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皇上都以为大邺已经输定了,心里着实窝了一团火,在场这么多大邺的所谓贵胄精英,却连鞑靼一个小女子都比不过,简直把大邺和他的脸都丢到天边去了,以后他还有什么颜面再来热河行宫,又还有什么颜面再召见鞑靼各部的首领?
还有鞑靼八部之间一直保持的微妙平衡,会不会也因此事而被打破,继而对大邺生出真正潜在的威胁来?
却没想到,宇文承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接定了胜负,还胜得如此漂亮,简直太给他长脸,也太给大邺长脸了有没有,也就不怪皇上高兴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与激动了,要知道做帝皇的如此喜形于色,可是大忌,但此时此刻,皇上显然顾不得了。
不止皇上高兴到失态,在场所有大邺的人都在经历了从极度的失望与紧张,到极度惊喜的过程后,高兴得近乎发了狂。
太子殿下如此神乎其技,简直太给大邺争气了,看鞑靼那个劳什子公主,还有其他人还怎么得意嚣张得起来,真以为大邺天朝上国是浪得虚名么,方才不过是让着他们而已,他们还真以为萤烛之光,也能与日月争辉了,简直不自量力得可笑,——有这样的太子殿下,可真是太让他们骄傲,太让他们自豪了!
包括那些素日不支持不看好宇文承川这个东宫太子的人,外敌当前,自然要暂摒内隙,一致对外。
当下所有在场的大邺人,不分男女尊卑,都高声大叫起来:“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威武…”
好在鞑靼人一向尊崇敬服强者,只要觉得对方比自己强,他们就心悦诚服,绝不会不甘不忿,甚至恼羞成怒,倒还不至于失了应有的风度。
妮娜公主先就抱拳笑向皇上道:“皇上,太子殿下箭术高明,臣女甘拜下风,也为方才说大邺‘除了荣亲王世子,便再无旁人,大邺天朝上国威名名不副实’的话道歉,还请皇上大人大量,千万不要与臣女一般见识。”
说完又抱拳看向宇文承川:“太子殿下箭术远胜臣女十倍,臣女口服心服,惟愿以后还能有机会与太子殿下切磋箭术,还请太子殿下千万不吝赐教。”
皇上脸上的笑彼时仍满得随时要溢出来,闻言捋须呵呵笑道:“公主艺高人胆大,以一介弱质女流之身,却与朕的太子战到最后,巾帼不让须眉,虽败犹荣,朕又岂会见怪?公主多虑了。”
宇文承川则微笑道:“公主承让了,孤与公主天生男女有别,虽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到底男女天生力量有差,所以孤能侥幸胜过公主,并不是因为孤箭术真的比公主高明,不过是孤的力量天生要比公主强一些而已,算来孤与公主只是打了个平手,又岂来的‘赐教’之手,公主实在太客气了。”
孛儿只斤王爷呵呵笑着插言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英明无双,实乃皇上之福,社稷之福也,不但小女心悦诚服,臣也心悦诚服。”说着,就地拜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见状,不管心里想,少不得都跟着拜了下去,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就越发喜悦了,朗声道:“众卿平身!”又吩咐,“即刻设宴,朕与众卿今日不醉不归!”
自有底下的人答应着去了,不一时便点燃了篝火,端上了美酒架起了烤肉,很快浓浓的酒香和肉香便四下里弥漫开来,热闹喜庆的气氛扑面而来。
宫眷女眷们经过了方才的紧张与热闹,这会儿都放开多了,也不让人把宴席设在幔帐以内了,索性学着男人们,让人也将宴席设在了露天之下,席地而坐,反正与男人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就是了。
顾蕴与韵妃自然坐了上座,与另一边的男人们遥遥相对,虽不能就近与宇文承川说上话儿,彼此能以眼神交流,一样觉得心满意足。
耳边忽然传来六皇子妃戏谑的声音:“大皇嫂与太子皇兄朝夕相对,竟还看不够彼此,这会儿都要抓紧时间多看彼此几眼,果然是伉俪情深啊,真是让我等羡慕至极!”
顾蕴应声回过神来,脸上不由微微有些发热,笑道:“我哪有看他了,不过是四下里看一圈而已,偏你眼尖。”
韵妃虽知道五六两位皇子妃都与太子妃交好,却不知道她们妯娌几个素日私下里便是这样嘲笑惯了的,忙笑着为顾蕴解围:“这草原的风光的确别具一格,与哪里都不相同,风土人情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也就难怪太子妃收不回视线了。不过说到太子殿下方才的一箭六目,可真是为我们大邺长脸啊,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几时练就这般好箭术的,若是一早知道,方才我们大家伙儿也不必紧张着急起那样了。”
这话可谓是问到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坎儿上,谁不想知道早年一直病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怎么练成这样高明箭术的,既然能练成这般高明的箭术,是不是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本事呢?
