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夫妻二人说起西陵瑶的事,而他们的三个孩子也没闲着,西陵美与胞兄西陵腾并肩而行,远远看去一个落落大方一个风度翩翩,可谁又能想到,从来是和善待人的两兄妹,此时此刻却是在谈论着与表面姿态完全相悖的事情。就听西陵美说:“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西陵瑶回来吗?爹娘被迫送出那样的好东西,可那些东西真的就能打消她心中的仇怨?哥哥,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西陵腾冷哼:“怎么可能就此打消?这个堂妹不简单,不过咱们也不必太着急,且再看看。老祖这次的选择多半会是二叔,一旦老祖坐化二叔接任,就冲着今日把二叔家的一子二女赶到猪圈的仇,收拾三叔一家就不用脏了咱们的手。”
“哥哥说得对。”西陵美莞尔一笑,随即又轻叹一声,道:“当年父亲所做之事我们也略知一二,说起来也全是为了咱们兄妹三人,他们是嫡系,若是四妹被抱回来,再加上她的全五行灵根,这府里哪里还有我们兄妹出头之日?只是……”她的眉心再度拧紧,“只是若二伯催婴成功,这府上怕又是他们的天下。哥哥,我感觉好累。”
“莫想太多。”他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膀,“我们与二叔一家没有过深的仇怨,你我二人修为也是小辈中的佼佼者,到那时二叔身为老祖,总也该为家族大局考虑。只是你要告诫落儿,她那个性子,可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事端来。”
一个自小被称为废物傻子的女孩,带着凝气十三层大圆满的修为和全五行的灵根回到京城,仅用了一天的工夫,就把整个侯府给搅了个天翻地覆。西陵老祖闭关前再次警告老侯爷和老夫人,点明在西陵瑶的背后定有侯府招惹不起的人物,若想西陵家活得长远,就千万不要再亏待她,以免惹恼了那背后之人,给西陵家招来祸端。
当晚,侯府灵山的第十八层迎来了它唯一的主人,西陵瑶。而原本该与她一同搬到这层来住的西陵腾和西陵美,则因为他们父亲当年的过失,连同这住地的奖赏都被剥夺了。
老夫人对西陵瑶这个亲孙女的态度跟老祖那是一样一样的,是越看西陵瑶越是喜欢,连带着看自己那三儿子和儿媳也比从前顺眼了些。虽然儿媳是个凡人,但这个凡人会生啊!居然生了个全五行灵根的女儿出来,老夫人认为,就凭这点,宫氏此人在西陵家就该有一席之地。
于是,随着西陵瑶的翻身,西陵元齐与宫氏在这府中的待遇也跟着有所提升。除去雪氏的照顾之外,府里还特地准了他们也搬到灵山去住,而且住到西陵元齐修为没跌落之前的十三层洞府,甚至丹房的人还给西陵元齐送了许多丹药,以助他修为尽快恢复。
西陵瑶有心想把父母接上来与自己同住,而且她相信,只要她开口,老夫人一定会同意。但是不行,不是她自私,而实在是她身上还有秘密。那只半路捡的破碗、那只被君元念称之为她的造化的破碗,她还想再好好研究一番,对于在半路上已经摸清楚的功效,也实在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再进一步做些实验。
她分到的洞府很大,但再大也与凡间的房子不同。洞府里头比较空旷,前后一共有六间,只在最里面一间象征性地有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其余几间则是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送她过来的下人说:“也不知四小姐从前住没住过洞府,因为洞府是为修炼所用,所以内里都相对简陋,所有入住洞府的族人如需添置什么,可以自行布置,这个府里是没有任何规定的,甚至若觉得洞府不够大,也可以再往里头削出几间来。四小姐初来,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小的说,小仆添福,不才,有凝气三层的修为,被分配来侍候灵山十八层的主子。从今往后,小仆就是四小姐的童子。”
“童子?”西陵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童子应该就是仆人的意思,侯府里有许多身带修为的仆人,她不解地问:“你们也是修士,为何不潜心修炼,却要甘为人仆?”
