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月婵从老太太那里请安回来,找出几张自己写好的字,拿着寻到孟之文的书房里面。
正好孟之文才批完公务,正想要休息一下就去珍珠房里安歇呢,见月婵进来,孟之文还是有心疼宠她的,就笑问:“这么晚了,找父亲可是有什么事情?”
月婵笑着上前行了礼,从袖口处抽出几张纸来递给孟之文:“女儿这段时间读文习字,写了一些字,自觉不是很好,拿来给父亲指正一下。”
孟之文疑惑,接过写满字的纸瞧了一瞧,这一看,倒是惊讶莫名。
前段时间他才看了月婵写的经文,那些字歪歪扭扭不成体统,一看就是小儿所写,可今日这几张字看来,倒是有了风骨,不但笔力深厚,而且文字的间架结构掌握的很好,倒是像苦练了几年字的有识之士写出来的。
这下子,孟之文心里大惊,看了看字,再抬头看看月婵,还是不敢相信这些字是月婵写的。
“这?”孟之文惊问:“这是你写的?”
月婵点点头,脸上一片羞红:“女儿也没有什么章法,就是照着字帖上写的,写的不好,让父亲见笑了,女儿知道父亲的字一向很好,还请父亲指正。”
月婵一片自谦之语,让孟之文很是赞叹:“不错,你这年纪,又是女儿之身,写出这等字来已经很不错了,可见是下了苦功夫的。”
说着话,孟之文又找出一卷字帖来递给月婵:“你那帖子是给小儿描红所用,常照着写,字就学的太刻板了些,这些帖子是历代大家所作,你回去好好看看,钻研一番。”
月婵接了过来,向孟之文道了谢,思量一下又问:“父亲,不知道您给女儿找先生的事情办的如何了?父亲公务繁忙,女儿不想多有打扰,以后读文习字的还是有个先生在一旁指导为好。”
听月婵问起这件事来,孟之文又想到了刘梅所说的话,看了月婵一眼,皱起眉头来:“男女有别,找先生的事情可不好办,照我的意思,你先把字练起来,以后我慢慢给你寻摸着才好。”
这…月婵很是失望,什么男女有别,孟之文又不是那等迂腐的老书生,怎么还提这种话。
再者说,大昭国对于女子看的并不轻,女子在家人陪伴下也是能够上街的,也可以学文习武,男女之妨也并不是很大,长安城内名士聚会经常性的也有女子过去观看,怎么父亲一下子又提到什么男女之别上了。
虽然不满意,可到底孟之文这么说了,月婵也不敢说什么,就很失望的回去,回到房间内细一思量,月婵就有些明白了,怕这件事情也是刘梅做下的吧,怕她学了东西超越月娥和月婷,故意在孟之文面前说她坏话,好教她请不来先生。
第14章 搬运诗书
对于刘梅的手段,月婵清楚的很,现如今孟之文不给她请先生,月婵一个小女孩也没有办法,孟之文是一家之主,这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得看孟之文的脸色行事,孟之文的喜怒是孟府的风向标,不光是月婵这个做女儿的,就是老太太,那还是孟之文的亲娘呢,可也得看儿子的脸色啊。
到底老太太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所依靠者唯有孟之文,孙子孙女什么的,老太太虽然看重,可要是为了儿子,这些都是可以牺牲的。
月婵很无奈,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陪着笑脸道:“父亲说的很是,女儿明白了!”
说着话,月婵低头:“只先生的事情不请也罢,女儿唯想及前几日母亲屋内之事,心下很是不安,母亲离世,所留者唯有那一屋子的典籍琴棋,要是这些东西再毁坏掉,女儿真是无颜再见母亲,女儿想来,请求父亲寻些人手,帮着把母亲屋里的东西尽快搬到我房内,也能让我睹物思人,能日日为母亲祈福。”
孟之文看月婵的脸色,发现她很甘心的就接受了不请先生的事情,并没有一点的怨怪,也没有心生抱怨,就对月婵看重了几分,又听她说要赶紧搬走苏氏屋里的物品,心里就很欣慰,认为月婵是个纯孝的人。
孟之文想来,苏氏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她所生的儿女的,既然月婵愿意要,就给月婵也行。
他又想着,刘梅说月婵脾气不好,容易暴怒,怎么今儿看起来并不是这么回事,这孩子沉稳的很啊,还有,孟之文又想到那天夜间他见月婵跪在苏氏灵前念经的事情,就琢磨起来,一个在深夜能静下心来给亡母写经来读的孩子,怎么可能脾气不好?
