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这话也就是说给罗氏听听。要说真动手:别说陆夜亭是为了护着谢青梓,就算陆夜亭真是个乖张的,陆老夫人也未必舍得下去手。

再说了,陆夜亭伤还没好呢。

罗氏深吸一口气,只假装自己仿佛是没听见一般笑着开了口:“那日却是我唐突了。光想着以后咱们就都是亲近的两家了,倒是许多事情没作周全。故而今日来,我先给老夫人和谢夫人赔个不是。另外,我还给青梓准备了一份礼物。”

罗氏看了一眼宁氏,宁氏登时笑了,不遗余力的出声夸赞道:“别说我没见过世面,而是这番卫王妃可是真真舍得。我看了一眼,简直都是惊呆了。”

说着这话,宁氏便是从丫头手中将锦盒接了过来,而后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

盒子里却是一对明珠。足有龙眼大小,煜煜生辉,那一层朦胧光晕美轮美奂,几乎是让人目光流连,不忍挪开。

“王爷送我所有东西里,唯有这一对明珠最为罕见,我思来想去,未有这般珍贵之物方能显示出我对青梓的重视。也唯有如此,才能叫你们相信我是真心替卫泽前来求娶。故而,我将这对明珠做成了耳珰,赠与青梓。“罗氏恰到好处的开口,而一出口就是这么一大段的煽之言。

谢青梓微微挑了挑眉。若不是确信那日之言的确是没有传出去过,她几乎是都要觉得家中出了奸细,将陆夜亭的话叫罗氏知晓了。

不过,正因知道罗氏此番却不是知道了陆夜亭的那一番话,她才更觉得罗氏是个不简单的。

那对明珠,必是罗氏心爱之物不假。可罗氏能这样轻易就将这对明珠拱手让出,可见罗氏心胸如何。

谢青梓看了一眼罗氏,又将目光挪开了。既然罗氏将明珠都送来了,还如此诚恳的架势,倒是也没必要吊胃口了。想来大太太接下来也就松口了。

果不其然,大太太看着这对明珠神色变换半晌,觉得着实挑不出什么理由来,便是只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事到如今,我就是不想相信也是挑不出毛病来了。不过,两家结亲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卫王妃您说是不是?

大太太这般有松口的家伙死,不过语气却也仍是不够缓和。态度更是没有直接就答应的意思。

罗氏只觉得大太太难缠,不过宁氏倒是十分的称职,末了只是笑道:“这话便是说到了正题上了。两家结亲可不是不简单么?正因如此,所以才要慎重又慎重。不过卫王府这般有诚意,却不知你们谢家的意思——”

“卫王府毕竟是高门大户,而我谢家不过是个小门户,如今更是破落。故而面对王妃厚爱,我们只觉得是惶恐难当。毕竟,您说卫世子对青梓是真心喜爱。可说句不好听的,男人的喜爱又能当什么真呢?你我都是过来人,自然都明白什么叫镜花水月,什么叫海誓山盟总是空。更明白什么叫色衰而爱驰。”大太太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忧虑:“若有那么一日,青梓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那时候,只怕我们想为青梓做主都是不能。我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忧心?“

大太太这一番话听着既是诚挚又是十分的担忧,若说不动人,那对方必是铁石心肠。

饶是谢青梓这般没做过母亲的闺阁少女,听着这话都是眼圈儿泛红,鼻尖儿泛酸起来——纵是知道大太太说这番话更多原因也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可是仔细想想,这番话却又何尝不是大太太的肺腑之言?

大太太曾经就用自己的例子隐晦劝过谢青梓,故而谢青梓此时再听来,更是明白这话的意思。

大太太是真的担心。

罗氏听了之后,却是神色几经变换——一则是不想承认自己色衰而爱驰,二则是觉得谢家真真的是事情多爱折腾。

宁氏似乎也是有几分动容,缓了一缓神之后才又和颜悦色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过,人也说不可因噎废食。这道理用在这件事儿上也合适。卫世子的人品,我却是敢打个包票的。不过,若是谢夫人您不放心,也可提一提您的意思。议亲议亲,双方商议着来才是正经。”

反正谁都明白,只要肯坐下来商议,那就证明事儿有成了的机会了。

最怕的就是谢家如同上次那般直接就叫人送客了。

宁氏这话也提醒了罗氏,罗氏也是笑着开口:“正是,不管你们谢家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就是。能满足的,我一定不会推脱半点。毕竟也是诚心求娶,肯定我们卫王府是要拿出诚意来的。”

