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宁越想越觉得对,她和龚氏之间,本就没什么亲情,跟着她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决定,这种带着利益的防线最是松散不过,被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冲击溃败,让言昭宁对龚氏心生疑窦,这就是言昭华的攻心之策,看言昭宁的表情,很显然这个策略起效了。

言昭华看着言昭宁垂头思考的样子,便知道她此刻心中定是将一切都推到了龚氏身上,不由得替龚氏摇头叹息,有这么一个善妒又没脑子的外孙女,龚氏想把她扶上墙还真有点困难。言昭华说龚氏的居心叵测,那是应该的,毕竟她和龚氏有没有血脉牵绊,说龚氏什么坏话都不为过,可言昭宁不一样,她是龚氏的亲外孙女,龚氏有能耐,可以把谢氏这个庶女送进长宁候府做侯夫人这么多年,那么她定然也有本事将言昭宁送去威武候府做世子夫人,龚氏后面肯定还有后招,可饶是龚氏再聪明,她也没有想到,言昭宁这里,会这么快露馅儿,并且还给言昭华套出了些关键。

可言昭宁其实只要再聪明一点,对龚氏再稍微信任一点,兴许她这个时候就能立场坚定一些,只要静下来,稍微动动脑子,必然能看穿言昭华的伎俩。可偏偏言昭宁脑子不聪明,却还生性多疑,从来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会替和她同一战壕的人考虑事情,被人三言两语诈出话,拖了后腿不说,还想着背叛,踩着替她张罗的同伴肩膀往上爬,爬上去之后,说不定还会转过身来踹一脚让她做垫脚石爬上坑的同伴,最好把他们全都踩入万丈深渊,让他们再没有机会拖累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应该看着我倒霉的吗?你为什么教我怎么做?”言昭宁一连三个问题,对言昭华适当的表现出了自己的示弱。

言昭华心中断定,这番谈话之后,言昭宁已经完全生出了抛弃龚氏的心,想要踩着龚氏,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龚氏身上,正如言昭华所言,利用言修的同情心,最后搏一把了。

对于这样一个白眼狼,言昭华骗起来当然没有任何心虚:“我为什么要教你?你自己想想清楚!从小到大,我何时真正对你不妥过?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尽管母亲不同,可是父亲总是相同的,我说的话虽然难听,可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若不说的过分些,你又如何能醒悟呢?”

言昭宁似乎很感动,双掌捂着脸,缓缓的蹲了下去,无声的哭泣过后,才抬起头对言昭华说道:“大姐,我知道错了,现在就去向父亲请罪。”

第一百四十七章

言昭华说动了言昭宁,让人去请言修过来。言昭宁当着言修的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姨奶奶说替我看中了一门亲事,就是威武候世子,她说谭世子前途无量,家世背景都是一等一的绝佳,人品相貌亦然,说要想办法将我许给他,可是威武候夫人迟迟不应承她,她就急了,便让我主动接近谭世子,一来二往,我便犯下了这不可饶恕的罪,我承认,我是把心放歪了,我不该做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可是姨奶奶一再承诺我说,只要我和谭世子有了关联,就有办法把我嫁到威武候府去,可,可我哪里想到,姨奶奶的方法,是让我用这件事威胁父亲呀!我一开始糊涂,没想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还以为姨奶奶不会骗我,是真心想帮我,可是,先前由大姐与我分说之后,我才知道姨奶奶的险恶用心,父亲…我知道错了,可我大祸已酿,您就是打死我,我也已经犯了错了,我与您倔强,那是因为我害怕呀,爹…我害怕…您说我,我今后可怎么办呀?”

言昭宁声泪俱下,一切如言昭华所料,全都推到了龚氏身上,一如上回,龚如泉和龚氏算计她的时候,言昭宁也是如今日这般,将一切罪责推到龚氏身上,让言修将怒火转移。

可是言昭宁却没有想到的是,上一回,她是初犯,而伤害言昭华这件事情,在言修看来,更多的是姐妹间的龃龉,还没有上升到损害侯府利益和名声的地步,所以,言修在发过一通火之后,也就原谅了言昭宁,可是这一回不一样,言昭宁已经开始伙同外人,把心思动到了长宁候府,长宁候府是言修的命,言家本身就子嗣单薄,到了言修这一代,出息的也就是大房,其他房分出去过之后,仰仗的也就是袭爵的大房,言修拼了命的挣到了军功,将侯府发扬光大,俨然有逼近先祖之功绩,在他看来,动了长宁候府就是动了他的命,所以,就算言昭宁把自己说的再干净,把责任推得再彻底,言修也是不可能像上回那样原谅言昭宁的。

