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子无双
“不反驳?”女子挑眉,“你真有趣。”
“反驳个鬼,让她们说去,又不疼不痒。”木紫槿嗤之以鼻,“你哪位,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怎么知道我应该要反驳?”
“我?安玮,”她冷冷一笑,“如果你真像她们说的那样,早骂开了。”
木紫槿大为意外,这人倒有趣,观察力敏锐,心思细腻,不错。
众女说了几句,见木紫槿没反应,都觉得无趣,便不再理会她,议论起来。
“听说是温公子亲自教导我们呢,好期待啊。”
“温公子?你是说皇上的外甥,无双公子温陌玉吗?”
“还用说,难道本朝有第二个温公子吗?”
“哇,居然能见到无双公子,好幸福!”
木紫槿挑了挑眉,也不怪这帮花痴明知道自个儿要进宫了,还对温陌玉如此“花痴”,实在是这无双公子即使在整个魏王朝,恐怕也是无人不知吧。
无双公子的父亲是当年的状元郎,与宣德帝一见如故,之后不但位居高官,更是娶了长公主为妻,两人生有一子,就是温陌玉。
传言他自幼聪慧无双,过目不忘,过耳成诵,十几岁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堪称奇绝。宣德帝考过他之后,即大赞他才艺举世无双,这“无双公子”的名声便不胫而走,妇孺皆知。
不过,对木紫槿而言,唯一期待的,只是他能救自己母亲于水火罢了。
“你去哪儿?”安玮叫住她,“这里虽不比皇宫,不过也不能随意乱闯。”
“我知道,就随便走走。”木紫槿扬了扬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一个人溜溜达达,到后面去。
离开前院,耳根就一下子清静了,木紫槿凭着记忆,来到“琴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进去。
“喂,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一名十几岁的女子快步出来,丫环打扮,神情傲慢不屑。
木紫槿瞄她一眼,“我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也不能走到这里,惊扰了公子,你吃罪得起吗?出去出去!”丫环过来赶人,动作野蛮。
“别碰我!”木紫槿双眉一剔,甩开她的手。
“你”
“绮南,不得无礼。”
略带了些磁性的嗓音,仿如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却又恰到好处,引人遐想。
木紫槿抬头看去,不禁暗暗赞叹,无双公子毕竟不负盛名,二十四、五岁年纪,如雪的白衣最适合他超尘脱俗的气质,镶嵌了白玉的腰带将他的腰束的很整齐,人很干净,脸如古玉般通透,眉目姣好如画,却又不带半点女气,双眉黑直如剑,薄唇轻抿,透出些凉薄来。
“温公子安好。”
温陌玉走到跟前站定,黑如点漆般的眸子在木紫槿身上稍做停留,“待选秀女?”
“我是。”
绮南气不过,“公子,这秀女好没道理,明知道你喜欢清静,还故意来打扰,太讨厌了!”
温陌玉清凉的目光在她脸上一转,她即嗫嚅着退了下去。
木紫槿暗暗好笑,“温公子好气魄。”
“这是赞扬?”温陌玉雪白的牙齿一闪,即没入唇中,还真是个惜言如金的主。
木紫槿毫不避讳地迎着他的视线,“是吧。”心里却直呼可惜,这样灵净、孤傲清高的一个人,居然甘心替宣德帝教导秀女,为君所用,真是暴殄天物。
温陌玉淡笑,眼中闪过一抹探究的意味,“你的眼神,我可以理解为是失望吗,或者说,你瞧我不起?”
木紫槿摇头,“温公子言重了,人各有志,我并没有”
“你有,”温陌玉脸上的笑容很温柔,眼神却有些冷漠,这两种极端在他身上,却是出奇地契合,“你若不说这句话,我还信你,现在吗…”他缓步靠近,气息竟是如此芬芳,会让人瞬间想到莲之出淤泥而不染,高洁不屈,“我不信了。”
你信不信的,与我何干?木紫槿微仰了头看他,原本是想如此说的,然在他隐隐蕴含了挑衅之意的目光下,她傲然一笑,“你不信,又待怎的?”
