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祁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笑容却冷了很多。

并不是因为月霓裳含沙射影的话,而是因为那支碍眼的胳膊和手。他都没有搂过抱过的地方,这是从哪个角落里面冒出来的家伙,竟然先他一步占去了瑶瑶的便宜!

安子衿那胳膊搡了搡边上的好友,眼神示意到另一边。

宁祁很不情愿,抿着唇,笑容略略有些暗沉,转身的那一瞬,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的一点也看不见了。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要牵扯到瑶华,她并不是你所能算计的人。”安子衿一改往日的随心所欲,严肃认真地看着宁祁说道。

宁祁不在意的整了整袖口,此时此刻,他觉得,或许楚瑶华的真实面目,安子衿是知道的。想了想,他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就这么肯定是我去牵扯她的?我用人,向来是你情我愿,自己踏入局中,我为何不能用?瑶瑶可不是你所了解的那般的脆弱,对她,我可是中意的很呢!”

“她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宁祁,不管她是自己入局的,还是你请入局的,至少不要伤害到她,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出乎意料的,安子衿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楚瑶华到底是什么人,他对她的维护,让宁祁心惊。更多的是心底升腾起来的那种不确定感,让他非常的不悦。

转头顺着安子衿晦涩难辨的眼睛,看向另一边靠在栏杆上,与月霓裳的行为动作有些许暧昧的楚瑶华的身上。沉吟了一会儿,宁祁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阴沉语气反问道:“安子衿,你喜欢瑶瑶?”

第三七章 各种心思

“安子衿,你喜欢瑶瑶?”

突兀的话,让安子衿瞪大眼睛看向他,黑眸微微闪躲了下,并未马上回答。

喜欢楚瑶华吗?

安子衿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只此而已。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安子衿有些怀恋小的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叫着‘子衿哥哥’的小女孩,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变成现如今的模样。可她始终是他最放心不下的那个女孩,即使多年不曾回京,他始终留有人在汴京中保护她,不希望在他不在的时候受到伤害。然而,在一次次的消息传来,他不禁有些怀疑,这当真是是当年的楚瑶华吗?

喜欢吗?或许更多的是放不下,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喜欢。但他知道,现在他确实是放不下她。

“宁祁,我自己不知道,所以我无法回答你!”安子衿最后还是摇着头有些迷惘的说道,“但是我知道,我放不下她,无论是多年前,还是现在。无关乎男女之情,至少现在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妹妹,仅此而已!”

安子衿说的是实话,宁祁看的出来。相交多年,有些话,他相信他不会瞒着他。而他也自认为能看得穿。

宁祁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答案,意有所指的轻声说道:“人生难得糊涂,我希望你的这个糊涂是一辈子!子衿,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日后后悔了,也没有回头路了。”

对于现在的宁祁来说,楚瑶华是不同的,或许不能说是喜欢,但他决计不希望在他还有性趣的情况下,有人插手到他们的中间来。

楚瑶华对他来说并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他也从来不曾将她和一般寻常的女子相比较他有一种感觉,楚瑶华适合得到最好的,也只有最好的,才配的起她。

宁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放不下,那就顺心而为。在他兴致还有,不曾消散之前,他有的是时间。

但是,若是有一日,他当真腻烦了楚瑶华的话,他也绝对不希望安子衿捡起他不要的舍弃的。他曾经确实是抱着利用安子衿的想法,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安子衿是真的当做友人。女人和友人,肯定是友人比较重要!

现在的宁祁是这样的想法!

当时当日后他深陷其中,才发现,原来口头语现实竟然相差如此之大!

安子衿扯了扯嘴角,倏地转过身,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伸出手,然后握成拳,下一刻又松开,五指全展,低声道:“宁祁,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如果当真明白了,我会尽我自己所能的去争取。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哪怕发现的晚了,勇敢承认有何关系?无愧于心就好。”

若是有一日,他当真发现自己对楚瑶华抱着另一层面的感情的话,他会去争取。哪怕最终不得所愿,哪怕就像是宁祁所说,真的是晚了,至少心中无悔就好!

