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重重点头道:“爷爷,青瑶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待老六爷爷,现在威国公府势大,况且此事已经过去两年了,再翻旧帐只怕不容易,可是这笔帐青瑶心里记着,就算现在报不了仇,将来总有一日,青瑶会为老六爷爷讨还公道。”
韩老将军顿觉老怀安慰,这青瑶虽是女儿身,却不是那种娇滴滴没有见识的寻常小姐,她骨子里的血性风骨和韩老将军年轻时一模一样,这是韩老将军最欣赏也最看重青瑶的原因。
“好丫头,爷爷解甲归田,虽有将军之名却无将军之实,爷爷老了,只怕有心而无力,老六的事,爷爷就将给青瑶了,不论用多少时间,这笔帐你都要清算了,若那时爷爷还在,自然看的到,若是爷爷不在了,你也要到坟头上来告诉爷爷一声。”
青瑶没有说话,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很快就到了韩府,在府门前,韩老太爷和青瑶一行正遇上从崔府回来的陈氏和韩青环。
陈氏听说老太爷打从对面来了,忙命人停下车子,需等老太爷先进了门,她才能跟着进去。因是在府门外,为免抛头露面,陈氏便不用下来给老太爷见礼了。
听跟车的嬷嬷说老太爷的马上还坐着个少年,陈氏心里一惊,便悄悄挑开帘子一角往外张望。果然,在老太爷的马上坐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少爷,这少爷英气勃勃,皮肤是蜜色的,看着很招人喜欢,不过那眉眼儿瞧着倒眼生的紧,陈氏发觉自己竟然完全不认得这个少爷是谁。
感受到有人在偷窥,韩老将军和青瑶同时往陈氏车子的方向看去。吓得陈氏心里一惊,手一哆嗦便将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她和韩青环,韩青环出了崔府一上车便在哭,直哭的无力,靠着陈氏的身上睡着了,这会儿还没有醒过来。陈氏垂头看着韩青环,便没有心思去猜老太爷马上的少年是什么人了,她正犯愁韩青环之事要如何向韩老太爷老夫人还有韩大老爷交待。
韩老将军扫了陈氏的马车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带着青瑶和老六的轿子进了府,老六腿脚不便,韩老将军便将他安置在画室旁边的一处小院子里,便拔了两个老实厚道的仆人过去服侍老六。安顿好之后才带着青瑶去见韩老夫人了。
陈氏估计着老太爷这会子已经到了内院,方才到了门上,门上的过来将马带走,又传了四个健仆将整个车厢抬进大门,在西便道上换了青骡车,一直到了远逸堂,陈氏屏退了不相干的下人,才由她的贴身丫环们服侍着下了车,再用软兜儿将还睡着韩青环抬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陈氏这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无惊无险的回到了她自己的地盘。
陈氏回屋换衣裳,刚解了拜客穿的大衣裳,还来不及穿上衣裳的玫瑰紫绣金褙子,陈氏便听到从青环的房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陈氏心中一紧,也顾不得换衣裳了,拔腿便往青环的房间跑。她心里着急,一时忘了自己还缠着小脚呢,哪里就能健步如飞的,果不不其然,陈氏刚跑了两步便摔了个大马趴,整个人脸朝下扑倒在地上。就算陈氏屋子里铺了厚实的波斯地毯,她这么脸朝下的一摔,也摔的不轻,冬梅夏竹两个赶紧上来扶,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陈氏拉起来,陈氏顾不得自己身上摔疼了,只一叠声的叫道:“快扶我去看小姐。”
到了青环房中,只见青环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缩在床角,凭是那个丫头嬷嬷都不许上前,她眼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象极了受惊的野兽。而床边的地上,跪坐着一个丫环,她手捂着脸,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正无声的哭泣。陈氏脸色一沉,立刻怒喝道:“怎么回事,连服侍人都不会了,要你们有什么e用!”
那个丫头惊慌的挪着身子,抬头看向陈氏,陈氏猛一打眼,倒被吓了一大跳,只见这小丫头的右脸上赫然有三道极深的指甲抓痕,还正在滴血,显然是刚被抓的。再看看床角的韩青环,只见她左手的指甲上带着血迹。陈氏皱眉斥道:“你怎么得罪了小姐?”