于是都顺着韵妃的话,看向了顾蕴,肃亲王世子妃还笑道:“方才我们都紧张得额头直冒汗,惟独太子妃娘娘满脸的笃定,显见得是确信太子殿下能取得最终胜利的,太子妃娘娘可得为我们好生解一下惑才是,不然告诉我们太子殿下师从何人也好啊,我们回去后也好让家中子侄去拜师学艺,下次再遇上今日这样的情况,便不必劳烦太子殿下亲自出手,只消在一旁看着一众小辈子侄是如何为大邺争光添彩的即可。”
顾蕴迎上众人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不瞒诸位,本宫事前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竟有如此神技,毕竟本宫嫁给太子殿下也就一年不到,太子殿下又是夫主,他不想告诉本宫的事,本宫自然不会也不敢多问,至于方才本宫看起来何以一脸的笃定,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本宫也不怕大家伙儿笑话了,本宫其实是装的,若本宫也似大家伙儿一样紧张得满头大汗,大家伙儿看在眼里,岂非只会越发的紧张?直至这会儿,本宫手心都还在冒汗呢,不信大家伙儿瞧。”
说完,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果然白皙如玉的掌心看起来湿漉漉的,众人见状,便都不好再多问了。
顾蕴这才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掌,在心里冷笑,一个个有本事就亲自问宇文承川去,就怕她们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外患才一打退,立时便又内斗起来,连一刻都多等不得,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她手心里的汗倒的确是真的,她是相信以宇文承川的本事,打败妮娜公主绝对不在话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就失手了呢?
那他不但要承受皇上的怒火,还得承受在场半数以上人的失望与埋怨,甚至这些人还会觉得他不堪为储,虽然能不能当好太子,与箭术是不是精妙无双,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人心就是这样,宇文承川纵没有失误,他们尚且不服他,如今有了失误,他们有了筏子,岂能不越发的变本加厉?
所幸宇文承川终究还是赢了,还赢得这般漂亮,不但狠狠打了妮娜公主和鞑靼的脸,还重重打了那些居心叵测的多位“自己人”的脸,真是痛快!
很快烤肉便得了,自有太监与宫女呈过来与大家分发,烤得香喷喷直冒油的肉配上一早便准备好的各色时蔬果品,既美味又解腻,吃完后再喝下一杯浓浓的马奶酒,自有一番在盛京吃不到的美味与风情,总算堵住了大家的嘴,一时女眷这边都安安静静的用起膳来。
这边一安静,男席那边的说笑声便一下子清晰可闻起来。
“皇上,臣女记得方才比试以前,您曾说过,每一项比试谁是最后的赢家,您都重重有赏的,怎么方才太子殿下赢了臣女,您却什么赏赐都没有呢?”却是妮娜公主的声音。
众女眷这才注意到,她竟坐在了男宾席上,与自己的父亲孛儿只斤王爷坐了一席,就在宇文承川和二皇子的下首。
不由都皱起了眉头,有几位有了些年纪的夫人还低声说了一句:“真是伤风败俗!”,当然,也不乏有自认瞧出了几分端倪之人,眼珠溜来溜去的在宇文承川、顾蕴和妮娜公主之间直转,摆明了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样子。
皇上闻言,呵呵笑起来:“公主不提醒,朕还真忘了此事,毕竟朕与太子父子之间,是自来都不拘这些个俗礼的,不过公主说得对,有功自当赏,来呀,取朕的大弓来赏与太子!”
宇文承川闻言,忙跪下谢了恩,待皇上早年用过的大弓被取来后,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
妮娜公主方又娇笑道:“那臣女呢,皇上打算赏臣女点儿什么啊,臣女虽输给了太子殿下,却赢了其他人,连皇上都金口玉言说臣女‘虽败犹荣’,难道皇上不打算赏臣女点儿什么吗?”
孛儿只斤王爷忙笑斥她道:“自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有皇上主动赏你的,哪有你这样主动向皇上讨赏的?”说着抱拳看向皇上,“皇上,臣这个女儿实在被宠坏了,还请皇上千万见谅。”
皇上却呵呵笑道:“爱卿这个女儿有勇有谋,还天真烂漫,朕甚是喜欢,爱卿不必太苛责她。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朕依你所说都赏你便是。”
妮娜公主一双大眼滴溜溜的直转,片刻方苦恼道:“臣女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是臣女最想要的了,皇上能不能容臣女考虑两日,待臣女考虑清楚了,再向皇上讨赏?难得皇上容许臣女狮子大开口,皇上又坐拥天下富有四海,自是臣女想要什么都能如愿,臣女可不想让自己回头后悔。”
说得皇上一怔,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随即便笑了起来:“既是如此,朕准你考虑两日便是,不过,你可别真狮子大开口,让朕为难啊,那朕少不得只能为难你父亲了,哈哈哈哈…喝酒喝酒,众卿今日一定都要不醉不归才是!”
于是大家又热热闹闹的喝起酒来,女眷这边则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起来:“听说昨儿他们父女刚到,便求了皇上为她指婚,皇上只是一笑置之,如今他们父女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瞧得出来好吗,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瞧中了谁,在这里故弄玄虚?”
“管他们瞧中了谁,皇上不是说了,不许让他为难的吗?”
“可皇上也说了,她想要什么,依言都赏她便是,君无戏言,皇上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诶,你说,那位公主方才又是为太子殿下讨赏,又是一直盯着太子殿下瞧的,不会是不打不相识,虽败在了太子殿下箭下,反而对太子殿下放心暗许了罢…”
“胡说八道什么呢,没见太子妃娘娘还在,想吃挂落了不成?”
…
顾蕴将这些议论隐约听在耳里,心里着实不得劲儿,端了一杯茶在手正要吃,就听得一阵听不懂,却极是婉转热情的歌声自男席那边传来,忙抬头一看,果然就见是妮娜公主半跪在皇上面前在唱歌儿,手里还端着一碗酒,显然她唱的应当是鞑靼人的祝酒歌了。
果然妮娜公主一曲刚唱毕,皇上已经接过她手里的碗,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周围立刻曝出了一阵笑声和叫好声,孛儿只斤王爷又笑着与皇上说笑了两句什么,皇上便端起自己的酒碗,又是一饮而尽,孛儿只斤王爷见状,立刻也端碗起身,向皇上行了个他们鞑靼人自己的礼,然后一仰脖子,也喝干了碗中的酒。
二人对饮时,妮娜公主已端起酒碗,走到宇文承川和二皇子桌前,对着宇文承川,唱起了动听的歌,一面还腰肢轻摆的围着宇文承川跳起了简单的舞步。
看得同桌的二皇子先是暗喜在心,这位妮娜公主不会是瞧上婢生子了罢,若是真的,妮娜公主才又向父皇讨了赏,指不定回头她所求的就是嫁给婢生子进东宫呢,那一座山上就有两只母老虎,他们可就有的好戏看了!
