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瑶光的唇角一勾,“来人,将她们扶起来吧。”

“是,殿下。”

霍瑶光轻啜了一口茶的功夫,史夫人的神智已然回笼。

这个时候,心内已是百转千回。

她知道,对于静王妃,万万是得罪不得的。

毕竟,静王爷的身分在这儿摆着,就算是史家再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大得过皇室去。

只不过,史夫人也知道太后对这个静王以及静王妃,都并非如表面上所表现地那般疼爱。

“回殿下,刚刚是妾身与小女失言了,还请王妃宽恕。”

史夫人已经回过神来,面上带着一分惊恐之色,又恰到好处地带了三分的讨好的笑意。

“殿下尊贵,您的眼界自然不是妾身等常人所能企及的,还请殿下见谅。”

霍瑶光轻笑了两声,“这倒是有趣了。你们母女背后编排本妃,如今被你这两句,倒是说得好像是本妃在故意找你们麻烦一样。”

史夫人面上的笑容一滞。

在她看来,这静王妃纵然是身分高贵,可毕竟是年纪在这儿摆着呢。

很多事情,只怕也是看不周全。

况且,他们初到西京,不过短短几月,这种时候,不正是应该要拉拢他们才是吗?

所以,在史夫人的脑子里,静王妃是不会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的。

再怎么说,史家还有京城的本家。

以后,王爷想要做什么事,若是有了京城本家的支持,还是要容易得多的。

可是偏偏,这位静王妃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这让史夫人有些意外,又有些微怒。

真以为做了这么几件小事,就能让京西州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对静王府俯首称臣了?

“殿下,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有容人之量,刚刚的确是妾身与小女的不是,在此,妾身给您赔罪了。”

瞧瞧,人家都正儿八经地给你赔罪了,若是再死揪着不放,那就有些小肚鸡肠了。

可是偏偏,霍瑶光就是这种小度量的人。

“正好,今日来的夫人们也不少。王夫人之前也负责整理了那些善款,不知道,现在已经达到了多少?”

王夫人连忙低头,“回殿下,目前为止,善款已经筹措了五万七千余两,若是殿下想要具体数目,妾身这就派人去取。”

“不必了。”

霍瑶光摆摆手,“那用在了这些流民的身上的,又有多少了?”

“回殿下,这其中,连粮食,再一些必需品,以及后来的安家费等等,仅西京一处,已耗费三万两左右。”

“嗯,不错,目前为止,那银子也就够用了?”

王夫人一时有些汗颜,“回殿下,表面上看似乎是够了。可若是让那些人能安定下来,长期的费用,恐怕远远不止这个数。而且,这也只是西京城这边的流民所需要的数额。若是放眼整个京西州,只怕缺口只会更大。”

“王夫人言之有理。这粮食,总不能一直让官府出银子买。那些流民,也不能因为遭了难,就理所当然地伸手要银子要粮食。所以,还是得让他们开辟荒地,继续耕种。”

“殿下说得极是,只是,目前这无论是种子,还是其它的一些物资,我们现在都极为紧张。”

霍瑶光此时的眼神微转,看向了一旁的史夫人。

“据本妃所知,史家家大业大,不知道,目前为止,史家捐赠出了多少的善款?”

史夫人一时脸色微红。

先说了史家家大业大,再问及善款,总有一种要被打脸的感觉。

“回殿下,史家前前后后,总共捐出了白银三千两,衣物一百余件。”

衣物,倒是捐的不少,左不过是一些旧裳罢了。

可是这银子,史家只捐了三千两,还真是少得可怜。

霍瑶光闻言一笑,“史夫人,刚刚不是还在说本妃捐的银子少吗?怎么现在听起来,倒是史家出力才最少吧?堂堂史家,我大夏有名的百年望族,竟然只捐了三千两银子?”

史夫人一时有些窘迫。

倒是史明明反应极快,“回殿睛,家业再大,也是本家。我们现在在西京,也算是旁支了。”

“哦?”

