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肯要。“太丑了。”他淡淡扔下一句,扬长而去,跟沈迈聊天喝茶去了。李氏目瞪口呆,这样的还算丑?这两个丫头正是一朵花儿似的年纪,肤色玉,目如春水,小腰更是不盈一握,惹人怜爱。这分明是两名颇有姿色的美女,为什么哥儿还说丑?这孩子,眼界也太高了。

“再去挑,务必挑个绝色的!”李氏吩咐道。李氏身边的于嬷嬷陪笑说道“也不知当说不当说。若说绝色,太夫人身边的采芑姑娘真真是个绝色!采芑姑娘今年十六岁,要说年龄倒是正合适,只不知太夫人舍得不舍得。”采芑管着太夫人的贵重器皿,心细如发,办事妥当,是太夫人得用的大丫头。

李氏低头想了想。若是从前的哥儿,胡闹任性不招人待见,怕是太夫人舍不得采芑,不肯给;若是如今的哥儿,听话上进,知礼懂事,看太夫人近来也很是疼爱他,怕是肯的。李氏命于嬷嬷,“去请示太夫人。”

于嬷嬷得了指示,急忙回靖宁侯府办这要紧差事去了。太夫人听了前前后后的事,一迭声说道“快快带了去!快快带了去!”哥儿是个傻孩子,他那老子也是糊涂!

于嬷嬷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大喜,忙谢过太夫人,带着采芑匆匆去了当阳道。后日便要成亲了,迫在眉睫!

黄昏时分岳培回了靖宁侯府,被太夫人好一通数落,“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哥儿你又不带回府,又不好好管,看把孩子委屈的。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像什么样子。“若是你听我的话早早把哥儿带回府里养着,哪有这等事?便是不带回来,你也该诸事都上上心,不能让哥儿缺这少那的。”太夫人越数落越来气。

太夫人正数落着,于嬷嬷垂头丧气把采芑送了回来。采芑脸色苍白,太夫人心知有异,命采芑“回去歇息”。待采芑行礼退下后,太夫人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上两个是嫌不好看,这个堪称绝色美女,可不能说是不好看了吧。

于嬷嬷含含糊糊说道“哥儿不要。”太夫人目光一冷,祖母贴身的大丫头赏了给他,他不要!才说他如今知礼懂事了,他便又…太夫人温言命于嬷嬷退下,并没有再问什么。

岳培微笑道“无忌性子直率,母亲万勿跟他计较。母亲您不知道,无忌真把儿子愁死了。自他十六七岁起,儿子送过多少美女给他,全被他退了回来。”除了解语,再没他看得上眼的姑娘。

太夫人嗔怪的看看自家行事老道、做官得法的长子,“你也太惯着他了,凡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如何使得?做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当初你父亲是如何教导你的?”难道也是这般娇惯纵容?“娇子如杀子”,惯孩子能惯出什么好来。

岳培笑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听母亲的教导,往后再不娇惯他。他若还是不懂事,便先捆起来狠狠打上一顿再说。”棍棒出孝子。

太夫人忙道“那又何必。孩子年纪小没经过事,闹闹别扭也是有的,哪至于便要跟他动粗了?很该慢慢跟他讲道理才是。”一下子是不管,一下子又要动手打。唉,自己这长子什么都好,只是不会管孩子。

岳培含笑答应了,“母亲说的极是,儿子遵命。”太夫人叹了口气,“哥儿成亲的大喜日子,让他嫂嫂们、姐妹们都去暖暖新房,给他帮衬帮衬。”好好的孙子认不回来,上哪儿说理去。可即便是认不回来,血脉相连,该管的依旧要管。

岳培答应的更痛快了,笑咪咪的很是高兴。太夫人“哼”了一声,“知道你偏心哥儿!只是霆哥儿也是你亲生的,是靖宁侯府的嫡孙,他的亲事你也该上上心!”哥儿还小上两岁呢,倒要成亲了。可怜霆哥儿这么好的孩子,亲事还没着落。

霆儿,他如今可还会对解语念念不忘?岳培略略失神。若他依旧心系解语,那…?这可愁死人了。岳霁成亲多年只有一女,岳霆不肯成亲,岳岳雹更别提了,还太小。“母亲,儿子也想早日抱上嫡孙,日思夜想。”岳培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惆怅之意。

太夫人老大不忍心,倒柔声安慰他好半天,“后日你可有得忙了,快回去歇着。”岳培微笑道“明日要过嫁妆,便要开始忙了。”太夫人楞了楞,若是普普通通一副妆奁,想必岳培不会这么说;安家这样的人家,难道嫁妆还会很丰厚?安家并没什么根基。

从岳培手中接过嫁妆单子仔细看了看,太夫人点点头,“安家极疼女儿。”普通公侯人家的小姐,嫁妆也没有这般奢侈。单单定府大街的铺子便有四家,还有上等良田三千亩,银票两万两,金银珠宝无数。新娘子便是只用自己嫁妆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新嫂嫂真阔气!”当阳道到处都是红通通的一派喜庆,岳雯和岳雪并排站立,看着长长一列罩着火红罩布的嫁妆,赞叹道。岳雪微微一笑,“嫂嫂是独养女儿,亲家伯父伯母想必极为疼爱。”看嫁妆就知道了,嫂嫂在娘家定是心肝宝贝一般。