不过言昭宁将龚氏供了出来,也让言修确定了背后给言昭宁出谋划策的是龚氏,为了能让言昭宁嫁入威武候府,龚氏也算是费尽心力了,言昭宁说,她和谭孝之年前其实就已经认识了,实在御史府里,龚姨娘与御史府的一个宠妾关系很不错,知道谭孝之每年过年都会配耿氏在耿府住上好几日,龚氏就是借着这层关系,先让言昭宁撒了些金银与耿三小姐相熟,耿三小姐也有心攀上言昭宁,两人一拍即合,暗地里帮着言昭宁牵了不少线,过年期间,言昭宁便以三小姐相邀的名头,时常出入耿府,在耿三小姐和那名妾侍的牵线之下,言昭宁成功与谭孝之搭上,再说谭孝之其人,虽表面上看着像是个正人君子,身边无妻无妾,可是私底下却是有些放浪的,对送上门来的人来者不拒,一来二往,两人就此勾搭上了。

“爹,女儿也是受人蒙蔽,做出这种有辱家门之事,可是,求求您看在女儿也是被人欺骗的份上,饶了我吧,我不想坏了名声,我不想今后嫁不出去,爹…求求您,救救女儿吧。”

言昭宁跪爬到了言修面前,抱着言修的膝盖苦苦哀求,眼泪不住往下掉,她知道怎么说,怎么哭会让言修心疼,因为她从小便是这样做的,言修如今在气头上,最多打她几下,骂她几下,可若是打骂一顿能够让言修对她产生同情,继而帮她善后的话,言昭宁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可言修这一回,没有像上回那样暴怒,低头看着伏趴在自己膝盖上哭的跟泪人儿似的小女儿,半晌后,才伸手在她头顶上抚了抚,言昭宁感受到言修轻若羽毛的抚触,心中一喜,果然言修对她还是狠不下心的,不过稍稍求饶一番,他就开始妥协了,如果待会儿她再加一把力气,苦苦求一求言修,让他把她嫁入威武候府,那样一来,她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

在腹中斟酌一番后,言昭宁微微抬头,乞怜的看着言修,红眼咬唇,一派可怜的样貌,用无数次对言修道歉时那种口吻说道:“爹,女儿知道错了,可事已至此,总要有个解决方法才行啊,我…”

言昭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言修接过话头,冷冷的说道:“事情发生了,的确是要解决的,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完这话,言修伸手替言昭宁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珠,言昭宁做感动状,握住言修的手,正要再说一番感动言修的煽情话,却听言修接着又说了一长段叫人听了心惊肉跳的话。

“腹中孽子,我替你除掉。我们言家发源于宛平,宛平城外有一座清风庵,是我言家祖先修建而成,既是庵堂,又是家庙,那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十分适合修行,去了孽子之后,我就派人送你去那里,剃度出家吧,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回来了,好生修禅,祈求佛祖,保佑你下一世生在一个寻常人家,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断断容不下你这等恬不知耻,丧行败德之人的。”

言修的话说完之后,整个房中的气氛就变得更加凝滞了,房里只有三个人,言昭华一直坐在一边旁听,看着言修和言昭宁的互动,还以为言修出乎她意料,轻易原谅了言昭宁呢,还在心里纳闷,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要把言昭宁贬去家庙的意思了,那就是一点都不想挽回,一点都不想留后患了。

言昭宁也是傻眼了,原先的计划泡汤也就算了,言修居然还想让她去庵堂里过下半辈子,这怎么可以?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被放弃了今后的人生呢?在她的预想中,就算是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言修最多也就是打她一顿,关一关,上回她差点害死言昭华,这样残害姐妹的事情,言修也只是打骂了她一顿,在言昭宁看来,这回的事情,认真算起来,还没有上回事大呢,毕竟这回她没有害谁,她只是做了一些,她认为可以改变她今后人生的事情而已,为什么言修会这样生气?

颤抖着嘴角,难以置信:“爹,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我的气了,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言修却是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看着言昭宁,冷声说道:“我知道你错了,但你却还不懂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不过没关系,你接下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思考,你到底错在什么地方?只不过,从今往后,长宁候府的一切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瞧不上我给你找殷实人家,你瞧不上我给你的那些私产,都没关系了,你去了清风庵,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身外之名,都和你再无半点关系。你踏入庵堂那一刻起,我们便从此脱离父女关系,也让你了无挂碍,一心修佛修道!”

“不,不,爹,不要让我去庵堂,我不要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不该不自重,不自爱,我不该伤了爹爹的心,我知道错了,我不要去庵堂,我不要去。”

言昭宁这回是真的哭了,哭的非常伤心。

言修却无动于衷,言昭华也忍不住站出来说道:“爹,这事儿要不要从长计议。”

若是去了庵堂,那言昭宁这辈子就是真的毁了。言昭华虽然猜到言修很生气,但她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言昭宁被送去乡下避避风头,等候今后风头过了再回来找个人家嫁了。可没想到,言修会直接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

言修看了一眼言昭华,沉声说道:“你觉得她这样还能留吗?若不是去庵堂,那我现在就要杀了她,但我下不了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送去庵堂,是最好的结果。”

言昭宁面如死灰跌坐到了地面上,抬头看着言修,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刚才还觉得自己的事儿有转机,觉得言修对她法外开恩了,她的计划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是谁想到,言修一个转念间,就决定了她今后要走的路,庵堂…言昭宁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今后会去庵堂里过生活啊!去剃度做了姑子,那就真的和这个繁华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后就算言修开恩,让她回来,可那时,还有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她这么个被剃度了的姑子呀?