或者是刘梅想错了吧,孟之文并没有想这是刘梅故意这样说的,心里给刘梅找了个借口。
不过,孟之文却也不再想给月婵请先生了,这事情他已经回绝了,要是再说给月婵请先生,不是自已打了自己的脸吗,一个女儿家,又不是儿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孟之文这样想着。
“这是你一片孝心,好了,明天我会让管家寻人帮你搬东西的。”孟之文拍了拍月婵的头:“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月婵乖乖行了素礼,很有礼貌的退出屋子,一出门就看到天上挂的一轮满月,忍不住就在想,时间过的还真快呢,不知不觉的,重新活过来已经有半月时光了。
回了房里,画眉跟在月婵后面,替月婵摘下钗环,去了罗裙,又打水洗了脸,这才小声问:“小姐,请先生的事情…”
月婵回头,小脸上双眉紧锁:“画眉姐姐,请先生的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在谁面前都不准说。”
画眉点头,知道这事情肯定没成,肯定是老爷不同意,就很替月婵伤心难过,难得的小姐想学些东西,老爷竟然不给请先生,孟家也不是没钱,一个嫡女,还不至于落到连个先生都请不起的地步吧?
月婵心情不好,很快躺到床上拽了薄被盖在身上,蒙头就睡,睡觉之前双拳紧握,自己告诉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归是人想出来的,这条路行不通,还有另一条路呢,没有先生打什么紧,她还可以自学,苏氏屋里那么多书,总归是够她看的了,再者,她做鬼时候跟在好些大儒身后,也学了不少的东西,那些书本应该是难不住她的。
自己给自己打气,月婵告诉自己,不要气馁,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好也是一天,不好也是一天,自己一定要用最大的心力去过好每一天,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辜负了这大好的韶华年景。
一夜无话,第二天月婵醒过来梳洗之后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带着画眉还有黄莺寻了孟府的纪管家来,让他找些人帮着把苏氏屋里的东西搬到听澜阁里。
纪管家这里,应该是孟之文早起的时候交待过的吧,反正一听月婵的话,就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且会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人手去做的。
月婵听了点了点头,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就开始安排起来:“黄莺姐姐,你带些人把西侧的厢房收拾几间出来,那里以后就充作书房了,等一会儿就把搬来的书本放进去。”
黄莺应了一声,带着几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便去收拾。
月婵又看了画眉两眼:“画眉姐姐,你是负责我平时的月钱还有衣物的,你寻些铜板出来,就带着环儿去,一会儿那些小厮搬了东西来,你一个个的发钱,就说这是他们辛苦,我赏他们的。”
画眉有些不解:“小姐,您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这事情又是老爷交待下来的,是他们该做的,根本不用赏钱,再者说了,那么多人呢,您要发赏钱,得发多少啊!”
见画眉这个样子,月婵摇头苦笑:“月婵姐姐,你说的这个理儿我岂不知道,不过,你也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理儿吧,虽然我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可现如今府里当家做主的还是刘梅,她这会儿还没有扶正呢,你瞧瞧,咱们办个事情就很难了,她要是扶正了,哪里还有咱们的地位,我不过是提前发钱卖个好罢了,那些下人们指不定哪个有些个感念之恩,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能用得上呢,再者…”
月婵又是一阵苦笑:“我估摸着,以后咱们不拿钱来办事,估计咱们想做什么事,那些下人都得拖拖拉拉不正经办呢!”
一番话,直接让画眉变了脸:“怎么会呢?小姐,咱们不至于到那举步维艰的地步吧!”
月婵坐下来喝了口水:“怎么就不会,我只怕比这个更不如呢!”
这…画眉有些吓着了:“不行,我一定要和我母亲说上一声,小姐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可不能让人这么逼着。”
“罢了,罢了!”月婵摆了摆手:“不必烦劳周嬷嬷了,她能回家告老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也不想把她牵连进来。”
说着话,月婵又想了想:“画眉姐姐,你去算一下咱们手里统共有多少银钱,算好了和我说一声,咱们总归得替以后打算一下,总得多攒些钱的吧!”