到了婆家,也会是心肝宝贝呢。无忌哥哥整日傻乐,显是高兴坏了;父亲一向溺爱无忌哥哥,爱屋及乌也会对新嫂嫂另眼相看。新嫂嫂很有福气!岳雪羡慕的想道。

四月十六这天,解语一大早就被叫醒,然后跟个木偶似的由着胡都督夫人摆弄:开脸,上妆,着喜服,象征性的吃了两粒汤圆,“圆圆满满”。解语闲来无事,看看镜中的自己:一身大红,很艳丽,很喜庆;不只自己是一身大红,房中诸物大多都是红艳艳的,喜气洋洋的。眼中是一片火红,耳中听着欢声笑语和吉祥话,解语有种很富足很安稳的感觉。

“迎亲的队伍到了!”

“绍哥儿拦着门,不许新郎官儿进来!”大声喊着“不许娶走我姐姐!”

“绍哥儿可高兴了,得了好些个大红包!他都抱不住了!”

“新郎官儿在堂上拜见老爷夫人呢。”

解语莞尔。小汝绍拿了几个红包便同意嫁姐姐了,真好哄。

87

胡都督夫人仔仔细细把解语从头看到脚,满意的笑笑,随后把大红盖头盖在解语头上,扶着解语去了正厅。安瓒、谭瑛端坐在正厅桌案两侧,接受张雱、解语叩头拜别。安瓒和谭瑛都是有学问的人,当然少不了骈四骊六的训诫一番,谭瑛说到最后,眼中闪着泪光,声音也哽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解语心中酸酸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地面。张雱和她并排跪着,低声安慰道,“哎,你莫哭,往后咱们天天回来。”声音虽低,解语却清清楚楚听到耳中,本是流着眼泪珠,结果差点儿被他逗乐了。这个时代,出嫁女哪有天天回娘家的?

胡都督夫人嘴角翘了翘。这还没入洞房呢,新郎对新娘已是如此温柔体贴。成了,这回做媒做得舒心!眼前这一对将来必是恩恩爱爱多子多孙的,做这样的媒人可是能积功德的大好事。

拜别父母,解语被喜娘扶着出了门,安汝明早已等候在门口,背着她上了轿。“妹妹,无忌一向待你好,兄长再没什么不放心的。将来你也要待他好,夫妻二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安汝明交代道。解语在他背上轻笑,“兄长放心,一定会很美满。”

上了挂满红绸的八抬大轿,解语舒了一口气,闭目歇息了片刻。坐在这八名轿夫抬着的轿子中还是比较舒适的,等会儿下了轿紧接着可就是重体力活儿:先是拜来拜去拜堂,然后送入洞房后还要喝合卺酒、吃子孙饽饽(生的)、应酬靖宁侯府一众女眷,有得忙呢。

结个婚可真是不容易啊,解语感概。她头上是华贵沉重的礼冠,身上是一层又一层考究的喜服,看起来很美丽,实际上十分辛苦。“结婚成本高一些,有利于婚姻的稳定?”解语微笑,这句话大抵是有些道理的吧。结婚成本越高,离婚的成本也越高,若是大多数人一辈子只折腾得起一次婚礼,大概其是不敢随意离婚的。

因为是嫁在邻舍,总不能轿子一出娘家门便进夫家门,所以轿子围着当阳道转了一圈儿,方到了张家大门前。解语被喜娘扶下轿子,踩着大红地毯缓步进入正屋喜堂。赞礼官的声音浑厚动听,“拜!”“再拜!”“再再拜!”好容易拜完了,被张雱用红绸牵着,进了洞房。

这场婚事虽然不是在靖宁侯府办的,但是靖宁侯府几乎是全家出动,所以办得很热闹。在洞房外,解语耳中听到的全是鞭炮声、暄嚣声、贺喜声;在洞房里面,听到的则是女眷们斯文的说话声、娇笑声,“哎哟,只瞧这身段儿,便知定是绝色!”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惊叹道。

等到张雱用喜秤小心翼翼揭开解语的盖头,房中诸人均是眼前一亮:盛装丽服的新娘一张俏脸娇艳绝伦,眼睛比湖水更清澈,皮肤比美玉更白皙,嘴唇比玫瑰花更粉嫩诱人。“新嫂嫂真好看!”岳雯一脸艳羡的说道。她是年纪小天真坦率,其余的女眷都乐了,跟着说说笑笑的打趣,解语只能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张雱只看了解语一眼,便不敢再看,她这么好看,自己会移不开眼睛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要守礼,要守礼。张雱和解语并肩坐在喜床上,坐了帐,吃了子孙饽饽,最后喝了合卺酒。“喝了合卺酒,之后成为夫妇,合二为一…”喜娘的吉祥话在耳边响起,张雱心怦怦直跳,合二为一,合二为一!怎么个合二为一法?他忽然口干得厉害。

可怜张雱喝过合卺酒便被撮弄出去了,“前厅多少来客,都等着您去敬酒呢。”简真是被撵走的。

解语身姿端庄的坐着,很优美。当然了,凡优美的姿势,大抵上都不会特别舒服,而是有些辛苦。靖宁侯府众女眷看在眼中,暗暗赞叹,“长得好,仪态也好,嫁妆又丰厚,雱哥儿这媳妇儿可真是娶着了。”