言昭宁后悔啊,后悔的百爪挠心,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和龚氏,若不是龚氏,她怎么会做出这样放浪形骸的事情来,怎么会让言修厌弃至此,都是龚氏害她!都是龚氏害她!

就在房内气氛凝滞,言修要招人进来做事的时候,堰伯在房门外敲了两下,对房内人说了个叫人意外的消息:“侯爷,公爷来了,说是有关三小姐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言修和言昭华对视一眼,两人对定国公谢国章的突然造访都感到十分惊讶,只有言昭宁从愁云惨雾中,缓缓抬起了头…也许,她的事情还有转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尽管言修现在并不想见谢国章,隐约觉得谢国章这个时候过来和他谈言昭宁的事情,必然和龚氏脱不开干系,言修不想见,却不得不见。

在花厅里,言修见到了谢国章,不意外的在谢国章身后,还看到了妖娆的龚氏,只见她低眉顺眼的站在谢国章身后,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谢国章面前,依然谦卑的像个小婢女一样,从不会让谢国章感到压迫,跟随言修身后一同进门的言昭华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龚氏这么多年来都能在定国公府中站稳了脚跟,可能跟谢国章在柳氏面前找不到自信有很大的关系,柳氏出身好,手段高,整治的国公府上下服服帖帖,就连谢国章这个国公,在她面前都未必能完全挺直了腰杆子说话,而谢国章又不是那种上进的人,久而久之,自然就更加喜欢亲近温柔小意的柔婉女子了,龚氏便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在谢国章面前伏低做小,懂事会说话,哄的谢国章将一些小错全都替她抹去,一心一意的宠着她。

言修给谢国章行礼,龚氏规规矩矩的偏到一旁去,不敢受言修的礼,言昭华也跟着言修身后,也没有表现的特别亲昵,反正谢国章对她早就没了好感,她也不必再装着了,谢国章一边喝茶,一边扫过言修父女,只觉得这对父女越看越像,都是表面乖顺,其实这两年暗自筹谋,俨然有崛起之势,让他感到压力。

“都起来吧。坐。”

谢国章挥挥手,让言修和言昭华站直了。谢国章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看言修依旧站在下首,还算满意,他自己坐在主坐上,旁边的位置自然不能让言修坐了,凭的让他得意,就抬手指了指右侧下首的位置,让言修坐下,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言修对这样的谢国章已经习以为常,言昭华也一派淡定,在她看来,谢国章年纪越大,越害怕失去威严,所以才会在这些细节上表现的这样强势,言修不会和他在这种小事儿上计较。

“不知岳父百忙之中前来,所为何事?”

谢国章就等着言修开口发问,沉吟片刻后开口:“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就是关于…”谢国章似乎也有些为难,可看了一眼旁边站立的龚氏后,就继续开口了:“关于宁姐儿的。宁姐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虽说年纪稍微有些稚嫩,但既然机会来了,那就不要错过的好。”

言修的手敲在椅子上,沉声问道:“不知岳父说的是什么机会?”

“别和我卖关子了,就是那个威武候府世子谭孝之嘛,我都听说了,宁姐儿和谭世子既然心意相通,那两家结亲自然是好上加好了,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言修被谢国章的话气得鼻孔有些冒烟,一时拿不准谢国章到底知道了多少,目光投向了谢国章身后的龚姨娘身上,忍着脾气,对谢国章笑着回道:“这…这也不是我说合适就能合适的事情,威武候府世子,将来那是要袭爵威武候府的,不是我去说三两句话,就能成的这事儿。况且,威武候府与长宁候府的事情,岳父大人多少应该也知道一些的,只怕宁姐儿和谭世子这件事,不容易促成啊。”

谢国章还想开口,却被言修抬手阻挡,只听言修继续说道:“岳父,宁姐儿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实在的,那丫头从小被我宠的没了样子,近日来酿成了一桩不可饶恕的大错,过阵子,我打算将她送到家庙里去,那孩子所作所为,太让我失望伤心,别说是威武候府的亲事了,就是其他人家,我也不敢将她嫁过去,所以,这件事,我只当没听过,岳父也请收回这个意思吧。”

谢国章和龚姨娘对视一眼,龚姨娘亦是惊讶,从谢国章身后走出,对言修堆笑说道:“侯爷,瞧您说的这样严重,三小姐今年才十四岁,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该送去家庙里啊,更何况,公爷还替她寻了这么一门好的亲事,侯爷您说是不是?”

