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
薄叶来到顾今笙面前回话:“夫人,那个桂花房的门店已经关了。”
“不过,奴婢已经查到,那桂花房的李管事,是李侍郎府上的人,昨天就回乡了,他乡下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位老母亲。”
顾今笙默了一会,薄叶悄声问:“要不奴婢派人去把人抓回来?”
顾今笙点了头:“这事先不要惊动三爷,你去找我哥,让他安排人过去。”
木向晚是三爷的表妹,又是太傅夫人疼爱的侄女,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自然是不能惊动了任何人。
木向晚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
人家好好的桂花糕房,她忽然盘下来,盘下来没有几日,又关门不干了,这其中的猫腻,她不能不大胆的猜测一下,她知道三爷会时不时的给她买些桂花糕吃,也知道之前因为豆腐花的事情丁月误食后,中毒了…
莫非,她也想效法别人?只是,还没来得及下药,就被她和三爷觉察到了。
如果是旁人盘下这个桂花糕房,她或者也不会太深想。
是木向晚,就容不得人不多想了。
又过了二日,午后,薄叶过来一趟,朝屋里看了看,这个时间不夫人应该是在午休的,三爷也在府上了。
薄叶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把夫人喊过来,就见顾今笙走出来了。
实际上,这几就她就极少午睡了。
夏天过去了,天渐凉了下来,午后她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困意,再加上事情较多,她就更没有睡意了。
今笙走了出来,薄叶跟着她一块往外走,悄声道:“夫人,人已经带回来了。”
“奴婢已经审问过了,只是那人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两人走得远一些,悄悄说了些话,今笙点头:“把人带到偏厅里去。”
薄叶应了一声,这就去带人。
今笙去了偏厅那边,过了一会,就有个中年男人被带进来了。
由于用过刑,看起来有些虚弱。
“跪下。”薄叶上前踢了他一脚,那人就趴在了地上,不言声也不求饶。
今笙看了看他,道:“一个管事的,竟是对新进门的侍郎夫人忠心耿耿,什么也不肯说,也是让人诧异了,我看你八成是与侍郎夫人有染吧。”
那人本来气息奄奄的趴在地上,听了这话忽然就挣扎着爬起来为自己分辨了:“没有,绝对没有。”
今笙瞧他一眼,还挺激动的,对木向晚的维护,还真是以命来护了。
“李管事的,你在李侍郎府干了二十年了吧,十年前,终于混到管事的位置上。”
“你之前有一房妻,你们夫妻感情甚好,但数十年前就死了,并留下一个孩子,寄养在乡下跟随你的母亲生活,这些年来,你也再无娶妻,所有挣的钱,都拿回乡下给你的母亲和那个孩子用了,算起来,你那个孩子也已成人了,该娶妻生子了吧。”
李管事的趴地在上,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
“因为你的一步踏错,你会令你的孩子终生因你蒙羞的,如果这事在你们乡下传扬开来,你说你的孩子和母亲会怎么样?年事已高的母亲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呢?还有那个孩子,会不会也跟着一块自尽了呢?”
“…”李管事的顿时惊恐起来。
她这是话中有话,如果他不老实配合,她会让在乡下的孩子和母亲,都因他而死的,但外人,只会以为他们是自杀的。
“一个新进门不久的侍郎夫人,你竟是心甘情愿为其卖命,你的孩子和母亲都比不上她给你的好处?”
“夫人,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求您高抬贵手,不要连累无辜。”
他忽然求饶起来,顾今笙冷笑:“无辜?谁不无辜?”
“李管事的,你只要承认,是侍郎夫人指使你想要在桂花糕里对我下药害我,至于你与侍郎夫人有染的事情,我保证一个字不说,也保证你的孩子和母亲下半生会平安稳妥。”
“我…”李管事的惊恐又不安,过了一会,垂下头,伏在地上:“只要夫人保证放过我儿和母亲…”
“薄叶,派人去传李侍郎和她夫人过来。”
“是。”薄叶应声而退。
李管事又趴在了地上,他知道人一旦传了过来,夫人就完了,他有些哆嗦有些紧张,但又不得不认命的伏在地上等死。
那时,午休过后的苏长离也坐了起来。
他看了看旁边,没见顾今笙身影。
这几日,她都没有午睡了。
“三爷。”外面忽然传来阎生的声音。
阎生快步而来,悄声说:“三爷,夫人把侍郎大人和表小姐请到府上来了。”
“…”苏长离目光微动。
太傅府上派人来请,侍郎大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木向晚跟着他一块而来,心里是坦然的。
不管这顾今笙请她过来说什么,她都不会害怕的。
她确实有心想要投毒害她,可她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啊,为了安全起见,她已经让李管事的回乡下休息几天了。
就算顾今笙怀疑什么,一切也不过是她的捕风捉影,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的。
来到太傅府,木向晚跟着侍郎大人一块而行,昂了昂胸,有几分的傲然。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悄声和身边的婢女说了:“去禀报太傅夫人…”
交待完了事,她大摇大摆的跟着侍郎大人直接去了锦墨居了。
奴婢一路引他们进了锦墨居,来到偏厅。
李管事气息奄奄的趴在地上,听见声响,就知道人来了,便越发的头也不肯抬了。
李侍郎带着夫人一块进来,见并无旁人,倒是只有阁老夫人在此,心里诧异,还是忙行礼:夫人。
今笙瞧了一眼那李侍郎,四十来岁的年纪,有点偏瘦了。
可能是保养的不好,确实显老一些。
木向晚也跟着行了礼,有几分怯懦的唤了声:“表嫂,这个时候请我们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呀?”