添福苦笑起来,回话道:“主人有所不知,咱们下人的修为跟修士并不一样,我们本是无灵根之人,三生有幸能入修真家族为仆,得家族恩赐,灌输灵力有了凝气三层以下修为,得以长命百岁,但想要再往上修炼,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西陵瑶点点头,她明白了,原来下人们的修为是侯府做为福利硬给的,能保他们长命百岁,却无法让他们自行修炼。
这也算公平,凡人能得长命百岁已是最大夙愿,侯府的这个福利当真实在。
添福见她明白了,这才又道:“主人今日入府时遇到的那些个不长眼的下人,已经被老夫人废了修为赶出府去。京中府衙也已经将他们抓了起来,治其以下犯上之罪。”
二人一面说一面走进洞府里,西陵瑶还不习惯修士又辟谷又清苦的修炼生涯,从进府到现在,天都擦黑了,她已经饿得不行不行的。于是吩咐添福赶紧去给她准备饭菜,又拉了张单子采办些日常用品,这才安下心来。
侯府灵山灵力充沛,特别是在这只有结丹修士才能住进来的第十八层,每口气吸入都能通彻心肺,且还能在丹田处自行循转一圈,然后留一丝灵气汇入丹田,与体内原有灵气融为一体。
添福很快就将饭菜和她所需要的日常用品置办回来,西陵瑶一边吃一边问他:“修士到了什么境界可以彻底辟谷?”
添福想了想说:“应该是筑基期,这个小仆也说不准,但小童见府里大少爷和大小姐偶尔也是要吃饭的,虽然并不常吃,可想来也是每隔些日子就要吃上一回。可那些已经筑基的修士却不需要再吃饭了,至少府里几位爷都是不吃饭的。”
原来是这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儿太晚了,明日说什么也要往这侯府的藏书阁去走一趟,关于这修真界,她可得好好地了解一番。
吃完饭,打发了添福到洞府外守着,她一个人开始着手布置。所有置办来的日常用品基本都摆到了最里面一间,那是她的起居室,而至于其它的几间,她原本是想开辟出两间来做药园,专门种植由破碗浇灌出的作物。
这是她在路上就一直期待之事,自从研究出破碗的功效,她一直就想有一块自己的私人实验田,老早就盼着能够有自己私人住所供她催种灵草。可眼下,当她真的有了自己的洞府,当她面对一间足够改造成小药园的洞府时,却又犹豫起来。
直觉作祟,总觉得西陵侯府不太靠谱,就算这洞府是她的了,就算这是老祖亲自发的话,可是在她心里,却总觉得这地方根本住不久。在强烈的“过客感”作祟下,她对这座府邸产生不了半点归属感。
可这里明明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家啊,这种不踏实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第27章我君无念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夜深人静,某人开始查验脏物。
一件又一件的东西从极品储物袋里被拿了出来,除去那只破碗和那日君无念给的,都是她今天在试炼场上要来的补偿。可惜,“这几样东西到是好物,但想补了原主一条人命,还是欠了些。”她琢磨着以后有机会还得再多坑西陵元秋几把,不把他坑得几世翻不了身,她西陵瑶这两辈子都算白活。
洞府内的实验田到底还是没开,西陵瑶一边摆弄着破碗,一边思量着,只怕这侯府真不是最佳的安身立命之所,前世与科学家们斗智斗勇练出来的敏锐直觉告诉她,没有归属感就意味着并不安全,她手握神物必须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在这破碗上出一丝差错。
一边想着,随手就把大伯给的那丹宝灵符扔到了碗里,一起扔进去的还有一枚极品灵石。
她其实就是扔着玩儿,手痒闲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啊!一枚极品灵石,一张丹宝灵符,扔进碗里之后,就好像是进入了无底之境,一下子就被破碗给吞没了!
西陵瑶差点儿惊叫起来,妈个蛋啊!碗是给我吃饭的,怎么着我还得喂它?她欲哭无泪,一块极品灵石,一枚丹宝,就这么没了,她心疼,心贼疼!
正捶着石桌感叹,突然间,刚刚吃了一顿大餐的破碗又有了反映,但见碗中微光一现,那枚被吞进去的丹宝灵符再度出现,奇怪的是出现的不只一枚,而是有三枚。
“这……”西陵瑶震惊了,“这怎么的,吃多了撑吐了?”还吐多了,多吐出两张,那特么的她的极品灵石呢?灵石怎么不多吐两块?