大太太说了那么多,此时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不过此时心愿达成,也并不多说,只笑了一笑:“这话说得,我也不是那等刁难之人。只是担心青梓将来幸福与否罢了。不过既是卫王府如此有诚意,我倒是也想提一提我的意见。卫王妃您当个笑话听一听。”

“哪里就是什么笑话?都是做父母的,当然都是能体谅理解。况且儿女婚姻大事,可不敢随意。我们自是郑重听着。”宁夫人始终记着自己职责,倒是十分卖力。

第285章 得寸进尺

既是到了这一步,大太太自也是没再扭捏,当即直接便是道:“卫王府的情况我也是有所耳闻,听说卫王偏爱次子,加上……我想问问卫王妃,不知日后聘礼方面,两个儿媳妇,你可会有什么不同?”

大太太说得再是直白不过,罗氏纵是想打个马虎眼也是没机会。

谢青梓在屏风后头听着,笑容几乎是停不下来。大太太虽说有时候也犯糊涂,可是真遇到大事儿,却也是十分靠得住的。听听这些话,可不是滴水不漏么?先前她还担心大太太说不过罗氏,时刻准备着出声帮腔呢。毕竟以往大太太管家的时候,她哪一次不是这般?可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全用不上她。

罗氏垂眸压了半天火气,才算是将自己一肚子的火气压了下去。而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大太太和善一笑:“虽说我也不想叫人知晓这些,可是既是谢夫人提起来。我也不好再瞒着。这事儿的确是这般。王爷和世子二人倒是有些不合拍,再加上毕竟是小儿子,故而倒是多疼爱了几分。不过,你们放心,卫王府世子的位置,是绝不会有变动的。“

自是不会有变动。卫皇后就在那儿看着呢,他们真敢这样做,卫皇后第一个就不答应。

只是……

“卫王妃是耳朵不好么?竟是没听见谢伯母后面那两句话?“陆夜亭此时大概也是火气上来了,也就忍不住出了声,语气更是讥诮嘲讽。那态度简直是乖张到了极致。

陆老夫人这一次却是没吱声,仿佛没听见一般。

陆老夫人毕竟和旁人不同,罗氏又顾虑着这是在陆家,倒是不好发火。再加上陆夜亭又是个晚辈,更是不好计较什么,于是罗氏也就只能这般的忍耐了下去,只当是没听见一般:“至于聘礼上——世子妃本就有惯例,加上我们王府私自添的,绝不会委屈了青梓的。这点你们放心。”

罗氏的推诿和顾左右而言他和稀泥的姿态,已算是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罗氏心中的答案。

大太太讥诮一笑,不甚客气的重复一遍:“我问的却是不止是日后两个儿媳妇,王妃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世子妃的聘礼再重,若是王妃有心给次子媳妇长脸厚上几分,自是容易。您不在意,我为了我姑娘,可不得不问一句。您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

大太太如此的不客气,也算是将气势都拿出来了。更是不怕得罪人。

而宁氏此时见罗氏这般,又被大太太如此语气一说,只觉得自己是不该搅合进来:当时就不该为了那点子好处来蹚浑水。原本她看着谢青梓和卫泽二人早就两情相悦,此事儿必是极容易成的。故而才会答应。可是没想到……

不过宁氏更是心惊于罗氏的打算:这还没过门呢,倒是连这个都想好了,果真竟是合适么?

关键是,这般得罪了卫泽……也不是齐家的意思。齐家亲近太子,是因为太子登基是迟早的事情。而卫家作为皇后娘家,也是太子拉拢的对象。可是,卫家真正能影响卫皇后的,算来算去也都是卫泽。这样做,若是得罪了卫泽,齐家会不会怪罪自己?

