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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作为客人在客栈消费到一定金额的赠品,那又不一样了,白送的东西嘛,谁不喜欢,何况这送的东西着实不赖还独一无二,新顾客除非是傻子,才会选两家客栈中没有赠品那一家呢,横竖在哪家都是一样的消费;老顾客则想着在别家纵花银子也吃不到便捷独有的点心,还会再去别家吗?

而且这点心还不是谁随时想要就能有的,每日只限量供应,所谓“物以稀为贵”,这本身就是一个噱头了,还愁便捷不能客似云来吗?

慕衍拊掌笑道:“你这个主意大妙啊,只不知这两样点心都叫什么名字,总得起个朗朗上口的名字才是。”

顾蕴笑道:“这个呢就叫‘蛋挞’,这个呢,就叫‘香蜜苹果派’,都极简单好记的。而且我以后会定期推出新的点心还有菜式,加盟商除了一开始付给我的加盟费以外,每一次有新的点心方子和菜单了,还得另付一笔银子,如此高价买来的方子,何须我发话让他们务必不能外传,他们自己就要坚守秘密了,这样慕大哥还对我们的客栈做大做强有疑问吗?”

慕衍蹙眉想了想,道:“我没有疑问了,只是这些说到底都是小巧,别家纵做不出与你一样的点心来,也可以学着你消费满一定金额便赠送些什么东西,我们到底是客栈,让客人住得舒心,让客人享受到在别家客栈享受不到的宾至如归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不知你还有旁的想法没有?我听太子殿下的意思,若是开客栈可行的话,不止直隶一带,连晋豫一带,我们都想加盟,当然,每一处我们都会以不同人的名义加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加盟的地方越多,生意上的牵扯越多,他们彼此见面的机会自然也越多,他一定得抢在小丫头那些可恶的表哥们与她日久生情之前,先让她对自己日久生情才是!

不止直隶一带,连晋豫一带他们都想加盟?

顾蕴实在忍不住动心。

她虽有信心将便捷在十年内开遍大邺大大小小的市镇,以慰于二小姐在天之灵,可她到底不是于二小姐,她的一切经营理念都是照搬的于二小姐的,有些地方她已经忘记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创新,她所记得的那些新花样新招数总有用尽的一日,等用尽了之后,她又该怎么办呢?

而且她手下可用之人终究太少,她能动用的资金也有限,如果有人能助她一臂之力,就真是太好了,她便既能重现前世于二小姐在时便捷的盛况,以慰她在天之灵,又能大赚一笔了,她开客栈的初衷,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可太子的处境又实在不妙,她让其做直隶一带的加盟商,将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她还可以咬牙说自己并不知道与自己合作的太子,不知者不罪,连晋豫一带的加盟权都给了他,她届时又该如何解释?这可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啊!

顾蕴心里纠结不定时,就喜欢拿手无意识的敲桌子,这会儿也不例外。

她的手却不是时下美人们通常拥有的那种纤纤玉指,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如今年纪还小,还没抽条还没长开的缘故,而是与她的脸一样,还带着几分婴儿肥,手一开一合之间,手背上便会现出几个可爱的小肉涡,看得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慕衍的喉结就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藏在袖里的手指也是无意识的摩挲了又摩挲,好容易才强忍住了将自己的手覆上顾蕴的手的冲动,小丫头知不知道她在怎样的诱惑着他啊?

又忍不住自嘲,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是这样,她哪里都好,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能让他浮想联翩,忘了她其实才只得十岁出头,还只是个孩子,还得好几年才能长成,——自己果然是栽了个彻底啊!

好在顾蕴只纠结了一会儿,已经回过了神来,沉吟着向慕衍道:“既然太子殿下有这个心,那我也没有生意送上门却不做的道理,慕大哥待会儿回去时,便带一份契约模子回去先让太子殿下瞧瞧,看有什么需要改进和补充的地方,我总不会让你两头为难就是了。”

顿了顿,又道:“至于慕大哥方才说的,我们到底是客栈,不能只靠在其他方面弄小巧来取胜,最重要的还得是让客人住得舒心,实不相瞒慕大哥,这点我也早有计划。我在城郊有一个庄子,早早便让人养了一大批鸭子,打算到时候推出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被褥放到客栈里,这一点别家客栈是怎么模仿也模仿不了的,你只管放心罢。”

慕衍一听,大感兴趣,忙道:“哦,前所未有过的被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能带我去瞧瞧吗?毕竟我只是办事的,要让太子殿下心甘情愿投入大笔的银子,总得有独到之处才成。”

小丫头的庄子在城郊,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届时能相处一整日,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还能在庄子上住一晚上,又多出不少单独相处的时间来?

若是换了别的加盟商在正式签订加盟契约书之前提出这样的要求,顾蕴想也不想便会一口回绝,这样的机密在没缔结同盟之前,她怎么可能让外人轻易就知晓,事实上,便是已经正式成了便捷加盟商的段三爷,也就是山东胶州那位段姓商人和另一位江浙一带的加盟商古二爷,她都还没有告诉他们她即将推出前所未有新被褥之事。

可既然开口的人是慕衍,那她就没有回绝的必要了,他让她相信他,她也愿意相信他,那就足够了。

顾蕴于是笑道:“明日我得去探望我外祖母,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老人家了,后日,后日慕大哥看成吗?我那庄子离盛京有五六十里地,一大早就出发的话,当天来回应当没问题的。”

慕衍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笑道:“那我届时是直接去显阳侯府等你,还是在城门外等你?”