齐氏是嫡亲大嫂,自然是担负重任。她笑咪咪走过来,拉着解语的小手亲热说道“弟妹,我是你大嫂。你既嫁了无忌,咱们便是一家人了,往后弟妹万勿跟我客套、生分,若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跟我说。”做人长兄长嫂的,要格外有风度才成。

解语忙恭敬谢了,“多谢大嫂。”齐氏抿嘴笑道“看弟妹客气的。”又将房中诸女眷一一介绍给解语,解语一个接一个的叫人,只嫂嫂便有十几位之多。不是说只有岳培、岳坦两家人在么,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解语头皮发麻,面上还要端庄得体,累得够呛。

好容易等齐氏等女眷出门招待来客去了,房中只剩下自己和十数位侍女,解语才略略放松了些。采蘩从外面走进来,曲膝行礼,“来客众多,少爷在前厅待客,一时怕回不来。请少奶奶先卸了大衣服。”接下来的话采蘩没说,今晚上房中侍女大多是靖宁侯府的,没法说。若是只有采蘩、采蘋在,采蘩便敢把张雱后面的话也说出来了,“免得累得她。”

头上这礼冠得有多少斤重啊,赶紧卸了它!解语由着采蘩采蘋服侍着取下礼冠,脱下大红喜服,换了轻便衣服。两名面生的俏丽丫头走进新房行礼,脆生生说道“二夫人吩咐了,请少奶奶先用些吃食。”解语知道丫头口中的“二夫人”是岳坦之妻李氏,大胡子这二婶婶真体贴,真会做人!解语早饿了,含笑道过谢,优雅的吃起饭来。唔,很可口,二婶婶真是善解人意啊,解语惬意的想道。

此时李氏还在当阳道没走,她是实在放不下心。于嬷嬷陪笑请示,“二夫人,女眷宾客们熬不得夜,都已散了。本家的奶奶太太也都打道回府了,您忙累了这许久,不如…?”也回家歇着去?

李氏烦恼的摇摇头,“走不得。”不看见雱哥儿圆了房,不看见白绫喜帕,哪里能放心走。于嬷嬷无奈,只好一趟一趟禀报了过来,“幸亏大公子和几位小公子替雱少爷挡了不少酒,如今雱少爷总算脱了身,回到洞房了。”

“新人都已沐浴更衣,准备安歇了。”

“雱少爷把侍女全都赶了出来…”还赶得远远的,往后的事情,打听不出来了。

李氏皱皱眉头。雱哥儿这孩子,怎这般别别扭扭?这可如何是好?正犯愁时,于嬷嬷一脸兴奋的又来了,手中端着个雕牡丹花的红木匣子,“二夫人,您亲自过过目。”难道是…?李氏故作镇定打开了匣子,只见白绫喜帕上几滴红艳艳的血迹。“我倚老卖老闯了进去,雱哥儿在外屋正拿着这喜帕发呆呢!我大着胆子往房中瞅了两眼,床帐中朦朦胧胧看见新娘子半倚半坐,床上很凌乱…”李氏大喜,“祖宗保祐!祖宗保祐!”这下子放心了,命于嬷嬷亲自抱了红木匣子,回靖宁侯府跟太夫人覆命去了。

洞房中,解语忍不住偷偷笑了。大胡子太可爱了,看见自己沐浴后的样子,流了鼻血!真的是让男人流鼻血的火爆身材么?解语自怜的看看,身段儿这么玲珑,皮肤白皙得近乎半透明,怪不得他会流鼻血!

张雱像个害羞的小男孩儿似的,涨红了脸,局促不安的停在床帐外,不敢进来。那羞涩纯情的眼神,让解语心中柔柔软软的。她轻轻掀开床帘,露出半张粉面,“无忌。”声音很娇媚。

张雱热血沸腾,壮着胆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哑着嗓子叫道“解语!”朝思暮想了这么久,解语真做了自己的妻,往后都可以跟她同眠同食,生死与共了!可新婚之夜自己居然流了鼻血,解语会不会觉得自己没出息?张雱有些害羞,有些惴惴不安。

解语伸手环过他的脖子,温柔叫道“无忌,无忌。”小嘴吻上了他的嘴唇。张雱魂飞天外,她的双唇这么柔软,这么柔软…解语温柔体贴的一点一点引导着张雱,慢慢的张雱眼睛红了,喘着粗气,他用手摸到一处温暖湿润的地方,挺身进入。

解语“唔”了一声,紧紧抱住张雱。张雱心满意足,他俯身亲亲解语的小脸,柔声说道“解语,我和你合成了一个人。”无忌和解语,合二为一。

88

两个人合成一个人,真美妙,真好。张雱和解语又是羞涩又是快活,红着脸抱在一起亲吻抚摸无所不至,十分美满。一直缠绵到子夜时分,二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次日破晓时分,沈迈和岳培便一前一后过来了,两亲家乐呵呵坐在正厅中喝茶。“莫叫醒他们,”沈迈笑得跟朵喇叭花儿似的,吩咐端茶递水忙来忙去的采绿,“我们等等无妨。”阿雱洞房呢,可不能去打扰。

