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暗想了一回,便和孔琉玥和尹家三位小姐往晋王府的园子里去了…

第九十九章

晋王府的园子布置的典雅却不失华贵,比之前些日子青瑶在庆亲王府看的园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这才是王府花园该有的气派,似庆王府那般布置成个爆发户,青瑶真不知道庆亲王爷怎么看得下去,好歹他也做过皇子,只凭着那个身份,也该是有眼界的。青瑶心里不自觉的已经把庆王府当成自己未来的家,因此对于庆亲王府那那俗气的布置陈设,青瑶总会忍不住腹诽一番。

因着柱国公府的尹氏三姐妹在侧,青瑶也不好和孔琉玥说什么体已话几,只能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园子,是不时和孔琉玥指点着晋王府的佳境说笑,倒有些个前世一起旅游的意思,想到当初她们两个是存了许久的钱,决定一起到云南旅游,却被狗血的老天爷开了金手指,遇上车祸没死,却穿到了大秦。想到此时,青瑶侧头看向孔琉玥,见孔琉玥眼中也有些微稀嘘之意,两人相视一笑,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八角亭,便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韩青瑶孔琉玥并尹家三姐妹一行五人刚走到一个八角亭子处,便听到了几位小姐在说柱国公府的闲话,无非说她们攀求富贵欺凌孤女,明明府里有三个适龄却未出嫁的小姐,却逼着无依无靠的表小姐嫁入素有克妻之名的永定侯府,青瑶看到柱国公府的二小姐四小姐都微微变了脸色,特别是二小姐,几乎都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而柱国公府的三小姐则微有些个留恋的看了看孔琉玥,方才和她的姐妹一起向青瑶和孔琉玥告退,忙忙回了大厅。

青瑶心中暗:也不知说话的是哪家子的小姐,虽然背后说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不过却正好帮了她的忙,要不然想甩下这三位尹小姐可不太容易呢,她和孔琉玥见上一面并不容易,总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孔琉和青瑶自是有一样的想法,两个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流露出一抹庆幸。转到假山后头寻个容易看到外头,却不容易被外头看见的地方,孔琉玥和青瑶便亲亲热热的说起了私房话。只是还没说上几句,孔琉玥的贴身丫头,青瑶在梅苑里见过的珊瑚便找了过来,说是王妃有请大夫人,孔琉玥只得和青瑶一起回到了前厅。在厅外,两人暂时分手。青瑶知道今天对于孔琉玥来说是一个正式在京城上流社会亮相的关键时机,便含笑目送孔琉玥远去,青瑶相信凭着何田田的能力,今天就是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能应付过来,这一点,她不用为孔琉玥担心。只是向孔琉玥笑笑,小小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待孔琉玥看到,青瑶便立刻放下手,和孔琉玥两个各寻各的祖母去了。

刚进屋子没过多一会儿,青瑶便听到傅三夫人软软的向孔琉玥说话,可话里却含着极硬的骨头,便是个不知道什么是宅斗的人听了,都能觉出话外之意,青瑶这个看过无数宅斗小说的穿越人士,自然心里更是清楚,她秀眉浅蹙的看向傅老太夫人那一席,却见傅老太夫人微微含笑,还亲自为孔琉玥介绍过来寒暄的宾客,青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在傅家,若是傅老太夫人站在孔琉玥这边,她的处境便会好很多。

青瑶暗地里关注着傅老太夫人的方向,心里胡乱想着孔琉玥的处境,不觉便到了入席的时间。随着韩老夫人入了席,晋王妃先给众人敬酒,青瑶随着饮了一杯,因她常日里吃的药都是用温热黄酒送服的,所以青瑶倒练出了些酒量,何况今日喝的是女儿红,酒性绵软甜糯,青瑶倒不怕什么。只是她并不知道孔琉玥的酒量如何,今天她做为晋王妃的亲弟妹,只怕这酒是少喝不了的。未穿越之前,田田可是沾酒就醉的,由不得青瑶不为她担心。

可真是担心什么便来什么,青瑶正想着不知道孔琉玥的酒量如何,晋王妃便站了起来,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对孔琉玥笑道:“弟妹跟我一起去敬酒,也认识认识来宾们。”

青瑶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立刻飞身上前替了孔琉玥,免得她吃多了酒会醉倒。看抽傅老太夫人那一席,青瑶却发现傅老太夫人含笑如故,可傅太夫人和傅三夫人脸上的笑容便勉强了许多,特别是傅三夫人,看向孔琉玥的眼神里三分艳羡三分不满还有三分她虽然极力隐藏却没有完全藏住的恨意。青瑶的心越发沉了,孔琉玥才过门一个多月,便树下两个大敌,她在永定侯府的日子,一定比信里写的更艰难。

青瑶正满脑子都在想孔琉玥的处境,韩老夫人却见晋王妃身边的丫环金珠忽然来到她们的席上,向青瑶行礼道:“韩小姐,我们王妃有点子事情想问问您,请您随奴婢往后堂去一趟。”

青瑶心中疑惑极了,刚才未入席之前,因着客人极多,晋王妃分身无术,因此青瑶并没有和她见面,只是在刚才敬酒的时候,青瑶远远看了晋王妃一回,这会儿晋王妃分明是在下面敬酒,怎么却突然找到她了。

青瑶虽然心中疑惑,可是却知道此处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轻轻向玉珠点头说道:“姐姐先请,容我稍后便到。”

玉珠含笑应了,悄悄指指通往后堂的小门,青瑶会意,玉珠方才先走过去了。青瑶俯身在韩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韩老夫人点头道:“去吧,带着桃叶,万事既要小心谨慎又当大方得体。”韩老夫人到底比青瑶多了些人生阅历,青瑶只在她耳旁一说,韩老夫人想想曾经听过的传闻,便知道要见青瑶的并不是晋王妃,而是另一个更尊贵的女人。能使的动晋王妃,除了当今皇后,再不作第二个人选。至于说韩老夫人为何没有怀疑是有恶人做怪,那便得说来相请青瑶的人是晋王妃身边最被看重的头等大丫环玉珠,若是有人能在晋王妃敬酒的时候作怪做到她身边的大丫头身上,韩老夫人可是再再不能相信的。

青瑶听着韩老夫人那有些自相矛盾的叮嘱,心中也有一丝的了悟,轻轻点头说道:“青瑶明白,不论见谁,青瑶只是韩青瑶。”

韩老夫人欣慰的笑笑,她就知道青瑶聪明,一点就透的。便轻轻点头,让桃叶服侍青瑶穿过后堂的小门,往里去了。

玉珠果然在这里等着青瑶,一看到青瑶,她便笑着说道:“韩小姐请随奴婢来。”

青瑶也不多问,只和桃叶两个随着玉珠穿过后堂之后的数道垂花门,绕过一带抄手游廊,来到了一个极为雅致清静的小筑之前。虽然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可这是小筑周围的修竹却青翠欲滴,那浓绿在肃杀的初冬,显得格外的生机盎然,没有一丝的迟疑,青瑶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坐落在翠竹环绕之间的小筑。沿着雪白石子铺成的小径走到小筑的门前,青瑶看到斗方上写着三个俊逸非凡的大家,幽窒里,青瑶不由笑了起来,果然是个好贴切好优雅的名字!