霍瑶光一眼看过去,满眼嘲讽之色。

“适才史小姐不是还以史家人自居?怎么现在,就将本家和旁支分地这般清楚了?”

史明明顿时语塞,脸色红地相当难看。

霍瑶光轻哼了一声,“王夫人,目前的这些善款,后期还要用于耕地之用,比如说,咱们要给这些百姓们配备了牲畜,还要再确保他们几个月的粮食来接个短儿。不然,这流民,还是要再四处流蹿。”

“殿下说的是。”

“整个京西州的一些荒地,本妃的意思是,已经安置上了流民的荒地,有多少了?不知道哪位夫人知晓?”

这等政事,一般来说,这些妇道人家是不会过问的。

一位身穿蓝色衣裳的夫人站了出来,“回殿下,如今九郡合计,已达千倾。”

“这位夫人可是司田大人的家眷?”

“回殿下,妾身正是宋司田的内人。”

“夫人说地不错,眼下的确是这个数字。如今,这些田地,除了耕牛和一些农器具之外,还要种子和苗秧,另外,还要再给这些农人配上相应的家禽,否则何来安定一说?”

“殿下所言极是。”

霍瑶光的话,得到了在场大多数夫人的同意。

“那诸位可知,这些费用,需要多少银两才能填平?”

众人一时静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王夫人先开了口,“回殿下,若是再加上了运输上的一些费用,只怕,这么多的田地和人家安置,没有二十万两银子,是不可能的。”

数字一报出来,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瑶光点点头,“史夫人,先前王夫人也说了,如今的善款,还有两万余两,再加上了其它各郡筹集到的银子,总共还有九万两。本妃不才,没有本事,这余下的十一万两,就由史夫人来补上,如何?”

史夫人一听,脸都白了。

扑通一声,直接就跪下了。

“回殿下,妾身,妾身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呀。”

史明明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不过,她不明白,凭什么就要让她们出银子呀?

“殿下,这不公平!”

史明明到底是年轻,自以为自己读过了几本书,又有先生教习,就真的可以文可治国了。

“史小姐说说看,哪里不公平了?”

“殿下,王爷是京西州刺史,您是王妃,也是刺史夫人,这京西州的一些事务,自然是当由王爷一马当先的。您何故要将这责任推到我母亲的头上?”

史明明越说,越觉得自己底气十足,随后,竟然高抬着头,一脸的自大。

“殿下,谁不知道您手里头攥了大把的银子?您现在却在我们跟前哭穷,不觉得太小家子气了吗?明明手里有银子,却不顾百姓死活,您就不怕有人在御前参您一本?”

呼!

众人再次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史家的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可不叫英勇,这叫脑残呀!

霍瑶光低声浅笑,并不作声。

倒是一旁的小环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简直放肆!”

小环好歹也是跟在了霍瑶光身边多年之人,特别是近两年,从她身上也学到了不少的本事。

这一出口,气势上,倒真有几分的骇人。

“自打我们小姐来到西京之后,为西京的百姓们谋了多少福利?你身为史家小姐,足不出户,看到的左不过那三寸之地,如今,竟然敢当众质疑我们小姐的善心,甚至是在怀疑我们王爷的能力,你居心何在?”

这么一番强行扣帽子,倒是让史明明一时白了脸。

“你可知道,这京西州最穷的义阳县,现在过得如何了?以前一天都不见得能吃上一顿饱饭,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保一日两餐了。虽然还是穷困,却比之前好了不止数倍。你一介井底之蛙,对于民生又了解多少?竟然敢在此大放厥语,其心可诛!”

小环一说完,气得胸脯还起起伏伏的,真真是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义阳县的百姓好过了,又与王妃有何关系?”

众人给了她一记白痴的眼神,若是无关,这小丫头又怎会拿出来说?

既然说了,就必然是有其因由的。

果然,小环无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知道,义阳县为何能发现了那黄铁矿?又为何能制成了军中伤药,专供西京大军所用?”

