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话,重生而来的无忧对苏夫人,有点那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曾经,她也是和苏夫人一样,凡事总是隐忍,以为这样就可以独善其身,平安度日,但是她隐忍的结果是什么,所以重生而来,她看的清楚,这个世界不是你隐忍就能独善其身的,特别是在苏家,并不是只要你安分守己就能独善其身,就能平平安安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她很清楚如果她不保护自己,不去抗争,不去筹谋,又如何去保护苏夫人和大房。

实际上,如果今日不是王大爷,王小爷这边她一时半刻放不下,可能接下来她会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已经不指望苏夫人能给自己提供什么样的避风港,她喜欢温柔高贵的母亲,可现在的她并不喜欢苏夫人这样的性格,苏夫人为了苏启明付出太多了,本来就像生活在温室里面不懂世间险恶的千金小姐,被苏启明所负,却仍心存希冀,让自己变得卑微,以至于疏忽了自己的儿女,如果不是因为苏夫人的疏忽,前世的无忧不会那么自欺欺人,今世的无虑,无悔夜不会这般偏执。

虽然说爱情要纯净无暇才美丽,可是一个不懂手段的女子,就算拥有爱情,总有一天爱情也会把她折磨得面目全非,尤其是遇上苏启明这样的男人。

曾经的无忧就是这幅模样,为那所谓的爱情变得愚笨致死。

人要懂得保护自己,如果对那些一直虎视眈眈自己的人心存仁善,只求退忍,那便是自残,不想自残,就只能对别人残忍。

无忧很清楚,她对将江氏和二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更清楚重生后的自己不是个多良善的人,她见过太多丑陋,而现在她自己本身…也是个为了生存千算万计的人。

所以,既然苏夫人不会算计,那么这一切就由她来做吧!

万花楼,千娇百媚的女子无数,她就不信找不到她要的人。

信任这种东西呀,一旦动摇了,便只会每况愈下,最后轰的一声,什么都不剩!她已经在苏老爷和二房之间埋下了一根刺,那么最后他们那之间的微乎其微的信任会消失无踪。

一个做妾的女人,光靠着长相身段就想上位?她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也太看低了她!收拾这种没眼力的女人,何须她母亲出手?

至于她安排的争宠的女人,就像她和苏夫人说的一样,出身不能太好,还要合苏老爷的胃口,有什么比青楼的女子更适合呢?永远无法坐上正位,却又懂得讨男人的欢心,又不会威胁到母亲的位置,如果正妻的位置是母亲想要的,她会竭尽全力为母亲保住。

而青楼女子为人妾,其实比留在青楼更好不是吗?

无忧瞧了瞧,眼前的这些女子,大多数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人生最美丽的年华,对人生充满了各种向往,如今,为了各种原因,沦落风尘,强颜欢笑,迎来送往,过着随意被人践踏的生活,其实真的挺悲惨的。

所以,她不觉得,让这样的女子进苏府,会比留在青楼更惨,无论如何,她以后会保证给这女子一个安逸的生活环境,当然前提条件是:这女子一心为她做事,她的好只留给对自己好的人。

点了些东西,喝了点小酒,无忧遣散了身边围绕着的女人,招来了老鸨:“妈妈,这里有什么美丽点的清倌吗?公子我,向来喜欢干净点的女子。”见老鸨听了这句话后,脸色不善,无忧紧接着说:“只要本公子满意,银子好说。”随即从袖子里掏了一定银子,老鸨本就是认钱不认人,见了银子自然满口答应。

无忧知道苏老爷就喝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不会纳一个不清白的女子进府,所有她要找的是清倌。

老鸨领着无忧和杜鹃进了后院:“公子,这后院都是还没有调教好的小丫头,都是清倌,还没有接客,您要是看上哪个,直接告诉妈妈我。”她做的本就是皮肉生意,银子最重要,至于这些小丫头准备好了没有,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第六十二章 冤家路窄

无忧随着老鸨进了后院,里面有十来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皆是容颜秀丽,看上去都有几分才情。

“公子,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老鸨领着无忧走了一圈,无忧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些少女虽然姿色不俗,但没有她要的人。

无忧摇摇头,“妈妈,公子我偏爱娉婷之色的女子,身段要柔,眼波要媚,看起来能让本公子的心里舒坦的,这些女子,公子我没兴趣。”

一旁的杜鹃已经石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姐:小姐也太入戏了吧!还真的打算找女人不成,小姐可别忘了,她自己就是女人。

忽然就在这时,传出一声高贝分的噪音,实在让人想忽视也无法忽视:“我不管你真傻还是假傻,明天你都要给我接客…”

无忧转头问了老鸨:“那门里是谁?”