顾今笙挑眉,道:“侍郎大人,表小姐,这个人,你们应该不会陌生吧?”
木向晚便瞧了一眼,有些惊讶:“李管事?”
侍郎大人心里头更是一震,他家管事的怎么会在这儿?看样子还被打得不轻。
今笙说:“表小姐,李管事的为了维护你,可是连命都不要了,不知道表小姐是用了什么法子,竟是令侍郎府沉稳的李管事,为你卖了命?”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木向晚脸色也沉了沉,不悦。
顾今笙冷言:“还是让李管事的自己来说吧。”
李管事的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夫人,奴才,全都招了。”
木向晚看着他,目光冰凉:“李管事的,你招什么了?”
李管事的慢慢抬了头,看着她:“夫人,您之前和奴才说,在太傅府上的时候,受尽了阁老夫人的诸多欺负,奴才为您打包不平,才生出了要害阁老夫人的想法。”
“是奴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连累到了夫人。”
木向晚又惊又怒。
顾今笙说:“侍郎大人,您这个奴才对您的夫人可真是情深义重、忠心耿耿啊!”
李侍郎大概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了,他看了看木向晚。
太傅夫人的侄女,年轻貌美,也是温柔贤淑的,成为他的续弦,他这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私下里,她竟会朝李管事吐露心声…
这些事,他可从未听过。
李管事的竟会因为她在太傅府被欺凌过,想要为她报复阁老夫人,这更是荒谬得很。
这中间,自然还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内幕。
家丑,不可外扬。
一时之间,他铁青了脸,看着木向晚,不说什么。
木向晚又惊又怒:“你这恶奴才,你自己干了恶事,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真是气死她了,她明明还没下手啊,这个狗奴才,招什么招啊!
她正嚷着,那边的太傅夫人已快步进来了。
“怎么把晚儿喊过来了。”太傅夫人一边进来,一边冷了脸。
“姨妈。”木向晚立刻扑通跪了下来,哽咽:“姨妈,您要为我做主啊。”
“这恶奴才做了坏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也没有干过。”
“别哭别哭,和我细细说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傅夫人一边扶了她起来,一边坐了下来。
木向晚抹眼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今笙说:“既然表小姐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就由我来和母亲说吧。”
“前几天三爷从桥东那边带回来一份桂花糕给我吃,里面含有避子药类的东西,吃多了可是会对身子造成极大的伤害的,这事三爷就派人去查了一下,这一查,就查到了侍郎府上的李管事头上了,那个桂花房,是他以旁人的名义盘下来了,这几天正准备逃亡呢,我便派人把他捉拿回来的时候,而且,和他同伙的,还有两个婢女,现在已经被他给杀了来口了,尸体被扔在了城外的枯井里,已打捞上来了。”
话说完了,太傅夫人冷笑,问她:“这说了半天,这事都是这恶奴才一人所为,和晚儿有什么关系?”
今笙回道:“李管事的说,因为表小姐经常朝他抱怨,在太傅府上的时候我恶待过她,李管事的为表小姐心怀不平,才会替主子出谋划策,知道三爷会偶尔去那边给我买桂花糕吃,他就把人家的桂花房盘下来了,派了人守在那儿,侍机下药。”
“晚儿只是有所抱怨,对你下手的可不是晚儿。”
今笙来到李管事面前,道:“李管事的,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究竟是你自己主动干的,还是有人指示?”
李管事的一慌:不管他怎么说,他恐怕都得一死。
只是,说得不好,他的孩子和老娘,恐怕也要跟着受死。
这半天,他琢磨了好一会了。
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他也只能舍弃夫人了。
不招,他的孩子和老娘要怎么活?他一个人死无所谓,但他不能让孩子也跟着死啊!
