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然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眼角,他想一脚踹死这个不知羞耻的妇人,可是他到底没下这个手,不能啊,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对不起妹妹。

这个恶人谁都不能做,那自然只有让合适的人来做合适的事情了。

顾满冷笑了一声,唰的一下朝刘六娘扑过去,伸手在她脸上重重的挠了一下。

她今日新修的指甲,很尖锐,用来挠人刚好。

刘六娘凄惨的叫了一声,正不知所措,就见顾满恨恨的又扑上前来,她诶呀了一声,忙飞快的爬了起来躲到顾博齐身后。

顾博齐皱眉,正要出声呵斥,就见顾满泪流满面的拉着他的衣袍,哭的让人不忍:“爹爹为什么要护着她!是她让祖母生气了,是她让母亲要离开这个家,是她害的母亲不要爹爹跟我了!都是她!”

顾博齐听的心底发酸,同时心内又有些委屈,确实啊,若不是这个女人不会挑时候,偏偏这个时候追上门来,自己哪里会闹这样一场笑话,一向跟自己没红过脸的妻子哪里又会说出要走的话来?

若是真的把王氏给休了,自己日后定然是没好果子吃了,若是和离,冲着王太傅的面子,王氏或许还能有个好归宿,自己恐怕却要背负这负心人的罪名一辈子了!想到这些,他就撇开了身子。

顾满看的真切,眼里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讥诮:惯常的,她爹爹顾博齐永远都是这个模样,谁都能错,他自己却是永远受委屈,永远无辜的人。他只爱他自己,其他人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刘六娘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顾满不依不饶,伸手在她的身上划下了一道道的痕迹。

她看着这个八岁的小孩都忍不住发慌。

简直似乎是有······灭门之恨似地,这样不遗余力,这样疯狂,疯狂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啊!

最后还是她的乳娘扑过来才救了她,她的乳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她不断的哭:“六娘啊!我可怜的六娘!您也是官家小姐,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就受过了这些羞辱!顾二老爷,当初您可是当着我家老爷说过的,跟您家夫人一点感情也没有,要讨我们们家姑娘当平妻的!现在变了卦了,还由着您女儿这么糟蹋我们们家姑娘,这叫我们们上哪儿说理去啊!”

她在那里一口一个天老爷的叫着,顾博齐只觉得脸上火烧似地,越发低垂了头。

倒是顾老太太,经过顾满这一闹,顿觉有了开口的时机,淡淡的吩咐王氏:“好了好了!闹成这样成什么样子?老二媳妇,先带舅老爷后边休息去罢!九丫头这哭的也不像,还不快哄哄!她可只听你的话。”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大家都在等王氏的反应。

若是她按照顾老太太的话做了,那自然还是侯府的媳妇,前面的话就全部只当气话,反正也只有自家人听见,不怕外传。

若是她不肯,那事情可就真的没这么好收场了。

刘六娘握着她乳娘的手,攥的死紧。

顾博齐眼看着别处,看来看去就是不敢去看那刘六娘,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惜他更爱这高床软枕生活。

他已经这样生活了一辈子,不能就这样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了吧?

王氏垂了眼,半响后才轻轻的冲顾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那媳妇就先带阿满下去了。”

王庭然没有讲话,这一场胶着的战争他很明显全部站在王氏一边,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何况他清楚,自家再有权势,也的确没有道理让顾昭顾满这两个顾家人带到自家养着,而偏偏,这两个孩子是王氏的命根子。

王氏已然当作没了顾博齐这个丈夫,再也不能没了两个视若生命的孩子。

他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抱起顾满慢慢的跟在王氏身后去了后院。

顾满趴在王庭然的肩上,眼看着顾老太太,顾筠还有顾博齐、刘六娘都渐渐模糊在了视线里,心中从没有一刻这样安稳踏实过。

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氏对顾博齐的依赖,终于让顾博齐自己亲手给扼杀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会伤害到王氏而畏首畏脚。

顾老太太却没心思管顾满跟王氏的心思,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此次矛盾爆发的引火线刘六娘,轻哼了一声,才朝顾博齐道:“给我跪下!”