在幽笙里的正门入口处,守着四个穿戴不俗的嫉嫉,这四个嬷嬷都在四十多岁上下,梳着同样的发式,戴着相同的制式玳瑁首饰,衣服的款式也一模一样,都是灰绿色缎面禙子,镶着深青色一寸宽的边子,边子上绣了灰绿色的云雷纹,玉珠走上向含笑行礼,四个嬷嬷很有分寸的打量着青瑶,含笑说道:“这位就是韩小姐?”

玉珠笑着应了,却没给韩青瑶介绍这四人的身分,青瑶忖度着,含笑点头为礼,很平和的问道:“四位嬷嬷好。”此时青瑶已经隐约猜出屋中那要见她之人的身份了。

四个嬷嬷心里一惊,韩青瑶是未来的庆亲王世子妃,她们四个哪儿敢受她的礼,忙都深深屈膝行礼,言道:“见过韩小姐。”

青瑶忙笑称不敢,很谦逊的请四位嬷嬷起身。四位嬷嬷站了起来,有一个人到里面为青瑶通报,片刻之后,一个身着湘色缎面滚镶暗金褐色阔边对襟棉禙子,头戴错金银三事的嬷嬷快步走了出来,含笑道:“韩小姐快里面请。”

青瑶估计这位嬷嬷是里面那位的身边贴身得力的嬷嬷,便微微福身浅笑道:“嬷嬷好。”

这位嬷嬷正是皇后娘娘身边头一号得力的,姓方,她也是有品级的,受目前来没还有品级的韩青瑶一礼,方嬷嬷完全受的起。不过看在青瑶是未来的世子妃,况且方嬷嬷暗自品评了青瑶的品貌,她觉得皇后娘娘应该会对韩青瑶很满意,所以便还礼笑道:“韩小姐快里面请。”

青瑶让桃叶停在外面等着自己,方才含笑跟着方嬷嬷进了屋子,绕过三重绣着青竹的银红霞影纱,转过一道竹制多宝格的月洞门,青瑶才被引到了一个头戴赤金点翠八宝龙凤呈祥衔宝珠对钗托起的凤冠,身着玫瑰缎五彩绣金宫装女子的面前。这女子相貌很美自不必说,她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眉眼之间那种母仪天下的泱泱风范,青瑶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威仪若厮,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的心身臣服之心。

青瑶并没有也直视这个女子,只在最初的飞快一眼扫过之后,便停在了离这女子五步之外的地方,轻提裙裾,青瑶盈盈拜下,口称:“臣女韩氏青瑶叩拜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青瑶。初见青瑶之时,皇后心里的感受和那日初见孔琉玥时一般,先是惊艳,惊艳过后就是庆幸。看到孔琉玥,皇后便以为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不想今日见了韩青瑶,才知道人外有人,韩青瑶的容貌绝不在那孔琉玥之下。这样一个女子,又有着伏威将军在军方隐形的影响力,只怕皇上若见了她,也会想把她收入后宫吧。后宫妃嫔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个能有韩青瑶或是孔琉玥这般品貌的,若是这韩青瑶进了宫…皇后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皇上自从登基后,于女色上,好似比未登基之前的兴趣大了一些。

听到韩青瑶叫破了自己的身份,皇后便掩去自己的心思,和蔼的笑道:“韩小姐果然聪明,方嬷嬷还快把韩小姐扶起来,这大冷的天儿,别再冰着这雪玉一般的人儿。”

方嬷嬷忙上前相扶,韩青瑶垂眸敛目,平平稳稳的站了起来,心中却在腹诽,“冰你妹啊,早知道冰,你刚才不叫我起来。真是没想到今日里还有这么一出,若是早知道,就听田田的,先套上一付跪的容易。这竹子地板看着清雅高洁,有着说不尽的意趣,可跪起来着实冰腿啊。”想归想,青瑶还得很恭敬的向皇后娘娘道谢,谢过皇后娘娘的体贴。

自从上回孔琉玥很郑重的告诉青瑶,若要去宫里请安,便一定要带上跪得容易,在宫里,恨不得见个人就得跪,没有跪的容易,那就得跪出人命了。当时孔琉玥还说道:“宫里的人铁定个个都有老寒腿,见天儿见人就跪,还不管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在石子路上,见了比自己品级高的就要跪下,妈妈的,真是木有人权的悲催地方!”韩青瑶便自己做了好几副护膝,都挺厚实的,穿在裙子里面也看不出来。只是今儿到晋王府贺寿,便是拜寿也是要跪在拜垫上的,青瑶便没有套上跪的容易,谁成想便吃亏了。

想着当时孔琉玥的话,青瑶真想立刻告诉孔琉玥,“好姐姐,不只是在宫里,那跪得容易简直是居家必备之宝啊,到哪儿都不能落下。在大秦这个鬼地方,说不准在什么地方冒出个什么人,你都得跪下磕头啊。”

皇后当然不知道韩青瑶这一系列的内心独白,还当是韩青瑶娴雅贞静,不得不说人长的好看就是赚便宜,这要是长成歪瓜裂枣的人站在皇后面前好一会子不说话,皇后一准儿早怒了。

“你叫青瑶?嗯,名字不错,多大啦?几时的生辰?”皇后娘娘开始盘问了。

“回娘娘,臣女十四,十一月二十九的生辰。”青瑶中规中举的回答着,虽然这些事情皇后娘娘早就知道的,不过人家要问,青瑶总不能来上一句“你丫明知故问”吧。

“十一月二十九,生辰倒是小。”皇后娘娘暗算了一回,方又说道:“要明年才及笄啊。”

青瑶摸不准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垂眸道:“娘娘说的是。”

皇后笑了一回,又淡淡问道:“听王婶说你随韩老将军学画,还颇得老将军的真传?”