宁氏思来想去,只觉得这个事儿十分的不妥。

最后,宁氏便是开了口:”这话说得,嫡长子娶妻本就和次子庶子不同,理应更重视更风光。再说了,哪里有弟媳越过嫂子的道理?谢夫人这句话未免说笑了。都将卫王妃给问得糊涂了。”

宁氏看了一眼罗氏,使了个眼色。

连宁氏都这般说,罗氏纵然还想蒙混过关,却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最终只耷拉着眼皮面色平平的道:“正是如此。就算日后有特殊情况,最多也就是持平,绝不会越过去半点的。”

罗氏此时心头想的是:这是削还是加呢?若要持平,谢青梓的若是跟林家小姐一样的高,那卫王府不是吃亏了?横竖卫泽也不会添补一分钱。可若是将林家小姐的减到了和谢青梓一般,那林家那头肯定不同意的。这就是个两难的难题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一眼就看穿了罗氏的心思:不越过去半点,最多持平?可是卫晟的妻子,凭什么又和卫泽的妻子平起平坐呢?一个是卫王府的世子妃,是锦衣卫所千户之妻,双重诰命在身,岂是一个王府次子的媳妇可比的?说得不好听,连个诰命品级都没有,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资格?

谢青梓觉得可笑,而在座每一个听见了这一番话的人都同样是觉得可笑。

且还真的有人笑出来了。

笑出声来的是谢青蕊。

谢青蕊俏生生的问了罗氏这么一句话:“怎么就能持平了呢?一个是嫡长子之妻,一个不过是次子,既无爵位封号,也无官职在身,这样做就不怕别人笑话诟病了?卫家听说就算没封王之前,也是世家大族,怎的竟是如此的不懂规矩?”

谢青蕊问出这话的时候,还别说,谢青梓几乎是瞬间就觉得看谢青蕊顺眼了三分。

就是陆夜亭也总算是扫了谢青蕊一眼。不过那眼神,倒是看得谢青蕊有些发毛就是了。

谢青蕊一下子变了性子虽然古怪,不过也不是那么叫人难以接受。叫人最难以接受的还是罗氏的那番话。

大太太也怕罗氏挑谢青蕊的刺,故而当即便是点点头:“这话正是我想说的。纵然卫王疼爱幼子,却也不该如此罢。”

若只是谢青蕊说这样的话,罗氏还能说几句和稀泥的话,可是现在大太太直白的说了出来,罗氏自是不好多说什么,耐着性子道:“毕竟谢家门户——”

“谢家门户低了些是不假,不过也断然没有这样委屈我们家姑娘的道理。”虽说大太太肯定也是这么说,不过老夫人也是忍不住的表了个态——罗氏这般,也着实叫人恼。

陆夜亭也是笑了一笑,看了一眼陆老夫人,颇有些不高兴:“祖母,您也真坐得住,妹妹这般被嫌弃,您这个祖母脸上难道不觉得无光?”

“是觉得无光。”陆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只是我在想,我陆家的门户到底哪里低了。竟是这样叫人嫌弃。”

“陆老夫人说笑了,我并无嫌弃陆家的意思——”罗氏颇有些头疼,只觉得陆夜亭和陆老夫人都是胡搅蛮缠。

“青梓也是我陆家的闺女不是。”陆老夫人又喝了一口茶,那姿态要多悠然就多悠然:“你觉得谢家门第不够高,那你看我陆家如何?总不能说,青梓就和我陆家没关系了罢。“

陆老夫人这么一句话,倒是将罗氏之前说的那句嫌弃谢青梓出身的话彻底堵死了。

谢家不够,那添上我陆家够不够?这也就是陆老夫人能这样任性的说出这话了。

陆家的门第……还真没人敢嫌。哪怕陆家穷得吃不起饭了,抬出教导过圣上和太子的名声来,谁也不敢说陆家的门第就低了,就可以瞧不上了。

至于虽只是义孙女这话,罗氏倒是想说来着,不过却没那个胆子。

谢青梓既是为了罗氏的话暗恼,却也是因了陆老夫人和老夫人的话感动异常。说来说去,都是疼她罢了。

“卫王妃既是嫌弃我们,大可不必再议了。”有谢青梓之前的那话,加上罗氏的态度的确是佐证了那话,故而大太太倒是丝毫也不惧的。一张口就直接说是不继续议亲了。

大太太能如此,可是罗氏又哪里敢如此呢?当即也不过是只能在心里头想想罢了。最终还是看了一眼宁氏,示意宁氏打圆场。

宁氏也只能开口:毕竟人都坐在这里了,还能怎么着?不过要怎么打圆场?也不过是这般说了一句:“那大太太您的意思呢?您只管说就是。”

大太太看了一眼罗氏,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我的意思也是简单,不管什么情况,至少要比青梓的聘礼低两成。背后你们如何填补我不管,可是面子上却是得做足了。”