但继而他便懊丧起来,只可惜婢生子今晚就要倒霉了,明日过后,谁知道他会落得什么下场,妮娜公主就算真已对他情根深种,孛儿只斤王爷却摆明了不是什么无欲无求之人,铁定不会再同意妮娜公主进东宫,那他不是又没的好戏看了?不过话说回来,在让婢生子沦为阶下囚和看好戏之间,他当然选择前者,没好戏便没好戏看罢。
女宾席上,顾蕴将妮娜公主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却是气了个半死,她是说怎么先前一见妮娜公主的面儿便怎么也没法儿喜欢她,敢情是因为她一早便感知到她骨子里是个贱人了,如今事实果然证明了她的直觉是对了,实在是可恨至极!
好在宇文承川从头至尾都面不改色,只是带着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淡淡听了一小会儿歌,便立起接过酒碗,在妮娜公主的歌声中喝净了碗中的酒,便复又坐下了,并未与妮娜公主说一句话,也未多看她一眼。
顾蕴心里方稍稍好受了些,只要宇文承川立场坚定,妮娜公主就算有再多的花样,她也丝毫不惧她!
妮娜公主给宇文承川敬过酒后,又依次给二皇子的五位皇子都敬了酒,才放下酒碗,征得皇上的容易,在人群当中跳起舞来。
她的舞姿极是优美,却又不乏力量,鞑靼人显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跳什么舞,都跟着打起拍子来,渐渐更是有人跟着她一块儿跳了起来,大邺的人却是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了她是在跳一段骑马舞,俯下、仰起、侧转、回旋、弹腿、展腰…她用自己激越舒畅的舞姿展现着草原儿女特有的风情,也把整场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朝,让整片草原都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一直到未正,整场宴会才算是结束了,大家也终于可以打道回行宫了。
顾蕴心里虽憋着一股气,身体却着实疲累得很了,马车又一摇一晃的,以致马车才驶出了一小半不到的距离,她便已睡了个人事不省,等醒来时,大部队已经抵达行宫了。
顾蕴于是由白兰紫兰扶着下了车,被簇拥着回了玉润殿,因方才在路上已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人已不那么累了,她于是先去了净房沐浴更衣,等沐浴完出来,整个人就越发精神了。
宇文承川回来了,见她已梳洗过了,自己也梳洗了一回,才打发了殿内服侍的人,笑向顾蕴道:“趁这会儿有空,赶紧睡一觉罢,晚上还不知道得闹腾到什么时辰呢。”
顾蕴却嘟了嘴:“睡什么睡,满肚子都是火,烧得我整个人都快成焦炭了,还睡觉呢,我根本躺不住好吗?”
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不忿与哀怨,宇文承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弯腰打横抱了她,一边往卧室走,一边笑道:“又打翻了醋坛子?你放心罢,且不说皇上根本不会同意将那个妮娜公主指给我,至多只会将她指给闲散亲贵,便是皇上真碍于有言在先不好反悔,想将她指给我,牛不喝水他也不能强摁头,我们相识相知相恋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顾蕴何尝不知道他的心,不然东宫那么多女人,也不会至今全是摆设了,可大敌当前,她仍是忍不住患得患失,搂紧了他的脖子,片刻方嘟哝道:“我自是信得过你,可我信不过别人啊…”
话没说完,宇文承川已正色道:“你只要信得过我便足矣。”说着将顾蕴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上去,才拉了她的手放到胸腔前,按着自己的心脏道:“这里,永远都只会忠于你!”
随即又拉了顾蕴的手,放到自己下面:“这里,也只会永远忠于你!”
顾蕴心里已满是喜悦与感动,只是也就一瞬间,她便已感觉到了某个地方在发生明显的变化,她的喜悦与感动便立时都化作了哭笑不得。
偏宇文承川还在咬着她的耳朵:“你听,它们都在叫着你的名字,蕴蕴,蕴蕴…难道你不打算回应它们一下吗?”
顾蕴不由越发哭笑不得,不过想起宇文承川方才的话,她便是再哭笑不得,也没法不喜欢不感动,也就闭上眼睛,由他去了…
酉正时分,晚宴在光明正大殿正式开始了,因白日里已热闹过一场,好些女眷都觉得体力不济,晚宴便没有再出席,不过依然有八成以上的人出席了,所以诺大的光明正大殿正殿是坐得满满当当。
儿臂粗的蜡烛将整个大殿照得金碧辉煌,亮如白昼,穿着统一服制的宫女在人群里来回的穿梭不绝,当中的歌姬舞姬则跳得正欢唱得正欢,与白日里在草原上举行的露天宴会相比,又是另一番风情。
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本来还有些拘谨的鞑靼各部首领与亲贵,并大邺的宗亲百官都渐渐放开了,大殿内的气氛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宇文承川在皇上面前周旋了一回,又纡尊给大邺和鞑靼的亲贵都敬了一回酒,便借口有些酒意上头,离开大殿往外面更衣去了。
他前脚刚离开,白日里没有去草原,这会儿却盛装出席的顾芷便也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满以为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却不知道,顾蕴与庄敏县主都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一个就暗自冷笑起来,一个则立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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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四回 峰回路转
顾芷不过区区一个皇子的侧妃而已,还从未以二皇子侧妃的身份在盛京的上流圈子里交际过,连半个有私交的人都没有,白日里没有出现在去草原参加那达慕大会的队伍里,自然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顾蕴却一打眼便发现顾芷没有出席了,当时还在想着,也不知道顾芷白日里闷在行宫干嘛呢,难道是做贼心虚,怕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多了,便不慎露出了什么马脚与破绽来?