“你这秀女越来越没规矩了是不是,不得对公子无礼!”绮南沉了脸训斥,一双眉都竖了起来。
这训秀苑,乃至整个皇宫,谁人不知无双公子温陌玉惊才艳绝,当世无双,加之他生就一张让女子为之疯狂的脸,这训秀苑上下对其倾心的女子绝不在少数。然却不见温陌玉对哪个女子特别在意,只见他以凉薄之心待之,徒惹一池萍碎罢了。
可这如今倒好,不过一面之间,天上公子却是那般在意这女子对他的看法,太过分了!更过分的是,这秀女居然还敢挑衅公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恨!
木紫槿眼神一寒,“我自说我的,关你何事?你不过是温公子身边的侍女,也有资格教训我?”
绮南顿时恼羞成怒,“你”
温陌玉面色沉了下来,“绮南,这儿没你的事,下去吧。”
绮南急了,“公子,她”
“嗯?”
绮南不敢造次,只好施一礼,忿忿转身下去,还不忘狠瞪了木紫槿一眼:给我小心点!
木紫槿无声冷笑,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姑娘芳名?”温陌玉对自己这个婢女,似乎也并不怎么待见。
木紫槿耸一下肩膀,“温公子可听说过木府恶女?”
温陌玉眼神一凝,“原来是你。”
“哦?”木紫槿挑眉,“温公子这话的意思,是认得我了?”
“恨未识荆,只是早闻木府嫡女之名,如今一见,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妙人。”温陌玉神情间,倒也没有对她的轻视之态。
木紫槿却是哈哈一笑,“温公子谬赞了,这天下无双四字是皇上御赐,也就温公子担待的起,放在我身上,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温陌玉沉默,如水的眸子里是让人看不明白的孤寂和落寞,沉声问,“我与你有旧怨?”不过第一次见面,她说起话来却是含沙射影,是何道理?
木紫槿一笑摇头,“没有。”也不知怎么,她就觉得无双公子本应潇洒来去,如今竟为皇室驱策,心中就是有种莫名的怒火,不吐不快。
、第17章 不容亵渎
“木紫槿,我竟是看低了你,”温陌玉上前,与她仅两步之遥,“你这话分明意有所指,要说就说个清楚明白!”
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木紫槿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
“说!”
“我是觉得温公子既高洁如云,又何必自困十丈红尘,徒惹尘埃?”木紫槿脱口而出,又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太托大!
再说她忒也大胆,若温陌玉并非她想像中那样的心性,将她的话禀告给宣德帝,她还想有好果子吃?
温陌玉心神震颤,竟想不到会是眼前女子如此明白他传说中的木府恶女,真的是她吗?
“其实我明白,你这叫士为知己者死,是吧?”见他脸色不善,木紫槿试图把话兜回来,毕竟要是得罪了他,母亲的病也就没得治了。
“天威难测,霸者无双,我自问还不至于作茧自缚,引帝王为知己,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父亲正承皇上盛宠时,骤然离世,年仅七岁的他得宣德帝如父亲般的疼爱与栽培,不管怎样,这份恩情他都是欠下了,也必须要还。
这一切原本不足为外人道,但不知为何,他竟愿对这恶女一吐为快,是从来没有对人倾诉过,对知他心性的她,无法设防吗?
“我明白,”木紫槿对他由衷敬佩,“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更何况世间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知音嘛,也是可遇不可求,是我多言了,温公子恕罪。”
她抱拳施了一礼,绕过他准备离开。
然就在两人错身而过时,温陌玉條地伸手,精准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木紫槿心中一惊,意随心动,游鱼般挣脱,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向上一翻一拧,一个错步到他身后,将他的胳膊勒在他脖颈间,从后扣紧了他,“温公子,请自重。”
温陌玉相当意外,“木姑娘会武功?”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看她出手迅速果决,一上手就是致人丧命的招数,绝非朝夕之间就可练得。
“…我虽恶名远扬,却不是任人欺凌之辈,男女授受不亲,温公子若动手动脚,休怪我不客气!”木紫槿面容清冷,手上加了两分力道。
温陌玉微微抬高了下巴,以使呼吸松快些,呵呵低笑,脸容俊美如云散日出,那样明朗、干净的笑容,让人目眩。“既如此,你为何还要与我肌肤相亲?”
木紫槿一愣,却并不脸红,反而摸一把他的脸,滑腻的很呢,“姐调戏你可以,你轻薄姐就不行。”这要放在现代,就是花美男,小鲜肉,不赚点便宜岂不很亏。
温陌玉露出震惊的表情,接受不能:她竟然要调戏他?