那小丫环抽噎着说道:“回夫人,奴婢见小姐还穿着大衣裳,恐小姐睡的不安稳,想给小姐换身衣裳,谁知,谁知小姐就…”
陈氏心里自是明白的,她放缓了声音说道:“你先下去吧,冬梅,给她些雪玉膏,再给她几两银子,这几日不要安排她当差。”陈氏语气略顿了顿,凌厉的眼光在屋子里的丫环嬷嬷们的身上扫了一圈,这些人久在陈氏手下当差,怎么会不明白陈氏的意思,忙都跪了下来,齐声道:“夫人慈悲,对犯了错的奴才如此仁慈,实是奴婢等之福。”陈氏淡淡的嗯了一声,沉声道:“都下去吧,无有传唤不许进来。”
等下人都走光了,陈氏才向韩青环张开手柔声唤道:“环儿别怕,这里只有娘。”瞧着韩青环没有动静,眼神似忽有些松动的意思,陈氏便往前走了几步,坐到床上,伸手去抱韩青环,谁知韩青环忽然暴起,伸出十指象疯子一般的朝着陈氏没头没脑的挠了下来,直将陈氏的头发全都挠散,还扯断了好几缕,疼得陈氏眼泪都流了出来,若非陈氏本能的护着脸,只怕她那并没有多么美丽的老脸可要多几道色彩了。
听着屋里传出尖叫声,在外面候着的丫环嬷嬷们个个面面相觑,这尖叫声,好象不是在传那个丫头,算了,还是安全要紧,大家有志一同,全都听到装没听到,只站在外面扮泥胎木像,看着倒是滑稽的紧。
陈氏好不容易才抓住韩青环的双手,不由分说将她紧紧的搂到怀中,又是哄又是拍的,韩青环却不领情,只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凄厉的叫声直要现在远逸堂上的青天。外面的丫环嬷嬷们不知所措,大家只能站着,这时她们却听到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大年下的挺什么尸!”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大老爷回来了。原来大老爷要出门拜客,过来换衣裳,不想进了门却一个人都没瞧见,又听到青环的屋子里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声,韩大老爷循声走来,却看到一群丫环嬷嬷装雕像,韩大老爷怒了!
众丫环嬷嬷吓得跪了一地,韩大老爷怒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夫人和小姐在里面?”
众丫环忙连连点头,韩大老爷心中生疑,他抬手推开门,透过黄花梨木绣花鸟大屏风看到陈氏和韩青环抱在一处正纠缠着,韩大老爷心中一沉,他抬脚进门,反手将门关了起来。
陈氏此时全副精力都放在韩青环的身上,压根儿就没有在意外面有什么动静,直到韩大老爷愤怒的问了一句:“你们娘俩在干什么!”陈氏身子一震,而韩青环又受了惊吓,再度尖叫起来。
韩大老爷的脸黑的如锅底一般,气得鼻子眼里直喷白气,想也不想便啪啪两巴掌甩到了韩青环的脸上,因陈氏是紧紧抱着的韩青环的,不可幸免的,陈氏也被韩大老爷的掌风扫到,娘俩个的脸上都立时红肿起来。“我还没死,你们嚎什么丧!”韩大老爷怒不可遏的吼道。
说来也怪,陈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让韩青环冷静下来,倒是韩大老爷甩的这两记响亮的耳光让她清醒了。韩青环羞忿难当,猛的推开陈氏,便伏在被子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韩大老爷眉间拧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沉声问道:“青环出了什么事?”
就在青环扑到被子上哭的时候,她的衣领有些松开,韩大老爷便眼尖的看到了青环颈上的可疑痕迹。身为一个风月场中的熟手,韩大老爷自然不会对那样的痕迹感到陌生,原本,他也在不少女人的身上留下这般的痕迹。可是当有这个痕迹的人是韩大老爷的女儿,韩大老爷就狂怒了!
一把揪着陈氏的襟口,韩大老爷生将陈氏拎了起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是谁欺负了青环!说…”
陈氏吓得浑身乱颤,这会儿她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是自己唆使青环去向郭诚自荐枕席的。只哆哆嗦嗦的颤声说道:“是…是威国公府的二公子。”
“是他?”韩大老爷双眼充血,死死的瞪着陈氏,不相信的问道。青环跟着陈氏到崔府去做客,自然是在内院里活动,那威国公府的二公子已经成丁,不可能再在内院里出入,他怎么可能和青环遇上,还做下那等事情。
一些事情如电光火石一般的冲入韩大老爷的记忆,他的脸色紫涨,抡圆了胳膊朝着陈氏便噼哩啪啦的甩起了耳光,这一打便足足打了二三十下,直打的陈氏眼冒金星口鼻流血耳朵嗡嗡直响,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韩大老爷久未做剧烈运动,直打的气喘吁吁,这才停了手,将陈氏往地上狠狠的一掼,咬牙恨声怒骂道:“贱人,是不是你看上了威国公府的家世,教着青环不学好,去勾引郭二公子!”
陈氏被掼的七荤八素找不着北,可是韩大老爷这句话她却奇迹般的听清楚了,忙跪爬到韩大老爷脚边,抱着韩大老爷的腿大哭着说道:“老爷,我没有,我没有啊,青环是我的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那样做呢,老爷,你冤死我了…”
“呸!贱人,这一手是你用老了的,你会不这样做,骗鬼鬼都不信!”韩大老爷一提脚便将陈氏踢飞,陈氏身子不轻,因此只是飞了一小下便落在地上。要说这陈氏也有先见之明,早先在屋子里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凭怎么摔,也不会摔得伤筋动骨。
韩大老爷想起当年的旧事便心中上火,便什么都不顾了,只对着陈氏一通拳打脚踢,先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再说。
陈氏自是知道这顿打为着什么,因此也不敢求饶,只咬牙忍着。直到韩青环冰冷的声音从床上传了过来。
“爹,娘,是不是你们打完了,就能让一切回到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韩青环冷冷的看着韩大老爷和陈氏,不论神情还是语气,都不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韩大老爷无力的停了手,拉过已经歪倒了的绣凳坐下,恨声说,道:“不学好的小贱人,你若是还有点廉耻之心,早早了结了自己是正经。”
陈氏一听这话,便疯了一般的扑到床上护住韩青环,冲着韩大老爷声嘶力竭的叫道:“不,环儿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是被欺负的呀,老爷,环儿是你的亲骨肉,你不能这么狠心!”