言修对谢国章好言好语,因为他是女婿,可龚姨娘可不值得言修温言相对了,当即回击:“我竟不知,我一个朝廷一品大员,说话做事,还要一个姨娘来教导不成?”

龚姨娘脸色青了青,却没有跟言修对峙,而是退后一步,继续低头站到了谢国章的身后,隐忍的样子,看在谢国章的眼中,倒不是心疼,只是觉得言修太不给自己面子了,谁不知道龚氏是他最宠爱的妾侍,不说别的,就只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对龚氏这样说话,一拍桌子,怒道:“你这什么态度?她没资格教导你,我有没有资格啊?”

言修看着谢国章低下了头,到底没敢和他硬顶,谢国章哼了一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她犯了什么大错,要让你把她送去家庙里?我不管是什么错,她和威武候世子的这门婚事,我是管定了!”

对于谢国章不怎么讲理的话,言修也表现出了自己的立场:“岳父,这件事不是您说管就管的,就算您逼我,我也不可能为了那个不知廉耻的丫头去跟谭家提亲的。”

在言修看来,龚氏带着谢国章来,不就是为了让他去和谭家提亲吗?言修没那么笨,怎么可能被一个姨娘牵着鼻子走呢?可让言修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他却是猜错了。

只听谢国章瞪了他一眼说道:“谁说要你去了?这事儿我来办,谭家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并且谭城和他夫人都已经答应了此事,如今不过是替他们上门做你的说客罢了,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觉得都很不错,两个孩子也般配,虽说宁姐儿是三丫头,不过她生性柔顺,温柔婉约,这样的女子嫁去人家才是真正无后顾之忧的,不像那种自以为是的女子,就是嫁去了别人家,将来也是个祸头,不被夫家喜欢的。”

不用说,谢国章话里那句‘自以为是的女子’说的肯定就是言昭华了,上回她在国公府顶撞他之后,就让谢国章记恨上了她,再加上后来龚如泉事件,谢国章真心觉得她这个女娃子实在太多事,一切矛盾的源头,所以,从那之后,他对言昭华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一样看入眼的,言昭华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外祖父,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种话信口拈来,真是没考虑过这话的分量,言昭华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上一世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更何况是这样无关痛痒的话。

谢国章这个人真的挺好玩儿的,言昭华心想,他自己受不了别人的强势,自己却对其他人特别强势,处处弥漫着一股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

所以,即便言昭华知道谢国章话里说的就是自己,她也是鼻眼观心,站在言修身后,做老僧入定状,丝毫不为所动,不过,言修却是有些激动,一来是为谢国章对大女儿的非议,二来也是为谢国章的强势,还是那句话,从前他在谢国章手底下混日子,谢国章对他可以肆意摆布,可现在,他已经混出头了,谢国章却还毫无自觉,依旧想要用以前那种强势的手段控制他,这就让言修觉得很不爽了。

说道:

“岳父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谭家那边您已经说好了?宁姐儿是长宁候府的三小姐,是我的女儿,您怎么能越过我,替我和宁姐儿做这个主呢?您这样,让我很为难。”

谢国章斜睨着言修:“怎么?翅膀硬了,这点小事儿我还做不了主了?”

“别的事也就算了,可这件事非同小可,实不该岳父做主,还请岳父收回成命吧。”言修本来就在气头上,被言昭宁气得心肝脾肺都乱了套,对谢国章这种没有分寸的插手哪里忍得住。

谢国章再拍桌子,厉声道:

“别的什么事?我看你就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上回谢家二房畅姐儿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那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你就算如今成了人,可也别忘了当初的是谁提拔的你,若是没有我,你长宁候府能有今日吗?这回的事情,我已经拉下了老脸,替你周旋好了,谭家那儿也给我压了下去,你现在倒想来拆我的台?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这件事必须按照我说的做!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言修被谢国章激的站了起来,正要上前,却被言昭华在后面拉住,言昭华上前一步说道:“外祖息怒,事关宁姐儿一辈子的幸福,父亲难免冲动些,还请您老别介意。”

言昭华虽然是小辈,但身份绝不是一个姨娘可以比的,所以,谢国章虽然不待见她开口说话,却也不能像言修说龚氏那样说言昭华,再说,他也觉得刚才那番话说的有些重,言修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了,可见被他刺激的不轻,这个时候言昭华出来打圆场,倒也能稍稍的缓解一下冲突,谢国章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怒目瞪了一眼言修,便对言昭华回道:“哼,说这么多,就是让你别忘本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九章