老鸨想了一下:“公子,妈妈我倒是想起来了,那门里的姑娘倒是符合公子的要求,柔柔弱弱的,楚楚可人,只是…”

无忧一笑,眼波一闪,转眼即逝,打断老鸨的话,“既然符合我的要求,公子我就去看看。”

老鸨开门,发现一个大汉正在鞭打一骨瘦如柴,浑身没有几两肉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年纪大概十五六岁左右,眉眼之间皆是楚楚可怜之气,只是小姑娘挨打的时候,不但不哭,反而痴痴呆呆的笑着,一个劲的流口水。

无忧紧皱着眉头,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鸨连忙解释:“这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姑娘,才来时那两天还好好的,谁知道,没几天,就变成现在这模样,我也是没办法,才让手下的人教训几下,看看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总不能留着她一直吃闲饭吧!”

当初买下这姑娘可是花下血本了,平常买一姑娘二十两银子就算多的了,而这姑娘原本是书香世家,若不是父母突然双亡,家产被舅父所夺,还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那舅父夺了她的家产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姑娘卖进青楼,而她见这姑娘,长得柔柔弱弱、娉娉袅袅,那水蛇样的身段,估计男人见了都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对那种水样的风情,男人总是没抵抗力的,所以不惜花大价钱买下她,打算培养成摇钱树,谁知道却摊上这么件事情。

“是这样呀!”无忧目不转睛的瞧了那姑娘良久,眼中的诡光再次一闪而过,心底却有了主意。

“妈妈。这姑娘我要了,你开个价吧!”无忧说着对老鸨一笑:“不过,妈妈你要想清楚,这姑娘已经傻了,那银子,你看着办!”

能省银子的时候,她才没兴趣当散财童子,无忧估摸着,现在这老鸨巴不得能将这姑娘脱手才好,收回本钱也就心满意足了。

毕竟碰到一个花钱买傻子的人可不多。

“五十两!”果然老鸨如无忧所料的说出了本钱。

“成交!”无忧也不多做纠缠,很豪爽的从怀里掏出五十两的银子递给老鸨。

老鸨拿到银子,飞快的让人拿出女子的卖身契,然后将无忧一行人送出了门,那速度快的,生怕无忧反悔了一般。

无忧领着杜鹃和那痴傻女子出了百花楼,却在跨出门槛的时候,遇见了宫傲天。

“宫公子,您来了,牡丹姑娘已经念叨你许多遍了,真是个望穿秋水,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无忧听着老鸨夸张的声音,心中一阵自嘲:这人就是她前世的好丈夫,洁身自爱,原来他的洁身自爱,也是一个虚伪的笑话。

听老鸨这样的口气,这宫傲天分明就是这万花楼的常客,那牡丹姑娘,她知道,是万花楼的花魁,姿色艳丽,入幕之宾,非富即贵,看来这宫傲天在牡丹姑娘的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所以老鸨的态度才这般热情。

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宫傲天家财万贯,江州城的首富,又是贵妃的侄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不风流,也只是前世傻傻的自己,相信这人是洁身自爱的好男人。

真是笨蛋一个!

无忧的心里再次鄙视了一次自己,怎么那么傻,人家说什么都信,难怪要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今世,她再也不会傻了,那宫家她说什么也不进!

无忧压抑住心头的苦涩,目不斜视的走着,在与宫傲天擦肩而过的时候,步伐半点没停,倒是宫傲天瞧见无忧的脸后,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那人怎么那么熟悉?

宫傲天蹙眉想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何时认识这样的少年,凤眼微挑,黑眸却幽深不见底,仿佛是古井无波,水面又结了一层霜,偶尔眸光流转,眼底闪过一味不明情绪,让人看着便觉心惊胆颤,似乎能让人看透一般。

刚刚这少年眸光扫视他的时候,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

那人…

宫傲天猛的转身,目光四处的寻找,却再也看不到刚刚人影。

他自嘲的一笑:他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这几天总是想着那个淡然,平静的苏无忧?