顾蕴想也不想便道:“我们还是在城门外回合罢,省得让我家里的人知道了,横生枝节。”

慕衍不由微微有些失望,就是要让显阳侯府的人尤其是那位讨厌的沈表哥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而且明显与蕴姐儿交情匪浅才好呢,不过蕴姐儿既不同意,那也就罢了,到底他的身份如今还不适宜曝光,且待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了又再说罢!

在便捷用过午膳,又送走慕衍主仆后,已是交申时了,顾蕴于是坐车回了显阳侯府。

她也没先回饮绿轩,而是径自去了朝晖堂,打算让祁夫人和顾菁姐妹趁热尝尝她临离开便捷前又新烤的一批蛋挞和香蜜苹果派,连慕大哥都说好吃的点心,想来大伯母与姐姐们也会喜欢罢?

祁夫人前日才送走了老母亲与兄嫂,正是心情低落之时,本想着二哥二嫂一个打理着家里的庶务,一个因长嫂近年来身体不好,替长嫂领着几个侄儿媳妇在主持着家里的中馈,实在不能离家太久,回去便回去,老母亲难得进京一趟,总要留下多住些时日,好让她一尽孝心的。

谁知道老母亲却也执意要回去,说在京城待不惯,如今既已见过女儿和外孙们,知道女儿过得好,也就放心了,到底还是回自己家里更舒坦些,自己在家里住了几十年,金窝银窝再好,也不如自己的狗窝云云。

祁夫人与顾准苦留不住,只得备了厚礼,于前日亲将祁老太太母子婆媳送出了京城十里开外,然后方洒泪挥别,之后的情绪便一直不大好。

顾蕴也是知道祁夫人心情不好,这才会一回来便带了点心过来朝晖堂的,记不得听谁说过吃甜食能让人的心情变好,所以她带回来的两包点心,都是特意加甜了的。

果然祁夫人被顾蕴劝着吃了一块蛋挞后,眉眼不自觉舒展开了许多,笑道:“你这点心倒是新奇,我活了几十年,竟从没吃过,你是打哪儿得来的?”

顾蕴笑道:“大伯母别管我是打哪儿得来的,只要您吃着好就好。”又问曜哥儿,“三弟呢,这会儿正睡觉吗?”

祁夫人听她提及幼子,眉眼越发柔和了几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如今但凡醒着,在屋里是一刻也呆不住,总要如愿去到外面后,才肯破涕为笑,还不肯让人横着抱他,非要竖着,这会儿也不知叫奶娘抱去哪里了,你姐姐们和韬儿小时候可不这样,也不知他这是随了谁?”

“男孩子,就要是活泛些才好呢,我前儿听我母亲说,二弟如今也是这样。”顾蕴笑着应道。

娘儿们两个正一递一说的说得热闹,顾菁姐妹几个来了,顾苒先就说道:“在外面就听见娘的笑声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四妹妹回来了,如今也就四妹妹最得娘的欢心了,我们姐妹几个都得靠边儿站!”

顾蕴上前一步就挽住了她的手臂,夸张的笑道:“啧啧啧,瞧二姐姐这话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伯母屋里埋了几十缸老陈醋呢!”

说得顾苒又气又笑的要撕她的嘴:“我不过就白这么说一句而已,又招得你这样说我,我今儿非得好生教训你一番不可!”

姐妹两个闹了一回,大热天的,纵然祁夫人屋里四角都摆了冰盆子,依然闹得香汗淋漓的,还是在顾菁和顾芷的劝说下,才渐渐止住了,各自坐下吃起顾蕴带回来的点心来。

两样点心都软糯滋润,连慕衍一个大男人都真心诚意赞好的,何况顾菁姐妹,小姑娘又有几个不爱吃甜食的?都是赞不绝口。

顾菁九月就要行及笄礼了,行了及笄礼后顾夏两家的亲事就该提上日程了,至多不过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她就要出阁嫁到夏家去了,哪个姑娘不想出嫁时美美的,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在新婚夫君面前?

所以这两样点心再好吃,顾菁独不敢多吃,不过只各尝了一块,便自丫头手里接过茶漱了口,方笑向顾蕴道:“娘这里再没有这样新奇好吃的点心,四妹妹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到底是哪里弄来这两样点心的?”

顾蕴笑了笑,正要说话,祁夫人已先笑道:“这么好吃的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管你四妹妹是从哪里得来这点心的呢,有的吃你就只管吃便是,再说话仔细点心被你妹妹们吃完了啊!”

便捷客栈的事祁夫人与顾准知道,顾菁姐妹却不知道,祁夫人也吃不准顾蕴肯不肯告诉女儿们,所以先主动拿话来岔开了。

顾苒已含糊不清的笑了起来:“姐姐才不肯多吃呢,娘难道没发现自开了年以来,姐姐吃东西比以前越发少了吗?姐姐你只管放心了,你这样已经够美了,不需要再委屈自己,也足以将姐夫迷得神魂颠倒了…唔…”

话没说完,已被满脸通红的顾菁拿一块点心塞住了嘴巴,娇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吃你的点心罢,娘刚才的话你没听见,这么好吃的点心也堵不住你的嘴?”