“皇后娘娘夸奖了,臣女的确随祖父学画,不过祖父之画功极为精深,臣女幼小,才只学了十之一二,万不敢轻言得祖父真传。”青瑶本着谦虚谨慎的态度,很保守的对自己做了评价,事实上,韩老将军自己都说青瑶已经得了他七成的真传,差的三成,是人生阅历与体悟,这一点,是青瑶现在一时还无法悟到的。

皇后娘娘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也不必如此过谦,王婶曾将你画的观音像送到坤宁宫给本宫赏鉴,本宫看了也很是喜欢,不过本宫实实想不到那样的画作竟然出自你这么个娇弱的小姑娘之手。”

青瑶心中暗道:“早就知道你会不相信,不就是要考我画画么,这有什么难的,只管命题好了。”不过她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只含笑应道:“祖父戎马一生,所传的画艺亦带沙场钢骨,青瑶随祖父学画,自当继承祖父之风,奈何青瑶身为女子,从未曾征战沙场,故而还不能完全领略祖父画艺的精髓,祖父亦曾言道青瑶画作刚骨不足柔弱有余。实在是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见青瑶面对自己竟然能做到没有一丝压力,眼神平静淡然,言辞有条不紊,应对进退有度,脸上的神色倒和那日孔琉玥进宫之时很有些相似。皇后娘娘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会把韩青瑶和孔琉玥两个人想到一起,不过,这两个人真的好象!这种象不是来自于相貌,而是来自于他们骨子深处的那种精神,没错,就是精神。皇后娘娘看人先看眼,青瑶的眼神澄静明亮安宁平和,还是这透着一丝刚强,这样的人不做庆亲王世子妃,还有谁有资格?

“青瑶实在太过自谦了,韩老将军的画作万金难求,便是皇上收藏的也不只两三幅,老将军是我朝画中国手,青瑶你能继承老将军之画艺,实是一件难得的喜事。”因看着青瑶很满意,皇后连对青瑶的称呼都从韩小姐变成了青瑶,明显亲近了许多。

在周围服侍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嬷嬷和两个丫环,可她们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之人,一听皇后娘娘换了称呼,大家便知道这位韩小姐过关了,甚至皇后娘娘都没有考她的画技到底如何,也没有让她去做几道点心来试一试,看看这位韩小姐到底是不是如近来京城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谢谢皇后娘娘夸奖,臣女更当严格要求自己,不负娘娘的期望。”青瑶含笑躬声道谢。皇后却看着她笑道:“现在你还能叫一声皇后娘娘,赶明儿就得叫声皇嫂了。”皇后娘娘就是那种一旦看准了选好了,就会将那人划到自己人的范围之处,呵护是必须的,宽容更是不能缺少。青瑶要嫁的人可是赵天朗,皇后拿他当自己亲儿子看待的,因此对青瑶也越发和气起来。

青瑶就算来自现代,可她两世就谈了这么一回恋爱,而且还没成亲就被婆家堂嫂打趣,由不得青瑶不脸红,只羞红了脸低头不语,一双小手轻轻的缠起了帕子。看着一娇羞越发显得娇美的青瑶,皇后娘娘越发高兴起来,只对方嬷嬷说道:“天朗果然是个有眼力的。”

方嬷嬷知道皇后娘娘最疼赵天朗,便凑趣的笑道:“世子爷的眼光,从来都是最好的,只看他年年送娘娘的寿礼节礼,便能知道了。”

皇后娘娘微叹一声笑道:“是啊,也不枉本宫这一场辛苦。”

青瑶想起赵天朗说过,他小的时候在宫中,六皇嫂是最保护他的人,凭谁想欺负他,六皇姓都绝不答应。当初郭家那个野蛮的丫头欺负到他的头上,也是六皇嫂为他出头,一状告到了皇上和郭妃的跟前,逼得郭妃不得不当着皇上的面重罚郭宜静,皇上也下旨再不许郭宜静进宫。当时为了天朗之事,六皇子还暗暗的贵怪了六皇嫂一回,说她行事太莽撞,完全能换个更隐蔽的方法为赵天朗讨回公道…

想到这一层,青瑶便对皇后多了许多好感,能在皇宫那个地方为一个小、堂弟仗义直言,青瑶相信皇后一定是正直的好人。而青瑶这人,对好人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

一时激动,青瑶便自告奋勇的说道:“娘娘,青瑶愿为您现场做一幅麒麟送瑞图。”

皇后先是一惊,既而开怀笑道:“那是再好不过的,敢明儿我也有的和皇上说嘴了,他藏了老韩将军的画,我这里可也有小韩国手的大作呢。”

皇后这话透着亲热,却让青瑶羞红了脸,忙摇头说道:“娘娘,等青瑶跟爷爷学好了,一定再为娘娘多画几幅好画儿。”

方嬷嬷已经去安排画案纸笔了,幽篁里本来就是王妃闲暇之时读书写字修身养性的地方,况且皇后娘娘又早就安排下来,因此一应都是齐备的,笔墨纸砚颜料,色色不缺。

青瑶静气凝神,慢慢融入物我两忘之境,运笔如飞,不多时,一只摇头摆尾憨态掬的麒麟便跃然纸上,在麒麟背上勾勒出两个胖乎乎,可爱到让人见了都想抱一抱的娃娃的线条。换了笔,青瑶熟练的上着颜色,渐渐的,麒麟脚踏的祥云变为七彩之色,麒解身上的鳞甲金光灿灿,一双圆鼓鼓的大眼如凝碧一般,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这麒麟的眼珠子简直如活了一般的滴溜直转。再看麒麟背上的两个胖娃娃,那个坐在前头,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抓着麒麟耳朵的,头上扎着三丫髻,系着大红缀金铃缎带的,显然是个小女孩,她脸上的神情是高兴中夹着一点点的害怕,就是这一点害怕,让这个小、女娃娃的形象立刻变得活灵活现。直看呆了围在画案四周所有人的眼,就连皇后娘娘也坐不住,起身走了下来,一看到这尚未完成的画作,皇后立刻爱的不行,只急着想看那个还未上色的男娃娃是什么样子的。

小男孩就比坐在他前面的小女孩神气了许多,他扬着一只手,白嫩的手臂上缠着五彩的飘带,飘带向后飞舞,让观画之人仿佛都能感受那那云中的风,小男孩子更是神彩飞扬,仿佛这种乘麒麟云中穿梭,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不过小男孩也只是意气飞扬,他还很知道保护坐在前面的小女孩儿,一只手环着小女孩的腰,脸儿微侧,仿佛在告诉小女孩儿,“别怕,有我保护你呢!”