采绿嘴角抽了抽。您老性子随和,等等是无妨,可这儿还有侯爷这亲爹在呢。哪有让侯爷等着的道理?却见岳培笑容可掬说道“亲家说的极是,莫叫醒他们,我们等等无妨。”春宵一刻值千金,做老人的不能没个眼色,不知道个眉高眼低。

采绿在当阳道服侍已久,自然知道岳培和沈迈这一位生父一位义父是如何纵容张雱的,当下也无异色,恭敬曲膝应道“是!”转身出来时心中却嘀咕道:您二位平时惯着他倒也罢了,这时节还惯着他?今儿还要回靖宁侯府认亲呢,您二位能等,难不成侯府诸人都能等?

若是新婚夫妇去得晚了…?采绿咬咬嘴唇。本来便有人风言风语说“外室生养的孩子,不知礼仪”,“教养不好,任性胡闹”,少爷心眼儿多好啊,却被人这般说,真是不值。正发愁时,采蘋迎面急急走了过来,“采绿姐姐,新房铃声响了。”

采绿精神了。张雱在新房挂有铃铛,只有铃声响起时,才许丫头们过去服侍。从昨晚新人沐浴更衣丫头们都被撵出来后,这是第一回响起铃声,定是新人已经起了!采绿采蘋一阵风似的赶到新房,手脚麻利的备好热水,两位新人起身分别到两侧的浴室沐浴去了。

“姐姐,”采蘋轻轻拉了拉采绿,面色羞红的指着一样东西示意让她看。采绿楞了楞,喜帕?喜帕照例是由年高受敬重的管事嬷嬷们收取的。可昨日二夫人临走,并没吩咐过做这件差使的人啊。采绿低头想了想,寻出个样式古朴典雅的红木匣子来,小心的把喜帕放了进去。

待两位新人沐浴出来,解语坐在梳妆台前,张雱坐在东窗下,任由采绿采蘋等人挽好发髻,着上大红喜服。张雱也不看镜子,眼光只胶着在解语身上不肯离开。采绿采蘋等人强忍着笑意,依旧忙着手头的活计,很快把张雱和解语打扮好了。

新婚夫妇前肩进入正厅时,岳培和沈迈正在愉快的回忆“无忌儿时”“阿雱幼时”,说起张雱曾经的趣事,二人均是兴致盎然。“无忌四岁时便能用小弹弓打下天空的飞鸟!”“阿雱真有股狠劲儿,他那年才十岁,李淋韩雨他们硬是拦不下他,被他给跑了!这臭小子!哈哈哈…”

沈迈的笑声戛然而止。这是阿雱?这是那个凶恶得把李淋韩雨他们都吓退的阿雱?眉眼这般温柔,简直是温柔似水。成了亲真是不一样啊,从前阿雱跟解语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没有这般粘粘乎乎。

一对新人先叩拜了岳培,敬了茶,“父亲喝茶”。岳培乐呵呵抿了口茶水,赏了一对水头极好的老坑玻璃种满绿手镯,“夫妻和睦,早日开枝散叶。”岳培笑道。看无忌和解语的神情,定是十分恩爱,好了,做父亲的可以放心了,只等着明年抱孙子了!

爹爹真是的,提什么“开枝散叶”,解语会害羞的。张雱心中埋怨着,转头看看解语神色如常,并未红着脸羞得抬不起头,才放下心。一对新人又叩拜了沈迈,敬了茶,“义父喝茶。”解语脆生生说道。

沈迈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殷勤说道“咱们梅溪人,唤父亲做‘阿爹’…”他话音刚落,解语便清脆亲热的叫了声“阿爹”,张雱也跟着叫“阿爹”。沈迈神情激动的连连点头,“好,好,好孩子!”放下茶盏,沈迈拿出准备好的大红包,犹嫌不够,又拿出一串黄铜钥匙来,“阿雱,解语,这是阿爹库房的钥匙,阿爹一辈子积下的财物都在里面。如今便给了你们两个,将来再传给我孙子。”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要银钱财物做什么?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便好,最重要是要有孙子抱!

那个是要求“开枝散叶”,这个是要求“传给我孙子”,想法还真一致。解语不过是一笑而已,张雱却开口抱怨了,“爹爹,阿爹,你们真是急性子。”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解语会害羞的。

沈迈哈哈大笑“阿雱说的对,阿爹性子是急了些。”眉开眼笑看着张雱,怎么看怎么顺眼。

岳培咳了一声,说道“爹爹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都要这么说的吧,又不是只有你爹爹我一个人这么说。无忌这孩子真是面皮薄,面皮薄。

解语抿嘴笑笑。今儿可是有一堆“例行公事”的事情要做呢,拜公婆,拜祖先,认亲,唉,繁忙紧张的新婚第一天。只不过,张雱若拜祖先,是拜哪个?他是岳培的亲生儿子,却姓了张,如今又是沈迈义子。