言昭华挡在了言修面前,不让他把冲突越闹越大,对谢国章问道:“外祖能否告知,谭家是如何答应宁姐儿这桩婚事的,我记得上回宴会的时候,谭夫人还在和其他夫人高谈阔论,说至今还未有合适的人选,定要替世子好好挑选云云,这不过几日的功夫,怎的就定下来?外祖定然费了不少心力吧。”

无怪言昭华会这样询问谢国章,因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谭夫人对谭孝之的婚事抱了很高的期望,还指着讨一个身份高,家世好,人品端正,相貌倾城的儿媳妇,她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答应谢国章让谭孝之娶言昭宁?就算谭夫人不知道谭孝之和言昭宁私下里做的事情,可谭孝之又怎么肯?他若是真对言昭宁有心有意,也不会让言昭宁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就好像裴宣一样,言昭华感觉的出来,裴宣对她也很渴望,但每回两人都是点到即止,裴宣即使让自己难受一会儿,都不会贪恋她太过,始终保持理智,这样的克制才是对女子的尊重,不过情侣间相处的方式千千万万,言昭华也不是说,她和裴宣的相处方式就一定是对的,可男人爱惜女人的心那应该没什么差别吧。

言昭华的态度软和一些,谢国章缓了口气,对她回道:

“你看看,就连一个孩子都想的明白的事情,你就看不明白吗?谭家是什么人家,无缘无故的就能答应这桩婚事?我许了谭孝之神机营的职务,进去就是五品,谭家这才松口的。”

谢国章的话让言昭华和言修都愣住了,对视一眼,言修可坐不住了,坐直了身体对谢国章说道:“岳父大人,这…这…这又是何必呢。神机营取的全都是军中翘楚的世家子弟,可那谭孝之文臣出身,虽说也懂些武功,可神机营的事务一窍不通,您怎可许他这样的诺言呢?”

言修一听就知道谢国章说的是哪个职务,神机十六营的副营前阵子被调去了军部,那个职务就此空闲,有太多人盯着那个位置,谢国章和吏部尚书有些不菲的交情,若是肯全力替谭孝之奔走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实现,但言修不懂的是,谢国章为了促成谭孝之和言昭宁,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吗?

就连言昭华都觉得谢国章太疯狂了,这个老头也不知是为了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还是真的已经糊涂的不行了,先不说他要为这件事情做多少努力,只说谭孝之适合不适合的问题,若是合适也就罢了,若是不合适,那么作为举荐人的谢家会不会遭受连累。

突然言昭华有点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龚如泉能够把谢家陷害的那么惨了,有谢国章这种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当家人在,只要稍微用点心找,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不规矩的地方,这样有心害他的人只要稍事周旋,就足够让上位者对谢家忌惮,继而陷害成功。

“我这么许诺怎么了?退一万步说,若不是因为你和柳氏从中搞鬼,谭家早就来跟华姐儿提亲了,到时候谭言两家一家亲,我又何至于做这些事情呢?不过你们既然替华姐儿拒绝了谭家,那也就别怪我偏着宁姐儿,我谢国章的外孙女,就算不是嫡长女又如何?我照样能把她嫁给一等侯府中去。”

谢国章一脸得意,似乎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感到了自豪。言修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言昭华则纳闷,谢国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若说为了宁姐儿,言昭华说什么都不信,若说为了龚氏,谢国章也不像是会这样费心的人,那到底是什么促使谢国章这样费心费力呢?

言昭华将目光扫到了低眉不语的龚姨娘身上,暗自思索着,龚姨娘到底是以什么借口说服谢国章的?

是了,谢国章之所以这么费心,想必定是觉得将宁姐儿这个温婉柔顺,十分听他话的外孙女嫁去谭家,那么不仅可以牵制言家,将来等谭孝之袭爵之后,说不定还可以把控谭家,谢国章手段不行,却十分喜欢用这种自作聪明的方法来做事,龚姨娘肯定就是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他做这件事的。

谢国章听了她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既能彰显他的能力,又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道理言昭华既然能想明白,言修又如何想不明白呢,不禁为谢国章这种自作聪明的做法暗自摇头,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觉得别人就应该要附从,但言修又怎么可能将言家送出去给他作为他笼络谭家的筹码呢?

笑过之后摇头:“岳父对宁姐儿的厚爱我很感激,但…这件事,不能就是不能!宁姐儿必须去家庙,她犯的错绝不是米分饰就能够太平的,您身后的龚姨娘如何教唆宁姐儿做那恬不知耻的事情,您可以自己回去问问她,但如果龚姨娘觉得,宁姐儿只要按照你的吩咐做了那些事,我就对她无可奈何,那你就错了,我宁愿将她关起来,一辈子不见天日,也不会让她成为你手里的筹码,你想利用她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绝无可能。”