画完,青瑶站在画中凝视片刻,这才放下笔,转身看向皇后刚才坐的位子,可是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青瑶正在诧异着,便听她的周围爆发起一阵惊清骇浪般的鼓掌声。没错,就是惊涛骇浪,青瑶刚才全身心的投入作画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周围都发生了些什么,她愕然回首,只见皇后娘娘带头,所以的嬷嬷丫环都跟着奋力鼓掌,这一阵掌声之热烈,让青瑶不能不联想到了现代那些个天王巨星演唱会的现场,如果,再来几声“安可…”的话,那就更象了!

“娘娘…”被大家鼓掌鼓的有些纳罕的青瑶不解的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却走过来一把抓住青瑶的双手,大声的说道:“你这孩子也太自谦了,说什么只说了韩老将军的十之一二,本宫看,你明明就是得了韩老将军的真传,不,你在韩老将军真传的基础上还有所突破,韩老将军的画作因然是绝世之品,可是杀伐之气到底重了些,可青瑶你的就不同了,刚柔并济,好,真是太好了!天朗只是找到个宝贝。”

皇后娘娘无比热烈的夸奖让青瑶非常的不习惯,她自然不知道,皇后娘娘对于作画也是有研究的,当日她初嫁给六皇子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夫妻二人品书论画琴瑟相和的日子,只是后来这种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渐渐被其他的东西取代了,而青瑶的画,不只是一份对皇后娘娘美好的祝愿,更是一份勾起皇后娘娘美好回忆的礼物。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方嬷嬷等人见皇后娘娘激动的双眼闪亮,不由跪了一地凑趣笑道。

“诶,你们恭喜本宫做甚!”皇后娘娘双眼含笑的抱怨,凭谁都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喜悦。

拉着青瑶的手,皇后娘娘亲亲热热的笑道:“青瑶,本宫听说你做得一手好点心,只随意指点了永定侯夫人一下,她做出的点心便让这些孩子们爱不释口呢,我可听说睿儿…哦,就是晋王的嫡长子,和他妹妹为了争点心,可都红了脸。睿儿素来是个最让着珊儿的,可见你教永定侯夫人做的点心得有多好吃了。”

青瑶含笑道:“娘娘真是太夸奖青瑶了,那是傅大夫人心思灵慧,青瑶可不敢居功。”

听了青瑶的话,皇后发觉自己更喜欢青瑶了,只笑着说道:“青瑶,本宫就喜欢你这样性情的人,日后和天朗成了亲,便常来坤宁宫走动,有什么人给你脸子让你受了委屈,也只管来说,本宫必会为你撑腰的。”想着庆亲王府那一摊子狗屁倒灶的事情,皇后凤目微寒,立刻拍着青瑶的手,向她打了包票。

见皇后不似初见之时那般高不可攀,此时的她很是亲切,只是一个关心弟弟婚姻大事的好嫂子,青瑶不由笑道:“青瑶谢皇后娘娘,若是青瑶自己能撑的住,就不敢烦扰娘娘了,若是实在撑不住,青瑶跑到娘娘跟前哭,娘娘您可别恼了青瑶。”

听青瑶这话说的直白有趣,皇后娘娘便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你来,本宫必为你做主!”

初时,方嬷嬷等人见青瑶竟然敢和皇后开玩笑,都惊的掉了一地的眼珠子,等到皇后娘娘毫无芥蒂的同韩青瑶说笑,大家才都松了口气,对韩青瑶的观感,立刻又高了一层。

此番皇后娘娘微服出宫见青瑶,可算得满意极了。青瑶回了许多的话,又作了一幅麒麟送瑞图,已经耗去了一个多时辰,素来皇后娘娘初见臣子家眷,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晋王妃因着赵天朗再三的请托,求她一定要替青瑶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别让皇后娘娘吓着青瑶,所以见青瑶进了幽篁里一个多时辰还没出来,晋王妃便有些个不放心了。

还有一个不放心的便是孔琉玥,她去见过晋王妃,被晋王妃耳题面命的提点了一回,然后才回到园子里看戏,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见青瑶回来,孔琉玥便再也无法淡定了,她心中忖度道:“难道皇后娘娘对若淳不满意,成心为难她?还是若淳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皇后,完了完了,若谆,你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冒傻气吧,姐,那可是皇后娘娘,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势女人之二,你穿来之后不是已经很会处这些关系了,拜托拜托,若淳,你一定不要出状况啊!”虽然心焦若焚,可是孔琉玥却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等待,等待着有关青瑶的消息传来,她相信晋王妃知道她和青瑶交好,一旦有了青瑶的消息,晋王妃一定会告诉她的。

晋王妃只带了金珠玉珠两个来到幽篁里,还未进门,便听到屋子里传出阵阵愉快的笑声,晋王妃的心这才算是落回了腹中,不过好奇心又升了起来,如同韩青瑶看她一般,她也只是远远的看了韩青瑶一眼,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更不要说细品韩青瑶到底如何,刚才她叫来孔琉玥,见孔琉玥虽然尽力掩饰,却也掩不住心中对那韩青瑶的担心,她才说了几句宽慰孔琉玥的话,毕竟这个弟妹是她亲自选的,她看着孔琉玥着急,心里也不落忍。

守在门外的四个嬷嬷看到晋王妃来了,自然笑着迎上前,屈膝行礼道:“王妃娘娘好。”

晋王妃笑道:“你们都起来吧,我白过来走走。”

声音传到了屋子里,皇后娘娘便高声问道:“是晋王妃来了么?”

嬷嬷忙回了进去,少时方嬷嬷便走了出来,晋王妃瞧着一向严谨的方嬷嬷都笑的脸色发红,便也带了笑的问道:“娘娘今儿倒是开心?”

方嬷嬷笑道:“开心,开心极了,王妃快请吧,娘娘等不及了呢…”

晋王妃错愕,皇后等不及什么?原来方嬷嬷的未尽之意便是,皇后娘娘等不及向您显摆呢。

晋王妃快步走入幽篁里,见皇后娘娘拉着青瑶的手,神情好不亲热,晋王妃便假意酸溜溜的说道:“哎呀,娘娘您有了天朗媳妇,眼里可就没有妾身这个弟媳喽!”