绮南一直躲在旁边偷看,见状又气又妒:恶女居然跟公子抱在一起,对公子根本是莫大的污辱,她跟在公子身边两年了,都没这么好的运气,恶女凭什么!
“温公子,得罪。”木紫槿赧然松手,忘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方才的举动若是被别人看到,一定以为她是个疯子。
温陌玉轻抚着被捏痛的手腕,挑高了眉,“会武功倒是不错。不过,木姑娘性子太强,容易吃亏,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要低头。”
“这是温公子的切身体会?”木紫槿说出口又有些后悔,赶紧放低姿态,“不过我亦受教,多谢多谢。”
温陌玉并不着恼,“姑娘不宜在此久留,去吧。”
“那就告辞了。”反正此行就是为了跟温陌玉打个照面,让他对自己有些印象,以方便接下来行事,目的已经达到,无须多留。
温陌玉目中别有深意,忽地道,“训秀苑之事,我还是做得主的,你若有事,不妨来找我。”
木紫槿心中大喜,不过绝然不会接着表现出来,只是大大方方一笑,“如此,先行谢过,告辞。”
“不送。”
绮南在旁气得吹泡泡,恨不得掐住木紫槿脖子,问她到底对无双公子施了什么邪术,居然能得他承诺要知道,就算是一直紧抓着公子不放的和萱公主,都从来没捞到这般好处呢。
外面院里,几个管事嬷嬷将所有待选秀女都集中到一处训话,无非是要守规矩,好好接受教导之类,没什么新鲜。
训完话后,一名三十几岁,面容清秀的女子上前来,脆生生地道,“明日开始教授技艺,这三个月内你们皆不可自行离开,凡事皆须问过我,明白吗?”
“明白。”
众待选秀女稀稀拉拉回应,高傲、目中无人者更是不屑一顾。
“菱姐还是那么认真。”木紫槿随口说一句。
旁边的安玮不解地问,“谁?”
木紫槿一抬下巴,“她啊,管我们的嬷嬷秋菱,大家都叫她菱姐。”
“她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你以前见过她?”安玮眼中迅速掠过一抹锐色。
坏了,说漏嘴了。木紫槿心念电转,表面不动声色,“是的,以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心道以后得小心谨慎,万不能露出破绽来。
所幸安玮看上去也没怀疑什么,应了一声。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即各自散去,明日开始,接受教导。
“去吧,继续注意木紫槿的一举一动,有情况随时回禀。”元苍擎挥手,神色冷峻。
站在他面前的黑衣人施了一礼,一个闪身,即已消失不见。
姜霆试探地道,“王爷,恕属下多言,木紫槿有意跟温公子套近乎,会有何图谋?”
元苍擎凝目未答,眼底暗流涌动。
朝中事非一言能蔽之,木府家主与大皇侄元玉琅走的极近,温陌玉虽从不忤逆皇兄之意,却绝非任人摆布之辈,这其中的曲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
“属下以为,此女留不得。”姜霆对木紫槿莫名的厌恶,总觉得她神经兮兮,说不定会给王爷带来麻烦。可王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并不直接动手除掉她,而是派了人在她身边监视,在他看来,就是多此一举。
“本王自有主张,不必你多事。”元苍擎眼神凌厉,警告他不准多事。
“是。”
、第18章 兄弟猜忌
管家进来禀报,“王爷,皇上口谕,命王爷即刻入宫觐见。”
姜霆神情一凛,“王爷,会不会是皇上…”
元苍擎一摆手,心中分明。
各王原本在自己封地安然无事,可自从去年襄王反叛不成被杀之后,宣德帝猜忌的性子变本加厉,对宗室亲王诸多猜忌,每年都要不定时召各王入京,说是叙情,实则多方试探,看谁敢有异心,以尽早除之。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宣德帝对丞相苏默然的信任,却与日俱增,此人又是十足小人一个,不时向宣德帝告宗室亲王的状,长此以往,各王性命堪忧。
“王爷,属下是担心苏丞相从中作梗,皇上会为难王爷。”苏老头不就是仗着当年在皇上夺位之战中,替皇上挡了一剑而一跃成为人上人吗,其实胸无点墨,出身也极低,在此之前从不入宗室亲王的眼。
后来他位极人臣了,自然要把之前在宗室亲王那里受到的羞辱轻慢全都还回去,会如此做,也就不足为奇了。
元苍擎冷冷瞄他一眼,“京城形势未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本王教你?”