楚瑶华脸上含笑望着面色不好的月霓裳,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到底做错在什么地方,无辜的眨着眼睛,让月霓裳一肚子的火气,最后却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

轻轻的拂过她被风吹拂到脸颊上的俏皮的发丝,月霓裳叹了口气说道:“仗着武功好,就无所顾忌了是不是?他是谁?是麒麟王之子,未来的麒麟王,再怎么无害,身份血统改变不了,你难道不清楚?你让我说你多少遍,在做出任何的决定之前,至少得先经过脑子一遍!”

“他是皇上下旨赐婚,我未来的夫婿!我只记得这个身份,不需要记得其他的身份。”楚瑶华固执的很,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你当真想要嫁给他?即使不喜欢他!”月霓裳问道。

楚瑶华歪着头,露出温柔清淡的浅笑:“对,哪怕我不喜欢他,可谁能保证日后我就不会喜欢他?”顿了顿,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对月霓裳说道:“霓裳,若是有一日,我在汴京无牵无挂,无恨无怨,我依旧还是一如既往的楚瑶华,那么我们就天地为家,浪迹天涯如何?我想,如果是和霓裳在一起的话,一定是最开心,无忧无虑的。”

不用算计,不用步步为营,不用精心筹谋,只是单纯的在一起,倒也很好!

楚瑶华知道,世事多变,谁也无法预料,明日,后日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她说,当她无牵挂了,依旧还是之前的楚瑶华,那么就离开。

人是多变的,她无法保证自己就一定还是能一如既往,所以这个承诺在她看来,或许只能是一个口头承诺,到底会不会成为现实,谁能知道呢?

月霓裳与楚瑶华相交多年,自然能听出她话中所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阿楚,守好自己的心,那就一切不会改变!”她能说的只有这些,她不明白楚瑶华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但她会一直都在她的身后支持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楚瑶华歪着头,抿唇浅笑,不点头也不答应,只是笑着,浅浅的笑着。

本该是欢喜的游湖玩乐,最后却是各怀心思的就这么散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宁祁将她送到瑶华阁的时候,说是下次再来找她。

本就不喜欢与宁祁多接触的楚瑶华,乐得自在。

回到瑶华阁,脑中响起月霓裳的话:“阿楚,守好自己的心,那就一切不会改变!”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哦,对了,她没有说话,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回答。

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此时此刻,她感觉到胸膛心在跳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也还是有心的呢!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根本没有心,在杀了那么多的人之后,在对自己的妹妹都毫不留情下手,她当真有心吗?

是了,她有心,只是却是冷的,被锁上一层层的铁链,锁在身体中冰封住。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打开它,即使是她自己都不能!

既然这样,她的心又何必去守呢?无论多久,心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直到她死了,也许会成为养分送于她最喜爱的血蔷薇做养分。

楚王府的管事奉命来传楚瑶华,见到的就是在秋千上垂眸沉思的仙画,眼底惊艳一闪而逝,心中不免叹息,为何王爷就如此不待见郡主呢?这个世上上哪去找郡主这般画上一般的女子?

心中再如何惋惜叹息,他也深深知晓自己的身份。

快步的上前两步,他躬身道:“郡主,王爷有请!”

第三八章 剑拔弩张1

“你倒是给本王说说,为何你独独扣下那些东西?楚王府何时分的如此之清,本王何时又说了将那些东西给你了?啊?”

书房中传来阴森森的怒喝咆哮,楚仲宣目光阴冷的望着面前始终面含轻笑,不温不火,不怒不慎的女儿,他真的是想要一巴掌拍死她,这样的女儿,他宁愿不要。

可能是因为楚灵玉的命格,但是另外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儿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自己的女儿,与女儿同为一品,想到朝中的那些人提到楚瑶华时的赞赏模样,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觉得自豪欣喜。可时间长了,他总觉得那些人是故意在拿楚瑶华消遣他,让他很没面子。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仲宣开始厌恶着这个女儿,即使知道她很优秀,比楚灵玉更加的优秀,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种子一旦种下,就只会是越来越茁壮,无法拔除!