“嗯!”画眉答应一声,自去寻些散碎的铜钱,拿了小袋子装好,带着环儿站在院内,准备一会儿要发赏钱。
月婵安排好了各色事务,歇息一下,就很不放心搬运东西的那些小厮,叫了一个小丫头还有一个身强体壮的婆子跟着,朝苏氏屋子走去。
她过去的时候,正看到纪管家带着十几个小厮正在开苏氏屋子的门,月婵走过去,纪管家等人赶紧行了礼,月婵笑着和纪管家说了几句话,就让纪管家开了门,她先直奔到内室,找了那架古琴来,交给婆子抱着,又把苏氏房内一个翠玉的棋盘还有白玉黑玉雕琢的棋子寻出来,交给身后的小丫头,让她和那个婆子先把东西送回去,交给黄莺安置好再过来。
打发两个人走后,月婵让纪管家寻了个木头大箱子来,她亲自踩了凳子站在书架前,要整理这些书籍。
纪管家一看这情况,吓的好悬没跪下去。
“小姑奶奶,您先下来成不?您站在那上面,我们看着心里悬得慌,要万一把您给摔着了,老爷回来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啊!”纪管家哭丧着一张脸站在地上哀求。
月婵回头对纪管家笑笑:“纪管家,您放心,我只找几本重要的书本,等寻着了就下来,必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着话,她拿指尖在书背上点过,终于在书架的第二层寻到一本厚厚的手抄本来,小心抽出来,看了看这书没损坏,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月婵拿出来的这本书是一本史书,这是她专门寻出来要给孟皓宇读的,通过上次谈话,月婵发现孟皓宇脑子不笨,为人却太单纯了些,就想找本史书给他看,她知道苏氏这里的藏书多,就试着找上一找,结果,还真给她寻到了。
这本书是古时一位大贤所著,对于史实描写的很好,也很详细,月婵记得她做鬼时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说是读史使人明志,便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皓宇多读读这书,不能让他只死学那些诗经等书,万一学成了书呆子,她可找谁哭去,要知道,她孟月婵可就这么一个亲哥哥啊。
把那本史书递给纪管家拿着,月婵又寻了几本棋谱和琴谱等杂书,并一些记录民间小调的手抄本,把那些书本一一拿下擦干净,再让纪管家拿着,她自己从凳子上下来,小心的从纪管家手上接了书来,就抱着书本站在一旁瞧着,让小厮们小心的把每一本书拿下来擦好,全部装箱子,再把那楠木的书架也擦拭干净,搬到听澜阁她的书房内。
月婵这里正忙着呢,就听到门外传来月娥和月婷的声音,尤其是月婷,这丫头声音很大:“姐姐,你跑哪里去了,我们正寻你玩呢…”
第15章 姐妹相争
月婵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她这里正忙的要死,月娥和月婷两个却在这时候来凑热闹,真是让人心烦啊。
“妹妹…”没办法,月婵只好抱着书走了出去:“我在整理我母亲的遗物,你们看,弄的一身的土,哪里有时间去玩,不如这样,等我弄完这些东西,备了点心水果来请两位妹妹一起玩可好?”
月婵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我现在没空搭理你们,哪凉快哪玩去。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可意思却一点都不差,要是那识礼的人,早就应该很有眼色的出去,可偏月婷这个丫头很没有眼色,一听月婵这话,立马笑道:“正好,我们姐妹也能帮着姐姐收拾一下。”
说着话,月婷就拉着月娥进门,双眼转的那叫一个快,直在苏氏房里搜索物件。
月婵没有办法,人都已经进门了,总归是不能打出去的吧,只好由着这姐妹俩折腾了,月婵想来,月婷也不过一时兴起,任她在这里看一下,看到屋里脏乱,说不定等会就自已出去了,所以,也就没有去管那姐妹俩。
过了一会儿,那个粗壮的婆子和小丫头回来,月婵又挑了几本书,让丫头抱着送回去,她自己则到内室看看还有什么贵重物品要收拾,等收拾好了让那个婆子送到房间里边,省的这里人多手杂,万一一个看不到,再给人偷了去。
在苏氏睡床右侧的床头柜里边,月婵看到一柜子的各色衣裙,看了之后就把柜子又盖好,这衣服她没有什么用处,索性也就不再去看,又在妆台前寻摸了半晌,见各色首饰都已经不留什么了,妆盒里也只留下几只样式老旧的金钗金簪子。
月婵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收了起来,这几样首饰虽然式样老旧,可含金量却是十足的,等以后融了还可以再做其他首饰,月婵知道自己以后很有可能会过一段苦日子,现在就得有一个钱掰成两个花的心理准备。
又在另一个妆盒里找到几块宝石和几颗珍珠,月婵也都收了起来。
她这里把一些稍能值些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装盒子给那个粗使婆子拿好,才要去另一间屋子瞧瞧,却听那间屋内月娥和月婷正争吵呢。
月婵一惊,快步过去,就看到月娥手里拿着一个红玉的手镯,而月婷手里拿了一根碧玉箫,姐妹俩不知道正争执什么呢。
“两位妹妹这是怎么了?”月婵笑着过去:“可是分赃不均了,要打起来了?”