韩大老爷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我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韩青环推开抱着自己的陈氏,爬下床,一步一步的走到韩大老爷的跟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仰着头看着韩大老爷说道:“父亲大人,青环人贱命薄,可也是您二品大员韩大老爷的女儿,平白无故的就死了,您能说的清楚么?那郭家欺负了女儿,骑在您的头上做威做福,您也认了?原来父亲大人您就是个只在家里有本事的…”
韩大老爷大怒,啪的一巴掌甩上韩青环的脸,韩青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闪不避的受着,仍继续说道:“父亲大人,青环跟着母亲到崔府做客,一直安分守已,是郭二公子强占了女儿,身为父亲,您一不为女儿出头,而不挽回我们府上的颜面,却只想着让女儿去死,是不是女儿一死,您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韩大老爷被韩青环说的脸上挂不住,抬手又要打。可是陈氏扑上前死死抓住韩大老爷的手,哭诉道:“老爷,环儿已经受尽了折磨,那郭家二儿子就是个畜生,您不能再打她了,快想法子怎么解决这事吧,威国公夫人说回府同威国公商量了,就要派媒人来咱们提亲的。”
听了陈氏的话,韩大老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陈氏,咬牙切齿的说道:“果然要来提亲?”
陈氏慌忙点头道:“威国公夫人是这么说的!”
韩大老爷冷笑数声,忽然讥诮的说道:“果然招数不怕老,有用就行。好啊,既然你们都已经说好了,爱怎样便怎样吧!”说完,韩大老爷便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他再没有回一下头。从此,韩大老爷没有在陈氏房中再过一夜,不论她再用上什么样的手段,韩大老爷都没有再理会过。
外间的丫环嬷嬷们早都散开了,大户人家仆人的生存秘诀之一便是不该听的坚决不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韩大老爷心灰意冷又自伤其身,便直接出了远逸堂,去了馨园寻求三姨娘柳氏那年轻肉体的安慰了。
韩大老爷走后,韩青环看着陈氏,怔怔的说道:“娘,您是这样嫁给爹的?”
陈氏心中羞忿,急忙否认道:“不是不是,青环,你别听你爹乱说,娘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嫁给你爹的。环儿,现在你爹爹已经知道这事了,他嘴上虽气,可心里却还是有你的,他一定会为你做主,你别担心。倒是你祖父母那里有些棘手,老太爷的性情刚烈,娘只怕他那里会有什么意外,你这两日在屋子里好好养着,等身上好了再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老太爷知道。”
韩青环并不相信陈氏的话,不过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很冷静的说道:“娘,您一直说我有了小日子,是不是说我会有孩子?还有,那威国公府真的会还提亲么?他们还要让那个狐狸精做大让我做妾,娘,我死也不答应。”
陈氏将韩青环搂到怀中,低低说道:“环儿,你的小日子前天才走,是不会有喜的。那威国公府牵着太后娘娘的脸面,他们府里比我们将军府更丢不起面子,所以娘相信他们一定会来提亲,只不过这时间上不会那么快,环儿,你别急,耐心的等着吧。至于那个小贱人,哼,环儿你放心吧,娘绝对不会让她挡了你的路。威国公府的二儿媳妇只能你韩青环。”
韩青环毫不掩饰眼中对青瑶的恨意,只咬牙说道:“就连冰醉都治不死她,现在她又成了爷爷奶奶的心尖子,凭是衣食住行娘都插不了手,娘,你还能怎么办?”
陈氏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环儿,这事有娘,你就不用担心了,倒要把嫁衣什么的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来不及。”韩青环脸上没有一丝喜意,只冷冷的点了点头,陈氏知道她初逢大难,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亲自倒了水,先给韩青环洗了,自己再净了面,厚厚的均了脂粉,却也不能将韩大老爷施暴的痕迹完全遮住。
陈氏想了想,便命冬梅进来,让她到颐年居回话,说是和韩青环两个在路上受了些风寒,身上不适,恐把病气过给老夫人,便不过去请问了。韩老夫人听罢,皱着眉头淡淡了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冬梅退下,甚至连一句让陈氏母女俩个好好将养的场面话都没有说。冬梅这心里,再不象从前那些有底了。
第七十一章
韩老太爷带着青瑶到了颐年居,将老六之事说了一回,韩老夫人年纪的时候也是个火爆性子,听完了老六的遭遇,也是气得怒发冲冠,咬牙恨声道:“真是狗仗人势,自打郭妃晋了皇后,这威国公府便张狂的没边,如今又成了太后,威国公府的人个个都要横着走了。老六命苦,这事又过了两年,唉,怎生才能替老六讨回公道!”