楚瑶华浅浅一笑,扫了眼在楚仲宣边上柔声宽慰,轻抚其胸口,暗中得意洋洋的望着她的薛燕,轻柔说道:“父亲也莫要生气,瑶华如此做,也是为了父亲,为了楚王府!”

楚灵玉扬起一丝嘲讽的笑,话音却却是轻柔动人道:“姐姐这是在怪母亲,怪母亲不会掌家,所以才会不放心将楚家的一切都交给母亲?母亲也不是要夺走你的东西,只是账目不清,楚王府管理起来也就稍显力不从心。姐姐若是不放心的话,大不了现将账目交给母亲,母亲会好好的将其核算清楚,到时再交给姐姐不也一样?姐姐把持账本地契房契不放,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越俎代庖之言?京中之人向来称赞姐姐如仙如画一般,更是位居一品,与爹爹同其。要是传了不好的消息出去,不说伤了爹爹的名声,就是想想姐姐刚刚定亲,若是损了自己个儿的名声,麒麟世子退了婚,该如何是好啊!”

薛燕满意的望着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想到,以前事实都需要她好生轻言细语交代一番的女儿,现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且句句在理,不动声色的将楚瑶华的身份摆出来。

窥了眼身边怒气更甚的楚仲宣,薛燕悄无声息的收回自己的手,慢慢的退到了一旁。

漫不经心的剃了下指甲,薛燕露出柔和的笑意,轻声宽慰道:“玉儿,怎能如此说话?瑶华的性子,旁人不知道,楚王府的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即便是位居一品,人人称赞王爷有一个好女儿。但你可瞧见瑶华何时显摆过?何时那身份压过人?她是你嫡长姐,即便是有什么不是,哪是你能插嘴的?不说你是妹妹,单单论身份,瑶华是一品郡主,你是三品郡主,如何能如此说话?瑶华这些年来为楚王府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母亲说的是,我也并非是在寻姐姐错处。只是就事论事,我也是担心姐姐会因为一时想不开,犯了糊涂事儿不是?”楚灵玉噘着嘴巴,走到薛燕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娇声说道。快速的瞥了眼始终面不改色,笑意不改的楚瑶华,楚灵玉眉心微微蹙起,低垂的眸子中划过厉色,又在转瞬间快速的隐藏起来。

接着说道:“不过母亲不用太较真,毕竟那是姐姐亲身母亲的陪嫁之物,姐姐想留着作为自己的陪嫁物,倒也说的过去!说来,姐姐早些时候不就告诉过母亲,让你不用操心她的婚事,她的婚事她自己会瞧着办的!姐姐言外之意,是否就是这些被姐姐扣留的物什,便就当做姐姐的陪嫁之物呢?”

从始至终,楚瑶华都一句话不曾说,楚灵玉与薛燕母女两个看似是在帮她说话,却每个字,每句话,无一不在挑着楚仲宣的怒气。不只是没有平息下去楚仲宣的怒火,反倒是将其的怒火拨弄的愈发的猛烈。

楚灵玉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在这里将楚瑶华扳倒,但是她必须要一点点的削弱楚瑶华在楚王府,在汴京的影响力。

虽然她有凤凰命格,更被披言凤临天下,可毕竟前面还压着一个楚瑶华。加之她毕竟是庶转正,京中那些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们,见着她虽说是恭敬,可她能从她们的眼底深处瞧见不屑一顾的。若非是身份使然,她们压根就不可能拿正眼瞧她的。

但她也清楚,就是因为是身份使然,她更是要抓住现在的身份,狠狠的打压楚瑶华,取代楚瑶华,超越楚瑶华!

“够了!”楚仲宣震怒不已,大喝一声,看向楚瑶华的目光愈发的嫌弃厌恶。平息了一下胸腔翻腾的怒意,指着薛燕,冷冷的看着楚瑶华命令道:“将账册地契房契都交给你母亲,此事就此揭过。至于你的嫁妆,楚王府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自然有你母亲给你张罗,你少插手为好!”