她话里有话,点明了月娥和月婷是那梁上君子,不经主人同意就随便动人的东西。
其实,月婵这会儿是很生气的,这是她亡母的屋子,月娥和月婷来也就来了,竟然一点礼貌都不懂,随便乱动东西,看到那根碧玉箫,月婵心下不悦,自然话语就有些不好。
月婵的话要是那精明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可惜月娥和月婷不过是两个孩子,哪有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就还以为月婵是在开玩笑呢。
月娥先就把那手镯塞到袖子里边:“姐姐说的对,都怪月婷,姐姐也知道我喜欢箫,原就想着学学的,正巧看到那只箫做的精致,就想拿来玩玩,偏月婷拿住就不撒手。”
月婷一听月娥这话,手里的玉箫一转,往腰间一插,她双手插了腰大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只许你喜欢,就不许我喜欢了,再者,我喜欢那个红玉镯子,你怎么不说给我?”
月娥冷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亲马上就要扶正了,这个红玉镯子样式好,颜色看着也喜庆,我正巧拿了送给母亲,你一个小丫头要这么贵重的物件做甚?”
月婷也不是吃素的,见月娥抢她话头,啐了一口道:“呸,说的倒好听,显的就你多孝顺似的,我也想拿了给母亲玩的…”
月婵这会儿听这两姐妹的话,早气的浑身发抖起来。
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好不好,月娥和月婷就这么理直气壮的拿了,一声都没和她讲,拿的这么正大光明,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噎的慌,真是不把苏氏那个嫡母,和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拿她母亲的物件讨好刘梅,亏这两个人是怎么想出来的?真当她就是那面人,怎么揉搓都可以吗。
别的事情上,月婵不和刘梅母女计较,甚至于刘梅把她请先生的事情搅黄,月婵都没有说什么,她全都忍了下来。
可不代表这些人随便动她母亲的东西,这般的打她的脸,她就能忍得下去。
月婵脸当时就有些拉了下来,冷声道:“两位妹妹怕是没有搞清楚吧,这东西都是太太留下来的,似乎两位妹妹还没有资格来拿。”
月婵一句话,月娥和月婷这才转头看向月婵,才想起人家月婵才是正主呢。
两个人把东西护的死紧,月娥先跑过来,抱了月婵的胳膊撒娇:“姐姐,你是最好不过的了,这东西不过是个死物件,难为妹妹瞧上了,就给我吧,你喜欢什么,去我房里挑,凡是我有的,随你挑捡,妹妹可不是那小气的人。”
月婷见月娥抢先一步,她心里不服气,也跑了过来,抱了月婵的另一只胳膊摇晃起来:“姐姐,我是真喜欢那碧玉箫,给我吧,我屋子里有笛子,还有好些才做的首饰,姐姐喜欢哪个,我让人送了去,哼,偏我就是小气人吗?”
月婵都快要气炸了,这两姐妹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不是小气的人,还什么东西随她挑,难道是在说她是小气人吗?