顾苒三两口将点心吞了,才嘟哝道:“人家说的是真的嘛,夸你你还不高兴…”

“你还说,你还说…娘,您看二妹妹嘛,您也不管管她…”顾菁一张俏脸越发红得要滴出血来,不依的看向了祁夫人。

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少不得要斥责顾苒几句,然后自己劝慰了长女几句不算,又让顾蕴与顾芷也劝她。

屋里一时是欢声笑语不断,连在院门外都隐隐能听见。

顾葭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宽大衣袖下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好容易才强忍住了满腔的悲愤与恼怒,继续笑着向守门的婆子道:“大伯母这不是醒了吗,劳烦妈妈再替我通传一声可好,妈妈都没有再替我通传,怎么就知道大伯母不会见我呢?”

说着,冲身后的丫鬟一使眼色,后者便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一个荷包塞进了那婆子的手里,嘴上还笑道:“我们小姐请妈妈吃酒的。”

那婆子顺手一摸,摸出是个硬硬的东西,不是金锞子便是银锞子,少说也有一两,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模样:“既然五小姐执意要给大夫人请安,那奴婢这便代您通传去,只是大夫人见不见您,奴婢就不知道了。”

扭腰终于真的往里面一层一层的通传去了,心里暗自冷笑,这五小姐也忒不识趣了一些,之前来了那么多次,大夫人都不肯见她,偏还有脸皮再来,而且明明被拒绝了依然不死心,这得多厚的脸皮啊?

话说回来,她要是脸皮不这么厚,自己区区一个看门的,也捞不着好处不是?

顾葭不用看看门婆子的脸色,也能猜到她心里这会儿在想什么,衣袖下的拳头就攥得越发紧了,赤红着一双眼睛,简直恨不能将那婆子碎尸万段。

什么东西,一个最下等的看门婆子,竟也敢给她脸色瞧,说到底还不是欺负她如今在府里无依无靠,将来更是毫无前程可言,而这一切,都是拜周氏那个泼妇和顾蕴那个贱人所赐,——有朝一日待她得了势,看她饶得了她们哪一个!

祁夫人听得丫头进来禀报:“五小姐在外面求见,说是给夫人做了个抹额,不知道合不合适,想请夫人先试试,不合适她再改。”,却一点见顾葭的意思都没有,只淡淡道:“五小姐是为在太夫人跟前儿尽孝才留在府中的,让她只管服侍好太夫人即可,我这里丫头婆子多的是,针线房的人更是日日闲着,哪里需要她一个小姐亲自动手做这做那的?让她回去罢,以后也别再来了!”

“是,夫人。”丫头应声而去。

祁夫人这才继续与女儿们说笑起来,就好像压根儿不知道顾葭正顶着大太阳,等在外面一般。

顾葭打的主意她很清楚,不过就是见太夫人指望不上了,想靠上自己,让自己以后在显阳侯府的日子好过些,将来更是能有一门好亲事而已,若是以前,于祁夫人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虽厌恶彭氏,但考虑到显阳侯府与顾氏一族的名声,指不定就真如了顾葭的愿。

可就像顾蕴之前预测的那样,祁夫人如今对彭太夫人和顾葭都憎恶到了极致,又怎么可能理会她的死活,所以顾葭做得再多,也注定只能是白搭了!

顾蕴闲闲的喝着茶,百无聊赖的想着,也不知顾葭能坚持这样做小伏低多久,大伯母是个心善的,她若能坚持到底,指不定大伯母在她的水磨工夫之下,还真有心软的那一日,只可惜,她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与自己有一文钱的关系?

“大夫人说让五小姐只管服侍好太夫人即可,以后也别再来了,她真没空见五小姐,五小姐请罢!”看门婆子拿人手短,话说得还算客气,只眼里的轻蔑与鄙视却毫不遮掩。

有空与顾菁顾蕴几个说笑,却惟独没空见她,这是哄鬼呢!

顾葭羞愤欲死,终于再忍不住以袖遮面,哭着一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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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自取其辱

祁夫人待女儿们用过晚膳离了朝晖堂,又去碧纱橱看了小儿子一回后,才在临窗的榻上坐了,一边慢慢的吃着茶,一边与金嬷嬷说起话儿来:“我记得太夫人跟前儿好些丫头都到年纪该放出去了,像琼珠琼芳几个,个个儿都有二十了罢?连下面的二等丫鬟都有好几个到了年纪的,再不将她们放出去配人,可就是做主子的苛刻不通人情了。”

金嬷嬷立刻会意,笑道:“我正要回夫人,前儿外院送了今年要配人的小子名单进来,我瞧着总有十好几个呢,都是二十好几的年纪了,再不配人就像夫人才说的,便要让人说主子苛刻不通人情了。我把各房到了年纪的丫头一算,还差好几个,如今太夫人跟前儿的姑娘们既到了年纪,那应该够了。”

顿了顿,“只是到底是服侍过太夫人的姑娘们,原比旁人体面几分,夫人看要不要先问过几位姑娘自己的意思,再让她们的娘老子去求求太夫人,毕竟服侍了自己一场,指不定太夫人另有赏赐呢?”

如果由她们出面告诉彭太夫人,她跟前儿的丫头到年纪配人了,得另挑一批人服侍她,只怕彭太夫人会认为她们是想剪除她的羽翼,让她越发的独木难支。

可让那些丫头的娘老子去求她就不一样了,人家的女儿的确到配人的年纪了,本来二十岁放到外面就已是老姑娘了,也就是为人奴婢的没有自由,必须当差到一定的年纪才能配人,不然指不定他们女儿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拖下去,还有哪个好点儿的人家肯要他们,虽然都是为人奴婢的,也还有在主子跟前儿得脸与不得脸,当的差事体面不体面,每月月钱多少的差别不是?