她抱着破碗用力摇晃了老半天,可惜,除了三枚丹宝,什么都没有。
西陵瑶将那三枚丹宝拿在手里,反复翻看,终于看出些不对劲来。
三枚灵符,一模一样,就连里面所蕴含的灵力也一样。不只灵气,还有气息,那种来自一名结丹修士、还有手握它多年的西陵元秋的气息,全部都一模一样。就好像这些灵符是被她原本有的那张复制出来的一样,甚至上头还都留有她时弄脏的手印。
这是怎么回事?隐隐的,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头窜起,难不成这破碗除了助长动植物的生长周期之外,还有物品复制的功能?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这物就不但逆天,也太可怕了。
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西陵瑶此刻也不由得谨慎起来,她将手中之碗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心中不停地思量着一个问题:这只碗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决定再试试!
把那三枚丹宝从碗里拿出来,再把其中一张又扔回碗里去,然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可看了老半天,丹宝还是那张丹宝,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消失不见。
“我勒个去!还挑食?”她搓搓手,琢磨着一枚丹宝破碗不够吃,难不成是在等着再搭上一块儿极品灵石?极品灵石她到是还有一些,白天大伯娘给了三块儿,之前从君无念那里又搜刮了五块,喂了破碗吃一块之后,现在还剩七块呢!可打从大伯娘把三块极品灵石当着老祖的面送给了她,老祖还觉得比较满意那时起,西陵瑶就知道这东西必然价值不凡。纵然丹宝也可贵,可如果她之前的猜想都是正确的,这破碗的复杂功能就是要以灵石为代价,一枚丹宝扔进去,加上一块极品灵石,碗会自动计算出丹宝价值,然后进行复制。这就相当于用极品灵石去买丹宝,她还是舍不得再去实验。
但如果她猜的不对呢?
西陵瑶想了想,起身在洞府里捡了一块石头,然后又拿起一枚丹宝跟石头一起扔入碗中,一直等了半柱香的工夫也未见碗里有任何变化。丹宝和石头都好好地躺在那里,动都没动。
“看来石头不行,非得灵石才好。可若用一块下品灵石跟丹宝一起扔入碗中,会是什么结果?总不能一块下品灵石也能复制出丹宝来吧?”她想着,不如就再试试,这样到也可以估算出这丹宝到底价值几何。
心里有了想法,就想马上行动,可无奈的是,西陵瑶如今是个小富婆,手里全是整钱,根本就没零的啊!她翻遍了储物袋,下品的没有,中品的也没有,最小面额也是上品的。这就比较尴尬了。
怎么办呢?她父亲那里肯定会有下品灵石,可这大半夜的找爹去要钱总得有个理由啊?到底是什么事急得非要大半夜的用灵石?这样太打草惊蛇,可若说让她忍到明日再研究,就依西陵瑶这性子,肯定是忍不住的。
于是,某人提起一个深呼吸,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偷!
对,去偷吧!
这灵山很大,十层以下住着无数族人,或许她能想办法从低阶族人那里偷到几块下品灵石来。
这主意打定,西陵瑶立即就准备付诸行动。可她现在穿着的是一身蓝布碎花长裙,这大半夜的去偷东西,穿成这样目标有些太明显。想起包袱里还有一身深棕色的粗布衣裙,在夜色中会没有现在这样明显,于是一边往里间走一边自顾地开始裳。
原本还感叹自家爹娘实在太穷,她的衣裳全都是粗布麻料颜色暗淡,一件像样的都没有。但此时到还真是庆幸手里有这么几件存货,不至于在她想趁夜越货时连身行头都没有。
走到最里一间时,裙装上半身已经褪完,就剩下里头一件肚兜,她正准备把腰间系的带子也,却在这时,就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的洞府里居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袍,头束玉冠,才一现身,润雅之风扑面而来。
两人五步距离,面面相觑。
“君无念!”西陵瑶磨着牙狠狠地挤了句:“草泥马!”
