眉抬手一挡,竟是要以手臂碰他手臂。

余堂东浸润这拳法十数年,向来以拳法稳劲,拳无虚发闻名,常年练木人桩,双臂极为有力,只要他发力,木人桩都能尽碎,此刻见继鸾抬手一挡,他心中冷笑:真真无知女子,不知死活。

余堂东心中想:一个女流之辈能有多大气力,只要他稍微用力,怕就会当场格断她的胳膊。

只不过如此做是不是会太过残忍,传出去的话……

余堂东正在斟酌,忽然间却觉得胳膊向着难以预知的方向歪了过去,那拳自然也便不准,余堂东大惊,定睛看向继鸾,却见她抿着唇,手从他的臂上撤开,转而攻向他的肩头。

余堂东心头一凉,急忙回身自保,匆忙跃开后一脚踢出。

脚上的雨水随之洒落,泼向继鸾身上,继鸾一转头,湿了的头发贴在脸上,身子随之往后倒下去,堪堪避开了余堂东的扫堂腿,然而她的背却已经将要贴地,那条大辫子自脑后垂落,也浸在水里。

余堂东得理不饶人,身子一旋腾空而起,双臂一振,双腿蜷缩,继而一蹬,竟往继鸾身上踩去,这一招委实狠辣,继鸾的身子几乎贴地,自然全无招架之力,若被踢中了,怕是不死也剩半口气。

连老九都吓了一跳,几乎就出声高叫一声停手,心砰然乱跳。

间不容发之时,继鸾那几乎贴地的身子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向旁边移开,余堂东双脚踩下,却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余堂东大惊,老九忍不住按住胸口,而那边,继鸾的身子贴地一晃,竟似有根弹簧撑着一样,猛地就从地上挺身而起。

这还罢了,就在余堂东大惊转身要继续后招攻击之时,继鸾脚踩八卦,身子在雨水中一旋,无数的雨点四散开去,有一滴没入余堂东眼中,像是一颗冰入了眼似的难受!

余堂东一皱眉,勉强睁开眼睛,却已经来不及,面前劲风闪开,有一道东西“啪”地打在他的脸上,顿时之间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

余堂东魂飞魄散,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狠招,正要再看,继鸾已经转到他身前,脚下马步一踩,肩头对着肩头,轻轻撞来……

余堂东脚下离地,整个人斜着跌出去,身体坠在雨水之中,摔得实则不重,但是颜面无存。

继鸾站稳身形,把那条跌在胸前的辫子往后一甩,站直了身子:“余师傅……承让……”

余堂东从地上一挺而起,怒意勃发喝道:“混账!”他素来没吃过这样的亏,更没有败得这样惨烈,心中自然气怒难平,正要再动手,却听老九道:“余师傅且慢!”

余堂东站住脚,老九说道:“劳烦您了,请进内歇着吧。”

余堂东定了定神,终于又看向继鸾,却没再动手:“你叫什么?”

继鸾沉默了会儿:“陈继鸾。”

余堂东又惊又疑:“陈家的?可是我没听说陈家有你这号人。”

继鸾道:“我本就说过,我无门无派,只是靠一点武艺走江湖搏口饭吃。”

余堂东哼了声:“你这叫做一点武艺?谁是你**?”

继鸾默然:“我**已经去世了。”

余堂东咬牙,奈何却问不出什么来,看一眼老九,只好咬牙回身进了宅子。

老九目送他离开,方才那一场他看得惊心动魄,本是要讥笑余堂东几句的,此刻却也笑不出来,若是换了他,恐怕还熬不到这么多招。

上回在医院的时候继鸾只是跟他浅浅过了几招就溜走,老九只以为是她害怕自己所致,对楚归说起来还面带不屑,如今看来,对方只是有意躲避不起冲突而已,若真的动手,恐怕几个自己也不够人家打的。

这边继鸾见余堂东去了,便道:“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