届时人去不中留,彭太夫人纵然再生气,也是无可奈何了。

祁夫人闻言,笑道:“自然要问过她们自己的意思,虽是奴婢,到底也是她们一辈子的事儿,这事儿就交给嬷嬷了。”

金嬷嬷忙应了:“夫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祁夫人点点头,又道:“不过这事儿总得先支会二弟与二弟妹一声才好,不然将来谁知道太夫人会不会一时糊涂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儿来,先支会过她的亲儿子亲儿媳,也省得对起景儿来,旁人闲话说嘴。”

金嬷嬷笑道:“二夫人一定会赞同此事的,要不是夫人,她哪来如今的清闲日子过?”

二房搬出去的第三日,顾冲便拿着周指挥使替他弄来的任命书去兵部上任了。

他虽败絮其中到底金玉其表,单看长相气度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何况他还头顶显阳侯府二爷和周指挥使女婿的光环,出手又大方,兵部的人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上上下下至少表面上都待他热情有加,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觉得自己以往果然是被埋没了一直没得到机会,才会混天度日,让人以为自己没用的,如今一旦有了机会,他不就立刻向人们证明自己其实是有真本事的了?

自此待周望桂便好了许多,不但一下了衙便立刻回家陪周望桂和福哥儿,日日都要给周望桂带她爱吃的点心,隔三差五就要送她几样首饰珠宝什么的,还夜夜都歇在周望桂屋里,根本连提都不提彭氏一句,就更别说去彭氏屋里歇着了。

周望桂成亲几年,连孩子都生了,才总算知道与自己的夫君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是什么感觉了,整个人被滋润得几日功夫便年轻了好几岁似的,那叫一个娇艳欲滴。

当然顾冲与她如胶似漆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周望桂的性子,光自己好哪儿够,还得她憎恶的人不好,才能让她彻底开怀。

彭氏与顾葭那日竟敢撺掇得彭太夫人当着她的面儿弄鬼,不但让她难以向祁夫人交代,还极大程度的挑战了她的权威,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她不好好儿教训彭氏一番,贱人还真以为她是病猫了!

是以待搬出去后,她立刻给彭氏好好儿的喝了一壶,炸虎皮肉什么的已是不值一提,改成了时不时就要让彭氏头顶水盆在大太阳底下跪上两三个时辰的,还不许盆里的水洒出来一滴,不然又得从头开始再跪。

为了折腾彭氏,她还特地出台了一条新家规,家里除了主子们以外,所有人都得“过点不食”,也就是过了饭点,任何人便都不能再吃东西了,彭氏倒算不得下人,却也算不得主子,自然也在此列。

以致她常常饿得头晕眼花的,每每只能靠纱儿偷偷省下的一个半个冷馒头充饥,可光这点儿冷馒头怎么够,她便只能再喝水充饥,不过几日下来,便已不成人样了。

偏新宅子这边周望桂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她哪怕舍得花大价钱打点下人,也得有人敢接她的银子,何况她也舍不得银子且的确没多少银子,顾冲如今本就早出晚归,她还被防得跟贼一般,连顾冲的面儿都照不上,真正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这样的日子,难道她真要过一辈子吗?不,日日被这样折磨,她还能活几日都不知道,还敢奢望什么一辈子?!

“她有如今的清闲日子过,可不仅仅是因为我,”祁夫人笑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有一个得力的娘家,若不然二叔如今也不会待她这么好,二叔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与那一位不愧为是母子,有奶才是娘呢!”

金嬷嬷赞同道:“可不是,二夫人那个性子,竟也能将日子过成今日这样,也算是难得了。”

祁夫人笑道:“说得我都有些羡慕她了,把门一关,便可以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不像我,家里家外的都要操心,还不知道多早晚才能似她那般清闲呢!”

祁夫人这话倒也不全是假话,她是真的有那么一二分羡慕周望桂了。

二房搬出去后,因显阳侯府才办了大宴,便没有再请亲朋好友们上门暖房,只将周家人和大房请过去乐呵了一日,自然彭太夫人是第一个要请的,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只彭太夫人其时正与顾冲赌气,说什么也不肯去,也担心去了之后与周家的人生气,她如今深知自己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体,不养好了身体,如何与那些她憎恶的人斗到底,又如何能拢回儿子的心?

倒是称了周望桂的愿。

所以到了日子,便只得祁夫人带着顾蕴和女儿们去了二房。

二房的宅子自然比不得显阳侯府阔朗,却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家里的庶务也自有江周二位嬷嬷和周望桂的其他陪房打理,周望桂每日里只需带带福哥儿,无聊了便折腾折腾彭氏即可,日子真正是赛神仙,也不怪祁夫人都难得有些羡慕起她来。

“夫人纵操心,因为知道侯爷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再操心心里也是甜的,不像二夫人,二爷自己立不起来她便只能一直靠娘家,可娘家哪能让她靠一辈子,父母兄长在时还好说,他们不在了呢?若二爷立得起来,她倒是不用靠娘家了,可哪个真有本事的男人受得了她那个性子?所以夫人有什么可羡慕她的?”金嬷嬷笑道:“而且夫人还能再操心几年,等明儿大少奶奶进了门,您才真是享清福了!”