虽说最后肯定罗氏会背后添,但是被大太太这么一说出来,就像是掀开了那一层遮羞布,只让罗氏觉得有些难堪。

谢青梓抿唇一笑,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如若如此都做不到,那就真真儿的是叫我们没法答应了。”大太太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毕竟,若是连这点面子也没有,我家姑娘嫁过去要如何立足如何自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的确是这个道理。我看低两成倒是有些宽了,不如改成三成罢。”陆老夫人慢悠悠的将话接过去,面上全是笑意:“卫王妃您看呢?“

罗氏却是几乎想咬碎了一口牙:本来持平就已是最大限度了,谢家一张口低两成下去,陆家倒是更好,低三成?!这岂不是在打林家的脸面?到时候林家怎么会愿意怎么会痛快?

这不是得寸进尺又是什么?

第286章 微妙

罗氏几是想拂袖而去。不过最终到底是没能这般任性。

毕竟,想到某件事儿,她心里头就满是泛苦——一时之间心头又忍不住有些怨念,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卫晟不懂事犯糊涂,怎的林家那姑娘也跟着犯糊涂呢?这都算是什么事儿?!

最后,罗氏到底还是垂眸叹道:“三成却是太多了些,老二媳妇虽是没有诰命在身,可到底也不能太委屈了对方,不然只怕娶媳妇都是艰难。”

陆老夫人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当即便是一笑:“既是如此,那就网开一面,两成就也就罢了。”

虽说罗氏心底也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是这会子听着陆老夫人如此一说,也心底总觉得难以接受。况且是在反应过来陆老夫人一开口就是等着算计自己之后。这种情绪也就更加明显了三分。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反悔也是绝无可能。但凡是卫泽一定要娶谢青梓,那么还是没法子躲过这一劫。

当然,这也就是罗氏的最低底线了。几乎是不可能再往后退让了。

故而,罗氏当下便是迫不及待道:“如此一来,谢夫人也该满意了罢?我明日就让官媒上门来,你们看如何?总归是要在卫泽出门之前将此事儿定下来,也才是美事一桩。”

大太太笑看罗氏,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笑了一笑:“既是卫王府如此诚意,我们若是再不答应,倒也是贪心了。”

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自然也算是就这么答应了这桩婚事。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头却又疑惑为什么大太太也没提起谢昀的事儿。按说,能将谢昀支开是最好的……

不等谢青梓多想,罗氏和宁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是以要回去准备的话告辞了。待到罗氏和宁氏走后,谢青梓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微微蹙了眉头看一眼大太太:“大老爷那边——”

“他要如何,他自是会争取。不过,以我之见,他倒是在家好好呆着才是最好的。出去了也不知又要惹出什么祸端来。”大太太知道谢青梓想问什么,当即却是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谢青梓颇有些意外——大太太的态度很是强势,似乎是笃定自己管得住谢昀。也不知内里有什么缘故。

不过这是长辈房中的事儿,她一个晚辈也不好问。故而当下只压在心底,而后便是认真朝着陆老夫人等人行礼道谢。

陆老夫人夫人只打趣:“难不成我这个义祖母还真就是喊一嘴的花把势?今儿青梓也算是定了下来,可是好事儿。我可要吃了酒席才肯罢休的。”

一时气氛也活络起来,不少人都是跟谢青梓恭喜道贺:撇开卫王府那个烂摊子不说,这也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婚事的。毕竟,卫泽那样优秀的青年才俊,又去哪里找?虽说年纪如今看着大了点,可瑕不掩瑜不是?

谢青梓心里既是有些高兴,却也有几分恍惚,总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定下来了?怎么就这样定下来了呢?

她原以为至少要等到明年才会定下来的。可没想到……

卫皇后突然转变了主意,只怕还和卫王府有关系。只是卫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却是不得而知了。

她倒是想问问卫泽,不过却总觉得这个事儿卫泽也不会跟她说。便是只压了下去。

而谢昀那头知道谢青梓婚事定下来,却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就算完事儿。不过也没人在意谢昀的意思——更不会被谢昀影响了什么。

谢青梓第二日仍是进宫去了:交换庚帖这种事儿,她却是不必在家看着了。横竖官媒还能做什么手脚不成?