说来她也是倒霉,摊上二皇子这样的夫主,是不听二皇子的话也是死路一条,听了同样死路一条,妥妥就是悲剧一个,但就算是悲剧,也是她自找的,若不是当初她自甘下贱,连在家庙里都不安分,不知怎么与二皇子勾搭上了,如今她早是正室夫人,又背靠显阳侯府,怎么着日子也不可能似现在这般朝不保夕,既是她自找的,又如何怨得了别人!
庄敏县主也是一早便知道顾芷没出席了,她却是因为事先便知道内情。
二皇子与四皇子的打算,是让顾芷今晚务必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宇文承川面前,让宇文承川再难把持住,一击即中,所以已经一连好几日让顾芷泡牛奶浴,精心做各种保养了,可白日里草原上的日头却是最毒的,万一给顾芷晒坏了可如何是好,自然要万无一失。
庄敏县主对此是既不甘不忿,又忍不住紧张与期待,不甘不忿的是自己的美梦终究还是落了空,看来在太子心里,自己始终连顾芷那样一个贱人都比不上,也就是说,从某些方面来说,自己堂堂长公主之女,县主之尊,竟连输给了一个丫头生的,实在是可恶至极,宇文承川实在有眼无珠得可以;
紧张的是宇文承川既已知道了二皇子与四皇子的计划,今晚上不知道还会不会如他们所愿的落入他们的圈套里?一旦事败,二皇子与四皇子事后势必要问责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到她头上?宇文承川又会怎么回敬他们,会不会累得她也跟着一块儿遭殃,她圆梦的希望也越发的渺茫?
期待的则是,宇文承川既不相信她的话,没准儿最后仍得落入圈套里,那她的梦就仍大有实现的可能,并且宇文承川一旦沦为阶下囚,以后便再对她构不成威胁,她也再不用夜以继日的提心吊胆了。
以致白日里在所有人都为鞑靼与大邺的几场比试紧张激动得几欲发狂时,庄敏县主也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亦连妮娜公主对着宇文承川大献殷勤,惹得一众女眷议论纷纷时,她也没对顾蕴表示幸灾乐祸,实在是心里有事,压根儿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使得反应都要慢上一拍似的。
并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宴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此时此刻,宇文承川出去了,顾芷也跟着出去了,庄敏县主的反应才终于有了变化,从小紧张发展到了大紧张,那种知道头上悬着一把刀,却不知道那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又具体会落到谁头上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随时都有可能跳出胸腔以外,让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宴会还在进行着,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享受着美酒与美食,欣赏着歌舞与美人儿,说不出的快活。
二皇子与四皇子也不例外,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事眼见就能享受胜利的果实了,他们心里那种隐秘的得意与痛快,旁人又岂能体会到?
隔空与二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四皇子举起一杯酒缓缓送至唇边,余光瞥见对面的顾蕴正满脸掩饰不住着急与愤怒的盯着殿门外,他不由暗自冷笑起来,你着急的时候且在后头呢,大家走着瞧!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四皇子偏头正欲与旁边的五皇子说话儿,他的贴身太监阮道林就进来了,悄无声息的绕至他身后,附耳小声说道:“殿下,蒙百户在外面等着见您,说是有十分要紧之事回禀殿下。”
四皇子闻言,就怔了一下。
阮道林口中的‘蒙百户’是他安插在金吾卫的人,一开始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侍卫,经过他这几年暗地里的提拔,好容易才做到了百户,自来是他传递宫内宫外消息最关键的帮手,也是他如今仅剩的底牌之一,也不知道他这会儿立等着见他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蒙百户自来谨慎,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他的人,若不是真发生了什么十分要紧之事,他必定不会这般急着来见他。
四皇子只是犹豫了片刻,便低声吩咐阮道林道:“你先出去,本殿下随后就出来。”
阮道林忙应了,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四皇子待他离开一会儿后,才与旁边的五皇子说了一声:“我去外面透透气,若父皇问起我来,还有劳五皇弟替我说一声。”起身也出了殿外去。
这一去便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看得旁边的二皇子与对面的庄敏县主都暗暗着急起来,四弟/殿下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罢?
尤其庄敏县主本就心里有鬼,就更着急了,难道殿下已遭了太子的毒手不成?算来太子与顾芷一前一后出去已大半个时辰了,却至今没人来禀告“无意”撞破了二人的丑事,可宇文承川又分明不信她的话,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四皇子还没回来,皇上则由妙贵嫔服侍着更衣去了,庄敏县主见殿内所有人都因皇上暂时离开了,越发的松懈下来,忙趁此机会吩咐贴身宫女:“快出去找找殿下去哪里了,找到后立刻请他回来!”