平常也就罢了,连来这百花楼也将人看成是她,他真是中了什么魔了,那苏无忧乃是苏家嫡女,相府的外孙女,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烟花之地?他一定是眼花了,就像这几日,他总是会将一些少女的背影看成是她一样。

宫傲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上次见过苏无忧之后,她的影子一直在他脑海里来回徘徊,怎么也驱赶不走?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对女人,他从来都不太放在心头,就像这百花楼的花魁牡丹,也只是他寻常的消遣,可是那个苏无忧,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不对的,苏无忧是仇人之女,他怎么会对她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宫傲天摇摇头,不会的,他不会喜欢苏无忧的,一定是最近没找女人,所以才产生这样的错觉。

他大步的跨进百花楼,而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百花楼的门里时,墙角处走出来三个人影,正是无忧她们三人。

第六十三章 云黛报信

无忧和杜鹃领了那痴傻女子来到福来客栈的后门,那客栈乃是苏夫人的嫁妆之一,无忧的外婆乃是富商独女,家中的财产颇丰,光是铺子就有十来间,这客栈就是其中之一,苏夫人出阁时,王相爷将这些铺子都做了陪嫁。

看管铺子的掌柜也是苏夫人极信任之人,所以无忧女扮男装的落脚点,就是这家客栈的后院,无忧每次来客栈总是从后门入,那里人少,怎么着也要避着点。

杜鹃刚敲了几下,后院的木门就开了下来,只是让无忧意想不到的是站在门口的不是往常那位掌柜家的,而是云黛。

无忧见了云黛,心下一沉:苏府那边出事了!

倒是云黛见了无忧,松了一口气:“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那痴傻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无忧瞧得清楚,嘴角一笑,这宝还真押对了。

“嗯,先进房。”

无忧挥手,示意杜鹃带着痴傻女子去另一间房,自己和云黛则进了掌柜子准备的那间房。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出来找我?”云黛做事,心思缜密,若不是紧急之事,她不会夜晚出来寻她。

“小姐,宫府今日差人来说,明日来苏府下聘。”云黛知道自己的主子不待见宫家的婚事,所以探到这则消息后,千方百计的寻了借口离开苏府,前往相府报信,谁知道小姐竟然出府,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姐回家,慌乱之间想起小姐交代的话:若是小姐去了相府,苏府发生什么紧急的事,可到福来客栈找她。

云黛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就不待见那宫家的少爷,大家都说宫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是小姐似乎对宫家少爷成见很深,不认为这宫家少爷是可以托付终生之人。

云黛虽然不知道小姐为啥这般认定,但是她却相信小姐的判断,若是以前她也许还有一点怀疑,但是现在是半点怀疑也没有,她的小姐聪明着呢?

这般聪明的小姐认定的事不会有错,所以今天她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也要将这消息尽快的送给小姐,让小姐早做准备。

“明日下聘?”无忧的身子猛的站了起来,失了几分淡定:“这么急,不是说月底吗?”

转念一想,今日不正是二十一吗?这两天忙着两位舅舅的事,都将这宫府下聘的事放在一边了,不过宫府这聘是不是下的急了点。

“有没有探到何时完婚?”无忧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继续追问,宫家下聘这么急,定然是想早点娶她进门,是什么原因让宫家这般迫不及待,无忧的心头闪过一阵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宫家想在年内将婚事办了。”

云黛的声音很轻,但是听在无忧的耳里,却如同巨石压在了她的心头。

年内将婚事办了?

现下已经是冬月,距离过年也就一月多的时间,这般赶?不像是宫傲天做事的原则,她和这个男人生活过六年,这人办事沉稳,不该是这般的冲动,看来这中间定然有什么猫腻。

是什么?

无忧竭力按下心头的慌张,一定要冷静,要冷静,她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辙。

唯有冷静下来才能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她要好好想想,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会让宫家这般着急下聘,急于完婚。

无忧坐在椅子上,开始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回想。

邀月居,与无恨过招,与二房斗智,…回相府设局,与外公打赌!

与外公打赌?

无忧心头一颤,难道是这件事上出了问题?

那宫贵妃是宫家的人,外公此次冒然出手,虽说是救了二皇子,和宫贵妃肚子里的龙种,但以皇家人多疑多思的性格,定然会查出蛛丝马迹出来,若是相府有什么有心人的话,那日书房的情景或许会让宫贵妃和二皇子闻出点什么味道。

定然是这样,否则宫家不会这般急于下聘,又急于完婚。

无忧心中冷笑:这些人的算盘打得不错,不过也要问问她答不答应。

无忧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一双眼睛在琉璃灯下闪烁不定,唇际似有笑,而一直默不出声的云黛见到无忧唇边的那抹微笑之后,一颗心定了下来:看来小姐是有主意了。

每当小姐这样笑的时候,就说明这件事困不住小姐了。

“云黛,你先回去,从正门进府,若是谁问起你,你就说去相府找我了。”无忧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小姐,这怎么…可以…”云黛不明白小姐为何这般做,原本丫头是不可以随便外出的,她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被人瞧出什么端详,给小姐惹上麻烦,谁知小姐现在竟然要她光明正大的回府,这不是昭告天下,她溜出府来找小姐了吗?