言修的话说的清清楚楚,让谢国章和龚姨娘都有些尴尬,看来龚姨娘教唆言昭宁做的事情,谢国章是知道的,可他既然知道了,却还依着龚姨娘来做说客,可见他是多没有原则和道德修养,而言修的话,说的虽然决绝,但言昭华却不觉得有什么错,因为言修脑子是清楚的,怎么可能把怀了孕的宁姐儿就这么嫁到谭家去?这不等于是把一件能伤害言家的武器,就那么交到别人手中吗?只要交出宁姐儿,就等于交出了这件事的主导权,今后有了问题,坏的也只是言家的名声,那个时候他怎么办?唯有投鼠忌器,竭力掩盖啊,这样一来,不就正中了谢国章和龚姨娘的下怀,使言修不得不遵从他们的意思,以这件事为理由,今后都必须和他们站在一条船上了。

这是个连环计,言修看出来了。龚姨娘一直在心里恨言修上回打伤龚如泉的事情,所以,始终憋着坏,她教唆宁姐儿不顾身份倒贴谭孝之,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宁姐儿好,可实际上却是利用宁姐儿牵制言修,只要言修表现的不那么坚决,那就等于是入了圈套,一环扣一环,将来就算后悔都没有退路。

“言修!有些事情你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了,我都已经为你们言家做到这种地步,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既然你把话说明了,那我也不和你卖关子了,宁姐儿和谭世子早已心意相通,我来与你做说客,也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子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你这般横加阻拦,我竟不知你是为的什么?”

因为言修的坚决,谢国章只好继续和他讲道理,却迎来言修冷哼一声:“哼,心意相通?您的姨娘是这样与您说的吗?我倒要问问她,是这么回事吗?”

先前龚姨娘插嘴,被言修训斥,现在言修将矛头对向了她,龚姨娘不急不躁,勾唇回道:“不是心意相通又是什么呢?我一直与三小姐说,让她定要牢记言候的言传身教,牢记言家的家规,与人相处时要克制,侯府这样的人家,不比升斗小民,规矩自然是要多守一些的,言候觉得我这么与三小姐说,哪里不对吗?”

龚氏指桑骂槐,她教唆了言昭宁做了丧德败行之事,反过来拿言家的家规和言修的教导说事儿,明着就说言昭宁会这样,完全是言修教导不周的原因。

言修当即气得怒目相对:“言家家规再好,也禁不住有些人的恶意教唆。”

龚姨娘最会的就是四两拨千斤,这么多年在谢家横行,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不是没有理由的,勾唇反击:“侯爷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若是家规森严,侯爷管教得当,哪里有旁人恶意教唆的事儿?就好像大小姐,洁身自好,自尊自爱,就是旁人再如何教唆,大小姐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是吗?”

言下之意,又是将责任推到了言昭宁自己身上,说她不懂洁身自好,自尊自爱,言昭华在一旁听了觉得好笑,忽然明白了,言昭宁那推卸责任的性格是遗传自谁,谢氏,龚氏,再加上言昭宁,这三人的处事方法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龚氏要比谢氏和言昭宁,年轻的时候多受一些苦,生活经验更丰富一些,脾气更收敛一些,可谢氏和言昭宁会是这种性格,与龚氏的言传身教脱不开干系。

言修此时也恨,恨自己没有对小女儿尽到教导的责任,让她如今长歪成这副样貌,还要累他在这恶人面前处处受制,说到底,龚氏也不过就是把言昭宁当做一个工具,一个挡在她身前,用来牵制其他人的工具,因为但凡她有一点点在乎言昭宁的感受,是绝对不会让言昭宁用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冒险方法行事,因为这件事若是不按照她的计划那样走的话,言昭宁的下场很可能会特别凄惨,这不是一个疼爱晚辈的长辈会做的事。

第一百五十章

言修被龚姨娘的话给气得笑了出来,正要出言反驳,却听谢国章大声道:“够了,现在是和你们在讨论家规的事情吗?不要忘了主次,反正我是和谭城说好了这门婚事,两家结合,将来只有好处,你不要以为自己打了一回胜仗,在圣上心中,你就有多厉害,多上得了台面,没看见谭家也晋升了吗?谭城更是升了官职,恩宠不比你长宁候府要少,你若是聪明,这个时候就该抓紧了机会,别等到谭家反悔之后,后悔莫及。就算宁姐儿再怎么不好,如今也就只有谭家能收了她,其他人家,想都别想了。”

谢国章的提醒让言修回过神来,此时此刻确实不应该和龚姨娘争口舌之利,又遭到谢国章的逼迫,言修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谢国章面前,掷地有声的说道:“岳父,姑且不论旁的人家要不要宁姐儿,单就谭家这事儿,我是一万个不同意,宁姐儿现在还是我长宁候府的人,她的事,自然由我这个父亲做主,我不同意她嫁去谭家,岳父大人若是觉得不满意,那便只能去殿前告我了,今日恕不挽留,您请便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言修便再也不打算给谢国章任何面子,转过身就离开了待客的花厅,言修已经下了逐客令,言昭华自然没有留客的道理,跟着言修身后,对谢国章行了礼,然后便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国章被这对父女的行为惊讶的愣在了当场,倒是龚姨娘先反应过来,扶着谢国章说道:“公爷,这…咱们好心好意的来给三小姐做媒,就算公爷不是三小姐外祖,是个寻常亲戚,侯爷也断没有这般落人脸面下逐客令的,奴婢可真是见识到了侯府的规矩,也,也太不把公爷放在眼里了。”