顾博齐虽然自私,但是在母亲面前却一向没脾气的,闻言也没有二话,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你做的好事!”顾老太太就拿起那根拐杖不要命的往顾博齐身上打去:“今日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今日我就打死了你,省的死了也没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四十一 双喜

刘六娘要进门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顾满正站在穿廊下看着雨滴一遍遍冲刷廊上的柱子,视野一片迷茫,她转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帘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王氏已经越发的消瘦,她的爱情,她的天,她的尊严都在同一天被同一个男人敲得粉碎,这样大的打击,让从来就不知道其他,只会服从丈夫的她大受打击,她整日间虽然不至于以泪洗脸,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

顾博齐要走了王氏的半条命,顾满低下头这样想,整片心都好像浸在了雪水里,冰冰凉凉没有知觉。

她并不恨王氏从来都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跟姐姐,也不恨王氏好像有了丈夫就能忘记了自己跟姐姐,有时候母亲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最大的恩赐,至少王氏的存在才让她确信这个世界还有温暖。

有个人毫无理由不带丝毫功利的爱着你,多么难得。

她低着头的时候,整个人的背影萧索而沧桑,顾烟这样想。

彼时顾烟站在穿廊的另一头,她穿着跟顾满同色的大红色羽缎披风,风帽边细碎的茸毛被风刮得倒向一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顾满会是最大的敌人,她盯着一动不动仿佛木雕一样的顾满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充满了不安,那种感觉就像很多时候做的噩梦那般,会有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拿着一根滴血的簪子,冲着自己阴阴的笑。

笑的让她即使是在有汤婆子和地龙的暖房里,也觉得冰冷至极。

她愣在原地没多久,就见顾满回过头来看她,眼里的内容她根本读不出来。

顾满站在那里,迎风而立,分明单薄的身体却绷得笔直。

然后在她几乎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顾满缓慢的绽开了一个笑,问她:“十一妹来的这般早。”

是很早,才卯时一刻。

顾烟不受控制的点头,然后下意识的道:“九姐的气色看起来怎么这样差?是哪里不舒服么?”

有哀哀的叫声传来,顾烟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就见几个粗使婆子匆匆忙忙的拎着一只割了头的鸡朝右边的小厨房拐去。

那鸡头歪歪的垂在一边,居然还能发出叫声来,顾烟忽然惊悚的大叫,躲在入画跟楚琴后头瑟瑟发抖。

顾满却不然,她镇定自若的只瞥了一眼,就若无其事的去安慰顾烟:“不过是一只垂死挣扎的死鸡罢了,并没什么好怕的。十一妹这样大的胆子,连人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只鸡。”

顾烟就眯起眼朝顾满看去,顾满仍旧一副没有表情的脸立在原地看她,眼神里说不上是厌恶还是冷淡,疏离得让人讨厌。

她想起昨晚傍晚时分跟着马姨娘一起跑到自己房里找对策的刘六娘的乳娘,忽然就冷笑不止。

怕是知道了什么吧?

也怪那个刘六娘心狠啊!居然故意想把自己也拖下水,以为让人知道她顾烟是站在她一边的人就能增添几分砝码了?笑话,关键时刻连自己也可以背弃,何况这个不相干的棋子?

她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来,讷讷的跟顾满解释:“昨晚没有睡好,那位刚进门的二娘派乳娘来给我送东西。”

很好的解释,那个刘六娘也派了乳娘送东西给自己,甚至还没回来的顾昭那里,也有人送去,顾满却不以为意的冷笑,若是上一世,或许她还会相信,可是这一世,在看清楚了顾烟的真面目之后,她清楚的知道,顾烟的嘴里,从来不会有一句真话。

“是么?”顾满不置可否的点头:“想必是知道十一妹在父亲心里的分量,迫不及待的来讨好罢。”

上一世那个刻薄又无所出的新夫人就对顾烟跟顾承宇两兄妹分外的另眼相看,对她们就像是对亲生子女一般的珍惜。

她才不信,顾烟会跟那个刘六娘毫无牵扯。

而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刘六娘虽然进了府,却不再是新夫人,只不过是个二房而已,王氏也好端端的活着。

她冷淡的瞥了一眼顾烟,就又接着道:“既然如此,十一妹不如先去拜二太太如何?”