岳培立起身,脸色郑重的说道“无忌先随我拜过张家祖先,再随亲家拜沈家祖先。”当年无忌刚刚出生时,阿媛怜爱的抱着他,欣慰说道“沈家有后了”。是自己实在舍不得无忌姓沈,总盼着和阿媛再生次子,将次子过继给沈家。可惜阿媛只生无忌一个,既如此,无忌便该既拜自家祖先,又拜沈家祖先。

虽是要拜两家祖先,好在离得近,两家紧挨着。张雱和解语先跟着岳培拜了张家祖先,又跟着沈迈拜了沈家祖先。之后便驱车去了靖宁侯府,那边还有一堆亲戚要认。

还没进大厅,已经听到不少欢声笑语。等到进入大厅,只见长长两列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有人。“你家人真多。”解语低声说道。张雱想说“这不是我家”,却没有说出口:若被他听见了,徒增伤感。自己已经成了亲,是大人了,不可再惹他伤心生气。

两人先拜了太夫人。太夫人笑盈盈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线,雱哥儿今儿可是规规矩矩的,真招人喜欢!他这媳妇儿娶得不错,瞧瞧这小模样,可真俊!太夫人含笑抿了口茶,赏了一对镶珠嵌玉五凤朝阳金钗,“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开枝散叶,子孙昌盛。”太夫人这些话既是训勉,又是祝福。

两人又拜了岳培和顾夫人。顾夫人一向温柔和顺,身边又坐着一脸满意笑容的丈夫,自然不会横生枝节,温言勉励几句,赏了一对华贵的金玉梅花簪。

岳坦、李氏夫妻二人更别提了,和善得很。李氏笑咪咪把一对碧莹莹的手镯戴到解语手上,拉着解语的手夸了好几句,“这模样,这礼仪,真是让人挑不开一点儿不好来。”看看解语,看看张雱,越看越满意,“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李氏起身,拉着解语笑道“今儿全是咱家自己人,婶婶带你一一见过。”岳培、岳坦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岳培排行老大,岳坦排行老四,中间还有排行第二的岳城和排行第三的岳址。岳城、岳址均外放为官举家离京,今日在场的是老五岳垦和老六岳垄。李氏拉着解语过去一一拜见了,岳垦、岳垄和岳培生得都不甚相像,脾气却都温和,待张雱和解语都是客客气气的。

只有两个嫡子,却有四个庶子,太夫人也真够不容易的。解语算算账,暗暗感概。见完了长辈,到平辈见礼时,是岳霁之妻齐氏带着解语一一见过的,比张雱大的,解语便收个荷包;比张雱小的,解语便送出一个荷包。“只可惜二弟今儿奉命出了公差,见不到。”末了,齐氏面有遗憾的说道。

岳霆出了公差?是他曾经阻挠我和无忌救流放途中的父亲,不好意思见我罢?解语温文的笑笑,“真是很可惜。”

认过亲后自然是大摆筵席。男人在外面花厅喝酒,女眷在里屋摆了两桌。解语站在太夫人身边象征性的布了两箸菜,太夫人便命她坐下了,“好孩子,咱家不讲究这个,快坐下。”早有眼明手快的丫头端了椅子过来,解语敬陪末座。吃饭中间自然是不能说说笑笑的,“食不言”嘛。饭后诸人围着太夫人说说笑笑,气氛很和乐。

黄昏时分张雱和解语才获准离开,岳培笑吟吟吩咐他俩,“回罢。”今儿无忌一言一行都中规中矩的,几个叔叔都没口子夸他,做爹的真是听到耳中喜在心中。

辞别众人上了马车,解语疲惫靠在张雱肩上,“无忌,我好累。”昨天白天重体力活儿,晚上重体力活儿,今儿又从早起忙到这时候,真是累死。

张雱很是心疼,柔声说道“回到咱们家便好了。回家后咱们什么也不做,先好生歇息。”果然回家后饭也不吃澡也不洗,直接上床睡觉。

解语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睡到次日天光放亮。摇铃命人进来放了热水,解语沐浴过后神清气爽,容光焕发。这日除了陪沈迈吃早、中、晚三餐,其余的并没什么事。晚饭后沈迈很知趣的早早走了,“你们好生歇着,歇着。”

张雱可怜巴巴的看着解语,仿佛在央求“早点儿睡吧。”解语笑盈盈说道“明日要回门了,今晚便该早些安歇。”张雱眼睛发亮,命人备热水沐浴过,之后早早的上了床。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张雱不用解语引导,自己找到那个洞天福地进入了。又温暖又湿润,真好,真好,他只觉自己被解语裹得紧紧的,舒服得呻吟了出来,“解语,我是不是很没羞?”大概是感觉自己的呻吟声不雅,张雱喘着气在解语耳边问道。

解语脸色晕红,声音迷离,“无忌,我很想呻吟呢,是不是很没羞?”张雱大喜,原来解语也想呻吟啊,真巧。“你莫忍着。”张雱吻着解语的耳颈,鼓励的说道。

89

…解语娇媚的声音销魂噬骨,张雱血脉贲张,紧紧抱着怀中玉人冲上一个又一个高峰,最后两人都精疲力尽收兵罢战了,还搂抱在一起腻腻歪歪。

“你受用不受用?”张雱低声问道。解语柔情似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张雱满足的叹了口气“我快活死了。”第一回很美妙,第二回更美妙,娶妻成家可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张雱亲亲解语的小脸,“乖,起来了。”很亲呢自然的口吻。解语昨晚累着了,一动不想动,张雱抱她去泡了回热水,出了浴室解语又是容光焕发。“年轻真好!”解语对自己这具身体非常之满意。

采绿采蘩等人有条不紊的服侍二人梳洗。解语梳扮好后正对镜自照,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张雱忙走了过来,“怎么了?”昨晚没给她盖好被子?正说着,解语又打了一个喷嚏。“是有人想我呢,还是有人骂我?”