要平常的东西,月娥和月婷瞧中了,要拿去月婵也不会不给,她不想和两个人撕破脸,可偏偏这东西是苏氏留下来的,月婵可不肯随便给人。
深吸了一口气,月婵低头,有些哀伤道:“不是姐姐小气,实在是,这东西是太太留下来的,自从太太去世之后,我日夜想念,夜里每每梦到她,每次梦到太太醒来之后,都是辗转难眠,无奈何,就想着把太太的东西搬过去,我也能睹物思人一番…”
说着话,月婵掉下两滴泪来:“要是我的东西,你们俩看上什么只管去拿,可偏这物件是不行的,还望两位妹妹体谅。”
月婵又是哭,又是诉的,那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化了,跟在月婵身后的粗使婆子都想抹上两点泪,这可是孟家嫡女啊,就落到这般处境,要向两个庶女求情告饶,处处陪着小心,可见的这位小姐处境有多不好了。
这么一想,那粗使婆子就琢磨开了,都说刘梅对大小姐很好,就跟亲生的无异,现在瞧来,倒并不是这么回事,要真是好呢,怎么月娥和月婷一要东西,就把月婵小姐吓成这样呢,可见得刘梅也是那嘴甜心苦,最心狠不过的人,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表面功夫,为了博个贤惠的名声罢了。
想明白了,这粗使婆子两眼放光,心说晚间和姐妹喝酒时又有谈资了,这可是孟家第一手的八卦资料,由她嘴里讲出来,不定有多风光呢。
月婵不知道那粗使婆子在想什么,也现在就盼着月娥和月婷能够识礼一些,听她这番话,感念她的心情,自动把东西放下。
可惜的是,月婵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能打动月娥和月婷,月娥一扯唇角道:“有什么啊,太太的东西偏我们拿不得吗,我们也是孟家的小姐好不好,也叫她一声太太,就当赏我们两个的都不成吗?”
月婷更是护着那碧玉箫:“是啊,是啊,姐姐真是小气鬼,不过是个玉箫,有什么舍不得,你要喜欢,改明我让人做一支送你…”
月婵气苦,这两个人不肯撒手,她也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画眉正巧有事来寻月婵,见这姐妹三人相持不下,又看月婷护着的那支箫,顿时大惊失色道:“月婷小姐,那个箫不能拿,那是当年老爷送给太太的定情之物…”
画眉这话不说还不要紧,这话一出口,月婷双眼一亮,把箫护的更紧了些:“怎么不能拿,反正太太也没了,以后我母亲就是这府上的当家太太,这箫正好给母亲用,父亲看到后,说不定也会欢喜呢。”
这意思,明显就是在说月娥和月婷还有刘梅,外加老爷,这几个人才是一家,一家该当和气相待,已经把月婵和孟皓宇择了出来,把兄弟两个人踢出家人行列了。
月婷也是有些得意非常了,她小小的心思里边也知道刘梅很介意死去的苏氏,整天气不过时就会私下里偷骂苏氏,在得知这管箫是孟之文送给苏氏的信物时,月婷就有心拿这管箫讨好刘梅了。
她要告诉刘梅,苏氏已经死了,她所有的一切都该刘梅和她们姐妹俩接手,不管父亲孟之文,还是以前属于苏氏的东西。
月娥明白月婷的心思,这会儿,她也不去和月婷相争,点头道:“月婷妹妹说的很是,这箫是父亲送出去的,自然也是父亲所有,怎么能是太太的东西呢,我瞧来,太太既然已经过去了,箫也该找个新主人了。”
月婵这会儿好悬没气晕过去,这姐妹俩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
月婵做鬼的时候瞧的事情很多,明白很多道理,可她重生以后时间还短,好些东西都没有实践过呢,自然涵养功夫也不是很到家,再者,苏氏现如今就是月婵的死穴,只要有关苏氏的事情,月婵都是要争上一争的。
她急的脸色通红,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体统了,就在想,即使是和刘梅母女撒破脸,也要夺过玉箫来,保住父亲对母亲的这番情谊。
这么一想,月婵直接朝前冲去,伸手就要去抢月婷腰间的玉箫。
第16章 刘梅之计
“你做什么?”
月婷虽然很小,可为人很机灵,早看到月婵打了明抢的主意,就在月婵扑过来的时候,一闪身躲在一边,嘴里笑道:“姐姐还想抢啊,好,咱们就玩玩了。”
说着话,月婷闪身到月娥身后,直朝月婵做鬼脸:“姐姐过来拿啊!”