顾烟就惊在了原地。

二太太!那个刘六娘确实可以被称呼一句二太太,但是正经的二太太却永远是王氏,这个称呼在知情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笑料罢了,现在顾满却郑重的告诉自己,还不如先去拜见那个二太太。

这怎么可能?她慌忙凑近几步挨近顾满,泪汪汪的咬着下唇看她:“九姐!二太太是二太太,母亲却是母亲,我如何会分不得这个轻重亲疏?你······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不等顾满接着说话,王氏房里的帘子就唰的一下被打了起来,蒙雨领着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灰色下裙的婆子缓缓走了出来,脸上全是喜色,朝她弯腰道:“恭喜姑娘啦!姑娘要添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顾烟的头就轰的一声响了,在这个节骨眼,在这个关头,王氏居然怀孕了!

顾满却似乎并不惊讶,她只是冷淡的点点头,看着那个婆子的眼神讥诮而厌恶:“七婶娘还是这般老当益壮,多谢七婶娘了。”一边又吩咐沛音:“还不快带婶娘下去喝茶?另外着人去通知老太太跟二老爷。”

那个被称作七婶娘的妇人连声道不敢,整个人弯成卑微的姿势朝她千恩万谢:“姑娘真是活菩萨!这样小就把人照顾得这般周到,啧啧啧,不是我夸,真是难得啊!”

顾满却不再听她废话,这个人从此以后都会离王氏远远的,凡是跟马姨娘或是顾烟有牵扯的人,这一世都别想接近她们任何人。

“十一妹怎么愣住了?”顾满回头才见顾烟不知何时已经倒退了几步,站在一个鸟笼底下发着呆,她笑了一声,就别有深意的道:“不开心么?这可真是好事啊。二太太跟父亲珠胎暗结进了府,原打算母凭子贵的吧?真是可惜,现在府里可不止她一个惊喜。”

双喜临门呢!

四十二 临门

是双喜临门!

顾烟在心底冷笑,难怪当日王氏死赖着不走,难怪王氏能忍下这口气,却原来早就留好了后招。

子嗣,若是她这个尊贵的嫡妻有了子嗣,那顾老太太再找什么样的理由来刁难她?那还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地位。

若是王氏真的产子,除非是做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然除非她死,刘六娘才会有上位的可能。

顾满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对自己的敌意也开始毫不掩饰,她难堪之余还是不解,除非顾满真的是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本事,不然的话怎么会知道自己算计她的事情,又怎么会跟表面一直依赖她的自己生疏?

这本来就说不通啊,她看着一脸淡定进房去了的顾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绝不可能的念头。

难道顾满也是穿越的?

可是没有道理,就算同是穿越的,又怎么可能这么巧,穿到一处做了姐妹,纵然真的有这么巧,那也没有理由这样毫无理由的就嫌恶上了自己啊。

她越想越头疼,却连踏进王氏房里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满这个时候却顾不得她,她踮着脚在王氏的额头上摸了摸,片刻后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还好,并没有发热。”

王氏纵使再心灰意冷,见到这样小的女儿小心翼翼的照顾自己,也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哄她:“当然没有啦,娘亲住的这样暖,怎么会得风寒?倒是你,天天这么早的往我这里跑做什么?”

顾满的手顿了顿,却并没有停下动作,她顺势爬进王氏怀里,轻声问她:“母亲是不是很伤心?你最近都不笑了。”

富贵人家就是这点好,怀孕了就会被当作菩萨供起来,什么活也不用干,只要安安分分的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

王氏自嘲的牵了牵嘴角,将顾满藏进自己的被子里,才认真的看着她叮嘱:“母亲不伤心,现在母亲不仅有你跟姐姐,即将还会有个新的孩子。母亲见到你们,就很开心了。”

屋子外不知何时开始又飘起雪来,顾博齐的出现把这一室的温暖驱逐得干干净净。

他带着满身凉意进了屋,习惯性的想把脱下来的大鼈交给王氏,就发现王氏只是坐在床上视若无睹的跟顾满聊天,一点儿没有下来给自己接衣裳捧热茶的打算,他讪讪的唤清音进来替他挂了衣裳,才走过去没话找话的问王氏:“天儿越发的冷了,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顾博齐就是个祸害,顾满早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下炕来给顾博齐行礼。

无可挑剔,无论是礼数还是态度,都很恭敬,顾博齐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对。

在他就像想到了什么的时候,王氏却忽然淡淡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并没什么不舒服,多谢老爷关心。”

没有感激没有感动,连多余的情绪波动都好像没有,顾博齐就有些尴尬,尴尬过后却又是恼怒。

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尤其是他这样日后还要继承爵位的侯府准世子?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做的没有道理似地?他还不是为了侯府不至于后继无人,还不是也为了侯府着想?