“定是岳父岳母想你了。”张雱认真说道。他先是端详过解语的妆扮,珠围翠绕,富贵喜庆,然后牵着她的手催促道,“咱们快走吧,莫让岳父岳母等久了。”解语笑咪咪应道“好!”赶紧回娘家罢,这会子是想,再不回估计就是骂了。

回门礼是岳培早就准备好的,新婚小夫妻什么心也不用操,直接走出自家大门,走入安家大门便可。带上侍女仆从,二人盛装到了安家。

安汝明早已在大门口等着了。寒暄见礼后安汝明笑道“婶婶早已望眼欲穿,妹婿、妹妹快进来罢。”安瓒还好,不管心中如何牵挂,面上看上去还是神色如常;谭瑛这一向镇定自若的人这两天可是一直心神不宁,今日更是起了个绝早,眼巴巴等着女儿回来。

谭瑛身着缠枝百合如意云纹织锦缎褙子,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含笑坐在安瓒身边,看着跪在地上叩拜行礼的女儿、女婿。解语脸色娇艳妩媚,笑盈盈的,好,好,放心了。

安瓒转头看了眼谭瑛。她总算又笑了,这还是女儿出嫁后第一回看到她笑。新人刚刚行过礼,正要坐下来叙话,安汝绍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冲着张雱嚷嚷道“红包我不要了,把我姐姐还回来!”手里抱着几个大红包要塞给张雱。

把解语乐的。张雱抱起安汝绍哄他,“送你一匹小马好不好?”他还清楚记得,岳培送给自己第一匹小马时自己是何等的雀跃。男孩子若能拥有一匹小马,定会欢喜。

“真的?”安汝绍的思路一下子就被带跑了,“你真送我一匹小马么,有多小?我能骑上么?它会不会听我的话?”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心思全跑到未曾谋面的小马身上了。

“比你高不了多少,很听话,你可以骑它。”张雱郑重承诺。安汝绍和他拉了勾,之后又有些后悔,“可是大胡子哥哥,我还是想把姐姐要回来。”小眼神儿很是可怜。

“穿过静心阁,过了小角门儿,便到了你姐姐家,很近的。往后你天天能过去看你姐姐。”张雱抱着安汝绍,细细说着怎么走,“你姐姐还为你布置了一个小书房,桌案、笔墨纸砚都是你喜欢的。”

天天能见着姐姐?那,是不是也不用把姐姐要回来了?安汝绍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想了半晌也没定下主意。

谭瑛微笑道“让无忌见笑了,绍儿便是这般娇痴不懂事。你不知道,这两天他常常吵着要姐姐,吵得我们头疼。”见张雱那么耐心、那么认真的哄安汝绍,谭瑛看张雱的眼神分外柔和。

“绍儿,”安瓒温和说道“下来拜见姐姐、姐夫。”安汝绍在张雱怀中缩了缩,还是听话的下了地,规规矩矩跟张雱、解语行了礼。

解语有点心虚。这两年,自己还跟原主一样带弟弟。总觉得小孩子就是要玩嘛,不必太拘束,不必太早逼着他学习。对安汝绍管得很宽松,只要他吃好玩好开开心心的就行,会给他一些功课,但主要还是玩耍。可这个时代六岁的小男孩早开蒙了,天不亮就要起床上学堂读书,言行举止跟小大人似的。安汝绍会不会让自己教得太活泼了,将来和同龄人不合拍?人是群居动物,太过与众不同是需要资本的。

“爹爹,小孩子读书,是在家中请老师好,还是读私塾好?”解语虚心请教。安汝绍该上学了,其实小孩子六岁上学也还行吧,不算太早。父女二人讨论起安汝绍的学业,最后一致认为还是附读家学最好,老师教的得法,又有同窗好友一同读书上进。

“慢慢打听着,不急。”安瓒面色从容,“绍儿还小,不必开蒙太早。解语,爹爹是七周岁才开的蒙。”是有些人家把三四岁、四五岁的男孩子天不亮就拉起来读书,其实大可不必。

解语精神大振,老爹真开明!安瓒微笑看了她一眼,“你娘亲这两三日都是坐立不安的,今儿见了你,才好了。去陪她好好说说话罢。”把解语打发到侧间去,跟谭瑛母女二人说悄悄话。

解语很体贴得把岳培、沈迈、靖宁侯诸人的行为话语都说了一遍。这下子您老人家可放心了吧,没一个人刁难、为难,都是和和气气的。谭瑛拉着她的小手追问,“这些都还罢了,他待你可好?”姑娘家嫁人,公婆好自然是好,可最重要还是夫婿疼爱。

“极好。”解语脸上飞红,低下了头。还是装装害羞吧,要不还会被盘问的。谭瑛轻轻叹了一口气,“娘看着也是极好,可还是要亲口听你说了,方能确信。”

母女二人唧唧哝哝说了半天私房话方携手走了出来,正好听见安汝绍和张雱这样的对话:

“姐夫,我是爹爹娘亲的儿子,你是他们半个儿子!”这是小小年纪的安汝绍,刚刚听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当然知道一个比半个多,此时此刻很有些得意洋洋。我是一个,你是半个!