说得祁夫人眉眼越发的舒展,她是有那么一二分羡慕周望桂现下的清闲,可真要她跟周望桂换,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因笑道:“等韬哥儿娶媳妇,总得七八年去了,等曜哥儿娶媳妇就更遥远了,我且有得累呢,果然是天生的劳碌命!罢了,不说闲话了,正事要紧,不但太夫人身边的丫鬟,五小姐身边的丫鬟到年纪的此番也一并放出去,还有她屋里的婆子们,瞧瞧把五小姐教得浑身的小家子气,全部换了,另挑一批懂规矩的教五小姐去…唔,我明儿打发人去问问二弟妹,最好她这个做嫡母的能打发两个婆子过来,这也是她为人嫡母应当应分的事不是吗?”

金嬷嬷笑道:“二夫人一定很愿意尽这个本分的。”

当下主仆二人又说了一回话,眼见时辰实在不早了,金嬷嬷才让人打水进来,服侍祁夫人歇下了。

次日,顾蕴因要去平府看望外祖母,打早起来梳洗妆扮毕用过早膳后,便去了朝晖堂向祁夫人辞行。

还没到得朝晖堂呢,远远的就看见一身素淡装扮的顾葭领着个丫鬟侯在院门外,那丫鬟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想是顾葭又“亲手”做了什么吃食过来孝敬大伯母。

瞧得顾蕴主仆过来,顾葭咬了咬唇,低头飞快的掩去眼里的一抹恨意后,才几步迎了上前,笑着屈膝给顾蕴行礼:“姐姐也是来给大伯母请安的吗,真是好巧,不如我与姐姐一块儿进去?”

顾蕴哪里耐烦理会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越过她径自进了朝晖堂的院门,顾葭见了,忙也要跟进去。

只可惜才走出一步,已被才还对顾蕴殷勤得恨不能趴到地上去舔顾蕴鞋底的看门婆子伸出手臂,皮笑肉不笑的挡了驾:“五小姐,大夫人早说过了,您只要服侍好太夫人即可,大夫人这边有的是丫头婆子,实在不需要您亲自做这做那的,您还是请回罢,别让奴婢们难做!”

顾葭霎时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颤。

本来这样的情形过去几日她已见得多了,早不复最开始的悲愤与屈辱,何况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做小伏低来的,被人骑到脖子上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是她自己先弯下腰来的不是吗?

可看门婆子对顾蕴的殷勤和谄媚还是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凭什么一样都是显阳侯府的小姐,一样都姓顾,一样都流着顾家的血,顾蕴就能如众星捧月般受尽万千宠爱,大伯父看重大伯母宠爱姐姐们捧着,自己却连区区一个最下贱的看门婆子都敢给自己瞧,就更不必说府里上上下下的其他人了?

究其原因,还不是顾蕴有个得力的外家,有疼爱她的外祖母和舅舅们事事替她筹谋,而自己却只是一介卑微的庶女,别说有得力的外家撑腰了,如今没了祖母的庇护,连自保都难,更别提救姨娘于水火之中了,——可又不是她愿意托生为一介庶女的,她难道就不想众星捧月,人见人爱吗?

顾蕴自不知道顾葭这会儿在想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

她进门给祁夫人请过安辞过行后,便行礼退了出去,在出门这件事儿上,祁夫人向来是不过多限制她的,既是知道她本身是个能干稳重的,也是因为知道她手下能人辈出,断不会让她出事。

不想出了朝晖堂,却见顾葭竟还没走,而是红着眼圈站在门外,既不再坚持让看门的婆子进去替她通传,也不离开,就那么站着,也不知是在跟祁夫人赌气,你不见我我就不走了,还是在跟自己赌气,就不信我坚持到底依然没有个好结果?

顾蕴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仍是正眼不看她,领着锦瑟与卷碧便扬长而去了。

只是才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顾葭满是委屈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姐姐!纵然我姨娘当年做错了事,可错的是她又不是我,我是无辜的呀,您为什么始终要对我这般冷漠这般无情,我有什么错,托生到姨娘腹中,难道是我能选择的?若我能选择,我难道就不想像姐姐一样人见人爱,众星捧月吗?姐姐,我终究是您的亲妹妹,身上流着与您一样的血,我求的也不过就是在夹缝里能挣出一条生路来而已,难道连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您都不肯给我实现的机会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她是无辜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蕴仍不想理会顾葭的,可听得这话,又实在忍不住,索性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瞧着好不可怜的顾葭冷笑道:“怎么你享受锦衣玉食,金奴银婢时不说自己是无辜的,你顶着顾家五小姐的名号面对府内府外的人时不说自己是无辜的,你跟你的好祖母好姨娘狼狈为奸时不说自己是无辜的?这会儿倒说起自己是无辜的来,你真是好大的脸!”

“可托生到姨娘腹中,成为顾家这有名无实的五小姐的确不是我能选择的啊,我难道就不想做原配嫡女,哪怕再穷家里地位再卑微,也好过如今这样,姐姐怎么能将所有的罪都推到我头上,定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肯罢休?”顾葭哭得越发大声了,话里话里的怨念也再遮掩不住。

顾蕴这回连冷笑都欠奉了,只寡淡道:“由来‘父债子偿’便是天经地义之事,母债子偿自然也是一样,虽然彭氏算不得你的母亲,可谁叫你偏就不长眼要托生到她肚子里呢,那你生来便是带着原罪的,那她做的孽自然也该由你来承担!还有,你以后别再以现下这副恶心的嘴脸出现在我眼前,还无辜的质问我你有什么错,让我放你一条生路了,我要对付你,比捏死一直蚂蚁难不到哪里去,你以为我要对付你,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锦瑟与卷碧在一旁早听得两眼冒火了,五小姐什么意思,竟把大夫人始终不肯见她,乃至她落得今日这般地步的账都算到了小姐头上,传了出去,旁人还不定以为小姐怎生跋扈嚣张不容人呢,实在是可恨至极!