那个孩子,才刚成人,马上就要成亲了。
“是,是夫人指示我干的。”
侍郎大人脸色沉着,一直没有说话。
这个狗奴才,暗中居然与他的夫人勾结在了一起。
不管他招不招,他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了。
她这个年轻貌美的夫人,没过门几个月,竟是可以令自己的人对她忠心耿耿,甚至敢来跟着她一块招惹阁老夫人了,给人下什么避子药…
有些事情,就算不明说,他也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贱人,定然是爱慕过阁老大人,才会对阁老夫人怀恨在心,竟要给人下避子药。若不是有如此深的嫉妒和仇恨,他们对阁老夫人行这事,未免太大胆了。
木向晚已经气得铁青了脸,哭都来不及,忙对侍郎大人道:“大人,您相信我,我没指示他干什么事情。”
侍郎大人甩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不是你,李管事的和阁老夫人无怨无仇又不相识,为何要害她?”她说不是她,都没有人会相信的好么。
不是她指示的,难道是他这个侍郎大人指示的,去为自己的妻子报仇么?
木向晚被打了一个巴掌,震惊的看着他。
自从嫁给了侍郎大人,她可是被捧在手掌心上的人,侍郎大人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了。
侍郎大人又对苏长离躹了身,道:“苏阁老,是下官没有教育好夫人,下官这就带回去,好好管教。”说罢这话声音一厉,对外吩咐:“来人,把夫人拉到院中,杖责一百板子,送回府去。”
侍郎大人吩咐下去,他的人立刻过来了,拽了木向晚就出去了。
太傅夫人一惊。
木向晚大叫:“姨妈,姨妈。”
片时,外面已传来她凄惨的叫声。
自然是要在此打一百杖,消了苏阁老夫人的怒气。
同时,也消了他自己的怒气。
侍郎大人又躹了身行礼,退了下去。
在门口,看见苏长离,他面无波澜的站在门口。
里面的话,他自然是都听见了。
“大人。”侍郎大人面色羞愧,不知说什么才好。
苏长离说:“打完了,抬回去,好好管教。”
“是。”侍郎大人忙应了一声,告退。
他匆匆走向院宇,光天化日下,木向晚被摁在这院子里行杖,自然是要下了她的面子,从今以后,她在侍郎府,太傅府,什么都不是了。
木向晚看见侍郎大人匆匆走了过来,直叫:“大人,大人救我。”
侍郎大人却是郎心如铁:“一个板子也不许少。”他面无表情盯着属下执行杖责,这太傅夫人都没有跑出来求情,没有一个人来为她求情,侍郎大人便知道,这木向晚也将成为太傅府上的弃子了。
本就是一个侄女,若无价值,谁会在乎。
同时,苏长离已走进去吩咐:“来人,把这个人拖下去,赐死。”
他吩咐一声,他的人立刻走了过来,把人拖了出去。
太傅夫人脸色铁青的看着二人,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儿媳妇。
这两个人,自从成了亲,就没有一天让她觉得省心过。
她慢慢站起来,听着外面侄女的惨叫声,目光一片冰凉,道:“顾今笙,算我求你了,你饶过晚儿一次行吗?”
虽然这事很难堪,看听着侄女的惨叫声,她没办法不为她求情。
一百杖啊,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顾今笙看着她,这是侍郎大人下的命令,和她有什么关系,求她,她能让侍郎大人不行这一百杖?
第124章 死
苏长离已开了口:“母亲,您该求的是侍郎大人。”
太傅夫人看向他,求侍郎大人,她倒想求…
这一个个的,是非要气死她不可啊!
太傅夫人只觉得胸口发闷。
杖责一百,是李侍郎下的命令。
忍着心里的疼,太傅夫人走了出去。
木向晚的声音已经很低了,疼痛使她都快无法喊叫。
“大人,一百仗到了。”旁边有的侍卫回话。
“抬回去。”侍郎大人命令一声,婢女们立刻上前把人抬走了。
本就全身上伤,这一抬一动弹,就更疼了。
木向晚哀哼着,被打了一百杖,她也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觉得浑身疼得不能忍受,快要死掉一般。
太傅夫人看着她被抬回去,袖中的拳头也是握在了一块。
她的侄女,她竟是没有办法救她。
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打了一百杖,看着她皮开肉绽,她竟是无能为力。
苏长离与顾今笙也一块回到了屋里。
木向晚的事情,她没有惊动三爷,就像三爷私下里去查的时候也没有和她交待过一样。
木向晚是他的表妹,犯再大的错,他还能杀了她不成?
与其让三爷难做,不如她自己动手解释,痛快。
两人回到屋,今笙问他:“三爷,您会不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