“才不是!”张雱断然反驳,“我不是半个儿子,是一个儿子。”岳父岳母和父母是一样的,女婿为什么只能是半个儿子。

“半个!”

“一个!”

安瓒和安汝明忍俊不禁。安汝绍大声问道“爹爹,您说是一个还是半个?”论吵架他自然没有张雱有气势,搬救兵来了。

“是啊,岳父您说是一个还是半个。”张雱也跟安瓒求证。安瓒微笑说道“若说别的人家,大概半个的多;若说咱们家,女婿和儿子是一样的。”其实这话说的大有余地,有些人家的女婿,连半个儿子也不顶;有些人家的女婿,比儿子还强多了。

一样的?我是一个,他也是一个?安汝绍皱起小脸,若爹爹娘亲儿子多了,自己岂不是不希罕了?唉,那天不该收他的红包,不该同意嫁姐姐。

他苦哈哈的样子把众人都逗乐了,“这孩子。”午间,内外两桌,酒馔精美,“全是我爱吃的。”解语眉毛弯弯,还是爹娘疼女儿!谭瑛微笑道“还有无忌爱吃的。”解语乐了,大胡子这待遇很不错啊,谭瑛性子清冷,只对极亲近的亲人才会如此关怀体贴。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过中午饭。安瓒寻出黄历看了,“五月十八是好日子。”新婚第一个月要在夫家住,第二个月是可以回娘家住的,“爹娘这便下贴子,下月你们回来住上一个月。”

就隔着一道墙,在哪儿住不一样?张雱和解语都浑不在意,点头答应,“成,五月十八回家来住。”解语还挽着谭瑛的胳膊殷勤相问,“超过一个月还让住不?”谭瑛故意板起脸,“不许!准准的只能一个月,一天不许多,一天不许少!”安汝绍听不懂大人说话,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让,让!”谁说不让姐姐在家住的?

巷口,傅深独自徘徊。进去,还是不进去?进去罢,那到底是安家,是谭瑛如今的家,自己已经说过“解语便一辈子做安家女儿”的话,还上安家做什么?不进去罢,便见不到解语了,很是舍不得。徘徊来徘徊去,傅深发了狠:老子的亲生女儿,难不成倒偷偷摸摸的不敢见?雄纠纠气昂昂到了安家大门口,门房见是他,一溜烟儿似的跑了进来通报,“傅侯爷来了。”

谭瑛皱皱眉头。这个傅深从来都是这般只想自己不想别人,从来都是这般我行我素的,解语回门的日子他来瞎搀和什么?徒增尴尬。安瓒站起身,声音波澜不惊,“快快有请。”亲自接了出来,客气的拱手寒暄,“傅侯爷好。”安汝明也忙忙的跟了出来,和安瓒一同迎接傅深。

傅深大喇喇说道“我来看解语!”我来看我亲生女儿,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安瓒微笑道“这是人之常情,傅侯爷请。”礼数周到的让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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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汝绍盯着傅深看了一会儿,吓得躲进谭瑛怀里,“他是坏人!”傅深给他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了,以至时过两年,年幼的他还是忘不掉傅深的凶恶。

“绍儿不怕。”解语和谭瑛一起哄着安汝绍,并不理会不请自来的傅深。傅深难堪的咳了一声,开口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解语,”安瓒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傅侯爷是稀客,我儿不可怠慢。”不管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亲生父亲便是亲生父亲,不可忤逆;更何况六安侯能毫不犹豫放弃皇后之父的虚荣,一心为女儿的舒心日子着想,实属难能可贵。

解语恭敬答应,“是,父亲。”转头看看有些手足无措又竭力掩饰的傅深,低声说道,“请您随我过来。”把傅深让到自己未出嫁前的书房。

“女儿,爹就是想看看你。”看解语脸色不善,傅深低声下气说道“你新婚头一个月,依旧例爹也不能上你家去,只能趁你回门的时候见上一面。”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想女儿了,没办法。

“什么旧例?”解语蹙起娥眉,“您还管什么旧例?只管由着您的性子行事便好。”您怎么会叫傅深呢,应该改名叫任我行。

“女儿,爹让你难做人了?”傅深小心翼翼陪笑问道。解语不经意间看见他鬓发间已有白发,心也软了,“往后您若想见我,直接到我家便好。什么旧例不旧例的,我不在乎这些。”

“还有女婿,你公爹,沈伯爷,女儿,爹怕让你为难。”傅深犹犹豫豫。“无忌跟我一条心,公公不管这些琐碎小事。至于阿爹,他在泽山占山为王多年,是霸气了一些。”解语哼了一声,“您若欺负他,我自是不依;他若要欺负您,我也不许!”