来人正是君无念,原本还因来的时机没选好而觉十分尴尬,可尴尬的气氛立即就被西陵瑶这句骂给破坏掉了。他皱着眉道:“一个小姑娘,怎的总是出口成脏?”
“你比我好哪去?对,你不出口成脏,你是直接动手啊!第一次见面把我推倒,第二次见面看我裳,这可真是能动手就尽量不吵吵。君无念你要是看上我了你就直说。”
他摇头,“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看不上我你特么的还三番五次爬我的床?”
“我什么时候爬你的床了?”这简直没处说理去,这丫头俩月没见,睁眼扯瞎话的本事又涨了。
“那你现在干啥呢?”西陵瑶往自己身上指了指,“我都脱成这样儿了,在还是在地上,有什么区别吗?”
“我……”
“第一回,三更半夜的到野地里找我;第二回,三更半夜的到我洞府里来找我。君无念,你到底想干啥?”
“我……”
“我本来没想讹你,可你也不能没完没了吧?既然你一点自觉性都没有,那就给个说法吧!现在这个情况咋整?”她摊摊手,“咱俩脱也脱了睡也睡了……”
“谁跟你睡了?”君无念百口莫辩,他现在就有一种想要自戳双目的冲动。七百年修真岁月修心养性,他能做到在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时都处变不惊,却唯独在这丫头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被气得失态,气得肺都疼。
可是再想想,人家说得也没错,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他自己惹来的祸事,是他把人家姑娘推倒在草地上,现在也是他选错了时机,不偏不倚正好看到人家换衣裳。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低下头,对西陵瑶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那你说说,错哪儿了?”西陵瑶抓过一件外衫披在身上,禁不住又多看了君无念几眼,再吸吸快要流下来的口水,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半点儿都没有女儿家该害羞的自觉。
君无念真是头一次见着过这样的女子,七百年了啊,他从不近女色,就连交好的女修都没有,难不成是他远离世事太久,现在的女子都开放成这个样子了?这丫头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被人占了便宜的样子,这么一比,到显得他像个大姑娘。
不过,错了就是错了,他主动承认:“我错在当初不该利用你来躲避追击,也错在不该看到不该看的……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你也没脱多少!”他还是不甘心。
“你还想我脱多少?”西陵瑶抓起个枕头就撇了过去,“你就错这两点?君无念,你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三更半夜的,你突然跑到我的私人洞府里来,对这事儿你就一点解释都没有吗?你这人是不是一向如此?还谦谦君子呢!我看就是行为不端、空有其表,实际上就是个半夜往女修洞府里摸的淫贼!”
“我没有!”君无念大惊,立即辩解——“我修道七百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夜里进入女修洞府。”
“以前是白天进的?”
“白天也没进过!”他急得直跺脚,“我怎么跟你就解释不清呢?我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都没进过女修洞府。也不对!”他甩甩袖,“白天进过,但那是同门之间交流道法,绝不是你想的那种龌龊所为。西陵瑶,我君无念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第28章君无念,这次换你叫
“真的?”她眨眨眼,心里还有点小高兴,“这么说,我对你来讲还是很特别的,对吗?”
她一边说一边就起了身往前走,君无念吓得赶紧后退,同时把头偏向一边,眼睛也紧紧地闭了起来——“你别过来,要不就先把衣裳穿好。”
“哦!”西陵瑶这回很听话,麻利的穿好衣裳,一边穿还一边问:“既然我是你心里很在意的人,那咱们也不算是外人了,那什么,你给我点儿灵石。”
“恩?”君无念没顾得上她要灵石这事儿,到是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重新分析了一遍,然后不解地问她:“你到底是怎么分析出来你是我心里很在意的人的?”
“你不是说我是对你来讲是很特别的吗?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
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君无念想了想,问她:“没读过书?”
她微怔,原主的记忆又匆匆来袭,夹杂着一股强烈的委屈和不甘。半晌,西陵瑶淡淡开口,像讲故事一样地讲述起曾经过往,她说:“你不知道吧,我们一家以前住在弃凡村,是被西陵家遗弃的,就因为我爹娶了凡人。我那个王八蛋大伯在娘胎里就把我的灵根给毁了,从小到大,村子里所有人都欺负我们,我爹与人斗法修为跌落,从那以后,日子就更加难过。因为灵根被毁,我小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人们叫我傻子。有一回同村的小孩把我赶到猪圈里,我爹娘疯了一样的找我都找不到,我在猪圈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被猪给拱醒的。就在我们离开弃凡村之前,我还被人灌了春药和毒药的混合物,我跳进河水冲开药性,死里逃生才捡回一条命来。你说说,这样的人生,我怎么读书?”