众人静默,此时,不知是何人提了一句,“静王妃殿下曾经因医好了皇上,被皇上赞为神医呢。”

于是,现场的气氛,既热烈,又带着几分的诡异。

比起捐救什么粮钱来说,直接给当地的百姓们提供了这么巨大的一个赖以生存下去的机会,这才是最根本的。

于是,众人看向静王妃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的崇敬。

“还有,冰食店的确是我们王妃主张经营的,那是因为我们殿下有本事。而且冰食店开店到现在,我们殿下只扣除了成本费用,其它的银子,全都给了王爷去外面采购粮食和一应种苗了。我倒是想问一问,你史小姐哪只耳朵听到的,我们殿下是不顾百姓的死活了?”

第52章 请罪VS水车(二更)

一番质问,让在场的史明明脸色青白之间变幻不已。

最终,还是史夫人带着史明明灰溜溜地先走一步了。

再待下去,估计都没脸见人了。

任夫人则是一脸崇拜地看向了霍瑶光,“听这位姑娘刚刚的意思,这些银子的短缺,如今都解决了?”

“本妃一人的能力有限,还要多亏了玥宝阁,以及叶世子的支持了。”

“叶世子?”王夫人一脸疑惑。

小环立马福了福身,“回王夫人,叶世子是京城抚安伯府的世子,之前在咱们西京城落户的醉花香,就是叶世子点了头办起来的。”

“原来如此。”

小环见主子低头不语,又多说了一句。

“叶世子心善,此其一。再则,我们小姐的亲嫂嫂,正是叶世子的亲妹妹。所以上次叶世子跟着几位官爷来西京的时候,我们小姐就顺口一提,叶世子自然是要出手援助的。”

如此一来,众人的心里头就跟明镜似的了。

如今西京最火的玥宝阁以及这刚开的醉花香酒庄,再加上了那风靡整个京西州的冰食店,都是风头正旺的几家,这几家,就算主子不是王妃,也是王妃的亲友。

所以说,王妃对于京西州做出来的贡献,还真不是几万两银子就衡量出来的。

只说这醉花香、玥宝阁等等,这一开门做生意,怎么不可能不用人?

这给京西州带来了多大的效益,可不是多少银子能衡量的。

再想来,因着现在京西州有着如此声名赫赫的冰食店,可是真地让西京城给出名了。

听说,就最近这十天,西京城来的客人,就明显增多。

那些开酒楼的,开客栈的,可都是个个脸上带着笑呢。

有了这么一出,所有人再不敢低看静王妃一眼了。

哪怕是眼前的这位静王妃年纪还小,可是架不住人家本事大呀!

当天晚上,史大人回府之后,就在后院儿大发了一通怒火,狠罚了女儿之后,又将夫人痛骂一顿。

“明天一早,你就去王府请罪。王妃若是不肯原谅你,你就自己想办法!若是觉得我史家太清静了,你就回娘家去吧。”

这意思,已然是十分明显了。

史夫人自然是被吓得不轻。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离开史家。

刚刚老爷那意思,分明就是想着要休了她呀!

“王妃既然开了口,你就自己掂量着办,明天去请罪的时候,记得带上银子!”

史夫人一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老爷?”

“王妃开了口,你就算是拿不出全部的银子,也不能少了。如今王爷最缺的就是银子了。你自己想办法。”

言外之意,这钱是不可能由史府出的。

所以,只可能是史夫人自己的体己银子。

再说白些,就是史夫人自己的嫁妆里出这笔银子。

你具体能拿出多少来,自己掂量着办!

史夫人敢说不出吗?

不敢!