谢国章本来就在气头上,被龚姨娘这些话一激,当场就怒了,站起来抬脚就踢翻了花厅里的桌子椅子,吓得外面伺候的人全都退到了一边,不敢上前,谢国章边走边将挡在他身前的侯府下人全都踢翻在侧,气势汹汹的离开了长宁候府。

下人们将谢国章的这种行为记下了,过来禀告了言修,言修只重重的哼了一声:“随他!”

堰伯上前劝慰:“侯爷,到底是公爷,您的话说的是不是太重了些?”

言修却大为光火:“重什么重?不说重一些,他还真当我是纸糊的!”

言修的确动了真怒,谢国章这样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是对他极其不尊重,就算他长宁候府还是那个二流三流的侯府,也轮不到他来这里指手画脚,指挥他做事,更别说是现在了,谢国章真是看不准形势,还以为定国公府百年不衰呢。

谢国章其人,一辈子都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来,成天的想要玩弄权术,却不知道在这些方面吃了多少亏,也是国公府前几辈挣下的功绩太多,这才维持了谢家这些年的鼎盛,可这只是眼前,稍微有些远见的人,谁还看不出谢家已经渐渐没落,别说国公自身没什么本事,就连谢家子孙里,有才干的都没发现几个,而谢国章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疏忽了对子孙的培养,以至于谢渊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身上却只有一个徒有其名的职务,虽然没犯什么错,可也没多少建树,而谢国章对此并不以为意,还觉得,只要有他这个国公在,谢家子孙都能荫及,可他却从未想过,就连他自己都是受祖辈功绩荫及的对象,不思进取,一辈子浑浑噩噩。

堰伯还想劝一劝言修,却被言昭华拦住了,对堰伯摇了摇头,让他先下去,堰伯给言修和言昭华行了礼之后,欲言又止的叹息退了下去。堰伯走后,言昭华才来到言修身旁,拉住了他的胳膊,言修在气头上,谁都不想理会,回头看了一眼大女儿,瞧见她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睛里的淡泊和睿智,让言修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过世多年的谢薇,他和谢薇刚刚成亲的时候,他还年轻,也曾在谢薇面前抱怨过谢国章太过强势,那个时候,谢薇也是这样扶着他的胳膊,静静的凝视自己,谢薇的目光对言修来说,有一种很奇异的冷静效果,仿佛只要看见她的目光,所有的愤怒和烦躁都会消失不见。

言昭华的目光虽然没有谢薇目光那么大的效果,但却能让言修想到谢薇,深吸一口气,言修压下了满心烦躁,在言昭华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才顺着气,让言昭华把他扶到椅子上去坐下,小女儿这件事情,确实让他久违的头疼了,言昭华见他似乎有些痛苦,想起言修自南疆回来之后,便落下头疼的毛病,许是在战场上吹多了凉风,风寒入骨,一有难事,就觉得头疼,绕到言修身后,用不是很专业的手法替言修按着头上的穴位,虽然不能完全解乏,但有这份心,总是能让言修稍觉释怀宽慰的。

“宁姐儿这件事情,你觉得我做的对吗?”言修闭目养神,一边感受着女儿的孝心,这般出言问道。

言昭华的目光落在言修头顶那几根白头发上,稍稍迟疑后,说道:“我觉得父亲做的对,宁姐儿就算要嫁人,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嫁,我不知道谭家是什么心思,但总觉得在这样利益驱使之下,谭家就算跟外祖妥协,以宁姐儿为利益交换,这样就算把宁姐儿娶回去,也不会真心对她好,与其将来煎熬,不如现在父亲快刀斩乱麻。”

言修耳中听着言昭华的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有点意外大女儿的睿智,原本他以为言昭华说出的话,应该和他脑中想的事情差不多,谢国章现在完全就是被龚姨娘说动了心思,想要借着宁姐儿这事儿控制言家和谭家,这方面言修虽然没有和言昭华细说,但是他相信大女儿肯定能想到这些,若是她此刻说出这些来,言修不仅不会感到奇怪,还会觉得大女儿和自己心思一样,可是没想到大女儿首先说的,却是将来宁姐儿会不会幸福的事情。