皇后娘娘假意做势要打,却又拉着青瑶说道:“青瑶,你别听她这泼皮破落户的,她惯会在我跟前以小卖小使痴耍赖的,今儿她长尾巴,越发儿癫狂起来了。”

晋王妃一听这话,便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彻底把青瑶当成自己人的,她不由心中暗自惊奇,要知道当日她和当时的六皇子相处极好,也是在见过十数次,两个对彼此都有了深入了解之后的。可是这韩青瑶只见了皇后娘娘一个多时辰,便让皇后对她如此热络,这让晋王妃实在无法不对青瑶充满了好奇。

皇后娘娘可以和晋王妃开玩笑,可青瑶却不能,她盈盈上前,福身深深拜下,脆声说道:“青瑶还没有单独给王妃娘娘拜寿,请娘娘恕青瑶不恭之罪,青瑶祝王妃娘娘芳华永驻福寿无极。”

晋王妃忙拉起青瑶,此时她才有机会细细的端详青瑶,越看,青瑶越好看,越看,青瑶在晋王妃的眼中便越显出磊落大方卓尔不凡,直看的皇后娘娘都要瞪起眼睛往晋王妃手里抢人了,晋王妃才将手中的一对暖玉镯子撸下来套到青瑶的手腕上,笑着说道:“九嫂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对镯子还算看得过眼,莫嫌简薄了。到底是晋王妃,一句话便将青瑶辞谢的借口给堵了回来,青瑶只有接受并且道谢。

这对暖玉镯子绝对不简薄,一上手,青瑶便觉得温润和暖,仿佛有一股暖流从手腕流向全身,就算青瑶不是很懂玉,她也知道这是极好的东西。

晋王妃给了青瑶见面礼,那眼光便在青瑶身上淡淡扫了一回,然后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笑了,指着晋王妃说道:“好啊,你倒在这里同我叫上板了。方嬷嬷,快把咱们的暖玉凤凰佩拿出来,我倒是要先给瑶瑶的,却让她抢了先。”

原来那日晋王妃听晋王爷说起,那韩家小姐色色都好,就是身子骨瞧着不甚壮实,晋王妃便入了心,想着前不久皇后娘娘送了她一对暖玉镯子,皇后娘娘当时就说这暖玉最是养人。原来去年北疆进上一块西瓜大小的玉料,玉工解开之后发现那里面竟然藏着极为罕见的紫罗兰色的暖玉。皇上便下旨命玉工精雕细刻,制了一尊暖玉寿星,一对暖玉龙凤管和一对暖玉凤凰佩,另外还有一双暖玉镯子。暖玉寿星进了太后,其他六样东西都给了坤宁宫。

很快,方嬷嬷便拿着一只小叶紫檀半透雕虫萃花样的匣子走了过来。原来皇后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若是韩青瑶得了她的心意,她便送暖玉凤凰佩,若是不知心意,便随便打赏一下,然后就回宫想法子打破这门婚事了。

这是皇上赏赐,青瑶只有接受谢恩,断无推辞之礼,皇后打开盒子,将那枚暖玉凤佩取出,给青瑶带上,还替青瑶整整衣服,将暖玉凤佩放到青瑶身上对襟珍珠盘扣浅紫缎面出风毛小坎肩儿的里面,这样从外面再看不来这方暖玉凤佩。

打理好了青瑶,皇后娘娘用一种看可心儿媳妇的眼神看着青瑶,笑着说道:“回头把那方凰佩送去给天朗。”

青瑶如玉般润洁的小脸刷的红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晋王妃也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她对皇后笑道:“娘娘您半道儿把青瑶截了来,人家祖母和婶婶还担心着呢,依着臣妾说,不如把人还回去吧,横竖等天朗成了亲,您想什么时候见青瑶,便什么时候都能见的。”

皇后娘娘亦笑了起来,只说道:“这半天你总算说了句正经话,瑶瑶,赶明儿咱们再说话,今儿不早了,你先过去吧,本宫也得回宫了。”

青瑶要跪下告辞,皇后娘娘却一把拦住她,只笑着说道:“这儿又没有外人,这些虚礼便不用行了,地上可怪凉的,都是你九王嫂可恶,偏安排了这么个地方给我们见面,下回咱们起劲儿的闹她。”

晋王妃夸张的笑道:“瞧这话儿说的,臣妾提供地方还提供出错儿的,得得得,下回再有这事,可别找到臣妾的头上了。”

大家笑了一回,皇后娘娘便方嬷嬷代她送青瑶出门,出了幽窒里大门,便由玉珠送青瑶去园子里见韩老夫人。

桃叶站在门口一直焦急的等待着,虽然后来里面传出笑声,可是她离的远,什么都听不清,这会儿见到青瑶小脸儿红扑朴的,容光焕发的走了出来,桃叶这才松了一口气,服侍着青瑶去了园子。

韩老夫人看到青瑶,那悬起的心方才回到肚中,见青瑶完好无缺,完全没有受过委屈的样子,韩老夫人便低笑说道:“先看戏,有什么回家再说。”青瑶忙乖乖陪着韩老夫人坐下,李氏看着青瑶笑笑,便也继续看戏了。

青瑶对看戏向来没有兴趣,便悄悄用目光寻找孔琉玥,而孔琉玥在青瑶一进来的时候便发觉了,正在给青瑶使眼色,青瑶低低问了坐在一旁的李氏,得知这劲才唱到第三折,还有四折才能唱完,她便对韩老夫人轻声说道:“奶奶,瑶瑶想去更衣。”

韩老夫人笑道:“去吧。”与青瑶不同,韩老夫人和李氏都很爱看戏,这会子又唱到了要紧的地方,确定了青瑶没有事,韩老夫人和李氏的心便又回到戏台子上去。

看到青瑶起身,由丫环引着往后走,孔琉玥心中大喜,忙也借口更衣,悄悄起身追上了青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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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青瑶行至半途,有意识的缓下脚步,用眼角余光扫去,果然见孔琉玥起身追了过来,青瑶会心一笑,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傅老太夫人那一席上,傅三夫人匆匆起身离席,追着孔琉玥来了,青瑶甚至听到傅三夫人唤了一声:“大嫂等等我…”