卫皇后一见了谢青梓,便是一挑眉:“我还以为你就不会进宫了。”

“怎么会?”谢青梓熟练的替卫皇后将发簪戴上,而后笑吟吟的撒娇卖乖:“我进宫多跟娘娘说说好话才是,还指望着娘娘日后给我当靠山呢。”

“哦?”卫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谢青梓就是个活宝,端的是叫人又爱又恨。不过这些招数偏偏还让她受用。

“这是其一罢了。最紧要的是,我还得继续跟着娘娘学呢。我这样连个半吊子都不算。将来如何能顶用?”谢青梓实话实说,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横竖在家中也无事,进宫陪陪卫皇后,再学了东西,岂不是好?

卫皇后听她这样说,心里倒是满意,不过嘴上也并不夸奖,只道:“嗯,算你还有些上进心。”

“今儿过来,倒是也替娘娘带了个好消息。”谢青梓笑着扶着卫皇后起身去用膳,而后才将话说完了:“哥哥服了娘娘赐下的药,倒是很受用。身子好了不少,让我多谢娘娘赐药呢。”

这个“哥哥”,指的却是霍铁衣。

霍铁衣传话是直接传回了陆家的——还是直接传给了陆夜亭。陆夜亭虽是没好气,却也是没有半点隐瞒,只转告给了她,叫她带进来给卫皇后知晓,好叫卫皇后放心。

“那不知过年之前能不能彻底好了?”卫皇后又问了一句。

这个谢青梓却是不好估算了。当下只能诚恳摇头:“却是不知。”

“罢了。”卫皇后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个事儿的确是没个确切答复的。谢青梓纵是给了也不过是撒谎罢了。最后,她又问起罗氏上门的事儿:“你们如何做的?”

“第一次挡回去了。第二日卫王妃送来了一对明珠作为赔礼,又态度十分诚恳。我母亲问明了,日后她以低我两成的聘礼娶次子媳妇后,便是答应了这门亲事。”虽说知道卫皇后是想知道过程罢了,不过这般说起自己的婚事,谢青梓还是觉得整个人都是不好意思,脸上滚烫得厉害,几乎是要烧起来,最后连声音都是要听不见了。

卫皇后本也是有些故意使坏的意思,当下看着谢青梓这般,倒是几乎不曾笑出声来,不过最后也厚道的没再进一步打趣,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婚事定下来也就是第一步,接下来且有得好戏看呢。”

谢青梓知道卫皇后说的是林家姑娘和卫晟的婚事,当下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能促狭道:“既是好戏,那咱们就好好看着就是了。娘娘也别太操心了,伤神总归不好。再说,您到底出了卫王府,也管不住他们了。他们想如何,就让他们如何罢。”

卫皇后是十分不放心卫王府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不过谁说又不是呢?如今圣上还在,卫皇后看着还风光,还能护着卫王府一些。等到圣上不在了,卫皇后虽肯定是太后,可是也不可能再如今日这般,到时候卫王府又如何自处?

虽说到时候反而对卫泽是好事儿,可是那到底是卫皇后的亲哥哥,卫皇后……也不至于就真的盼着那一日不是?

这事儿卫皇后只怕也是十分矛盾两难。她也就只能这么劝说一句罢了。

“卫泽要不了几日就要出门,定亲的事儿应该也就是这几日。只恐怕到时候我一连着几日都不能进宫,娘娘可不许恼了我。”谢青梓瞧着卫皇后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便是只好又用上了这一招。

不过这次卫皇后倒是没笑,反倒是问了一句:“卫泽一去,你若还要****进宫倒是麻烦,可要等到开春再来?”

“也没什么可麻烦的。我愿意进宫来的。”谢青梓觉着自己是来学东西,也是替卫泽尽孝心,故而并不曾生了任何偷懒的心思。此时卫皇后这样说出来,她反而倒是觉得不妥。

卫皇后点点头:“定亲这个事儿是有些仓促,你可觉得委屈了?“

“定亲只是第一步罢了,也不必委屈。再说了,这事儿最委屈的还是卫泽。”谢青梓这话是真心话,想着卫泽她甚至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以他的性子,只怕也不知是多想慢慢筹备着。可是现在这般……偏偏逼他的还是他的至亲……他心头难受可见一斑。我纵是委屈也有限,毕竟能和他成亲,做他的妻子,已是我修来的福分。”