只顾葭再可恨也是主子,二婢倒也知道分寸,便只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嘀咕道:“又不是小姐让大夫人不见五小姐的,锦瑟姐姐你说五小姐这话可笑不可笑?”

“可不是,当年又不是小姐逼彭姨娘无媒苟合,未婚先孕的,更不是小姐定要死皮赖脸将五小姐留在侯府,不随二爷和二夫人搬出去的…今儿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树无皮必死无疑,人无皮天下无敌’了!”

由来只知道卷碧嘴巴不饶人,多早晚她家锦瑟的嘴巴也变得这般厉害了,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将卷碧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之势啊!

顾蕴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轻斥二婢道:“好了,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何必非要说出来,难道你们以为你们不说出来,别人便不知道不成,别忘了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顾葭被她主仆三人的一唱一和弄得再忍不住恼羞成怒了,拿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便看向顾蕴嘶声道:“姐姐作践我也就罢了,谁让姐姐为尊长我为卑小,可姐姐不能纵容你的丫鬟也作践我,我…”

话才说了一半,金嬷嬷急匆匆赶了出来,先屈膝给顾蕴行了个礼,说了一句:“亲家老太太还等着四小姐呢,这里就交给奴婢了,四小姐只管忙您的去!”

待顾蕴点点头,回了一句:“如此就辛苦嬷嬷了。”,带着锦瑟卷碧离开后,方看向顾葭主仆,面沉如水的吩咐道:“五小姐的丫鬟只知一味盲从,不知劝谏主子,来人,拉到二门外去重打二十大板,再叫了人牙子来发卖出去!”

立刻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老鹰捉小鸡般架起顾葭的丫鬟便走,唬得那丫鬟凄厉的尖叫起来:“五小姐救我,五小姐救我…金嬷嬷,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不是不劝五小姐,是根本劝不住啊,求金嬷嬷饶命,求金嬷嬷饶命…”

一边尖叫,一边还拼命挣扎着,手里提的食盒早滚到地上,将盒盖摔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甜白瓷盘子和点心,正是祁夫人素日最爱吃的玉蔻糕。

金嬷嬷却充耳不闻,只低喝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拉下去!”

那两个婆子闻言,不再犹豫,架起顾葭的丫鬟便径自去了,攸关自己的生死,那丫鬟岂有不继续挣扎求饶的,只她那点力气如何敌得过粗使婆子的,很快便听不到她的呼喊了。

金嬷嬷这才吩咐身后的另两个婆子:“你们两个,好生送五小姐回去歇息,记得告诉五小姐的奶娘方才那丫头去了哪里,省得平白少了一个人,五小姐的奶娘担心!”

等知道了方才那丫头的下场,五小姐屋里上上下下的人就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她倒要看看,届时五小姐独木难支,还怎么日日做妖,——果然与她那个下贱的姨娘一样,都是不省心的,幸好很快二夫人那边就该派教养嬷嬷过来了。

“是,金嬷嬷。”那两个婆子应了一声,便上前对着顾葭屈膝一礼,面上虽在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五小姐,您请罢!”

顾葭这会儿终于自震怒中回过了神来,看着金嬷嬷的冷脸,再想起金嬷嬷方才对顾蕴的殷勤,明知道金嬷嬷身为祁夫人身边的第一人她不该与之起冲突的,仍气得浑身发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白着脸尖声开了口:“兰绣她犯了什么错,金嬷嬷要这样对她,就算她真犯了错,我才是她的主子,也只有我能发落她,何况她根本没犯错,金嬷嬷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对我的人,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主子吗?金嬷嬷可别忘了,我如今纵然再落魄,主子也始终是主子,奴才也始终是奴才!”

金嬷嬷压根儿不拿正眼看顾葭,也懒得理会她这番色厉内荏的话,只冲那两个婆子挥了挥手,二人便不由分说将顾葭弄走了,为防顾葭继续出言不逊,还试探着捂了下她的嘴,见金嬷嬷对这一行径虽不赞许却也不反对,知道她是默许了,心里有了底,立刻捂得更严了,很快便将顾葭如她口中的‘兰绣’一般,也给弄走了。

金嬷嬷这才冷笑着啐了一口,转身进去见祁夫人了,呸,主子,一个先奸后娶的贱人生的贱种,也有脸说自己是主子,她算哪门子的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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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太后生日,今天就要回娘家去,所以今明两天都只有6000字哈,请亲们千万见谅,么么哒,O(n_n)O~

☆、第八十九回 外宿

彼时顾蕴主仆三人已经坐上马车,驶出了显阳侯府的仪门,只是想起方才顾葭的所做所为,卷碧仍忍不住生气,道:“真真是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还是小姐呢,做派连我这个丫鬟都瞧不上,只可惜侯爷与大夫人如今不好赶她走,不然让她落到二夫人手里,不出三日,管保老老实实的再不敢作妖,到底大夫人还是太仁慈太心善了!”

锦瑟接道:“可不是,这会儿若是在二夫人手下,便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未必敢这样作妖,说到底还是吃准了大夫人太心善,怎么也不至于像二夫人那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大伯母爱惜自己和显阳侯府的名声,自然不可能与周望桂一般做派,可谁说大伯母就不如周望桂厉害了?