傅深大感欣慰,到底是亲闺女,解语还是向着亲爹的。“女儿,爹昨日回了六安侯府,你祖母清瘦多了…”心里有亲爹,也该有亲祖母才是。

解语看着傅深,慢吞吞说道“我是个记仇的人。曾经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我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他。”要害怀着身孕的谭瑛,不就是要害解语么。这样骇人听闻的事竟想一笔勾销,也不知傅深到底是什么脑子。难不成因为她是你亲娘,杀人放火都是有理的?

“我是个记仇的人”,傅深打了个冷战,莫弄到女儿不认自己!“爹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傅深打个哈哈,指着墙上一副画说道“这画有意境,狠好。爹还放有山谷散人一副山水图,赶明儿送了给你。”

解语气闷的看了他一会儿。“我家去给您单收拾出一个院子,您想看我便到我家去。坐会子也成,住上几日也成,都随您。”甭再上安家来了。您来这儿,不是让谭瑛为难么。这是个什么时代,前夫时不时的不请自来,安家还过日子不过。

傅深还要开口说些什么,解语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我的家我自然能做主,您只管放心。”傅深渐渐的眉开眼笑,解语就是解语,看看这话说得,多有气势!

“这傻小子若敢欺负你,只管告诉爹,爹替你教训他!”临分别,张雱和解语一起送傅深出去,傅深很豪迈的说道。

解语轻轻叹了口气,“好,我记着了。”不管怎么说,也算一片好心罢。“有闲情逸致的时候您过来,让他陪您下棋。”二人一直送到大门前,张雱亲自替傅深牵过马匹。

看着傅深远去的背影,解语心绪十分复杂,“无忌,你说他儿子女儿一大堆,为什么总惦记我呢?”六安侯府可是人丁兴旺。

“他那一堆儿子女儿加起来,也及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张雱自然而然说道。那个傅子济很没用,被自己随手一扔便挂到树上去了;那个傅大小姐更别提了,庸脂俗粉,给解语提鞋也不配。

“这便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解语嫣然一笑。在大胡子眼中自己什么都好,什么都对,大胡子实在是单纯可爱至极。

张雱认真的摇摇头,“西施有什么好,哪能跟你比。这是‘无忌眼中出解语’。”

大胡子会说甜言蜜语了!解语大乐,因为傅深冒冒失失闯过来而产生的不快烟消云散,二人一脸幸福的红晕,并肩回到厅中。

安瓒神色如常,安汝绍也早被哄好了。二人回来后张雱陪安瓒下棋,安汝明在一旁观战;解语陪谭瑛谈天,安汝绍在一旁跑来跑去的撒欢儿。一家人悠悠闲闲消磨过下午时光,又一起用了晚饭。张雱和解语才踏着月色徐徐走了回去。

靖宁侯府。岳霆交卸了公差回来,先到太夫人请安。太夫人心疼坏了,“看看,瘦成什么样了,这么大的人也不爱惜自个儿身子。”岳霆微笑道“这不值什么,回府后孙儿将养几日便好。”

太夫人旧话重提,“好孩子,你早日娶妻成家,凡事也有人替你里里外外照料。连雱哥儿那么顽皮的孩子,娶妻之后都沉稳懂事不少呢,到底还是成家的好。”

岳霆脸色微微发白,低声说道“无忌新婚,我还未恭贺他。”太夫人忙道“你不是备下贺礼送去了么?这便足够了。”霆哥儿这孩子做人实在周到,连外室所出的异母弟弟,他自小到大都予以善待。

“雱哥儿这媳妇真是娶着了,模样好,规矩好,性子也好!”太夫人夸着夸着,心中不平,“他是你弟弟,比你还小着两岁呢,倒先成了亲。”

岳霆心中钝钝的疼,陪笑说道“孙儿有些疲累…”太夫人一迭声催促,“快回去好生歇着,快回去好生歇着!”岳霆行礼告辞,默默走向自己院中。

清冷的月光下,岳霆一人独行,神情寥落。院中幽深处走出一人,头戴八宝九梁幅巾,身穿玄色金丝压线窄袖缎袍,含笑叫道“二弟!”

“大哥!”岳霆心神一凛,含笑行礼寒暄。岳霁谈兴甚浓,月光下拉着岳霆站在鱼池边,“我才养了数十尾金锂,金鳞跳掷,十分有趣。”

大哥是想跟自己说什么?岳霆沉默无语,等着岳霁开口说他真正的来意。岳霁扯了半天闲篇儿,临了拍拍岳霆的肩,哈哈笑道“二弟,娶妻是极好的事,你娶了便知道。莫再挑来拣去了,快些娶妻生子!”仿佛这是极好笑的事,又干笑了几声。

岳霆缓缓说道“大哥放心,积德人家,定会多子多福。”大哥上回也是这般半路截住自己,也是这般吞吞吐吐催促,想是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女,担心生不出儿子吧?所以急着要弟弟娶妻,盼着弟弟生下孩儿。

岳霁身子一颤,勉强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知所云的低声说了两句话,匆匆走了。

岳霆在月光下独自站立良久,方徐徐走回自己院中。采苓丫头已是等侯多时,带着两个小丫头殷勤服侍他洗漱睡下。见他脸色阴沉,一句话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