姜霆低头,冷汗沁出,“是,属下知错,不过王爷也不得不防,苏丞相一惯小人作派。”即使被主子责罚又如何,主子的安危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元苍擎无声冷笑,“襄王会反,全因苏默然从中推波助澜,他打的什么心思,本王会不知?”
姜霆更见忧色,“可惜皇上听不进任何人的劝,简直是鬼迷心窍属下该死!”
元苍擎脸色铁青,“既知该死,那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说罢甩袖出门,这个下属的确是忠心护主,可惜就是性子太过急躁,口没遮拦,早晚吃大亏,是得磨磨他的性子。
“是,属下知错!”姜霆暗道一声侥幸,王爷这是要奉诏入宫,否则才不会如此轻易饶了他。
魏朝人善蚕桑,盛产蚕丝制品,无谁能出其右,其上等丝制品年年运送入南北各朝,向来供不应求。再加上这里地处中原与塞外交接的要道,往来贸易最为繁荣,魏王朝自是国库充盈,兵强马壮,不容小觑。
可谁料外患未生,内乱却起,襄王居然起了改朝换代之心!虽说叛乱很快被镇压,宣德帝却大为恼火,原本就性情阴晴不定的他更是变得暴躁易怒,谁都不敢近前。
此时宣德帝正于承乾殿上边批阅奏折,边等候淮王到来。年届四十的他因早年征战所需,练就一身马上功夫,因而身子骨很是硬朗,五官生的有些阴郁,不过倒也颇有些帝王气势,神情冷漠,仿佛不将一切性命看在眼里。
内侍赵公公小心地服侍在侧,越是想看仔细,越是看不透宣德帝的心思,不由他不战战兢兢,惟恐出半点差错。
伴君如伴虎啊,这话一点不错。
穿过宫门,踏着青石砖路,元苍擎步履沉稳从容,对身后小心跟随,但明显有监视之意的内侍如同未见。
“启禀皇上,淮王求见。”
宣德帝放下笔,板着脸,“宣。”
“遵旨。”
少顷元苍擎大步走进,跪倒行礼,“臣弟叩见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宣德帝摆一摆手,阴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四弟,最近可好?”
几个月不见,四弟的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些,气息越发深沉内敛,让他捉摸不透了。
“谢皇兄关心,臣弟很好。”元苍擎低眉垂目,态度很恭敬。
“那就好,朕却是心绪不宁,难以释怀呢,”宣德帝有意试探,“四弟,依你之见,襄王杀是不杀?”
元苍擎不动声色,“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过皇室子孙得上天庇佑,何况皇兄宅心仁厚,必不会赶尽杀绝,皇兄无论做何决断,都是三思而行,臣弟不敢多言。”
“哈哈哈!”宣德帝纵声狂笑,“四弟,你学的圆滑了,从前的你,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你放心,朕断不会让那帮居心叵测之辈隧了心愿!”
元苍擎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森然恨意,抿唇不言。
“不过,说到宅心仁厚,朕可比不过四弟你,”宣德帝似笑非笑,“宅心仁厚是好事,但若一味滥施好心,当断不断,反受其累,四弟,你说是吗?”
“是,臣弟知错,”元苍擎面色不变,“臣弟多谢皇兄教诲。”
“有母后护着你,朕哪敢教诲你,”宣德帝意有所指,“罢了,你既然回了京,那就多留些日子,母后念叨你紧,你且去向母后请安吧。”
“臣弟告退。”
元苍擎转身出殿,神情冷然。皇兄这是在拿母后的名义把他强留在京城,这是要拿他震慑各王吗?
也罢,既然如此,就留在京中,看一看形势,再做打算。
、第19章 投其所好
漪澜院里,木紫槿吩咐,“把那琴包起来,带着跟我走。”
水茹知道主子隐晦之语,指的是那焦尾琴,赶紧拿了块暗沉沉的布,仔细地包好了,小心地拿起,跟了上去。
木紫槿边走边嘱咐,“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拿琴去找乐师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