君无念也愣了,他没想到这个不怎么着调的丫头居然也会如此正经地说话,而且说出来的却又是这样心酸的过往。经了上次一事,他不是没想过要把这丫头调查一番,可一来这只不过是被西陵家抛弃的一枝族人,实在渺小。二来他突破在即,实在也是没有精力去理这些闲事。
在他看来,遇到西陵瑶,这只不过是他漫漫修真路上偶遇的一段小小插曲,纵是这丫头灵根奇特,纵是这丫头造化好到可以得到那只碗,他还是觉得两人不该再有任何交集。而他,虽说用那样的办法躲避追击说出去实在难以启齿,但对这丫头也给了相应的补尝。可是没想到,时隔才两个多月,他却不得不再次找到她,还看到了不该看的,又听到了这么一段人生历程。
是太难的成长经历才造就了这丫头如今这样的脾气秉性吗?十几年,在修真岁月里实在太过短暂,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曾经还会在意十几个年头的日子,如今潜心修道,弹指便是百载岁月,可是再回头想想,十几年光阴对于凡人来说,足以影响一生了。
“对不起。”他诚挚道歉,“不管上次还是这次,都是我对不住你。”
西陵瑶甩甩头,用力把刚刚那一瞬间袭上心头的、来自原主的记忆给甩去,这才又问君无念:“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想找到我住的地方不难,可是你来我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别说你是想我了。”
君无念无意再与她争辩,只郑重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想跟你借用一下那只碗。”
“卧槽你没完了是吗?”她这回真爆怒了,那只破碗是她这一世人生最大的秘密,更何况刚刚还发现了破碗的另外一种功效,她就更是把那东西宝贝得紧。之前就曾想过君无念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祸端,没想到惹端这么快就来了。西陵瑶气得脸都青了,撸起袖子直奔着君无念就扑了过去——“得寸进尺!姑奶奶今儿个跟你拼命不可!”
扑通!
这一回,是君无念被她给推倒了!不但推倒,某人的拳头和巴掌都招呼了去,呼哧呼哧的使劲儿揍,一边揍还一边喊着:“打我碗的主意?我非打死你不可!”
君无念都懵了,一边双手护头一边急道:“修士打架不是这么打的!”
“少废话!不这么打我打得过你吗?”
“这么打你也打不过我啊!”
“是吗?那你看看现在!”她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耸肩,摊手,“你看看!”
君无念一瞅,好吧!风水轮流转,他曾经把这丫头推倒,现在,人家骑在他身上呢!而且……他老脸一红,“快起来。”该死的,居然坐到了一个让人尴尬万分的地方,他纵是清心寡欲,但也是个正常男人啊!
可西陵瑶却一点觉悟都没有,她不但不起来,她还使劲儿往下坐得更实称了些。“快起来?”她冷哼,“当初你压我的时候怎么不快起来?你还让我干什么来着?让我叫!来来来,你现在也给我叫个试试。”
君无念简直欲哭无泪。
西陵瑶附下身,一张瘦了巴叽的小脸儿凑过来,眼瞅着就要贴上去了,他吓得赶紧把人抓住,不让她再贴近,“你要干什么?”
“君无念。”她阴沉着脸,压低了声音问他:“告诉我,那只碗,到底是什么?”
他一愣,反问道:“你还没弄明白?”
“我弄明白个屁!”她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我没钱怎么研究?刚才不还跟你要灵石来着?你到底给不给?”
君无念大惑:“你怎么可能会没钱?”他被带得话风都变了,“我上次给了你那么多!”
“可你给的都是整的,我想要零的。对了,我刚刚用一块儿极品灵石买了两枚丹宝。”
“买?”