韩老太爷这会儿心情倒是镇静下来,只沉声说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威国公府如此跋扈,定然不会有好下场的,只等着看吧。”
韩老夫人点点头,拉着青瑶说道:“瑶瑶,老六救过你爷爷和你二叔,回头去换了衣裳,再叫上你哥哥,还有鑫哥儿,一起去给老六磕个头。”
青瑶应了一声,一边打发丫环去请青云和鑫哥儿,一面回房净面换衣裳去了。不多一会儿,青瑶换了女装出来,刚好青云和鑫哥儿也来了,韩老太爷和韩老夫人叮嘱一回,便让青瑶带着他们两个去给老六行礼。
老六刚由两个仆人帮着洗了澡换了衣裳,便听说韩家两房的大爷还有大小姐来给他问安,老六慌忙摇手道:“这怎么使得,快,快给我拐,我得迎出去。”
青云青瑶鑫哥儿走的快,已然进了屋子。青云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拄着拐,没了一条腿的苍老之人正要往外走,青云知道这便是老六,立刻纳头便拜,口称:“晚辈韩青云携弟青鑫,妹妹青瑶拜见老六爷爷。”
老六慌忙要来扶,可是青云给了两个服侍老六的仆人一个眼色,那两个忙扶住老六,让青云青瑶鑫哥儿给老六磕了三个头。老六急切说道“两位大爷大小姐快快请起,老六当不起啊!”
青云青瑶青鑫三个站了起来,他们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喊:“老六叔!”
老六往门口一看,神情也激动起来,他抓着拐踉踉跄跄的向门外走,青云忙抢步上前扶着他,鑫哥儿有样学样,也上前去扶老六,老六浑然不顾,只向外冲去,边冲边叫道:“少将军!”
一声少将军叫道韩远关热泪盈眶,他坐在轮椅上努力向前探出身子,一把抓住老六伸过来的手,激动的叫道:“老六叔,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的腿…”原来韩远关听颐年居的小丫头来叫鑫哥儿,才知道父亲找到了老六,他也没顾得上细问,便催促长随推他来见老六,是以韩远关还不知道老六的腿被威国公府的公子们的马踏碎了。
老六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韩远关,明明他只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人,可是鬓边却已经有了白发,虽然保养得宜,可是他那眼神中始终透着落寞萧瑟,再看向那盖着厚厚羊毛毯的双腿,老六哽咽道:“少将军,您的腿还是…
韩远关自嘲的苦笑道:“老六叔,我是不中用的,只是个废人。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青云青瑶和鑫哥儿听了韩远关的话,都无比的心酸难过,韩青鑫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爹,我一定好好用功读书,学习医术,一定要治好爹的腿。”
韩远关摸摸鑫哥儿的头,勉强笑道:“鑫哥儿乖,爹知道。”然后又对老六说道:“老六叔,青云和青瑶是大哥的孩子,鑫哥儿是我的独子。我不方便,就让他多给你磕几个头吧。当年若是没有老六叔,我韩远关早就成了地下之鬼。”
老六慌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少将军您快别这么说,少将军必是有福气的,京城名医众多,少将军的腿一定能治好。”
韩远关摇摇头道:“不想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再不想了。老六叔,如今爹爹找到了您,您就在家里安心住着,我虽没用,还有云哥儿鑫哥儿,他们会养您的老。老六叔,您这腿?”
老六摇头不说,青瑶便说道:“二叔,老六爷爷的腿被威国公府的公子们纵马踏断骨头尽碎,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夫才捡回性命。”
韩远关一听这话便恨恨的一拳砸在轮椅把手上,怒不可遏的喝道:“狗仗人势的东西,可恨,可恨!”头一个可恨自是说威国公府的人可恨,后一个可恨说的就是他不能站起来,不能再征战沙场赢得军功,不能为老六讨个公道。
老六却已经淡然了许多,只平静的说道:“少将军,一切都是老六的命,老六还能活着见到将军和少将军,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少将军不要为老六动气。”
韩青云和韩青鑫两个脸涨的通红,都显得非常气愤,倒是青瑶的神情相对淡定一些,毕竟她已经听过一回了,而且青瑶知道那威国公府是太后娘家,正是不可一世的时候,就连当今皇上要动威国公府,也要再三的掂量掂量,而伏威将军府说是个将军府,可是现在祖父和二叔都只有虚衔而无实权,父亲虽然是二品官员,却无爵位,又非京官,根本没有能力和威国公府一斗。这口恶气,不论韩府愿意不愿意,都要先忍下来,再徐徐图之。
韩远关看了青瑶一眼,只见青瑶眼中虽有怒意,却不掩淡定从容,他本就对青瑶有很高的评价,如今见了青瑶如此,心中对青瑶更高看了一眼。便转了话题笑着说道:“老六叔,我这大侄女儿是最得爹爹心意的,如今正跟着爹爹学画,爹爹一生的心愿,怕是要着落在这个孩子身上的。”
老六惊讶的看着青瑶,青瑶大大方方的笑道:“老六爷爷,刚才在外头,青瑶不便以女儿身份示人。”
老六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好好,这才象是老将军的嫡孙女儿!将门虎女,自当不拘于小节才好!”