“月婷!”月婵气的脸色紫胀,追过去伸手就要去打月婷。
月婷肯定不让月婵打到,又躲了过去,跑到外间拿起一本书来翻的哗哗响:“什么破玩意…”
翻了一本书,月婷直接扔到地上,又踩了两脚,眼睛转的欢实的很,就在看这房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破坏的。
月婷记事早,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刘梅总是带着她和月娥到苏氏屋里请安,那时候苏氏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她有儿子,而刘梅则生了两个女儿,她又是正经太太,刘梅不过是个妾,府里的下人们攀高踩低,总是拿酸言酸语来说她们母女。
那时候每次去,月婷都被苏氏屋中的富贵晃花了眼,那珍珠玛瑙做的摆设,金银的盘碟,美玉珊瑚随处可见,月婵可以拿珍珠当弹球玩,不管是打了玉做盘子还是水晶的碗,苏氏都会笑着说不碍什么。
而刘梅则差了好多,寒酸的很,头饰上都不敢有多贵重的东西,衣着更是简单的很,和苏氏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时候,每次请安回来,月婷就很不明白,为什么她和月婵同样是老爷的女儿,却差距这么大。
当时,刘梅会抱着她和月娥哭诉,说对不起她们,谁让她们是妾生的,而刘梅也是刘府的庶女,又是个做妾的,抬进孟府的时候,刘家根本就没给她什么东西,她哪里有底气和苏氏去比,只好低眉顺眼,极尽委屈的活着。
而现在呢,苏氏已经死了,刘梅马上要做当家主母了,她孟月婷以后也是孟家的嫡女,凭什么要看别人脸色过活,她有什么比不上月婵那个臭丫头的,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来捣乱,故意要毁坏苏氏的东西,故意要让月婵难堪,心里难受。
踩上一个高椅,月婷对月婵吐吐舌头:“姐姐,快点过来啊!”
说完这句话,月婷伸手一扫,桌上那个美人耸肩瓶就这么被扫到地上,摔个粉碎。
月婵那个心疼啊,直气的脸都白了,指着月婷对身后的画眉和粗使婆子道:“赶紧拦住她,莫再让她随便乱跑了。”
画眉对月婵自然是忠心的,听到月婵的吩咐,想也不想的就去抓月婷,而那个粗使婆子则犹豫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刘梅母女要得势了,自然是不愿意得罪她们的,粗使婆子虽然同情月婵的处境,可也不会拿身家性命陪着月婵来赌啊。
“这,大小姐…”粗使婆子行了礼:“您有话好好和三小姐说,可不能让咱们去抓,咱们是下人,可不能跟主子没大没小的。”
月婵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这样的,她现在在府里是越发的说不上话了。
月婵有些悲哀,可却更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努力再努力,定要比刘梅母女活的更好。
画眉到底年纪大,再加上整天做活,身子自然也灵活,没一会儿就要追上月婷了。
这时候,月婷却停了脚步,伸手往腰间的玉箫上一按,就听得啪啦一地声脆响,玉箫掉到地上,摔了个玉碎珠溅。
画眉吓坏了,停下脚步呆呆瞧着月婷。
月婵一阵心疼,差点就撅了过去,伸手指着月婷:“你,你…”
“对不住啊!”月婷拉了脸,一副泫然欲泣状:“姐姐让画眉来追我,我一时不小心,就把箫给打碎了,这下好了,谁也别要了。”
说完了话,月婷也不看月婵的脸色,拉着月娥就跑,几下跑出屋,就这么走个不见人影。
月婵怔怔站在屋里,泪水一点一滴滑落,哭的伤心不已。
“小姐…”画眉脸色也不好看,咬着唇陪月婵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她把玉箫给弄坏了。”
月婵只不说话,小脸一片惨白,过了好一会儿,画眉瞧着不放心,推了推月婵,害怕道:“小姐,小姐,你醒醒神,小姐…”
那个粗使婆子也呆住了,听画眉一声比一声重的高呼,心里也发慌,忍不住过去,发现月婵眼神发直,知道她这是急痛攻心给魔怔住了,赶紧伸出粗憨的手指来,在月婵人中上狠狠掐了一下。
月婵原本心里一片茫然,只道自己重生之后好好过日子,防备着刘梅母女三人,再多学些东西,只要不再像前世那样天真无知,怕就不会落下那么一个悲惨的命运来。
可哪里知道,她不争,却不代表别人就能放过她啊,就拿这次的事情为说吧,月婷分明就是故意的,她不傻,眼也没瞎,什么都看的清楚,月婷就是在记恨她,找这个机会来报复一番,当然,这里边怕也有刘梅的主意,要给她脸色看的。
月婵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是一直避让,只好好学些东西,然后和哥哥拉近关系,劝哥哥好好读书,将来科举出头,自然也能有个好结果,可这样一来,她要受好多年委屈的啊。
可要是报复刘梅母女,这也是不好办的,老太太虽然疼爱月婵,可刘梅也是刘家人,老太太是不会放弃拉扯她的,要是月婵做的太过了,老太太怕也会出手的吧。
还有,月婵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年纪又小,手上没钱没人脉,如何和刘梅去抗争?