“就是复制!用那破碗复制。”她翻了个白眼,而后面色郑重起来,“不过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所以我想要点儿下品灵石再试试,极品的太贵了,舍不得。”
“不用试了,我告诉你。”他庆幸这丫头还知道极品灵石的珍贵,“那东西名曰乾坤碗,是天初初开时自然孕化而生之物,最初镶嵌于昆仑山壁上,曾一度被称为昆仑胎。在上古时期被古修士开掘出来,并发现其神奇之处,传为法宝。简单的说,乾坤碗是一种可催长生灵和翻制物品的法宝,翻制物品时,需以灵石为代价,乾坤碗会自行估算出所需翻制之物的价值来向使用者锁取灵石。就像你说的翻制丹宝,一枚极品灵石跟据留下丹宝的结丹修士自身境界区分,可翻制出一至五枚不等。这东西每万年现身一次,每每现身,必引发修真界大乱。不过此番现世到是特别,安静异常。”
“真是这样?”西陵瑶皱起眉,再看向君无念的目光就更加的谨慎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古籍有载,少时在宗门也曾听说过。据悉它上一次现身,曾引发了两名问鼎修士的大战。最终,那两名修士同归于尽。西陵瑶,你以凝气修为得到它,是极大的造化,可同时,也有可能是极大的灾难。”
她点头,“没错,是灾难,就比如说现在,你知道了我拥有乾坤碗的秘密,你来找我借,我若不借,就会死吧?杀人夺宝,君无念,这才是你今晚来此的真正目的,我说的对吗?”
“恩?”他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夺宝?”这简单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她冷哼,“不杀?那你跟我说说,借碗究竟为何?”
他实话实说:“我突破在即,曾为突破用了孤注一掷之法,可惜失败,所以需要乾坤碗的帮助。”
“可你如果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有这个碗呢?”
“必死无疑。”
“我若不借,你会杀我?”
“我说了我不会杀人夺宝!”君无念真的生气了,一双眼瞪着她,怒意散发出来,竟是比那西陵老祖的怒气还强大无数倍。他告诉她:“你借,我感激。你不借,我也不可能杀了你。不能因为我自己想活下去,就让你死!”
西陵瑶咬着牙迎向这股滔天怒意,她绝不信世上还有这样正义之人,“可是修真界讲求的是弱肉强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西陵瑶!”他同她讲道理,“你才做修士几天?哪来的这些个歪念?我告诉你,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了活着而不顾一切,也不是每个修士的修行之路都要踏过无数的尸体。人们修道,并非只为了长生,而是为了那一颗要不断完善的道心。道心坚定,大道可成,但成大道,是为庇佑天下苍生,而非称霸一方唯我独尊。这就是我君无念的道心,我希望你能明白。”
她愣在当场,半晌过后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你是有大义之人,是我小人之心了。君无念,碗我可以借你,但既然是借,你给我说说,要什么时候还?”
他想了想,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必将乾坤碗亲自归还于你。”
“好。”她点头,一伸手,从储物袋里把那只破碗给摸了出来。“你都说了,这是万年一见的上古神物,咱们空口无凭,你借走了我的碗,总该给我一件信物做抵押才是。万一你不还呢?”