青瑶心中暗恼,打从第一回见到傅三夫人,青瑶便很不喜欢她,特别是在看了孔琉玥写给她的信,时不时会提到这位傅三夫人会暗暗给她下绊子,特别是在成亲的第二天,孔琉玥还被这位傅三夫人设定去拜傅城垣前头两位夫人的牌位,傅三夫人已经被青瑶看作眼中钉了。刚才在前头厅中,傅三夫人那含沙射影的话又让青瑶气了一回,现在,她想和孔琉玥说说悄悄话儿,这傅三夫人又来搞破坏,青瑶直恨不得拿个麻袋把傅三夫人兜头套住暴揍一顿才能出出心中的恶气。只可惜在众目睽睽之下,青瑶也只能是想一想,哪里真就能把她的这个想法变为事实呢。

见傅三夫人跟了来,青瑶知道必是无法和孔琉玥说话了的,只加快了脚步去了净房,然后很快便出来了。她出来的时候孔琉玥和傅三夫人才走过来,青瑶向孔琉玥和傅三夫人微笑点头道:“傅大夫人,三夫人。”

孔琉玥自是微笑以对,轻声道:“韩小姐!”眼光温暖和煦极了,就象从前何田田看向夏若淳的一样。可那傅三夫人明显傲气了许多,只将头一昂,眼光从青瑶的头顶上掠过去,也不知是用鼻子哼的还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似味似哼的声音,然后才傲然说了一句:“韩小姐。”这三个字傅三夫人有意拖长了声音,那语气里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孔琉玥看向青瑶的眼神里略带些歉意。青瑶心头一怒,便笑的越发甜美,最好能让她的笑容刺瞎了傅三夫人的双眼,青瑶笑着说道:“刚才在后面才见了娘娘,娘娘没口子的夸大夫人,这份姑嫂之情真是让人羡慕啊!”

不出意料的,青瑶看到傅三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孔琉玥却用无奈的眼神看着青瑶,虽然说是穿越了,可夏若淳就是夏若淳,她对自己的护短从来都没有玫变过。可是,若谆又何必这样给自己树敌呢,她与傅三夫人,原本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三个人错身而过,青瑶明显觉得傅三夫人正在强压着自己的怒意与妒意,青瑶觉得这还不够,便在错身之时,向傅三夫人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夹着太多的挑衅与不屑,差点儿气的傅三夫人立时暴走。孔琉玥看了这一幕,不得不拼命忍着心的笑意,若淳自穿到韩青瑶的身上,倒比先前更多了许多精致的淘气!

就在青瑶蒙皇后诏见的时候,在晋王府外堂的席面上,三个王爷赵天翼和傅城垣还有秦王宁王,赵天朗王乾等诸位皇亲坐在一桌。晋王先起身敬了众宾客的酒,谢过大家为他的王妃贺寿。然后再依着灿巨敬了在座比他年长辈份高的诸王,晋王的酒杯刚一放下,才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中,便见宁王赵允杰端着杯子走到了他的面前,极为恭敬的叫道:“九王叔,今日是九王婶的寿辰,小侄府中无有内眷,只能在外面给九王婶磕头了,这会小侄敬九王叔一杯,九王叔只当是代九王婶饮了这杯寿酒。”

晋王心中一凛,这赵允杰笑的满面春风,活象是今儿是他的王妃过生日一般,这样的笑容太热络太惊悚,由不得他不暗自惊心。满皇族谁不知道宁王赵允杰是郭太后最宠爱的孙子,曾经,在先帝大行之事,郭太后都流露出立赵允杰为帝的意思,只是因为庆亲王手持大行皇帝的遗诏,六皇子赵天钥才得以承继大统荣登宝座。皇上登基后不久,赵允杰的王妃猝死,赵允杰便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宁王府里一年多,说是为王妃服丧,可他到底在王府里做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在前不久,赵允杰除了服,这才开始出来走动。此番赵允杰再回到大家的视线中,便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从前阴沉,不爱说笑,从来都是足足的端着太子嫡子的架子,可是这一回,赵允杰是见人不笑不说话,逢着长辈必先抢步上前行礼,便是那些个年纪比他小,辈份比他大的,赵允杰也都恭敬的以子侄礼侍之。这让整个皇族都吃惊不小。特别是皇上一系,庆亲王晋王他们几个,更是觉得赵允杰这种态度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晋王心惊归心惊,可是脸上却一点儿也不流露出来,只举杯饮了宁王敬的酒,笑着说道:“允杰,都是自家至亲骨肉,万不要如此客气外道,随意便好,随意便好。”

赵允杰恭敬的笑着应了,一转身,便又很恭敬的敬起了泰王等人,敬完了他的亲叔伯大爷,赵允杰便端着酒杯来到了赵天朗的面前,只听赵允杰很恭敬的叫道:“小堂叔,允杰敬您一杯酒。”

一声小堂叔差点儿没叫出赵天朗的一身鸡皮疙瘩,论年纪,赵允杰比赵天朗大七岁,论爵位,赵天朗是世子,赵允杰是王爷,赵天朗大也只大在了辈份上。这些都可以不论,可是私人关系总是要论一论的吧。赵允杰是先太子嫡长子,从来都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赵天朗在宫中长大,小的时候可没少受赵允杰的白眼儿和明里暗里的挤兑,这两个人,一度连最基本的面和都做不到,两个人见了面,就算是不上演全武行,也得是列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情势。赵允杰从来都没有真心诚意的叫赵天朗一句小堂叔,所以他这一喊,不只是赵天朗,就连秦王晋王都很吃了一惊,大家不约而同的想,今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允杰先打破坚冰,赵天朗当然也不能绷着脸不接茬儿,只淡笑道:“允杰堂侄实在太客气了,来,我们同饮。”说吧,赵天朗便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赵允杰微微躬身相陪,也是一饮而尽。

原本以为喝了一杯也就算了,赵天朗自打知道今天青瑶会过来,心思早就不在这外面的寿宴上了。可是赵允杰却执壶又给赵天朗斟满酒,并示意侍女给他也倒满,然后端着酒杯对赵天朗说道:“小堂叔,允杰小时候不懂事,对小堂叔多有冒犯,请小堂叔大人不记小人过,便一页掀过去吧,小堂叔请。”

赵天朗挑眉笑道:“允杰堂侄也就是小时候的事情,在座的诸位王兄,谁敢说小时候没淘过气闹过事的,这哪里值得拿出来说嘴,允杰堂侄何必如此,若说是小时候不懂事,这杯酒,我们在座的每个人可都得喝的。”

赵天朗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笑道:“诸位王兄,我们大家一起陪允杰堂侄喝一杯吧,为我们小时候的淘气不晓事干杯!”