韩远关笑着点头,青瑶大方得体的道了谢,没有一丝的扭捏,行动之间自有一股洒脱,看得鑫哥儿仰慕无比,只用热切的眼神看着青瑶,直把青瑶当成了他的偶像。
叙了一阵别情,门外便传来菱花的声音:“老夫人来看六爷。”老六忙又要起来迎接,韩老夫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她看到老六没了一条腿,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只飞快的说道:“青云鑫哥儿扶着你们老六爷爷,老六,你不是外人,很不必行这些个虚礼,快坐下。我刚听老太爷说了你的事,气的不行,先过来瞧瞧你,老六,你只放心,这梁子咱们记下了,总有一天会替你报仇的。”
老六心中暖融融的,老夫人又说道:“老六,你们将军亲自去请老华太医来给你瞧瞧身子,过会儿就回来了。你只安心在这里住着,有我们韩家一口粥,就有老六你的一口饭,从今往后,你老六就是韩家的正经主子,谁敢对你不尊敬,必要军法从事。”
韩远关听了这话,忙也说道:“娘说的极是,老六叔,当年我就说过要养您的老,这些年也一直在找您,可算找到了,您一定踏实的住着,想要什么便照直了说,若是他们伺候的不周全,打骂都使得。”
青瑶想起老六说的那个好心的大夫,忙说道:“老六爷爷,还请您把那位好心的黄大夫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备了诊金和谢礼去谢他。”
老六激动的双唇直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是个孤儿,自小孤苦无依,十六岁投军,当了韩老将军的亲兵,这一干就是几十年,在他心中韩老将军就是他的亲人,若非有再见韩老将军一面的信念支撑着他,老六也活不到今天。看到韩将军一家子把他当成至亲,老六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稀里哗啦的哭的象个孩子。
在座之人无不闻声落泪,韩老夫人哽咽的劝道:“老六,我知道你受苦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好兄弟,不哭了!”
一句“好兄弟”招来了老六更多的眼泪,飘泊半生的他,终于也有家了。
韩老将军果然亲自登门,为老六请来了老华太医,那位早已经致仕的大国手,当日青瑶中毒,韩老将军都没有去请他来为青瑶看诊,可见这老六在韩老将军的心里,再是不同一般的。
诊过了脉,老华太医笑道:“只是头几年受了风寒留了些底子,喝上半年汤药好好调养,这咳嗽的毛病便也能治好了,其他的倒没什么。这腿,没有办法了。”
韩老将军沉沉的点了点头,只说道:“要什么药材只管开了方子,我让人去抓。”
老华太医拈着胡子笑道:“什么地方的药材能有太医院里齐全,老将军放心吧,回头我就让人送药过来。对了,让我见见你那宝贝孙女儿吧,见天的向我炫耀却又总不让我见着真人,不带你这样的。”老华太医和韩老将军一向交好,又有共同的爱好,因此说话时便随意很多。
韩老将军笑道:“现在不给你见,等你调理好老六的身子才让丫头去拜谢你。”
老华太医瞪了韩老将军一眼,无奈的笑骂道:“你这小气的老东西,我就知道你是再不能吃亏的。罢了,我这个黄土埋脖的老头子见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我那孙子可是个好的!”
韩老将军一听这话便将眉头皱了起来,直摇头的说道:“我们家丫头还小呢,不提这事不提这事,老东西,我可警告你,不许算计我们家丫头,要不我跟你没完。”
老华太医被韩老将军堵的手直抖,气的扯着脖子囔道:“还没过河你就拆桥啊,行啊你个老东西,有个好孙女儿就长本事了,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将丫头留在你跟前一辈子,哼!”
老华太医和韩老将军两个人碰到一起就再没个消停,他们两个人若是能和平共处一刻钟没有斗嘴,那简直就是奇迹。不过这交情就是斗嘴斗出来的,两个人嘴上斗的凶,心里却将对方当成自己的知己,这交情也是越斗越好,否则以老华太医的谱儿,是再不能轻易出诊的。
送走了老华太医,韩老将军回头便查问起大儿子来了,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来到府上,这顶门立户的大儿子不露面,可是说不过去的。一查之下老太爷可就知道大儿子正在馨园同三姨娘腻歪着,老太爷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只一叠声的叫道:“快叫老大来见我。”又回头对韩老夫人说道:“你也不说说大儿媳妇,只这样子,她还能有一点儿脸面?”