史夫人无奈,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原本,自静王爷抵达西京以来,一直都是行事比较低调,而且静王妃也极少在一些公开场合露面。

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静王妃年轻,而且手段也一般。

虽然众人不说,可是都在震惊于静王妃挣银子的速度。

于是,这底下有佩服的,自然也就有眼红的。

而史夫人,自然也就属于这眼红的其中的一个。

不然,当时也不会说出那番不过脑子的话来。

原本都以为这静王妃竟然还让人去赚银子,定然是个浑身铜臭气的。

可是没想到,这一出手,不仅让她在西京的上层圈子里立了威,而且还直接杀鸡儆猴了。

越想,心里头就越是来气。

可是没办法。

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王妃简直就是太厉害了。

这真是杀人不见血呀。

银子?

史夫人险些要气得吐血。

可是偏偏又只能出银子。

最终,史夫人东拼西凑,也只凑了不到两万两。

史大人听说此事之后,一夜无话。

直到天亮之后,才让自己的儿子给夫人送过去了几千两银子,总共凑齐了两万。

霍瑶光一起身,就听说史夫人来了,倒也没有急着召见她,直接用完早膳,又消了消食之后,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功。

等到她到花厅之时,史夫人已经等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霍瑶光无意为难史夫人,至少,没打算真地将她怎么样。

不过是说了自己的几句坏话,她还不至于小心眼儿到了听不得的地步。

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这位史夫人给治了罪。

当然,藐视亲王妃,按律也是的确可以治罪的。

可问题是,霍瑶光这个时候,显然是不想节外生枝的。

所以,对于史夫人主动送上来两万两银子,霍瑶光还是很开心的。

直接笑纳了。

之后,也没忘了在外面的感谢榜上添上一笔。

只不过,对于这一笔两万两的善款,百姓们不明所以,可是上层圈子里的这些夫人小姐们,自然都看明白了。

霍瑶光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来为难史夫人,主要是没有那个精力。

她一会儿还要去一趟醉花香酒庄。

既然是叶世子亲自下令带人过来筹备的,自己这个主张人,总不能一次面儿也不露。

而且,这醉花香的位置,离着王府也不算是太远。

顺便看看,能不能再顺几坛酒回来。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自然就带人去了醉花香酒庄。

其实,这次的流民事件,也得亏了是她和楚阳早做了准备。

不然,这流民,又岂会只有这么一丁点?

若只是设了粥棚来救济这些流民,要什么时候才能将问题给解决完?

等到秋天的收成,还有三四个月呢。

这么长的时间,谁又能保证这中间会不会再有其它的变故?

再者说了,霍瑶光跟那些只知道捐粮捐钱的肤浅的人不同。

解决问题,就比较先找根源。

唯有从根源上解决了,才是真正地圆满了。

当然,现在最难的一件事,就是这农户里头这个牛的问题了。

没有牛,这地里的劳作,自然就要费力得多。

可是,眼下这情形,给这些人家都配上一头可以劳作的牛,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昨天晚上她和楚阳想了半天,也只能是先给每个村子都配上几头牛,然后让他们自己输流使用。

等到来年,看看能不能再添了小牛犊子,然后再进一步地分配了。

从外地找牛,其实也很难。

离地远不说,而且,这耕牛放到哪里都是宝贝,没有人会轻易地出售自家的牛的。

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从关外引进来一些牛,然后再慢慢地驯化。

这个,倒也不是很难。

只是,耕牛,一般都是黄牛,所以,就算是关外有,也不会太多了。

再说了,人家就指着这个牛肉来过冬呢,哪能都给了别人?

总体来说,有些事情,还真不是有银子就能解决的。

比如说良种的问题,再比如说这秧苗的问题等等。

好在,这红薯苗倒不是难弄到,而且在他们京西州,也是比较普遍的。

现在最急需解决的,还有一个大旱的问题。

其实,京西州有不少的河流的。

还有一条大夏最为闻名的江。

只是,想要开凿人工河,再引流的话,这个工程可中比较大的。

而且,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也是不可能看到效果的。

所以,眼下比较急切的是,有没有更快,更简单的办法。

霍瑶光第一个念头,就是水车。

可是她自己试了几次,弄了那种微型的水车,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试了几回,效果都不佳。

不知道是尺寸上出了问题,还是哪里的先后顺序上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