眼下她与四皇子还是夫妻,休戚与共,四皇子若出了什么事,她也休想得着好,自然是能保四皇子无事,还是该尽量保他无事。
只是庄敏县主还未及与贴身宫女把话说完,就见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跑到二皇子桌前,“噗通”一声跪下,便嚎啕大哭了起来:“殿下,太子殿下他、他、他在前面的亭子里,对侧妃娘娘不轨,无论侧妃娘娘怎么哀求都没用,奴婢也被太子殿下跟前儿的公公制住了,奴婢好容易才趁那位公公不防,踢了他一脚,逃了回来,求殿下快去救救侧妃娘娘,再不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呀…”
殿内众人方才瞧得一个宫女忽然跑进来,都没放在心里,事实上,好多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个宫女忽然跑进来了,仍顾自吃着自己的酒乐呵着自己的。
却没想到,这个宫女竟会带来这么劲爆的消息,太子殿下对自己弟弟的侧妃不轨,卧槽,这样的桃色秘辛,可比听歌姬们唱软绵绵千篇一律的歌,舞姬们跳软绵绵乏善可陈的舞,来得好听好看多了,而且在座这么多人,皇上这会儿又不在,也不怕因为无意得知了皇家秘辛,事后被杀人灭口或是怎样,毕竟法不责众,真是再好不过了!
反倒是在场的鞑靼亲贵们听了这番话后,脸上都露出了不耐与不屑的神色来,天朝上国又如何,好些地方根本就不如他们鞑靼好吗?
至少他们明争暗斗时,从不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也绝不会利用一介弱女子,让女子出卖色相乃至性命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只会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也就不怪他们的祖先会不敌大邺人的祖先,只能成为大邺的属民了,谁让他们不如大邺人这般阴险,这般擅长玩弄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呢?
妮娜公主的脸色更是脸色,想不到那样光风霁月,英俊沉着,文韬武略的太子,私底下竟是这样卑劣无耻之人,幸亏阿玛和她还没有最终决定嫁给他,不然她这辈子岂不都毁了!
当然,也有人在为宇文承川生气和着急,可这样的场合,哪有他们说话的份儿,而且如今事情还没真正弄清楚,他们若贸然开口,指不定反会弄巧成拙,倒不如先静观其变,等弄明白了事情的前请后因,再来想对策也不迟。
一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二皇子和那个大哭的宫女身上,偌大的正殿不过眨眼间,已是落针可闻。
就见二皇子惨白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呆坐在座位上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不说话也不动,摆明了一副受打击过度的样子,还是那个宫女又哭起来:“殿下,您快去救救侧妃娘娘啊,再不去,就真的晚了呀…”
才让二皇子回过了神来,霍地便站了起来,一脚把那宫女踹翻在地,沉声喝道:“你这贱婢胡说八道什么,大皇兄怎么可能做出那样没人伦纲常的事来,顾氏可不仅是本殿下的侧妃,更是大皇嫂的堂姐,算来既是大皇兄的弟媳又是姨姐…一定是你看错了,还不快给本殿下退下,这里是你能胡说八道的地方吗?”
那宫女捂着胸口,满脸痛苦之色的跪好,却并不应声退下,而是继续哭道:“殿下,奴婢真的没有胡说八道,侧妃娘娘早就好几次与殿下说过,她每每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都能遇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好几次对她言语轻薄,求殿下为她做主,可殿下都置之不理,如今终于发展到…殿下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难道在殿下心里,侧妃娘娘的清白乃至生死,就这般不值一提吗?殿下,求您看在往日恩爱的份儿上,救救侧妃娘娘,求您救救她呀…”
二皇子不待她把话说完,已看向自己的贴身太监断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失心疯了的贱婢给本殿下堵了嘴拖出去,难道还等着本殿下亲自动手不成!”
“是是是,殿下,奴才这就拉她出去。”贴身太监忙唯唯诺诺的应了,就要去拉那宫女。
那宫女却大力挣扎起来,凄声喊道:“殿下,难道侧妃娘娘的性命,竟还及不上那虚无的名声来得重要吗,您这样米分饰太平,不过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让侧妃娘娘白白受罪,却对坏人造不成任何伤害而已…您为了所谓的兄弟情和名声,可以不顾侧妃娘娘的清白性命,奴婢受过侧妃娘娘的大恩,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侧妃娘娘受罪,您不去救侧妃娘娘,奴婢去,哪怕是死,奴婢也要与侧妃娘娘死在一块儿,黄泉路上,我们主仆好歹有个伴儿!”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大力挣脱二皇子贴身太监的手,发了疯般往殿门外冲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叫着:“大家都去看啊,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强逼自己弟弟的侧妃,所有人碍于他的威视,还都对此事不闻不问,这世上还有王法,还有天理吗…”
门口侍立的一众太监竟然拦她不住,让她横冲直闯的跑了出去,眼看就要跑到殿外去。
“拦住她!给本宫拦住她!她若是走出了殿门外,本宫一定回了父皇,摘了你们所有守门的人的脑袋!”一个暴怒的女声却忽然响起,让一众眼见阻拦已是徒劳,索性不再拦了,而是傻傻愣在原地的太监们回过了神来。
众人忙循声望去,果见怒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太子妃,便都露出了然的神色来,自家夫君当初闹出这样的丑事来,既狠狠打了她这个妻子的脸,更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真正让她是既失面子,又失里子,也就不怪她暴怒了,搁谁身上能不暴怒的?
于是俱都看向了顾蕴,想看她怎么说,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
而侍立在殿门的太监们听了顾蕴的话,碍于她太子妃的身份,倒是都动了,却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老太似的,一举一动都慢得人火大,显然并没有将顾蕴的威胁放在眼里。
顾蕴见状,就越发生气了,当她看不出来他们会这样做是提前被人收买了么?