赵天朗是赵氏皇族“天”字辈里最小的一个,若说侍小卖小,可没有人再比他有资格了。赵天朗这么一扇呼,他的众家王兄还都给他面子,大家笑呵呵的共饮了一杯,倒弱化了赵允杰单独敬赵天朗的意思。

若是在从前,在先帝未过世甚至是太子未过世的时候,赵允杰铁定会翻脸大怒,可是这一回赵允杰没有,他笑的反而越发谦逊,脸上还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这让在座所有的王爷都存了心,赵允杰的性情他们这些做叔伯的最是清楚,他有如此的转变,所图非小。

酒过三巡,赵天朗便想偷溜,可是赵允杰今天却好似卯足了劲儿盯着赵天朗,不只变着法子的找赵天朗喝酒,还一口一个小堂叔,叫的那叫一个亲热,亲热的在坐诸人个个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大家对于被赵允杰料缠着不放的赵天朗,只能默默的抱以同情。

赵天朗急了,他心挂青瑶,那有什么心思和赵允杰在这里勾心斗角,偏赵允杰坐在赵天朗的身边,竟似千杯不醉一般,把酒当水喝,一杯又一杯的敬赵天朗,赵天朗心中焦急,便向晋王傅城垣和王坤使眼色,让他们三个过来替自己解围,引开赵允杰的注意力。

晋王给王乾使了个眼色,王乾会意,端着酒杯上前,高声笑道:“宁王千岁,今日我们喝的是晋王妃娘娘的寿酒,不知道何时能喝到宁王千岁的喜酒啊?”

赵元杰脸上的神情一丝未变,只含笑说道:“总有那一日的,到了那一天,还请世子一定赏光,宁王府好酒还是很有几坛子的。”

王乾笑道:“这可太好了,王爷不知道,我王乾最是好酒,那儿有好酒,我闻着味儿便找去了。”

赵天朗见王乾来缠住赵允杰,便立刻起身离席,晋王和傅城垣知道他要去见韩家小姐,只暗笑的看了赵天朗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而其他的王爷则以为赵天朗刚才被赵允杰拉着灌酒,有些个吃不消,离席醒酒去了。众位王爷都挺心疼赵天朗这个不招亲爹疼爱的小堂弟,大家也乐得给赵天朗打马虎眼儿,为人最厚道的秦王爷见赵天朗连小厮都不带,便让自己的长随去服侍赵天朗,并且嘱付长随告诉赵天朗,让他多歇一会子,便是到了散席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王的长随追上赵天朗,传了奏王的话,赵天朗笑道:“我没大事,只去里面歪一歪醒醒酒,不用人跟着伺候,你回去告诉秦王兄,让他不要担心。唉,其实若是允杰堂侄不再灌我,我倒也不妨事,就怕这小子再灌,若真的醉实了,那可丢大人喽。”

秦王长随见赵天朗说话时言语清晰有条理,实在不象是喝高了的样子,便回去向秦王禀报,秦王听了方才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只,由着赵天朗去了。

赵天朗在晋王府里出入向来是自由惯了,他到了东边的垂花门外,问门上服侍的才总角的小厮道:“里的戏酒可都散了,客人有走的没有?”

小厮一见是赵天朗,忙回道:“回世子爷,酒已散了,娘娘和夫人小姐们正在看戏,并没有谁先走。”

赵天朗心中暗喜,却又犯起了愁,他总不能打发这个小厮大喇喇的往里通禀,把青瑶叫出来让他见上一面吧,那也太离谱了。若他果然如此,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韩青瑶淹死。门上的小厮见庆亲王世子也不进也不出的,只在门口搓着手转着圈子,仿佛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一般。

那小厮也是灵巧的,忙凑上前问道:“世子爷可是有事,请吩咐奴才。”

赵天朗正想说话,却听垂花门内传出一阵低低的脚步声,继而,晋王妃身边的金珠飞快的跑了过来,低声叫门上的人回避。小厮赶紧躲回垂花门旁的门房。赵天朗起先有点儿纳闷,没听说今天晋王府来什么特别的人物啊?继而,他忽然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和晋王妃是金兰之交,今儿晋王妃过生日,皇后娘娘怎么会不来呢?

赵天朗心念一动,便不走了,只垂手立于道旁,单等皇后娘娘出来。

未几,一乘四人绣金绿呢暖骄被抬了起来,赵天朗偷眼看着跟骄的人,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果然,那面无表情的正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方嬷嬷,她在此,皇后娘娘就一定坐在骄中。

方嬷嬷也看到了赵天朗,不由吃了一惊,原以为都已经清了道,万没想到这里还杵着个漏网之鱼。暖轿桥帘是特制的,又挡风又保暖,而且从里面看外面清清楚楚,从外面向里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皇后自然看到了赵天朗,便轻踩轿板,骄子平稳的停了下来。皇后娘娘淡笑说道:“方嬷嬷,把那东西给天朗吧。”

方嬷嬷应了一声,回身取了那只暖玉凰佩,连同盒子一起送到赵天朗的面前,用平静却暗含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这是娘娘赏世子爷的,请世子爷一定收好。”

赵天朗不解的打开盒子,见只有半边暖玉佩,便疑惑的看向方嬷嬷,方嬷嬷却淡笑不语,回到皇后娘娘的轿旁说道:“娘娘,可以起骄了么?”