“若是你不从正门进去,我明日怎么能兴高采烈的回府?”无忧敲了云黛的小脑袋一下:“宫家富甲一方,宫家公子品貌无双,宫家来下聘,你家小姐我怎么能不回家表示一下喜悦心情?”

云黛恍然大悟,含笑点头:“奴婢这就回去。若是有姐妹问起来,奴婢就照实回答,说是来相府给小姐报信的,宫家公子乃是无双好儿郎,谁家小姐不留心。”

无忧满意的点头:“早点回去,路上小心点。”

云黛笑道:“奴婢省的。”

无忧又交代了几句,云黛领命而去,无忧起身,走至窗前,抬头看了窗外皎洁的明月,冷冷一笑: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世,绝不重蹈覆辙。

第六十四章 为父纳妾

窗口里倾泄着一方好月,像银色的缎子铺在那里,风吹来是寒冬的冰冷,寒风瑟瑟,吹得无忧透心凉。

身后传来杜鹃的脚步声:“小姐,那姑娘…”杜鹃虽然不知道小姐为啥要花五十两买一个痴傻的姑娘,但是她知道小姐不做无用之事,试探的问了一句。

无忧静静地说:“先帮我换了衣衫,你再去带她过来。”脸色淡然,几分疲惫,显然是不想多说,

杜鹃瞧着无忧这样子,也不敢再问什么,帮无忧换上女装,领了那痴傻女子过来,悄悄的退了出去,守门。

后院有片小花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几株小黄杨树上渐渐地笼罩上积雪,寒风吹过,歇在黄杨树梢上的雪绒球簌簌落下,就会露出绿色的叶子,让人看了精神一振。

杜鹃也知道宫家来下聘的事,无忧什么事都没瞒着她和云黛,她知道无忧不待见宫家公子,她也见过宫家公子,今晚在万花楼遇见的那人就是宫家公子,那人真配不上小姐这样的人物:明日都要道苏家下聘了,今晚还上青楼喝花酒,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小姐这样的人物托付终生。

或许以前对小姐不待见宫家公子心中还有点疑惑,到了今天,她的完全支持小姐的决定。

女人这辈子真正所图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真正的幸福不过是找一个实实在在对自己好的男人,那宫家公子显然是万花楼的常客,再有手段也不是良配。

杜鹃这头心思百转千回,而无忧却在房内一直静静地闭目养神,那痴傻女子也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良久都没有人出声,只听见钟摆“滴滴答答”的声音,敲得人心里直发慌。

痴傻女子几次偷偷用眼神瞄了瞄眼前的女子,曲线比她还玲珑,瓜子脸,大眼睛,五官清秀绝伦,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很随意地绾了一个髻,插着根碧玺簪子,她穿着一件淡粉的外套,里面是件粉红色的对襟,映出的她的脸潋滟生花,肌若凝脂。

坐在一张古色雕花椅上,神色优闲从容淡定,闭着眼睛养神,似在思考着什么,那周身的风华,如春日洒在中庭的阳光,带着和醺温暖和慵懒,是个气质相貌都绝佳的绝世美人。

忽然,她眼皮一睁,如蝴蝶振翅展飞,痴傻女子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冰冷冰冷地打量着她,她知道这一定是眼前的小姐了,冰火的矛盾,最少惹人的风情,紧绷着的心弦又紧了几份,面上却越发表现痴痴傻傻的样子来。

过来好一会,她才听到无忧淡淡说一句:“我知道你不傻!”声音甜腻,却无端的让她遍身生寒。

说完这一句,无忧停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茶是正宗的香茶,清香诱人,冒出来的丝丝香郁,在寒冷的季节形成一股幽香淡气,将她的神色掩藏了几分:“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的过去,但是现在你的卖身契在我的手上,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人无伤虎之意,虎有伤人之心,她不喜欢玩弄心计,但为了自保,也就没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小姐要我做什么?”痴傻女子也不再做痴傻状,她也看明白了,眼前这位小姐不是万花楼里那群傻子,她一眼就已经将她的伎俩看的清清楚楚。她乃是书香之家,怎能做倚门卖笑之事,污了家门,若不是放不下年幼的妹妹,她早就一头撞死在万花楼的墙上,何必苟活人间。