君无念无奈地摇头,他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丫头都信不着他。也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时刻保持这种心态,到也能少受些欺负。只是这抵押之物……
他撕开空间裂缝,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西陵瑶的面前,面上隐有不舍。
“这是七百多年前,我母亲留下之物。当年我一脚踏入宗门,斩断凡尘血脉亲情,一晃就过了七百多个年头,回头看看,剩下的,也就只有这只玉镯。这东西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是远比生命还要珍贵之物,今以此做为抵押,希望你能信我。”
话说至此,突然间,灵山之外钟声大起,“砰砰!”一共九声,震得整座灵山都跟着打起颤来……
第29章君无念的报复
侯府九钟,直灌而来,西陵瑶就觉得那钟声就好像炼心路上的雷鸣一般,砰砰的砸进脑袋里,砸得她的神经都跟着一阵阵地疼。
就准备运转灵力抵抗一下,手却突然被身边人握住,温暖的感觉自掌心传来,有缓缓的灵气在相握的两手间向她体内输送,因钟声而起的不适瞬间就被抵消了去。
她偏头看他,说了句:“谢谢。”
君无念亦低下头来,四目对视,就觉得这个丫头鬼是鬼了点,瘦也瘦了点,但长得还真不赖,虽算不上大美人,可胜在耐看。或许任何一处单拿出来都不见得长得有多好,但拼凑在一起,就拼出一副很舒服的相貌来。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道谢。”听到西陵瑶说谢谢,他还有些不适应。“钟声凄哀,像是大丧。在宗门里,一般敲九声钟响,必是门内出了最大的事,此举在修真家族同样适用。想来必是西陵家老祖出了事,你去看看吧!”他说着话,广袖一挥,立时间,一座小山出现在西陵瑶的面前。“这些下品灵石是给你的,一共一万块,你用神念收入储物袋里就是。”
西陵瑶瞪大了眼睛,“给我的?”她有些恍惚,一万块啊!“我没想坑你这么多钱的。再说,要灵石就是为了试碗,现在你已经告诉我那碗的神奇之处了,我就没必要再试了。而且碗都被你拿走了,我还要灵石有什么用呢?”
君无念笑了,“你也知道是坑我?好了,一万块下品灵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虽不要这么多,但我多留一些给你,也方便平时花用。一个姑娘家,身上还是多放点灵石比较好,至少在遇到想要的东西时,可以毫不犹豫的买下。我修行岁月已久,平日里多用上品与极品灵石,下品灵石并没有很多。这些你先用着,左右不过数月我还会来找你,到时再多给你带些过来。”
君无念说得真诚,她莫名心暖。
此刻,那只玉镯还在手里放着,虽经了七百载岁月,可光泽依旧,上头隐隐的还带着些许温度。她不知那是玉镯主人被封存在内的余温,还是君无念珍藏数百年留下的体感,只知这样淡淡的温度握在手里,竟有些舍不得放下。
干脆把玉镯带在腕上,然后扬起手腕跟君无念晃了晃:“放心,这镯子我一定好好保护,人在镯在!我那碗你也得好好收着,可千万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他失笑,“还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走东西。”顿了顿,又缓了句:“除了你。”
“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她终于想起心头疑惑,赶紧抓着他问:“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然而,白衣公子就只是笑,却对自己的修为绝口不提,只同她说:“侯府敲了九钟,必有大事,快出去看看吧!我也要走了。对了,来的时候路过侯府猪圈,看到里头有两个想跑出来的人,便随手布了个阵法。”
“恩?”她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哟!你不是立志于庇佑天下苍生么?怎的还绝了苍生逃跑之路?”
他摇头,“庇佑天下苍生不假,但并不包括坏心肠的人。”来时,刚好听到猪圈里那二人在辱骂自己的堂妹,他就随便那么一听,没想到所谓的堂妹竟是自己要来找的这个小丫头。当时心下不悦,一个阵法布过去,阻了那二人后路。他看看西陵瑶,伸手往她头上揉了两下,这孩子不闹腾的时候,也是挺乖巧的。“丫头,侯府是非多,你自己保重。”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翻手掐诀,消失不见。
西陵瑶揉揉眼,她还是不太适应修士这种来无影去无踪、动不动还起飞的玩法,却也不及多想,洞府外,已经有童子添福的声音传了来,是在叫她:“主人,快快出来,府里敲了九钟,所有人都要到轩辕广场去集合了!”
她面色一沉,赶紧把地上那小山一样的灵石给收到储物袋里,然后快步出了洞府。
此时,所有住在灵山洞府的族人都从洞府里出来,天空中已经有无数飞行法器掠过,人们陆陆续续都在往轩辕广场赶,所有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问添福:“敲九钟代表什么?”
添福的脸色明显不好,面上写满了恐惧。听西陵瑶问了,赶紧躬身道:“回主人的话,九钟代表府上出了比天还大的事,可以说,事必关侯府生死存亡。据悉,西陵侯府近四百余年都没有敲过九钟,上一次九钟响,还是为前代老祖坐化而敲,这一次,却不知是为何了。”
西陵瑶拧起眉,添福的话让她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都说西陵老祖要施秘法催出一位元婴修士来,可是谁都没说这秘法若是失败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如果她料得没错,怕是这敲响的九钟,跟那催婴秘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们也去看看。”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二伯娘给的那艘风行龙舟,带上童子添福一起坐了上去。这是她唯一拥有的飞行法器,虽然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使用,可事情赶得这么急,人人都飞向轩辕广场,她总不能靠走的吧?