她也懒得再与他们废话,直接喝命白兰:“去把那信口雌黄的贱婢给本宫抓回来,立刻!马上!”
“是,娘娘。”白兰早在一旁摩拳擦掌多时了,闻言大声应了一声“是”,便飞身出殿,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已老鹰捉小鸡似的,将方才那个宫女给反剪着双手,捉了回来,为了不再让她胡说八道,顺道还把她的嘴巴给一道堵了,才将人推搡到顾蕴面前,道:“娘娘,人抓回来了。”
顾蕴点点头,冷冷看了后者一眼,正要说话,就听得一声高唱声响起:“皇上驾到——”
却是皇上更完衣,由妙贵嫔扶着复又回到了殿中。
殿内所有人忙都应声跪下,给皇上行起礼来,待皇上至当中的宝座上坐定后,才起身各自落了座,如此一来,那个被白兰反剪着手的宫女便一下变得显眼起来,让皇上是想不看见也难。
皇上少不得皱眉问起来:“这是怎么了,这两个丫头站当中干什么呢?还不快退下!”
顾蕴余光瞥了一眼二皇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做作样儿,暗自冷哼一声,抢在他之前站起来身来,看向皇上恭声开口禀道:“启禀父皇,此事说来话长,而且当中必有误会,所以臣媳恳请父皇将鞑靼的贵客们送走以后,再容臣媳细细禀来,毕竟这是我们大邺的家务事,很不必让贵客们因为我们的家务事,平白扫了雅兴,未知父皇意下如何?”
皇上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再想到方才自己进来之初,殿内安静得着实不寻常,如何还不知道定是有什么丑事发生了,所以长媳才会让他先将鞑靼的亲贵们都打发了,以免家丑外扬?
虽对自己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儿,大殿这边便出了事着实窝火不已,对顾蕴的沉着冷静识大体,皇上却是极满意的,因此毫不犹豫便道:“太子妃言之有理,实在不必让鞑靼的众位爱卿为我大邺的家务事平白扫了雅兴。众位爱卿,今日的宴席就到此为止罢,朕改日再设宴款待大家也是一样,届时一定让大家比今日更尽兴,众位爱卿且跪安罢!”
只是皇上话音刚落,鞑靼众亲贵还来不及反应,二皇子已抢先急声接道:“父皇,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被堵着嘴的宫女是儿臣侧妃顾氏跟前儿服侍的人,方才她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说大皇兄在前面的亭子里对顾氏、对顾氏不轨…儿臣自不肯信这样的疯言疯语,大皇兄自来光风霁月,怎么会做出这样罔顾人伦纲常之事来?所以儿臣便想着,让人将这丫头先押下去,回头再细审,总能审出是谁幕后指使她如此陷害大皇兄的,只是这丫头与顾氏主仆情深,却跟发了疯似的直往外冲,大皇嫂见势不对,这才让自己跟前儿服侍的人去将她给抓了回来。”
一席话,说得皇上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既恨宇文承川不争气,竟在这样的场合弄出这样的丑事来,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陷害于他,那就更让人生气了,太子身为国之储贰,整个大邺仅次于他的人,他也一再明确肯定了太子的地位,那些人却依然胆敢如此陷害他,眼里还有他这个皇上吗?
又恨二皇子不识大体,连太子妃一介女流,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要让他先将鞑靼的亲贵们打发了,再来细说此事,他倒好,竟然一副巴不得家丑外扬的架势,哪还有一国皇子应有的心胸和气度,指不定这事儿就是他在贼喊捉贼也未可知!
皇上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二皇子又已抢先开了口:“父皇,非是儿臣不明白道理不识大体,而是方才事出紧急,那个宫女又口无遮拦,已对大皇兄的清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若父皇就这样让鞑靼亲贵们先跪安了,他们一知半解的,回去后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只会对大皇兄的清誉造成更大的伤害,倒不如就让他们留下,亲眼见证一下大皇兄到底有没有罔顾人伦纲常,身正不怕影子歪,儿臣深信,大皇兄绝不会做那样的事,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如此便不会有损大皇兄的清誉,不会让鞑靼上下都失望于他们有一个那样的储君了,还请父皇明鉴!”
二皇子这番话,乍一听的确有几分道理,可一细想,却大有添油加柴的嫌疑…皇上就微眯了双眼,喜怒莫辨的道:“这么说来,你的确是一心为着你大皇兄,并无半点私心了?”
“儿臣绝无半点私心,还请父皇明鉴。”二皇子忙恭声应道。
皇上遂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了顾蕴:“太子妃,你怎么说?”
顾蕴早就注意到方才自己话音刚落,皇上便看了身边的何福海一眼,后者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殿外去,心知何福海一定是赶着善后去了,不管素日对皇上印象如何,此时此刻,她对皇上却是感激的,虽然皇上让何福海去善后,这会儿又极力拖延时间并非就全是为了宇文承川。
不过她注定要辜负皇上难得的好意了,因满脸凝重的说道:“回父皇,臣媳倒是觉得二皇弟的话有几分道理,如今鞑靼的亲贵们对事情一知半解的,下去后又岂能不胡思乱想,窃窃私语?倒不如就当着他们的面,将事情弄个一清二楚,若太子殿下没有做那样的事,或是当中有所误会,那自然最好了,反之,若太子殿下真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他就该受到应得的惩罚,以儆效尤才是,所以臣媳以为,父皇还是即刻指派几个人,赶到事发现场一探究竟的好,是非好歹,自然立时就能有定论了。”
一面说,一面不忘冷嘲的看了二皇子一眼,他真以为皇上那么及时的离开,又那么适时的赶回来,是巧合么,若方才皇上在,事情又怎么可能那样轻易的被嚷嚷开来,她又怎么能让皇上越发她知进退识大体,他就等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
二皇子被顾蕴看得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来,但转念一想,那么隐秘那么周全的计划,那个婢生子怎么可能逃得过,顾氏一定是在虚张声势,他可不能自己吓自己,露出心虚的样子来,不然父皇双目如炬,指不定就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呢?