“我要你成为我父亲的小妾。”痴傻女子咝咝吸气,一时惊得抬起眼来,直直的注视着无忧的双眼,这才发现眼前的这双黑瞳异常幽深,深如寒潭,她觉得自己就要被深不可测的海水一点一点吞筮了般的窒息感,难怪觉得她的目光异常冰冷。

痴傻女子忽然间从心底透着凉气,似乎在这样人的面前,自己根本无所遁形,那么单薄的身体,却蕴含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为父纳妾,这位小姐估计是天下第一人。

“成为小妾也比飘落在青楼好,不过文惜还有一事相求,但请小姐为文惜做主,父母久病床前,家产被舅父所夺,文惜到不在乎那点家产,文惜是心疼年幼的妹妹,只怕落在舅父家里,命不久矣。恳请小姐救救文惜的妹妹。”

原本以为此生无望,但是老天在她快绝望的时刻,给她送来了救星,为人妾比那沦落青楼不知道好上多少,而且,眼前这位小姐总给她一种凛然的姿态,让人无端的生出信任,即使她的年纪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小。

无忧听了文惜的话,吃吃笑了起来,眼光潋潋,却又偏偏带着天真无邪的味道,让人怦然心动,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生寒:“天下不平的事多着呢,我只是一弱小女子哪能管得过来。自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给家里的人添乱,关键的时候能给家里人一把,也就对得起了。文惜,将你赎出来就已经不简单了,这也算你的造化。天下的好事多着呢,你哪能样样都占全了。”

她不是慈善家,前世已经将她的善心都用完了,今世已经没有善心可用了,人活在世上,靠别人的施舍是活不下去的,唯有靠自己,这文惜若是想要她出手,倒也不难,至少要给她看看,她有什么资本可以让她出手,若是这文惜一味的怨上天不公,她倒是要迟疑,是不是让她进苏府了,女人只靠脸蛋是不行的。

人在怨恨上天不公的时候,何不自己反省自己一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天上不会掉馅饼,自己想要什么,都需要自己去努力,靠别人施舍的,终有一天会失去,唯有踏踏实实自己努力得来的,才能紧紧地抓在手心里。

文惜听了无忧话后倒也不慌,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姐为父纳妾,心中定然有所筹谋,而文惜就是小姐手中的棋子,只要小姐愿意救出文惜的妹妹,文惜甘心做小姐手中的棋子,肝脑涂地,以报小姐大恩。”

说完,文惜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那脆生生的响声落在无忧的心头,泛起一阵水花,引起一阵酸楚:都是为了家人,自己是用尽心机,而文惜则是用尽尊严。

不过,好在这文惜也是个明白人,倒不是榆木疙瘩,点化不了。

“起来吧!明日我就让人去带你妹妹过来,这几日,你不要出门,就在这后院好好休养,等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通知你。”

无忧见文惜虽然身段风流,韵味十足,但是那神情还有几分憔悴,还需要静养几日。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没有好颜色,怎么进得了父亲的眼。

“谢小姐大恩,文惜以后任凭差遣。”文惜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她知道日后只要她用心,自然衣食无忧,再不用倚门卖笑,而妹妹也会受到妥善的照顾,也算求仁得仁了。

女人雪花命,在青楼走了一遭,她看的比谁都清楚:依靠谁都是假的,只有依靠自己,眼前的这位小姐,给她指明了一条道,她不打算错过,再怎么遭,还能糟的过青楼不成。

何况这小姐不是等闲之人,自己跟着她应该不会错!

第六十五章 母女晨话

翌日

天还只是麻麻亮,苏府后宅的那些飞檐翘角如一副副剪纸静静地贴在灰蓝色的天空中,无忧就坐着马车回到了苏府。

进了苏府,无忧什么话也不说,就进了苏夫人的院子,绿如见了无忧进了院子,立刻迎了上来:“大小姐来了!”

“夫人起了没有?”