“关于这个,父亲,恐怕女儿不能答应了呢!”没有一如既往的乖巧迎合,楚瑶华这一次却是笑着摇头反对道,“父亲的任何要求,女儿从来不曾拒绝过,只有这一次,恕女儿不能答应!”

“楚瑶华,你这是要翻天了不成?”楚仲宣猛地一扫书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声也难以掩盖楚仲宣暴怒的喝斥声。

“姐姐,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姐姐何以如此坚持?妹妹之前不是说了,只是让母亲对对账罢了,不会当真拿了去的。”楚灵玉快步的走到楚仲宣的身边,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楚瑶华,眼底浮现难以置信,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向温顺随和的姐姐会突然反抗父亲。又柔声安慰楚仲宣道:“父亲莫要生气,姐姐也只是说笑的,哪能当真?姐姐向来听话,此番如此之说,定然是有什么原因的!实在不行,父亲也不要再要姐姐那什么房契地契了,母亲也不是非要知晓那些东西才能掌家,也不过是过了场子罢了。父亲何必为此身外之物,伤了父女感情?”

“玉儿你到边上去,今儿本王还就不相信了,难不成楚瑶华还翻了天不成?”楚仲宣动作粗鲁,却又小心的不伤到最疼爱的女儿,前后语气相差天地,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是在对亲身女儿在说话。

楚瑶华噙着笑,并未动气,也不见害怕,依旧笑盈盈的摇着头,柔声道:“父亲,女儿还是那句话,恕女儿不能答应!”

第三九章 剑拔弩张2

楚瑶华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显然是惹恼了楚仲宣,他三步并作两步的疾步走到楚瑶华的面前,扬起手就要落下。

“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打你?还是你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就算本王现如今打了你,你以为皇上与皇后还会为你做主不成?你是本王的种,本王就是打死你,谁能说一句什么?”

对了,楚瑶华再如何的得圣意又如何?她是他的女儿,就是打死了,话理也在他这边,皇上皇后原本虽说是宠着她,却也不能管到他的家事上来吧?再者,皇上与皇后现在显然是已经放弃了楚瑶华,将重心放在楚灵玉的身上。一个被舍弃的弃子,难道还能翻出天不成?

原本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下手的楚仲宣,想到这里,心定了,就算是到时候皇上与皇后想起来问一问,他就推脱一番,还能如何?

想到此处,楚仲宣本就阴冷森寒的眸光,愈发的冰冷残忍起来,甚至本来扬起的手掌,更是改握成拳,他不是打算打一巴掌,而是想要挥一拳。

“父亲何必动怒?父亲甚至都不曾听女儿一句解释,就定了女儿冒犯父亲之罪,此罪,女儿定然是不服的!”楚瑶华淡淡的扫了眼楚仲宣紧握的拳头,她能想象的出来,若是那一拳当真挥打下来,一般的弱女子,不死也是半残。楚仲宣,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偏心的没有任何理由,也从来不曾掩饰。

果然,人的心,真的是偏的!

她偏向荣家,楚仲宣偏向楚灵玉薛燕等人。

合该是对头,她也无需要留情,本也没打算留过情!

“解释?本王不需要听什么解释。今日,你就给本王说,到底是将不将你母亲的嫁妆交出来。你交出来,你还是我楚王府的郡主,若是不交出来,本王今日就打死你,到时候一样的还是让你吐出来。”此时此刻,楚仲宣是一点父女之情都不顾及了,恶狠狠充满怨怒的话,宛如恶鬼一般,贪婪而狠毒。

“父亲也说,那是女儿娘亲的嫁妆,娘亲临终之前特意的将她的嫁妆留给女儿,说是日后女儿成婚,就不用动王府中的一草一木,毕竟父亲也是要有新王妃的人,我身为嫡长女,绝对不能给父亲,以及新母亲添麻烦。”楚瑶华虽说还是笑着,可微微低垂下来的眸子却含着深深的悲戚,颤动的厉害的眼睫,似乎是对楚仲宣误解的一种控诉。好一会儿,像是平息了心中的哀怨,她才抬起手,以绢帕轻拭眼角,再抬头的时候,眼圈微微发红,却还是佯装笑脸,轻声道:

“父亲您说,您的话,女儿何曾违背过?这么些年来,女儿自认为不曾做过让父亲为难伤心动怒的事情。府中大小事务,更是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不知为何父亲那般的厌弃女儿。女儿若是有何做的不对的地方,父亲可以说出来,女儿定然会改的,只是希望父亲不要厌弃女儿就好!”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楚仲宣听得出来楚瑶华话中的控诉,微微蹙眉,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脸上的戾气也散开了些许,看向楚瑶华的目光神情带着丝丝复杂之色。

边上的楚灵玉瞧见这一幕,双眼狠狠的一眯,看向薛燕,以眼神示意她。

薛燕自然是不希望楚瑶华能翻身,见到楚瑶华竟然摆出了父女之情,顿时心中就暗叫不好。再加上看到楚灵玉的眼神,她明白她是该做些什么的。能将楚瑶华就此扳倒,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行的话,至少也得从中捞取点好处,那才对得起自己。

眼珠子一转,薛燕低泣两声,站出来走到楚仲宣的身边,柔声哽咽道:“是啊,瑶华自小便就没了娘亲,我虽然是有心将瑶华当做自己个儿的亲生女儿对待,可到底身份上差了些,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亲近。王爷您说说,若是当初蓉姐姐能不要那般倔强,稍稍的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如何能将瑶华这般小的孩子丢下来?”

本来已经脸色稍稍缓和了的楚仲宣,在薛燕此番话的刺激下,顿时比刚刚还要难看。看向楚瑶华的视线也是愈发的嫌弃起来,像是在看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一般。

薛燕眼底划过得意的笑,瞧着垂着眼睛,眼睫剧烈颤抖,双手紧紧的交握不安的楚瑶华,心中冷笑。

“说到底都是妾身的错,若非妾身当初…王爷与蓉姐姐何以走到当时那般地步?蓉姐姐五年不曾让王爷进房门半步,妾身瞧着也心急。蓉姐姐之所以将嫁妆都交由郡主,怕也是担心王爷…不,担心后面的人会为难到郡主,会亏待郡主。王爷,这也是蓉姐姐为人母亲的一番心意啊,王爷就莫要计较了。”

薛燕一口一个‘妾身’一口一个‘郡主’,一再的提醒楚仲宣,她与她身份上的差距。更是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说到,看似是在安慰劝说楚仲宣,实则是不断的挑动起楚仲宣的怒意,将事情往严重化的方向引到。

薛燕能走到这一步,足以瞧见她的心机!

当年,荣蓉在怀了楚瑶华的时候,突然知道楚仲宣在外面偷腥,甚至那个人也怀了个孩子,只是比她稍稍小了一个月。这番刺激,让向来要强好胜的荣蓉无法接受。

从那日开始,往后整整五年,她不曾让楚仲宣进过她的院落房门,面对楚仲宣将薛燕母女两人接进王府,也不曾过问一句,连正眼也不曾瞧过。只是在初见面的时候,冷冷的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再也不曾搭理过她了。

薛燕始终深深记得荣蓉的华贵与绝美,她嫉妒羡慕着荣蓉,面上表现着恭敬,背地里面,在楚仲宣的耳边,耳旁风可是吹了不少。这让本来对荣蓉还有些许歉疚的楚仲宣,从想要补偿,到彻底厌弃,薛燕在其中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这么些年来,能在没有儿子,但靠着一个女儿的情况下,牢牢的稳坐第一侧妃的位子,让楚仲宣多年来,始终不曾厌弃她,薛燕这个女人,当真是手段了得!

第四零章 账本下落

楚仲宣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他的全部都用在爱自己的身上,他的一切,都是为自己考虑,将自己看的比谁都要重要,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荣蓉就是认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在生下楚瑶华之后,心死的守着自己唯一的牵挂度日。

这辈子,荣蓉将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而真正爱她的男子,她却辜负了,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辜负了。在人生后来的日子中,荣蓉除了照顾楚瑶华之外,就是礼佛诵经,为自己的识人不清忏悔中。

因为荣蓉的背后有荣国公府撑腰,楚仲宣在薛燕的挑拨之下,对其越来越不满,越来越厌恶,可是也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往后的五年,再也不曾踏入过梓榕园半步。

荣蓉也是乐得自在,对楚仲宣,她早已经没了那份心思,不来,也省的她看了恶心。

楚瑶华勾起唇,想到母亲‘临终’前的话,再看看面前这对狗男女,确实形容的贴切呢!