顾蕴微微哂笑,道:“大伯母才已与我说了,就这两日便打发人去与二夫人说,让二夫人派两个嬷嬷过来代她教养五小姐,这也是二夫人身为嫡母应当应分之事,想来二夫人一定不会拒绝的,所以很快我们应当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大伯母还告诉她,近期内会将彭太夫人和顾葭身边服侍的人来一次大换血,届时这祖孙二人独木难支,便有继续作妖的心,也得有那个能力才是!

锦瑟与卷碧闻言,这才双双转嗔为喜起来,二夫人派来的嬷嬷,自然都是厉害的,看五小姐还怎么日日生事,最好拘得她连房门都别想跨出一步才好呢!

主仆仨闲话着,很快便抵达了平府。

平老太太大热天里仍穿了带夹的通袖长褙子,看起来气色也依然不大好,庆幸的是精神还好,先前显阳侯府摆大宴时,平顾两家到底不可能真断了往来,所以外院便由平二老爷去了道喜,内院平家的女眷却都没去,顾蕴自然也没能见到平老太太,如今见了,总算可以放心了。

只仍问了平老太太贴身服侍的嬷嬷和丫鬟们好一会儿话:“外祖母这些日子的药可仍按时吃着?一日三餐呢,进得香不香?饭后有没有去院子里走走?晚间睡得可都还好?”

贴身的嬷嬷一一答了,平老太太在一旁听着,不由满脸的受用,她的小蕴姐儿这是关心她呢!

待顾蕴问完话,平老太太又问了几句她的近况,便命平沅:“带了你妹妹们去你娘屋里罢,我这屋里热得很,别热坏了你们姐妹,午饭也在你娘屋里吃,别过来我这里了,省得一冷一热的,对身体不好。”

大热天里还穿着夹袄,平老太太屋里自然也不会摆冰盆,她上了年纪的人禁得住热,几个孙女儿却风华正茂,哪里经得起?

平沅便起身带着平滢与顾蕴屈膝给平老太太行了礼,姐妹三人被簇拥着去了平大太太屋里。

果然平大太太屋里凉爽得多,平大太太则正与几个管事妈妈说话:“…大奶奶屋里的纱就用老太太屋里那个蝉翼纱,透光又透气,省得热坏了小妞妞,连你们大奶奶如今都用不得冰了,何况她小人儿家家的?哎,天气这么热,若不是老太太身体不适,我还真舍不得让小妞妞这么小便舟车劳顿的赶路,总要等进了八月,天气凉爽了些,她也大些了,才能赶路呢!”

瞧得顾蕴姐妹几个进来,平大太太立时打住话题,笑道:“蕴姐儿来了,瞧着倒像是又长了好些的样子,过来大舅母仔细瞧瞧。”

顾蕴屈膝给平大太太见了礼,便上去挨着她坐下了,笑道:“我自己倒是瞧不出来,不过如嬷嬷昨儿还吩咐锦瑟几个,把我去年的裙子都放放呢,想来是真长高了些。”

又问道:“才将大舅母与妈妈们说的话听了一耳朵去,是二舅母与大表嫂三表哥他们要进京了吗?”

平大太太点点头:“已经择定这个月下旬便动身了,不然再过一阵子就该是中元节了,带着孩子赶路不方便,只盼老太太见过重孙以后,能真正好起来,那我们也就可以安心了。”

说着想起自己素来与平二太太要好,顾蕴与平谦的事若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只怕平二太太母子都得抱憾终生,因忍不住试探起顾蕴来:“对了蕴姐儿,你素日在盛京城里可有交好的小姐们,或是听说过哪家的小姐比较贤良淑德的?你三表哥如今已有功名在身,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议亲了,你若觉得谁好,不妨告诉大舅母一声,大舅母也好先与你三表哥留意起来,待回头你二舅母进京了,好说与她知道,也好事半功倍不是?”

顾蕴自不知道平大太太是在试探自己,歉然一笑,道:“不瞒大舅母,我素日并不爱出门,所以在盛京城还真没有交好的小姐,不过我回去后可以托我大伯母帮忙打听一下,我大伯母久居京城,与许多人家的夫人太太都交好,有她帮忙,一定能替三表哥说下一门好亲事,为我们添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嫂嫂的。”

这态度,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对谦哥儿有意的样子啊,若说年纪小没开窍,年底也十一周岁,差不多人家的姑娘这么大时都在议亲了,何况蕴姐儿还自来聪敏沉稳,怎么可能没开窍…平大太太暗暗叹气,只怕二弟妹与谦哥儿都得失望了,只不知道蕴姐儿对那位沈公子是个什么意思?

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笑道:“罢了,横竖你二舅母不日也就进京了,届时还是让她亲自找机会请你大伯母帮忙去,不然你大伯母还以为我们家是在说着玩儿的呢,请人帮忙,总不能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罢?”

顾蕴一想,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多说。

在平府用过午饭,待到申时后,顾蕴便告辞了,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都要留她小住几日,被她婉言推了,若是素日还可以,可明儿她约了慕衍去庄子上有正事,不好失约,便与平老太太婆媳说定,待平二太太一行进京后,她再过来小住一阵子,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方放了她离开。

一时回到显阳侯府,顾蕴梳洗一番后,便去了祁夫人屋里用晚膳,顺道与祁夫人报备明日一早自己要去庄子上之事。

祁夫人问明顾蕴去庄子上是有正事要办后,也就允准了她,倒是顾苒在一旁跃跃欲试道:“四妹妹,我还从没去过你的庄子呢,如今天气又热,不如你带了我们姐妹一块儿去,大家就在庄子上小住几日,权当避暑了,这些日子日日都闷在家里,我早闷得狠了。”

顾蕴闻言,正要答话,祁夫人已轻斥道:“你四妹妹去庄子上是有正事要办,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要避暑等忙过了这阵子,我自会带你们姐妹去西山别苑,那里色色都是齐全的,岂不好过你们贸然去了你四妹妹庄子上,所有人都得跟着忙个人仰马翻?”