因忙敛住心神,恭敬的看向皇上,只等皇上做最后的决定。
皇上思忖片刻,想着家丑不外扬也已外扬了,再藏着掖着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终于做了决定:“既是如此,韵妃、老四老五老六媳妇、庄亲王妃、肃亲王世子妃,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四去哪里了?老四既不在便罢了,没的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那就老三老五老六,并荣亲王、庄亲王、礼亲王世子,你们几个,即刻陪太子妃和二皇子走一趟罢,等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即刻来禀!”
被皇上点中名的人忙都起身出列应了,鱼贯退出了大殿去,由仍被白兰反剪着双手押着的那个宫女带路,那宫女见自己目的终于达到了,倒也没再闹腾,很配合的便带了众人往事发现场赶去。
顾蕴走在前面,忽然手被人轻轻握住了,抬眼一看,却是六皇子妃,六皇子妃还轻声与她道:“大皇嫂别着急,我们都相信大皇兄不是那样的人,便真出了事,也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真相大白的!”
而旁边的五皇子妃虽没有说话,看向顾蕴目光里的担心与关切却与六皇子妃是一样的。
顾蕴心里不由一暖,这种时候,她们两个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也算是雪中送炭了,只是个中因由不能告诉她们…便只是点头道:“我也相信我们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如此就承二位弟妹吉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事发现场,远远的果然隐约可见地上散了一地的衣裳,当中最醒目的,便要数胡乱挂在树枝上的太子专用的五色银龙蟒袍,这样的服制,全行宫除了宇文承川,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穿了。
显然,那个宫女方才的哭喊句句属实,宇文承川的确做了罔顾人伦纲常,禽兽不如之事!
二皇子的脸上就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得色,方才他还有些担心,事情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看来,果然他是在自己吓自己,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看那婢生子还如何抵赖,看他的太子之位又还怎么坐得稳!
“大皇嫂,大皇嫂您别着急,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六皇子妃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众人都醒过神来。
忙循声一看,就见顾蕴软软歪在了六皇子妃的肩膀上,显然是承受不了如此重大的打击。
二皇子不由暗自冷笑一声,方才在父皇面前,话不是说得挺漂亮的吗,如今看你还怎么巧舌如簧。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正要开口,冷不防就听得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宴席散了吗,怎么大家都来了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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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五回 自作自受
“…这是怎么了,宴席散了吗,怎么大家都来了园子里?”
二皇子正暗暗得意,想开口嘲讽顾蕴几句,冷不防就听得后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可那怎么可能,那个婢生子这会儿不是正该与顾芷赤身露体的躺在地上,等着大家去当场捉奸,百口莫辩吗?
对了,还有顾芷,按计划这会儿她不是该正在哭,一听得外面有动静,便衣衫不整,连滚带爬的出来向来人求救,顺道控诉那个婢生子的丑行吗?可他来都了这么一会儿了,却丝毫声音都没听到,难道事情真已发生了变化不成…二皇子如遭雷击,犹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艰难的转过了身来。
昏黄的灯光下,一身太子银龙服制,长身玉立,英挺从容的人不是宇文承川,又是哪个?
二皇子的心彻底坠入看不见底的深渊,浑身上下都瞬间凉透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万无一失的计划到底哪一环漏了马脚,以致他前功尽弃,功亏一篑,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其他人也是大吃一惊,不是说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对二皇子的侧妃不轨么,可眼下太子殿下明明就一副无意经过此地的样子,难道他这么快便完事儿了不成…不对,太子殿下分明衣裳完整,神智清明,哪像是才行了不轨之事的人,这事儿必有蹊跷,他们一定能尽快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回去向皇上复命才是。
念头闪过,众人已一道拜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如今仍还是太子,那他们就该恪守为人臣者的本分。
宇文承川却顾不上先叫众人起来,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其他人都跪下后,便一下子加倍显眼了的顾蕴面前,从六皇子妃怀里接过顾蕴,让她靠到了自己怀里,才急声问六皇子妃道:“六弟妹,你大皇嫂这是怎么了?”
六皇子妃忙屈膝拜了下去,才迟疑道:“此事说来话长,方才二皇兄侧妃跟前儿服侍的宫女忽然跑进大殿里,说大皇兄正对她家侧妃不轨…父皇自是大怒,毕竟还当着鞑靼亲贵的面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二皇兄却说,正是因为鞑靼亲贵已知道了此事,更要尽快查明事情的真相,还大皇兄一个清白。大皇嫂听了,也说相信大皇兄不是这样的人,于是父皇特意打发了我们大家来查证此事,却没想到,一来便看来了大皇兄的衣裳…喏,就在那里,大皇嫂承受不了打击,这才会瘫在了我怀里,所幸大皇兄及时赶到,力证了自己的清白。”
说完又与顾蕴道:“大皇嫂,这下您总可以安心了罢,我就说大皇兄与您伉俪情深,东宫又美女如云,大皇兄绝不会做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我果然没有说错罢。”
顾蕴这才从宇文承川怀里直起身来,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我那样相信殿下,那样在父皇跟前儿为他下保,谁知道…都是臣妾不好,竟怀疑起殿下的为人和品行来,还请殿下降罪。”说着屈膝福了下去。
宇文承川早已是惊怒交加,沉声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到底是哪个居心叵测之人在陷害孤,孤方才因觉得有些酒意上头,遂打算出来四下里转转,透透气醒醒酒,可巧儿碰上荣王叔家的十一哥,便与十一哥说了一会儿话,得亏孤一直跟十一哥在一起,十一哥可以替孤作证,不然孤今日岂非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又指着仍挂在树枝上的太子服制问顾蕴:“这衣裳是怎么回事,孤的衣裳这一路上不都是你亲自保管着吗,怎么会让人偷了出来,作为陷害孤的证据你都不知道?你不是说要当孤的贤内助,不让孤有任何后顾之忧吗,你就是这样让孤没有后顾之忧的?”