眼瞧着楚仲宣又要动怒,楚瑶华却不吭声了,而是淡淡的扫了眼正得意洋洋的望着她示威的薛燕和楚灵玉两人一眼。那幽深的眸子,让两人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竟是不敢与其对视。

正当楚仲宣要发怒之际,书房外面传来喧哗声。

“让开,本小姐要来见我爹爹,难道还要你们的准许不成?”书房门外,娇俏可人,却又骄纵暴躁的楚王府三小姐楚璃月呵斥着挡在她面前的人道。

边上,一个容貌娇艳的女人,担忧焦急的扯着楚璃月的袖子,想要让她冷静一下,或者是想要拽着她回去。

可惜她并不会说话,而且楚璃月也根本就不可能听她的话。

察觉到袖子上传来的动静,楚璃月眉宇间的煞气更甚。

猛地抽回自己的袖子,一脚将那哑女踹向一边,眼底浮现深深的嫌弃鄙夷,指着她的鼻头就大骂道:“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碰本小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若非是我娘心善,就你个哑巴瘸子,还想伺候本小姐?我呸!”

“月儿,谁准许你如此说话的?在王爷书房门口,如此没大没小,没个小姐模样,是要让旁人瞧笑话吗?”

远远的,模样愈发艳丽的刘侧妃冷冷的瞥了眼倒在地上颤抖流泪的哑巴女人,看向楚璃月的目光中满是不赞同与掩饰不住的宠溺,真真是在瞧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一般。

“娘,你瞧瞧她,这是长姐送给我的芙蓉云锦,如何是她这等低贱之人能碰触的?长姐的东西可都是极为贵重的,我都舍不得随意的穿。”楚璃月刚刚才禁足被撤,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了!刚出来刘侧妃非要将一个哑巴残废的女人放在她的身边,她如何都是不情愿的,可惜最后却还是拗不过刘侧妃,带着一肚子的不甘心,将这个会丢她脸的女人带在身边。

刘侧妃抚了抚她的袖子,柔声道:“她也可怜,娘也是希望你能关照一下她,你怎能随便的动手?娘瞧着她待你也是真心,旁人真心待你,你难道不该真心待旁人吗?”

“娘——”楚璃月撒娇的说道,暗中狠狠的瞪了眼呆呆望着她们的哑巴一眼,心中对她更是不满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要善待她,听到没有?”刘侧妃一锤定音,不容置喙。

外面的喧闹,加上刘侧妃不同于以往的待人说话,让书房中的楚仲宣心中一动。他向来比较喜爱刘侧妃的艳丽动人,只是有的时候,刘侧妃实在是不懂得进退,不免让他觉得腻烦。现在,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在听到声音就心动起来。

“外面吵什么?进来!”楚仲宣冷漠的扫了眼垂着头没有一丝朝气的楚瑶华,冷笑的勾起唇,他并非是只有楚瑶华一个女儿。除了楚灵玉这个女儿之外,他还有楚璃月。虽然楚璃月实在是不怎么样,但胜在容易掌控,怎么都要比楚瑶华来的好。

“妾身参见王爷!”刘侧妃款款而来,福身行礼道。

“嗯!”楚仲宣淡淡的应了声。

“妹妹今日好兴致,怎地会来书房?可是有事?”薛燕皱起好看的柳叶眉,扫了眼刘侧妃,眼底划过一丝古怪的光,总觉得这刘侧妃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却又说不上来。

“妾身听说王爷今晚都不曾用晚膳,担心王爷饿坏了身子,所以特意做了一些简单的小菜,让王爷垫垫肚子!”说着,刘侧妃就让人将东西摆上桌子,真的就是简单的寻常的农家小菜,却让楚仲宣心动起来。刘侧妃瞧见一屋子的人,又是苦恼不已,道:“妾身不知王妃姐姐与两位郡主都在,这…。只准备了王爷一人的份…要不妾身这就回去多准备一些!”