月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有些傻了,她正思量间就觉得一阵疼意传来,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到画眉在一旁哭喊,而那个粗使婆子正死命掐她人中。
月婵疼的叫了一声,挥开粗使婆子的胳膊,蹲在地上流着泪把那摔碎的玉箫给一片片捡了起来,叫过画眉,让她寻了个布包装好,想着等找个机会让人拿去玉器店瞧瞧,看看还能不能补回来。
收拾好了玉箫,月婵站了起来,抹了一把泪,咬牙对愣在一旁的纪管家和小厮们道:“不过是我们姐妹闹着玩罢了,你们也都别围着了,赶紧收拾去吧!”
纪管家见月婵自己解围,就打个哈哈,继续指挥人装箱子抬东西。
月婵也没有心情在这里守着了,只带着画眉回到自己院子里,一进屋就浑身没了力气一般躺在床上,抱着那个布包哭了起来。
“小姐…”画眉心里也很难受,只在一旁守着月婵劝解:“小姐别太伤心了,箫不过是个死物件,坏了也就坏了,太太在天之灵也不会怨怪小姐的,可小姐可是病了,太太在天上也不安宁啊!”
月婵哭的眼睛红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看着画眉:“画眉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真是哭闹着和刘梅扯翻了脸,不让父亲给她扶正,到时候虽然父亲可能看在我和哥哥的面上,还让刘梅做妾,可孟家总归是不能没有当家主母的,要是父亲再娶个太太进门,怕那太太比刘梅还要狠毒,可要是我认了栽,怕以后刘梅会更作贱我和哥哥呢!”
月婵讲出心里顾虑,只道:“要是母亲活着就好了,我总归是…”
一说起太太来,画眉也哭了,抱着月婵道:“我苦命的小姐啊…太太,您在天上怎么也不瞧瞧,别人都是怎么作贱小姐的,老天有眼,怎么不打个雷劈死那个丧良心的。”
主仆两个闷在屋里抱头痛哭一场。
那里,月婷打碎了玉箫,虽然很解气,可跑出来之后就害怕了,月婵怎么说都是嫡女,名份总归是在那里的,再说,那个玉箫还是老爷送给苏氏的呢,要是月婵不忿,一状告到老爷和第太太那里,恐怕她也得不了好。
想到这里,月婷就有些镇不住了,也不理会月娥,一路小跑回去,到屋里寻到刘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你可要救救女儿啊…”
刘梅正在处理家事,见月婷这么冷不丁的跑了进来,当中就跪在那里,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朝左右使个眼色,下人们都很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
刘梅瞧着月婷,伸手指着她骂道:“你个作死的,怎么就这么慌慌张张,一点成算都没有,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孟家小姐,凡事该有气度,可你看看你…说吧,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把你吓成这样,一点涵养都没有。”
被刘梅骂了一通,月婷心里有些不高兴,可现在她就指着刘梅了,就赶紧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讲完,嘴里道:“都是月婵,我不过是看着那箫漂亮,想拿过来玩一玩的,可她却说这是父亲送给太太的定情之物,我没资格看,更没资格拿,还说母亲不过是个妾室,就是扶正了,也得在太太灵前行妾礼,永远低上那么一头,我的出身也不过是个庶女,就是扶正了,庶女就是庶女,永远飞不上枝头做凤凰…”
月婷话还没讲完,刘梅早气的指甲都陷进桌面里去了,心里气骂,孟月婵,你这个作死的,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罢了,竟然敢这般讲我,我总归是要让你知道厉害的。
骂完之后,刘梅看月婷哭的那个难过,就让她起来说话,听着月婷的话,刘梅心思急转,心里话,这事情月婷和她总归是逃不了责任的。
刘梅现在还是个妾,月婷也不过是个庶女,她敢在主母屋里放肆,顶撞嫡姐,这在礼法上就先是不能容忍的。
不管月婵说了什么话,总归月婷打碎了玉箫就是不对的,一个不好,恐怕她扶正的事情就要被搅黄了。
这可是刘梅最不能容忍的,刘梅咬牙,心里暗怪月婷做事不成体统,总是给她生事。
刘梅也知道现在老太太已经猜忌到她了,这个时候,她们母女该低调行事的,可月婷生出这番事故来,她要是处理不好,老太太就先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