“夫人说今天有喜事,起的早,已经梳洗好了!”绿如笑了笑,话中带了点喜气:大小姐这般早,就从相府赶回来,不就是知道宫家来下聘了嘛?这府里的人,有几个不知道昨日云黛去了相府,不用说也知道是给大小姐报喜去了?那宫家少爷人才出众,手段高干,又是贵妃的侄儿,这样的人谁家的姑娘不喜欢,大小姐的命真好!

绿如的心里羡慕极了,能做宫家的媳妇,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是无忧来了吗?进来吧!”这时,苏夫人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无忧进了屋子,示意杜鹃留在门外,自从知道苏夫人的屋子里有了幺蛾子后,她就习惯性的让杜鹃或是云黛守在门外,小心谨慎点,没有错。

现在的她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前世的经历,每一夜都在她脑海里回旋,让她知道这苏府容不下天真单纯的女子,这世道也容不下天真单纯的女子,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都是这样的道理。

“母亲,你的身体一向畏寒,怎么不多睡一会?”无忧进了房,苏夫人正坐在铜镜前,红袖正帮苏夫人插好簪子退了下去,无忧趁着这个空隙,接过手,站在苏夫人的身旁,握住苏夫人的收,帮她搓了搓冰冷的手。

苏夫人生无悔的时候,落下了月子病,身子骨畏寒,手脚经常整夜冰冷,无忧若是请安来的早了,总是帮苏夫人搓搓。

苏夫人用眼神示意,让侍候的丫头们都出去,然后怜惜的看着无忧:“傻孩子,今天宫家会来下聘,宫夫人和宫家公子都会来苏家,商谈婚礼之事,母亲怎么能安心?”

不要说,今日睡不好,就是这接下来的几日,她也睡不好:一旦下了聘,接下来三日全府上下还要斋戒三日,若是三日平安,这婚事也就成了,若是三日之内发生什么不祥之兆,家畜不宁,后宅不宁,这婚事只怕还不能成了。

苏夫人心中打定主意,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今日下聘,也就是文定,那么离婚礼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何况那宫家上次取了无忧的生辰八字和宫家公子的八字一合,乃是大吉大利,所以宫家等不及娶无忧过门了,想在年内完婚。

“母亲,真觉得宫家公子是无忧良配?”无忧淡淡的说。

“傻孩子,你一定怨恨母亲不顾你的意愿,与宫家结亲是不是?”苏夫人瞧着无忧不愉的面色,叹了一口气:“无忧,母亲与宫家结亲,图的不是宫家的万贯家财,而是宫家向来只有一妻,不管怎样,你不会受那些乌烟瘴气的委屈。且宫家商贾之家,偏出了一个贵妃,贵妃虽然颇为受宠,但没有娘家的帮衬,自然少了点筹码,你虽是苏府嫡女,但毕竟是相府的外孙女,又得相爷的喜爱,你进了宫家,对那贵妃就是一种助力,即使以后你有什么地方出了点差错,宫家看在相府的面子也会多加包容。无忧,母亲知道,母亲无能,这些年,你们姐弟三人,受了不少的委屈,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我不是个好母亲,总是让你们受委屈。”苏夫人眼眶凝泪,她的一生都是失败的,付出所有得来的婚姻如今成了笑话,女儿在家里却连个庶出的都不如,这叫她情何以堪。所以,她多方打听,才挑中了宫家,那日上山一方面是为二位兄长求取平安,另一方面就是知道了宫夫人也去上香,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唯一能为无忧做的了,为她找一门好的亲事,让她一辈子不受妾室的委屈。

无忧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再劝苏夫人什么了,只怕劝了多了,反而惹的母亲多心,对她以后的计划反而有害。

无忧继续帮苏夫人搓手,掌心传来的冰凉让无忧皱起眉头,“母亲,您是个好母亲,您只是…太过于委曲求全,委曲求全到忘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您一直不屑和江姨娘争宠,您的善良让江姨娘这么多年来嚣张跋扈,母亲,如果您还爱父亲,就该去争取,放下您的清高您的傲气,如果已经不爱,为何不离开?母亲,如果您只是为了我们留在这里,真的没有必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三姐弟的未来谁也说不准,母亲您为我们安排的不一定就是我们想要的。”

因为我会帮妹妹和弟弟得到他们应得的一切,比母亲你做的还好!

点到即止,这已经是无忧最大化的点化苏夫人了,至于苏夫人能听进去多少,无忧不敢说了,毕竟苏夫人一向懦弱,只怕离开一时半刻是做不到了。

就是无忧,若不是死过了一回,看透了人世间的虚伪丑陋,又何至于像现在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