所以说,人都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能从细节中看出人品来。若是华姐儿的心胸如宁姐儿那般狭隘,那么她今日就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换位思考,若今日是华姐儿做出了这种事情,宁姐儿肯定不会想到华姐儿今后的幸福问题,定然落井下石,在他面前有多少坏话,说多少坏话。平日里,就算华姐儿没什么错,宁姐儿都能在他面前抱怨那么几句,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只觉得小女孩儿心思,却从未想过见微知著,没有对宁姐儿的想法及时纠正,以至于让她无法无天,酿成了今日之无法挽回的大错。

言昭华不知道言修现在脑中在想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言修对言昭宁就算处置的再严厉,可在他心中,那还是他的女儿,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他怎么会希望有人再落井下石呢,言昭华不是心疼言昭宁,而是看在言修头顶的那几根白发上才这样说让言修稍觉宽慰的。

事实上,言修他不知道的是,言昭宁那孩子已经没的救了,若说她处置脾气不好,受了奸人蒙蔽倒也罢了,可是她那野心根本就是受人蒙蔽,而是她本身的意思,不过是被人诱导出来之后,顺势被说服罢了,她若不是觉得那么做了,自己能得到好处的话,哪可能会这样没脑子,完全按照龚姨娘的吩咐去做?就冲着她这祖传的自私与疑心,也不可能完全将自己交给龚姨娘去安排呀。

可是这些话,言昭华自己心里知道,却是没法和言修说的,说了只会更加打击他,这并不是言昭华想看到的。

“那你觉得…宁姐儿这事儿该如何处置?她腹中那…又该如何处置?”

言修再次绝望的闭上双眼,伸手捏着仿佛要炸裂的眉心,从前他觉得只要把自己的事业做好,一切就都能好起来,可是没想到,有个不懂事的不孝子女,竟然会让他这样头疼。

言昭华垂目思虑,言修稍稍回头看了看言昭华,没看见她的表情,只在她的衣带上看了一眼,呼气说道:“我也就是问问,不是要让你真的拿主意出来,你别害怕。”

原来言昭华的沉默让言修觉得自己给她施加压力了,竟出言安慰,言昭华嘴角微动,沉吟片刻后,才对言修回道:“女儿没有觉得害怕,也想替父亲分忧的,只是我经验少,能力有限,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稍微提一些看法,至于最终该如何处置,自然是有父亲决定的。”

言修转过身,言昭华的手便只能从他头上拿开,父女相对,言修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看看可行不可行。”

大女儿的睿智,言修是见识过的,总觉得他这个大女儿有一种超脱年龄的聪慧,她细心仁慈,兴许真的能说出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见解来,她那种由内而发的淡定,没由来的叫人对她的看法很好奇,又很放心,竟真的静心聆听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言昭华低头踱步,从言修身后走出,边走边缓缓开口道:“我觉得宁姐儿这回确实是犯了很大的错误,父亲罚她悔过是应当的,只不过,未必要去家庙剃度,宁姐儿今年才十四岁,有很多认知都比较模糊,再加上太太去世也早,虽然有我这个姐姐,但有些事,我自己都一知半解,没法教导和指引她,没有人和她分说这些道理,这才让她走歪了些,咱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责任的。”

说到这里,言修插言:“不用替她辩解,要说娘亲去世的早,你娘比她去世的早多了,也没见你歪成什么样儿啊,就是那丫头本性如此,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爹您别激动,我不是在和您说道理嘛?”言昭华打断了言修的气话,言修忍下性子,耐心听言昭华说道:“您生气,我了解,但您也得冷静下来想想您这么做是不是最合适的,您现在气头上,一句话的功夫,就要把宁姐儿一辈子给了结了,真这么做了,您今后指定得后悔。”

“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今后就断没有后悔的道理!她做出这种事,我没要她的命就算是对得起她!”

言修这话说的确实是本心,言昭宁做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容忍,他也不想毁了她的一生,是她自己毁掉的,并且如果不把她送去庵堂,到时候,因为她这件事情毁掉的也许就是整个言家了,所以,就算心中不舍,言修依然会觉得这么做。

在外人看来,这个决定可能有些冷血,但是言修却不得不做,转首对言昭华说道:“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宁姐儿不自重,做出有辱家门的事,这是她的报应,你无需替她求情了,纵然你与她姐妹情深,她却未必领你的情,那孩子的心性已经歪的不成样子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怀疑你,所以,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插手了,交给我来做就好。”

言昭华只是说一说可能,并不是真的要插手替言修解决言昭宁的事情,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却被言修抬手制止:“你虽然能干,但这种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法做,恭王府的赐婚圣旨估摸着下个月初就该下来了,我会在那之前,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你这些日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吧,今日你外祖定是瞒着你外祖母来的,他回去之后,你外祖母该就知道这件事了,明日她定会派人前来问你话,对你外祖母,你倒是不必隐瞒什么,她总不会害我们,让她知道事情严重,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言昭华仔细听着言修的话,问道:“若是外祖母要问,必然是差舅母来,可舅母与恭王府牵着关系,一五一十告诉舅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