若是没有这个事儿,也不知她还要等多久呢,所以委屈倒是真不委屈。

就是有些心疼卫泽。

卫皇后没想到谢青梓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最后倒是真有些愣住了。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你倒是心疼卫泽。你有这样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日后你们在一起过日子,你也要如此才好。卫泽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你日后多照顾他才是。”

“娘娘只管放心。我必是要做一个好妻子的。”谢青梓郑重应了,心中同样是一派肃穆。

卫皇后收敛了神思,又笑问:“她给你一对明珠?那倒是真是稀罕之物。说起来还是宫中的宝贝。”那东西,偏还是卫王从她这里诓骗了去,一转头送给了卫王妃的。当时她还怄气,没想到兜兜转转的竟是到了谢青梓的手里。倒是微妙得很。

第287章 情意深重

说起这对明珠,谢青梓的神情也是有些微妙的:“那对明珠被做成了一对耳铛,端的是招摇。我怕是戴不出去的。”

卫皇后也愣了一下:“怎么就做成了耳珰。那样大,戴着也嫌耳朵坠着疼罢。”

谢青梓也是这样想,嘟嘴道:“可不是么?我想了想,若真戴着出门,旁人只怕还觉得是瞧见了鼓着眼睛的金鱼呢。”

卫皇后登时就笑了:“无妨,你不爱戴以后拿去送人也是使得。不过,我这里有一对更好的,等你们成了亲,做成小灯笼到时候挂在帐子里当灯笼用,既不用换油,也不怕有味儿。”

卫皇后说得这般长远,谢青梓几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红着脸呐呐:“娘娘说什么呢。”

不过关于那对耳铛,谢青梓倒是也早有想法,还真不打算自己留着戴的。

再见卫泽时候,却是卫泽亲自送聘礼来谢家。

卫王府的聘礼……着实也不算是厚。谢青梓还想着卫泽会不会因了这个事儿心里头不痛快,毕竟卫王如今做得越是难过,卫泽心里只怕也越不好受。不过,让她微微宽心的是,卫泽倒是一脸平和。虽不至于像是对着她的时候那般和气温柔,可是看着倒也是能看得过去,丝毫没什么异样的。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卫王府纵然准备得薄了些,不过也毕竟有规矩摆在那儿,该有的一样也没少就是了。

而且若算是那一对明珠,也算是不错了。

谢青梓正想着这事儿,便是打算开口说几句话宽慰。

不过不等她开口,倒是就见卫泽另外单独捧出一个匣子来:“这是我的聘礼。”

卫泽单单将“我的”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三分。

谢青梓一下子就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当下几乎是哭笑不得——这可真真儿的是叫人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没想到卫泽竟然还单独又准备了一份聘礼。还和卫王府的另外又区别开来。

不过卫泽这般,倒是也让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卫泽竟是半点不在意那些事儿的缘故:卫泽早就知道卫王府会如何做,所以他为不委屈她,又另外准备了一份。或者说,一开始卫泽就根本没有指望过卫王府的。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般,最终莞尔一笑伸手将卫泽手中匣子取过来:“你倒是不心疼。卫王府的我收着便是赚了,你的,岂不是左手倒腾进了右手?”

“不一样。”卫泽笑了一笑,轻声认真道:“到时候你陪嫁过来,你面上有光。将来也不敢有人看轻了你。”

卫泽说得越是认真,谢青梓心里头就越是酸楚。卫泽如此,真的算是事无巨细的替她都思量到了的。卫泽如此,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担心她到时候嫁妆单薄了呢?毕竟谢家的情况摆在这类,本也厚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她的身份……虽说陆老夫人也早说会出一份嫁妆,可是总也不好越过谢家去。

而唯有卫泽送来的,既是光明正大,又是能叫人心服口服。还更是叫世人都知道了卫泽对她的贴心和呵护。

“大喜的日子,你竟是非要弄哭我。”谢青梓按了按眼角,将眼中的水雾吸去,然后睁着一双红兔子似的眼睛瞪了卫泽一眼:“你就是个混蛋。”

卫泽伸出手来,用旁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轻笑一句:“青梓,我是真高兴。终于算是定下来了。”他也终于是可以安心一二了。他再也不必担心旁人将她抢了去了。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水,缠绵又悱恻,只恨不得将一腔的心意全告诉卫泽知晓。只是这样的东西,又哪里是能轻易说得出口的呢?