龙舟降到灵山十三层,接上了父亲西陵元齐和母亲宫氏。西陵元齐抓着自家女儿小声道:“瑶儿,你必须得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是老祖那边出了事,你在府中就失去了庇佑。你大伯二伯两家被你要走了那么多东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到时候他们找后帐,你千万不要贪图那些东西的好,还给他们,保自己平安才是正经事。”
她失笑,无奈地摇头道:“爹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把人心也想得太简单了。事到如今,对方若真是来找麻烦,怎么可能是我还了东西就能算完的。他们打从我没出生起就开始了算计,一算这么多年,如何能轻易放弃。”
宫氏也认同她的说法:“我瑶说得没错,但是瑶儿,你父亲的担忧也是对的,你不能太大意。依娘亲看,如果真是老祖出事了,不如你就跑吧!跑得远远的,让他们谁也找不到你。”
西陵瑶笑了,展臂将父母双亲揽过,轻轻拍着他们的肩头说:“爹娘不必这样惊慌,该面对的谁都跑不了,我也不想做个逃兵。这座侯府若有人必须要离开,那也绝不可能是我。”
宫氏想了想,也笑了开,“是啊!还是瑶儿聪明,老祖出事,接受催婴的你那二伯定然也好不了。一旦他们都出事了,那府中结丹修士可就剩下你的祖父祖母,还有你四叔。四叔待咱们好,不用担心。而你祖父祖母那边就更好办了,今后你就是老夫人的依仗,只要她还想在这侯府立足,就必须得保住你这个希望。”
正说着,龙舟已停在了轩辕广场附近。
轩辕广场前,除了还关在猪圈里的西陵剑和西陵娟外,所有在京族人都已经聚集过来。偌大的广场被黑压压的人群挤满,每个人都面色沉重,互相之间分析着对此番九钟响的猜测。
广场正前方,是一百零八级石阶,在那石阶的尽头竖着一尊祖先石象。此时,老侯爷携老夫人,还有四爷西陵元金一并站在石象下方,三名结丹修士均是面色阴沉,隐隐散出来的威压令所有族人都跟着感受到了这种一如毁灭般的气氛,有修为太低者,甚至已经打起哆嗦来。
渐渐地,人们停止了议论,纷纷抬起头向上看去。
四爷西陵元金在这时上前一步,环视下方族人,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今日敲响九钟,召集所有在京族人,是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说。”他说到此,禁不住长叹一声,这才又道:“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催婴秘法失败,老祖陨落,结丹期境界的二爷修为跌落,已沦为筑基后期修士。”
“什么?”此言一出,全族震惊。催婴失败老祖坐化,这还不算完,二爷的修为居然也跌落了。这意味着什么?人人皆知,接受这种秘法的修士,一旦发生修为跌落,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在修真路上将止步不前,这辈子都没了希望。
有人想得更深远些,此时不由得颤着声音说:“老祖坐化了,西陵家没有元婴修士了,这偌大家业如何保得住?府中之所以能分到一座灵山,就是因为有元婴期老祖的存在。现在什么都没了,肯定会有人来抢灵山的吧?”
这是事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本以为西陵家族家大业大,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却不想,一眨眼间,老祖陨落,昔日辉煌已成泡影。
老侯爷和老夫人此时面色阴郁,人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他们是这一代的家主,受先辈之托振兴西陵家族,却没想到,在他们的手里,居然让西陵家沦落到这等地步,他们日后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啊?
广场上,戚氏站在族人的最前排,听着这样的消息时,身子一晃,险些就跌倒。身边,西陵美扶了她一把,说了句:“二婶可要保重身子,二叔修为跌落,眼下定然十分虚弱,所以二婶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待二叔出关,还要您好生照料才是。”
她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到是让戚氏的心又往谷底跌了跌,随之,无限的担忧升腾起来……
第30章家族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