韩老夫人皱眉说道:“刚才老大家的打发丫头来回话,说是和青环两个人在崔府受了凉,身上不适不能过来请安。”
韩老太爷是带了一辈子兵的人,粗中有细。他一听这话便摇头道:“不对不对,你打发个嬷嬷去瞧瞧,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事儿?”倒是韩家二老爷同哥哥手足情深,便笑着打岔道:“爹爹,这大年节里的,就让哥哥松散松散吧,他一个人在南边,也怪不容易的,好不容易回了府能宽宽心…”
韩老夫人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对于作娘的人来说,儿子都是好的,纵有不好,也是儿媳妇的错,与儿子再不相干的。韩大老爷去了馨园,那只能说明大儿媳妇陈氏没有伺候好,这可不是大儿子的错。
韩青云见祖父母说起父亲,便带着青瑶和青鑫两个行礼告退,回避了出来。刚一出门青鑫便被他的奶娘接回去了,青云难得有机会和青瑶说话,便笑着说道:“瑶瑶,哥哥新得了一本好书,到及第居来看看?”
青瑶笑着应了,只和韩青云两个缓步往及第居走去。跟着的丫环们知道这两位主子素来亲厚,必是有体已的话儿要说,便自觉的落后了许多,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两位主子说话。
韩青云压低了声音问道:“瑶瑶,上回同你说的那事你可想好了?冯世兄又问了我两回呢,我都只推说你正在考虑,可下回便不好搪塞了。”
青瑶不由轻笑了起来,只低低说道:“这位冯世兄倒是有意思的很。”
青云不解,略侧了头看着青瑶,青瑶笑道:“哥,这阵子冯伯母总是到咱们家来,一来就拉着我不放,尽拣好听的话儿夸我,你就猜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青云想了一回方才恍然大悟,只不解的说道:“那可真是怪了,冯世兄明明是为了子纲兄,怎么反而置自己的弟弟于不顾呢。瑶瑶,这事祖父母大人是什么意思?我恍忽听说冯二世兄有些…”
“有些什么?”青瑶赶紧追问道。
“瑶瑶,事关你的终身,哥哥不瞒着你,冯大世兄自是个好的,可是这冯二世兄因被冯伯母自小娇惯着,这性情便有些个骄纵,是个说一不二的霸王脾气,听说已经有了两个通房,只不过还没过明路,还有…”青云是真心的想着妹妹好,因此也不在乎那话说了合不合适,只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青瑶听罢之后,不由的拍着胸口说道:“万幸万幸!幸好冯伯母没有挑明了,爷爷奶奶也没有答应的意思。看来以后我要躲着些冯伯母了,怪没意思的。”
韩青云笑了起来,温暖如春日的阳光,暖暖的笼罩着他的妹妹。“瑶瑶,也不用这样,冯家与我们是世家通好,改怎么见面还是怎么见面,若是特意的不见,反而显得有什么了。就算冯伯母有这个意思,祖父母不答应,她也没有法子。再者说,冯家是武将之门,依着父亲的性子,只怕是不愿意和他们结亲的,爹爹到底更看重文官。”
青瑶点点头,对那个便宜爹,她确信哥哥要更了解一些,那是一种本能,青瑶没由来的知道,但凡青云说的,全部都是真心为了她好,绝对不会掺杂着半点其他意思。
青云笑了起来,看着青瑶说道:“瑶瑶,跟爷爷出去好玩么?”
青瑶闻言不由撅了小嘴,闷声道:“连朱雀大街都没有逛,什么庙会市集更不要说了,只捏了个面人儿就带着老六爷爷回来了。”
韩青云听了青瑶的小小抱怨,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对她说道:“瑶瑶,等哥哥考完试就带你出去玩儿。”
青瑶眼巴巴的看着韩青云,举起手曲起手指算道:“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哥哥,还有足足四个多月呢。”
韩青云摇摇头,点着青瑶的鼻尖取笑道:“这才出门一回,心就野啦,你也知道哥哥要准备春试,没有时间陪你出门的。”
青瑶嗯了几声,忽然向韩青云眨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韩青云没由来的背上一阵发凉,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青瑶笑嘻嘻的说道:“好哥哥,下回你若是再有同窗相邀,带上我好不好,我可以扮成小厮的,保证不会露馅儿。”
韩青云立刻皱着眉头说道:“不好不好,瑶瑶,你想出去逛逛自是没有问题,可是…见我那一班同窗却是不合适,瑶瑶,上回你说见都没见过子纲兄,没法子做决定,哥哥现在得了子纲兄的小像,你先来看看吧。”韩青云生怕青瑶继续纠缠着要扮他的小厮,忙转移了话题。
韩青瑶无可无不可的哦了一声,抬头看看,已经走到了及第居。韩青云果然拿了一张小像让青瑶看。青瑶展卷一看,秀气的眉头便皱了起来。韩青云只当是青瑶没有看中赵天朗,一颗心便抻到了嗓子眼儿。
“哥哥,这画是谁作的?这么拙劣的画技,真亏他好意思画了拿出来给人看。”青瑶不屑的品评,对作画之人的画技显然非常的看不上。
青云的一颗心掉回腹中,没好气的说道:“瑶瑶,哥哥让你看人,谁让你品评画技的。知道你正跟着爷爷学画,是了不得的大画师。”
青瑶冲着青云皱皱秀气的小鼻子,撅了撅红润润的小嘴,这才细细的看那赵天朗的模样。