想到这里,他那嘘寒问暖的心思也就淡了些,朝她点头:“那就好,怀着身子自己也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尽可拿了帖子却请太医,别神神叨叨的去请什么神婆,那些都不可信。六娘从来不信这些,偏你们这些妇人养在深宅大院里无知,还只当她们是个好的······”

他说着说着就滔滔不绝,从批判王氏到夸奖刘氏,说了个畅快。

王氏放在被子里的手攥的死紧,偏偏面上还不肯露出分毫怨恨或者不满的神色来。

没有必要的,她一直这样劝自己,顾博齐就是这样,都已经习惯了,就没有必要去改变什么。

没有人搭理他,他就自己讪讪的住了嘴,喝了一回茶又期期艾艾的跟王氏提:“能不能把六娘的居所就定下来?她的嫁妆也该选个日子搬进来了,依我看,总要跟那些个姨娘的居所有些不同,毕竟是二房,又是官家小姐······”

王氏看着他的眼神满是讥诮,从头到尾都没有搭腔。

他就自顾自的说了一通,见没人理他,少不得有些愤怒-----就算自己有什么错,也挨了王庭然跟顾老太太的打,怎么王氏还要这样看着他冷着他?他可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老爷在跟你说话呢!”

“我知道。”王氏的声音毫无波澜:“所以我在等老爷给出个决定啊,如今咱们府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居所拿来安置这位二太太。若是二老爷有合适的地方,不如就现在提出来,我这就着人去准备。”

一句话就把顾博齐噎住了,确实,就是因为侯府现在没有多余的居所了,他才来找王氏想办法的,而王氏以前也总有办法-----无论多难,只要是自己交代的事情,她总有办法做的尽善尽美。

可是现在,她好像根本一点为自己解难的打算也没。

真是被宠坏了!他这样想,就不该拦住她不让她走的,自己一片好心,她倒是好像吃定了自己似地,变得这样倨傲。

“反正她临门的日子也就这几日了,你总要寻个地方给她住!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连这点本事也没?”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只想着快速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临走之前,他又停下脚,闷闷的加上一句:“这可是娘的吩咐,尽快办,别耽误了。”

顾满忽然不知道这样的夫妻算什么,还有什么维持这份关系的必要。

顾博齐除了折磨王氏,就不会做些别的事情了。

她想着虎视眈眈的马姨娘还有城府极深的顾烟,再加上这两天就要放假回来的顾承宇和新进门的刘六娘,忽然不知道支持王氏留下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四十三 预兆

刘六娘终究还是进府了,在天寒地冻的冬日,一乘小轿从偏门抬了进来。

到二门的时候,有才总角的小厮来抬轿子,轻手轻脚的,刘六娘很满yi,这侯府果然就跟普通的富贵人家不一样,处处都透着精致。

执画跟抱玉却都急红了眼,她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顾满非得在这样的时刻要去迎接刘六娘,那刘六娘面上说的好听,是什么二房,说到底还不是个妾?有什么资格让顾满这个正经主子去接她?

“姑娘,就算是二老爷喜欢她,也不过图个一时的新鲜罢了,姑娘却不必去讨这个人情啊!”执画人小,心却大,一门心思的只为顾满打算,这些日子狠得顾满的意。

顾满就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冰天雪地里,唯有远处的一株青松活的还正好,铺天盖地的白色里总算有了一点生机,她躲开执画要来拉她的手,笑嘻嘻的自己套上了木屐,又斩钉截铁的道:“给我取鼈衣来!”