“不必了,王爷正在处理瑶华郡主的事情,等处理完了,自然就会用膳。到时候我会伺候王爷的,妹妹还是先歇息吧!”柔声拒绝了刘侧妃的建议,薛燕上前握着刘侧妃的手,目光阴沉的说道。

楚仲宣的脚下刚刚迈出一步,正打算去用膳的,却被薛燕的话堵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确实,他正在处理楚瑶华的事情,可难道不该伺候他先用膳吗?楚瑶华在这里,又不会跑掉。

可薛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心中虽说是对薛燕不懂分寸而恼怒,却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王妃说的对,本王的事情还不曾处理完,这膳还是待会儿吧!”楚仲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不耐烦的摆摆手。似乎是妥协一般,对楚瑶华说到:“你现将那些房契地契的账本交出来,等你母亲核实过后,你成亲自然还是你的嫁妆,难道你还怕本王吞了不成?堂堂楚王府,难道本王连这点信用都没有?”

楚瑶华缩了缩肩膀,仰起头,强装镇定,眼角含着泪珠,偏偏精致绝美的脸上却还是倔强的含着笑,语带哽咽道:“父亲当真是错怪女儿了,女儿说是不能交,那是因为,因为房契地契根本就不在女儿这里,娘亲临终之前,早就交给了外公他们了,女儿根本就交不出来啊!父亲当真是误会女儿了!”

第四一章 有惊无险

对,账本最初的时候确实是在外公的手中,只是在十岁那年,她就拿了回来。毕竟是需要经营的,若是没个账本在手,账目不清,如何用人?

当然,这一点不需要说出来!

她并没有说谎不是?之前交到她手中的账册原本还是在外公的手中,而现在在她手中的都是她这些年来营销的成绩,与之前并没有丝毫的关联,自然是不在她的手中了!

“你,你竟然将东西还回去了?”薛燕差点没气的一口血吐出来,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楚瑶华竟然将账本给了荣国公府。什么放在那边?这不就等于是还回去了,有多大的差别?

“母亲说错了,是放在外公那儿。”好心的纠正了薛燕的说辞,楚瑶华认真的解释道:“外公说了,等我成亲时,便就将那些东西作为我的嫁妆。所以我才会让母亲不要为我准备,外公那儿会为我一切都准备好的。”

薛燕被呛着,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生疼的厉害。

“可…”

“妾身本不该插嘴的,只是想着,郡主的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二小姐虽说婚事比郡主晚了一个月,但二小姐毕竟不比郡主。二小姐可是太子妃,打点的事儿多了,也恐姐姐顾此失彼。倒不如全部心思都放在二小姐的身上,也好过到时手忙脚乱不是?”刘侧妃柔声打断薛燕的话头,柔柔的看着楚仲宣,“王爷,夜已经深了,您难道不饿?妾身伺候您用膳吧,也不能让姐姐郡主和二小姐都饿着不是?郡主也是一片孝心,王爷何必生气动怒?这让郡主心里也不好受呢!”

“是啊爹爹,长姐向来以爹爹为重,长姐也不想惹爹爹生气啊!”楚璃月急躁的说道,她算是听出来了,又是楚灵玉和她娘在中间使坏,故意的挑拨长姐和爹爹的关系,实在是可恨的紧。“爹爹不能听一些狐媚妖子的话,连亲生女儿都生疑,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王府没个规矩。”说完此话,她还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垂着眼睛不语的楚灵玉一眼,又看向面怒恼色的薛燕,冷哼的转开视线。

“放肆,这里是你能随意说话的地儿?”薛燕的嘴动了动,还没来得急说话,就被刘侧妃率先给抢去了话头。刚刚还是柔情似水的温顺模样,转而之间就是声急色厉,又是将薛燕一个刺激,却又让人挑不出个毛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