见顾苒嘟了嘴还待再说,立刻加重了语气:“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要再多说,下个月我们去西山别苑时,便不带你了,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不是嫌这些日子闷得狠了吗,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才叫做真的闷了!”

说得顾苒满脸的不甘,却到底不敢再多说。

适逢小丫头子进来回晚膳已经得了,金嬷嬷遂忙领着杏林桃林等人安设起桌椅摆放起碗筷来。

寂然饭毕,又吃了茶,祁夫人再次叮嘱了顾蕴一番,也就命大家散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顾蕴起来梳洗妆扮毕,用过早膳后,便直接去了二门外上车。

不想才就着锦瑟卷碧的手上了马车,就见马车里竟赫然坐了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顾苒,一见顾蕴进来,便满脸哀求的冲她杀鸡抹脖的直使眼色。

顾蕴哭笑不得,二姐姐这是打算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不成?得亏得先上车的人是她,若是别人,第一反应一定是尖叫出声。

“锦瑟卷碧,你们等下再上来。”扔下这句话后,顾蕴放下了车帘,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顾苒道:“二姐姐你这是干嘛呢,仔细回头大伯母知道了,重罚于你,趁这会子事情还来得及挽回,你赶紧回去罢,我那庄子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比西山别苑差得远了,何况我今日去是有正事要办,今日就会回来。你若实在想去,等我今日吩咐庄子上的人好生布置安排一番,我们也征得大伯母的同意了后,再去小住几日也不迟啊,你意下如何?”

顾苒嘟嘴道:“谁知道今年能不能去西山别苑避暑,我前儿还听娘与金嬷嬷说,今年三弟太小,受不得颠簸,索性都别去西山别苑了,而且大姐姐这些日子忙着绣东西,也是轻易不肯出门的,到时候大姐姐都不去了,娘怎么会让我们去你的庄子上?我不管,今儿我就要去嘛,好妹妹,你就带我去罢,我这些日子真的闷狠了,今儿你若不带我去,我就要闷死了我!”

一边说,一边还抱着顾蕴的手臂摇啊摇的,不一会儿便摇得顾蕴头晕眼花起来,只得妥协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顾苒立时笑开了花儿:“只要你肯带我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见顾蕴拿帕子拭额角的汗,忙殷勤的拿起扇子给她扇起风来,“你看带上我多好,至少你一路上就不必怕热,也不必怕没人说话闷了不是?”

顾蕴冷哼一声:“没有二姐姐,锦瑟与卷碧也不会让我热着,何况待会儿开了冰釜,比你给我扇风更凉快,没人说话就更好了,我还可以闭目养神,省得被吵得脑仁疼。”

说得顾苒又是咬牙又是笑的,顾蕴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二姐姐虽然很多时候都不靠谱,说是姐姐更多时候反倒都像妹妹,但不可否认的是,有她在的地方,旁人的心情也会不知不觉都变得好起来,这便是她最大的过人之处了罢?

很快锦瑟与卷碧也上了车,瞧得顾苒也在车上,都是大吃一惊,但因顾蕴方才吩咐二人等会儿再上来时,二人心中已猜到约莫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会儿倒还不至于尖叫出声。

马车于是顺利的驶出了显阳侯府的仪门,平稳的往城外驶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出了阜成门,一身深紫海水暗纹直裰,早侯在那里的慕衍见状,忙带着季东亭与冬至催马上前,与顾蕴见礼打招呼:“是顾四小姐吗?在下恭候多时了。”

顾蕴忙撩起车帘向慕衍点头致意:“让慕大哥久等了,我们这便出发罢。”

“四妹妹,这人是谁啊?看起来跟你很熟的样子,我怎么没见过?”顾苒不待顾蕴坐稳,已连珠带炮似的问了起来,“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四妹妹待会儿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说话间,还撩起车窗帘往外面看起来,久久都不肯放下。

顾蕴忽然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起来,想也不想便道:“他算是我生意上的伙伴,是哪家的公子我不知道,不过想来家族不显,不然也不必过现如今这样风里来火里去的日子了,二姐姐还是趁早打消了某些念头的好。”

“我有什么念头了?”这话说得顾苒不高兴起来,放下车窗帘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就是见到美好的事物白欣赏一下而已,我有什么念头了,四妹妹这话什么意思呢!”

顾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太不知所谓了,想的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嘛,忙讪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想着…那终究是外男,而且与咱们远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多少也该避避嫌,都是我想多了,二姐姐别生我的气。”

见马车当中的小桌上摆了锦瑟才削好的梨,忙拿牙签簪了一块,讨好的递到顾苒面前:“二姐姐,吃梨。”

好在顾苒是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了,见她这般殷勤,也就顺势接过了牙签,哼哼道:“知道自己想多了就好,我平日再跳脱再不靠谱,也不至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不知道,把你刚才的话还给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顾蕴忙笑道:“一定只此一次,以后再不会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