皇后含笑点头,手中牢牢抱着青瑶为她画的麒麟送瑞图。赵天朗一见皇后要走,不禁追上一步叫道:“皇嫂…”

皇后娘娘摇头笑笑,又命轿子停了下来,让方嬷嬷将赵天朗叫的轿前,隔着轿帘,皇后娘娘低笑道:“天朗,你很有眼光,皇嫂很喜欢,安心等好消息吧。”

赵天朗狂喜,冲着轿子连连作揖道:“谢谢皇嫂谢谢皇嫂。”这会儿他若是再想不明白皇后娘娘是特意来为他把关,相看青瑶,他可就是个头号大傻子了。

皇后娘娘也不理狂喜的赵天朗,只起骄回宫了,她原是微服出宫,自是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皇后娘娘的骄子走后,东垂花门上的小厮们才出来,见赵天朗还在这里,便凑上前听吩咐,赵天朗原想打着找赵允睿的借口进去,可是想想也不合适,没得让睿儿小瞧了他这个小堂叔,那小子人小鬼大,日后指不定还怎么取笑自己呢,不行,这个法子行不通。这一会儿的工夫,赵天朗倒是想出了五六个主意,可是不论哪一个,都会对青瑶的闺誉有伤,所以赵天朗只得很无奈的放弃了进入内院见青瑶的念头,只想躲在一旁,远远的,偷偷的看上青瑶一眼,他便心满意足了。

天朗忖度着青瑶大概会从西垂花门出来,便忙忙去了西垂花门外埋伏。赵天朗对晋王府比对庆亲王府还熟悉,想在西垂花门外找个藏身之处自然不犯难,可叹他堂堂一个世子为情所迷,真是只要能看上青瑶一眼,做什么他都愿意了。

赵天朗猜的没有错,戏散了之后,青瑶跟着韩老夫人的确是从西垂花门出来的。与她们一起走西垂花门的还有诸家国公夫人小姐以及堂官夫人小姐,有资格走东垂花门的,除了王妃们,便是傅老太夫人这一家子,为身王妃的娘家人,在这一日,自然身份要比平日里被抬高一些。

赵天朗紧紧的盯着西垂花门,见威国公夫人打头,由她的大儿媳妇扶着,黑沉着脸走了出来,然后便是柱国公府,勇毅侯府等等公侯夫人小姐,再接下来,赵天朗便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青瑶,青瑶走在韩老夫人的侧后方,赵天朗一看到青瑶,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他不错眼珠子的贪婪的看着青瑶,每一次见到青瑶,赵天朗都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他也是满心的欢喜满足。

青瑶正走着,忽然觉得有两道极热烈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而且很奇怪的是,这视线非但不让她觉得讨厌,心里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羞喜,循着那视线看来的方向看回去,青瑶忽然发现了一双曾经几度在梦中扰的她无法安眠的眼睛。那可不就是赵天朗,她的未婚夫。

青瑶的脸腾的红了,飞快的看了那双眼睛一眼,青瑶便低了头,再不好意思看过去,这会儿还有那么多夫人小姐在场,万一…呀,真是不敢想呢!

赵天朗看到青瑶的羞喜之态,美的如同三伏天里吃下一碗冰爽的双皮奶,又如在三九严寒之中饮了一杯滚烫的状元红,总之,赵天朗从头顶到脚底,就没有一处不舒垣不快活的。

目送着青瑶走了出去,在二门外的夹道前上了伏威将军府的马车,赵天朗才依依不含的收回视线U他若有所失的往回走,不想正被晋王撞了个正着,晋王便扯住赵天朗开玩笑道:“好你个小子,把我们丢下替你挡允杰,你自己一个人却跑到这里来…唔唔…”

赵天朗生怕晋王说出什么话来,立刻冲上前捂住晋王的嘴,憋的晋王差点儿没透过气去,只气恼的扯下赵天朗的手叫道:“臭小子,你要谋杀堂哥么,行,你等着,有九哥收拾你的日子,我是不急,端看你急不急了!”

赵天朗一听这话,便想起前几日晋王妃和他说过,晋王要替他求旨早日完婚,忙极端狗腿的拉一拉晋王原本就平整的衣襟,谄媚的笑道:“小弟错了,九哥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兄弟这一回吧,好九哥,天朗求您了!”赵天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使出他小时候对赵天翼百试不爽的撒娇大法,竟摇起了赵天翼的胳膊,寒的赵天翼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颤,没好气的怒吼道:“赵天朗,你今年十八,不是八岁,不是八个月,快把你这副样子收起来,再这样,你看我收拾不死你!”

赵天朗立刻打了个挺,站的笔直笔直,恨不得让自己的头发眉毛都根根站直了,赵天翼实在也受不了赵天朗的耍宝,只摇头说道:“急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还能跑了不成?天朗,刚才神萍可说了,改日你得请他,这小子今天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拉着允杰喝了个大醉,才灌了三大碗醒酒汤,才略略散了些酒意,便煦之也喝了许多,我瞧着他走路都有些不太稳当了。”

赵天朗不好意思的说道:“九哥,傅大哥和神萍对天朗的好,天朗都记在心里。”

晋王拍拍赵天朗的肩膀,方才笑着说道:“今儿你是歇在我这里,还是回王府?”

赵天朗笑道:“今儿是九嫂生辰,小弟就不在这里添乱了,这就回王府,改日小弟必请九哥傅大哥和神萍。”晋王点点头,忽又打趣的笑道:“这一回,不会再带个小舅子来吧!”说到“小舅子”三个字,晋王的声音里明显透着笑意,赵天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也跟着笑了。

就在韩老夫人带着李氏青瑶到晋五府贺寿的时候,休沐在家的韩青云忽然接到了一封来自华家三房老三,华金匮的贴子。韩青云看了贴子不由笑了起来,因韩老将军先去了华家找华老太医下棋,他便留了句话就换了衣裳出了门。

自从和华灵素定了婚,韩青云虽然还没有见过自己的未婚妻华灵素,可是却和华灵素的兄弟们时常见面,华家小兄弟们似是算好了一般”每逢青云休沐必来相邀,华家兄弟对韩青云个个盛情,人人不笑不说话,言必称小妹夫,把韩青云抬的高高的,哄的舒舒服服的,而韩青云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是酒量大涨,从起初的逢喝必醉,已经进化到了喝个半醉的程度了。所以青云接到华家三舅子的贴子,自是欣然赴约。

此番约的地方有些奇怪,不是酒楼而药铺,华家三老爷华厚朴没有入太医院,而是在京城开了一家药铺,名为济生药铺,此番华金匮便把韩青云约到了这里。

韩青云很是不解,怎么吃饭还吃到了药铺子里,难不成华金匮今儿打算请他啃药材?若是倒也好了,省得回回吃个半醉,总要难受上大半天。

华金匮早就在济生药铺外头等着韩青云,一看到韩青云,他的神情略有些个古怪,仿佛有什么为难之事,又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韩青云之事。

韩青云是个心底无私坦荡荡的人,他快步走到华金匮的面前,长揖笑道:“三哥安好。”

华金匮还礼,却没有象从前那样亲热的叫韩青云小妹夫,而是很别扭的叫道:“韩贤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