画像上的赵天朗正凭窗远望,凝神的看向远方,仿佛那里有什么是他向往的。这不是一张正面像,却极好的突现了赵天朗那如雕刻出来一般的面部线条,俊朗的忧郁少年不知在烦恼着什么,看着让人不由的有些心疼,仿佛想伸出手去抚平那一抹愁思。画这副画的人或许没有极好的画技,可是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赵天朗的特质,很有打动人的效果。
“瑶瑶,你看他怎么样?”青云见青瑶有一会儿不说话,便心急的问道。从上回和赵天朗一起喝酒之后,他们又见了几面,一起谈诗论文品茗,韩青云越来越觉得赵天朗会是他最合适的妹夫人选,而且赵天朗一再表示绝不纳妾,这让青云更满意了。然而,青云到底更心疼青瑶一些,所以没有青瑶的话,韩青云硬是没有吐口。赵天朗也知道心急不得,便使出水磨功夫陪着,这一来二去的,且不说青瑶会如何决定,青云倒先和赵天朗成了知己好友。
“从画上看倒不象个坏人,不过,哥哥,这人画技不好,我怎么知道那个赵天朗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万一再被美化了呢?”青瑶有些刁钻的问道。
韩青云笑了起来,背着手轻松的说道:“瑶瑶,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子纲兄绝对比这画像上的还要出色,与为兄不相伯仲哦。”
青瑶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哥哥,好象我才是你的亲妹妹。”瞧着青云那样卖力的替赵天朗说好话,青瑶的心里泛酸,不由吃起醋来,好象她的哥哥被赵天朗抢走了一般。
兄妹两个正说着,王嬷嬷的儿子,王顺忽然从外头跑进院子,在门外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小姐,大小姐…”
青云皱了皱眉头,招手让王顺进来,沉声问道:“王顺,有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
王顺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我娘请您回去,刚才老太爷和老夫人很生气的传了大老爷大夫人二小姐,我娘怕有什么,让您先家去,免得老太爷老夫人若是传您,您赶不及。”
青云听了这话,点点头说道:“有理,瑶瑶,你快回去吧。”
青瑶应了一声,满怀疑惑的回了颐年居。
颐年居的正房之中,韩老太爷和韩老夫人面色铁青的端坐在上,韩大老爷垂手立于一旁,陈氏扑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好象打摆子似的。二小姐韩青环倒没有在屋子里,整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那种静谧足以让人窒息。与平日里不同,这屋子里竟是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想来都已经被打发出去了。
过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死死板着脸的老嬷嬷从里间走了出来,她走到韩老夫人的面前跪了下来,低声说道:“回老夫人,二小姐已非完璧,身上抓咬掐伤约有二十几处,都已经上了药。”
韩老太爷听了这话,气得眼珠子都要暴了出来,腾的冲到墙边拔出悬在墙上的宝剑便要向陈氏刺去,口中犹自骂道:“贱人,是谁辱了青环,还不从实招来,看我不活劈了你!”
韩老夫人大惊,慌忙一把抓住韩老太爷的左手,将韩老太爷的去势缓了一缓,伏在地上的陈氏吓的脸色惨白,她想躲开,却发现根本支配不了自己的双手双腿,只剩下在哪里打哆嗦的份儿了。
原来刚才韩老太爷觉得的不劲儿,便让韩老夫人打发心腹嬷嬷去远逸堂瞧一瞧,那嬷嬷进屋给陈氏请安,发现陈氏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那张脸生生胖了不只一圈儿。这个嬷嬷心里便存疑,她辞了陈氏便要去给二小姐请安,吓得陈氏赶紧说道:“不必了不必了,青环已经睡下,就别再吵醒她了,冬梅,这大冷天的,嬷嬷走一趟不容易,快拿些银子请嬷嬷吃酒。”冬梅忙拿了一个小金锞子打赏。这反而更引起嬷嬷的怀疑。她不动声色的谢了赏,便退出了正房。
打眼看了院子一圈,这个嬷嬷便看到下人们正收拾着一些被砸坏了的桌椅摆设,嬷嬷认得那黄花梨木镶螺钿的半边桌子腿是从前老夫人赏给二小姐韩青环的,她心里有数,便先出了院子。悄悄的将她认识的一个嬷嬷从后门上叫了出来。只细细的一问,便什么都问出来了。这让嬷嬷心里也大为惊讶,从前想问点儿什么,再难敲开这远逸堂下人的嘴的。
原来刚才大老爷怒打大夫人和二小姐,外面的下人们都听到了,大家虽然知道的不真切,可也影影绰绰的猜到些什么,再者,如今府里大小姐得宠,大老爷又是常年不在家的,而且平日里陈氏虽然打赏的大方,可是处罚起下人来也是够狠的,几下里一权衡,只要不傻,任谁都知道怎么选择。
于是韩老夫人派来的嬷嬷便将远逸堂的嬷嬷带回颐年居,韩老夫人亲自问了一回,便派人将韩大老爷,陈氏还有韩青环叫来。韩老夫人二话不说,便让心腹嬷嬷去给韩青环验身,这才有了上面的那一幕。
韩大老爷也回过神来,他一脚将陈氏踢到旁边,扑通一声跪倒韩老太爷的跟前,抱着韩老太爷的双腿叫道:“父亲大人息怒,保重身体呀!”