众人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离方才宇文承川站的地方不远处,的确站了道身着金吾卫官服,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是荣亲王世子宇文策,对宇文承川的话就又信了几分。
要知道荣亲王世子自来得皇上器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为人又冷傲孤僻,素日出了名谁的账都不买的,又怎么可能被太子殿下收买,何况荣亲王府已是富贵至极,荣亲王父子又都有本事,不管将来谁登上那个位子,都少不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实在犯不着卷入夺嫡那个是非圈里,所以太子殿下说他方才一直与荣亲王世子在一起,那就是真的在一起了。
果然宇文策也沉声说道:“方才太子殿下的确一直与我在一起,除了我,还有今日在垂纶水榭附近当值的两队金吾卫也可以作证。”
众人听在耳里,便越发深信不疑了。
彼时顾蕴已使眼色给白兰,令其去把树枝上的衣裳取了过来,仔细看过一回后,方急急与宇文承川道:“殿下,非是臣妾没有管好您的衣裳,而是这衣裳根本就不是您的,不信您看,这布料倒是与您素日穿的一样,可这做工这阵脚,却与您素日穿的大不一样,臣妾怎么敢让这样粗疏的手艺上殿下的身?那人摆明了要陷害殿下到底,实在是居心叵测!”
说完又忙上前对着宇文策屈膝福了一福,满脸感激的道:“多谢十一哥为我家殿下作证,不然我家殿下今日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以宇文承川皇太子的身份,做完坏事后立时便遮掩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没有人给他作证,指不定二皇子等人狗急跳墙之下,就咬死了这一点不放呢?如今有宇文策这样够分量的人给他作证,便彻底绝了二皇子等人待会儿再狡辩的路,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宇文策定定看了顾蕴一眼,才淡声道:“太子妃娘娘客气了,臣不过是对事不对人,实话实话而已,今日便是换了其他人,而非太子殿下,臣一样会这么说,所以太子妃娘娘不必感激臣,臣担当不起。”
说完看向宇文承川:“既然臣方才的话这么多人都听见了,那臣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臣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退了。”行了个礼,便要退下。
“十一哥且慢!”却还未及转身,已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不是宇文承川,也不是顾蕴,而是三皇子,“我们虽都听清楚了十一哥方才的话,父皇却未听到,万一父皇有话要亲自问十一哥呢,十一哥还是稍等片刻,与我们一道回去向父皇复命的好,难道金吾卫上下离了十一哥,就不知道怎么做事了不成?”
五皇子六皇子闻言,忙也道:“是啊十一哥,指不定父皇有话亲自问你呢,你还是暂时留一留罢。”
宇文策见三位皇子都出言留自己,到底不好再说走的话,遂点头沉声应了:“既是如此,那我就留下,待会儿与大家伙儿一道去向皇上复命。”
三皇子方又道:“既然大皇兄一直与十一哥在一起,那对二皇兄侧妃不轨的人又是谁呢?这衣裳又是怎么一回事,竟敢冒穿大皇兄的衣裳,冒用大皇兄的身份来陷害大皇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说着看向那个已被白兰松开了,却照样一动不敢动的宫女,冷笑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对你家侧妃不轨么,还说太子殿下跟前儿的公公制住了你,冬至,你有制住过她吗?”
冬至忙上前几步恭声应道:“回三皇子殿下,奴才方才一直跟我们殿下在一起,这一点,十一爷也可以给奴才作证。”
“嗯。”三皇子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旁边早已面如土色的二皇子,才继续问那宫女:“你还嚷嚷什么太子殿下早就好几次对你家侧妃言语轻薄了,哼,太子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你家侧妃那副姿色做派,太子殿下又不是瞎了眼,怎么可能那般委屈自己?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太子殿下的,你若从实招来,父皇或许还能赏你一个全尸,否则,你就等着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罢!”
虽然更恨宇文承川挡了自己的路,对二皇子的恨意却也没有少到哪里去,如今如今有对二皇子落井下石的机会,三皇子自然不会放过。
顾芷的贴身宫女也是面如土色,不明白自己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儿,事情怎么就会发展成了这样,难道他们一开始就中了计不成?好半晌,她才颤声说道:“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方才真的亲眼看见太子殿下轻薄我家侧妃,那位公公也的确对奴婢动了手,不信主子们请看,奴婢的手腕这会儿都还留有那位公公施暴的痕迹呢。”
说着撩起了袖子,果然两只手腕都是乌青一片。
只可惜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六皇子妃先就冷笑道:“苦肉计谁不会,贱婢以为就凭你这点自己弄出来的皮肉伤,就能将我们大家伙儿糊弄过去?做梦!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太子殿下的?”
那宫女仍是咬牙颤声道:“真的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说的也都是真的,贵人们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发誓的,若奴婢有半个字不实,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