故而当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灿然一笑:“是啊,总算是定下来了。以后你我便是未婚夫妻了。”

这样的说法却是狠狠的取悦了卫泽一回,让卫泽几乎是掩不住唇畔的笑意。

至于卫泽给她的那个匣子,谢青梓却是晚上才是打开来看。这个匣子是他给的,旁人也没多问,只让她自己收着的。也就是谢青樱一个小丫头格外好奇,非要凑过来看。

谢青梓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打开了——以卫泽的性子,必是不会在其中放什么私密之物的。所以自然无需心虚和防备,担心被人看看去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谢青梓一打开匣子倒是愣了一下神,好半晌才是瞪着眼睛问谢青蕊:“这怎么全都是——”

“全都是地契,房契,还有银票。”谢青樱将话接过去,还忍不住可夸张的“啧啧“了两声:”这么厚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几万两了。还有这些房契地契……卫世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多的——“

谢青梓一下子就被谢青樱这般感叹的话给逗得笑出声来:”胡说什么?“

谢青樱又感慨了一句:“不过看着这个架势,只怕卫世子是把他整个身家都是拿出来给出来了。他倒是真真儿的诚心诚意。”

谢青樱不说,谢青梓倒是还没想到那一层上去。不过,现在一想到了,她也觉得只怕还真是如此。纵是没全部拿出来,也是差不了多少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将银票拿出来数了一数,倒是真吓到了。里头竟是足足有五万两的银子。五万两银子……只怕谢家整个儿也拿不出五万两银子的。卫泽就这么的随手递给了她……

谢青梓这个时候,才觉得这个轻飘飘的匣子其实比什么都重。一则是放在里头的东西重,二则却是卫泽的心意重。卫泽心意之重,竟是重于泰山。捧着这一匣子的东西,她几乎是心里都涨满了。

银子自不是重要的,地契房契也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卫泽这般的心意。卫泽几乎拿出了全部身家来做为她聘礼的心意。

而卫泽如此直接就拿了出来,更是显得是对她的信任和看重。

就只这一样,她竟是就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谢青樱还兀嫌不够,又笑:“这真真儿的倒是让人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卫世子这一手,便是将天下男子都是比了下去了。”末了又长叹了一声:“姐夫如此,将来我嫁人,夫婿若是做不到如此,只怕我心里都要不乐意了。”

“你才多大?”谢青梓几乎是被这话逗得笑了,而后伸手弹了一下谢青樱的额头:“倒是想着嫁人不嫁人了。”

谢青樱“嘿嘿”直笑:“这不是防患未然?”

谢青梓懒怠和谢青樱说这个,只看了一阵子后就将卫泽送来的聘礼都妥善的收了起来。末了,想了一想之后,又去翻自己的梳妆台。只是翻了半晌没翻着,最后便是叫了荷香进来:“荷香,我那个收着宝石的匣子呢?我记得有一块不错的蓝宝石——”

“主子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这个了?”荷香纳闷的进来,开了箱子替谢青梓找。心头却是纳罕:谢青梓从来都是不管这些的。也一概没有操心过宝石什么的。今儿这倒是怎么忽然想起来了?

“嗯,忽然想起来了,翻出来我瞅瞅。”谢青梓看了一眼荷香,眼神倒是有些巴巴的。瞧着她那样子,倒像是个看着小鱼干的鱼儿。

荷香翻了半晌,才将那个匣子找了出来,交给了谢青梓,忽然是笑着打趣一句:“难不成主子这是想着定了亲,成亲也不远了,就想着做首饰了?是了,做出来不拘是自己戴,或是送人都是可以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就是想要做个东西,挑个合适的石头。”

说这话的时候,她悄悄儿的摸了摸自己的戒指,又抿出了一个笑容来。

匣子里倒是有不少的宝石,大的小的都有。谢青梓将这些都倒出来在一块素白的缎子上,仔细的一块块去选。

那块蓝宝石她仔细看了一阵子,到底是觉得有些小了,末了又去选别的。以她的私房,想找一块和她手上能媲美的宝石自是不可能。而且想送给卫泽的话,颜色也要仔细的挑。

谢青梓想了一想,又叫去铺排纸墨。

“阿姐这是要自己设计个什么?戒指还是发簪?”谢青樱在旁边看着谢青梓这般一顿折腾,此时倒也是看出了几分端倪来。而后便是笑问了一句。

谢青梓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歪着头问谢青樱:“你觉得发簪好还是戒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