韩老太爷火气正旺,他想也有想,抬腿便是一记窝心脚,将韩大老爷踹的翻了一个跟头,嗷的一声惨叫,重重的摔在地上,“没用的混帐东西,连个婆娘都管教不好!你还有什么脸为官做宰!”
韩大老爷这几年在江南,没有长辈拘着,于酒色上不节制,身子比从前虚多了,这么一摔,险险儿摔去他半条命,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韩老夫人一见大儿子晕了,这心里可就受不住了,扑上前抱着韩大老爷便哭了起来,韩老太爷原本也是很疼爱韩远城这个大儿子的,一见儿子被自己一脚踢晕,心里也有些后怕,可是脸上却下不来,只铁青着脸说道:“不用管他!”
韩远城在韩老夫人的急救下醒了过来,只老泪纵横的哭道:“父亲大人责骂的是,都是儿子无用,治家无方。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总要先想着如何将此事的影响减到最低才是,至于这个贱人,等这事了结了,儿子定然饶不了她。”
韩老太爷听了这话,铁青着脸问道:“这么说你知道这事?说,是哪个狗杂种辱了青环,你这当爹的竟要咽了这口窝囊气不成!”
韩远城垂头恨声哭道:“贱人,还不快回父亲的话。”
陈氏远远的跪在门口,颤颤微微的说道:“回父亲大人,是…是威国公府的二公子。”
“什么,又是威国公府!”韩老太爷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回响在屋子里,让每个人都耳朵嗡嗡直响,韩远城和陈氏大着胆子抬头看向韩老太爷,见韩老太爷气得胡须根根竖起,五官已经气变了形,一张脸只能用“狰狞”二字来形容。
韩老夫人原本扶着韩远城,听得威国公府四个字,也将韩远城推到一旁,赶紧来到韩老太爷的身边,一个劲的顺着韩老太爷的背,急切的说道:“老太爷,身子要紧,别为了那起子小人气坏了你,这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个屁,计什么计,快去把我盔甲武器备好,来人,备战马!”韩老太爷霍的推开韩老夫人,冲着门外大吼。
韩远城吓坏了,他也不顾还会不会被踹,扑上前死死的抱住韩老太爷的双腿,放声大叫道:“父亲,使不得啊!”
“使不得?”韩老将军瞪圆了一双虎目看着韩远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往外挤,韩远城眼一闭心一横,点头说道:“爹,这是在京城里,您已经解甲,不能领兵胡来。”
“哼,领兵!区区一个破威国公府还值得我领兵!”韩老将军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韩远城赶紧顺着说道:“对啊对啊,他们不配。”不料韩老太爷又说了一句:“我单枪匹马足以踏平威国公府。”这话话韩远城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他以为经过了这些年,韩老太爷的脾气已经和缓了许多,不想却比当年更火爆了。当下韩远城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只高声叫道:“来人,快请二老爷过来。”韩远城知道,在父亲盛怒之时,怕只有二弟韩远关才能劝得住。
就在正房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青瑶回来了,王嬷嬷正在东厢门口等着,一看到青瑶便将青瑶叫回房中,将自己刚才听到的几句学给青瑶,青瑶听说便宜爹和便宜后娘挨了爷爷的打,心里顿觉畅快,她还以为是韩老太爷找了借口为着自己中毒的事情发落那对便宜爹娘,却不想是韩青环出了事。
韩远关被人急急的抬了过来,他一见韩老太爷气的脸色都变了,母亲又是气又是哭,哥哥嫂子两人都狼狈不堪,哥哥正不要命的抱着父亲的腿,而嫂子正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全没了诰命夫人的气势。这样的局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韩远关让抬着他的下人退下,出声问道:“爹,娘,大哥,出了什么事?”
韩老太爷看到韩远关,脸上怒容稍减,仍是气道:“问你的好哥嫂!”
韩远城虽是无地自容,却不得不臊着一张老脸说道:“二弟,你侄女儿被威国公府的二儿子欺负了。”
“青瑶,不可能,我刚才还见到她的。”韩远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愕然的叫了起来。
韩老太爷黑着脸怒道:“胡说,瑶瑶好好的跟着我,她好好的,是青环。”
“青环?大哥,确定是威国公府的儿子欺负了青环?”韩远关扭头看着韩远城,咬着牙问道。
韩远城还不知道老六之事,更不知道韩老太爷和韩二老爷已经将威国公府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家,还愣愣的点了点头,沉痛的说道:“是。”
韩远关大怒,转头看着韩老太爷叫道:“爹,儿子的腿虽然废了,可身上的功夫没废,走,我们爷俩去平了那狗屁威国公府。”
韩老太爷皱眉说道:“区区狗屁威国公府,爹一个人就够了,远关,你留在家里。”
韩远城急了,忙叫道:“娘,不能让爹去啊!这是京城,爹一旦动手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