抱玉是跟着沛音的,学的人也沉稳了几分,见状就悄悄的扯了一把执画,转身给她取大鼈去了。

顾满就满yi的点头微笑,这两个人看样子都不是养不熟的人。

不一会儿帘子被打起,却是搓着手满脸通红的沛音跟沛琴二人,见顾满朝她们看过来,二人就都会意的朝她点点头。

顾满由着执画跟抱玉系上了鼈衣,才将她们四人看了个遍,笑道:“走罢,跟姑娘瞧热闹去。”

执画一脸迷茫的跟在她身后,不明白她要去看哪门子热闹。

太阳已经西沉了,顾满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大周人成婚,大多都是选在黄昏时候---婚同昏,娶谐音意。

刘六娘被安置在了缀月阁,地方挺偏的,从二门进来,绕过卷棚跟锦翠苑,又要经过胧月湾才到,胧月湾的水早已结了薄冰,时不时的就有水流冲破薄冰的清脆响声传来,跟胧月湾两旁种着的两行柳树交相呼应。

站在拱桥的最中央,借着还未全暗的天色,就能看见不远处的缀月阁已经灯火辉煌,不少奴仆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景象。

顾满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中途就是看见了一脸惊疑瞧着自己的婢仆们也一脸笑意,只当没看见。

倒是刘六娘不知从哪儿听了消息得知她来,忙带着一群人迎了出来,又一脸不安的朝她行礼:“见过九姑娘。”

顾满并没躲,她笑嘻嘻的受了这个礼,才示意沛音扶她起来:“姨娘不必客气,虽说姨娘您也是姨娘,但父亲也说了,终究跟一般的姨娘不一样,日后见了我,也只行半礼罢!不然我怎么受得起?”

一句话就戳中了刘六娘的心病,想到以后自己的子女也不可以叫自己一声母亲,她就懊恼起来,当初就不该挑那个时候上门的呀!可是,她转念一想,就算是改了时间上门又怎么样?王氏有个这样厉害的大哥撑腰,自己什么时候怕也越不过她去。

本来还以为只要自己有了子嗣就好,可是现在王氏也怀孕了,若这一胎是个男丁,那自己可就没什么指望了,怕是一辈子也只能当个贵妾。

除非,没了王氏。

这个念头在她心内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听见顾满惊恐的叫声,声音尖锐至极,惊得她打了个冷颤。

她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看见自己跟顾满中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遍体青色的小蛇,正悠闲的在地上乱爬。

是竹叶青!她面色微变,瞥了身后的乳娘一眼,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她乳娘的意思。

这个顾满太难缠,总是想找麻烦,不如除去!

顾满已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她面色虽然惊恐,眼睛里却全然没有恐惧,她只是怀疑的盯着刘六娘-----现在是冬天,蛇都在冬眠,怎么可能忽然钻出一条蛇来?何况她们站着的地方可是缀月阁的门口,二老爷新宠的居所,早应该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只蚂蚁也没有的,怎么可能会有蛇?

很快,她就见刘六娘变了脸色条件反射一般的去看她那个乳娘,而她那个乳娘,看也没看那条蛇一眼,就好像它不存在。

她想起上一世刘嬷嬷跟她说起王氏的死时,还曾提过有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蛇咬了顾博齐一口。

蛇,都是蛇。

哪里有这么巧?

刘六娘却顾不得去想顾满究竟会想些什么,只是回头轻轻的朝她的乳娘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姑娘就亮出底牌,要弄死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哪里会需要动用这种东西,想到这里,她就微微又有些埋怨乳娘太过自作主张。

幸好,估计谁也猜不到这蛇会是她乳娘贴身带着的。

既然主人都已经拒绝,那个乳娘就盯着顾满瞧了一眼,极轻极轻的挥了挥手,那蛇就飞快的溜进了不远处的树丛里。

顾满被她那一眼看的浑身冰凉,好像所有的毛孔都被堵住了不能呼吸,是蛇一样冰冷的目光。

她开始努力回想这个貌不惊人跟那些泼妇一样的婆子没有丝毫两样的乳娘-----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个平常人,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好像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若是自己的猜测真的不是空穴来风,那······不要说是王氏,就是自己,或者说是任何对刘六娘有威胁的人,怕是都能死的非常悄无声息。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刚刚一闪而过,她就听见几个丫头急的快哭了的声音,七嘴八舌的都在安慰她。

她总算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刘六娘,就假作被惊吓住了似地,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落地的时候,她听见众人惊呼的声音,还有沛琴跟执画气急败坏叫人去请大夫的声音,还有······一声极为奇怪的,有些尖锐却又响亮异常的呼哨,很短很小声,急促得很,如果不是假装晕倒,怕是也不能听见。

这不是个好的预兆,她想,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是分割线

瀑布汗,不知道居然没有传文,吓死我了,差点就要断更啦~~~~

亲们,求下收藏求下推荐,多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