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似乎她发现自己似乎会触怒男人,立刻不甘愿地收声了。
胡妈妈立刻出来,对着几个女孩子冷冷地道:“还不进去,杵着作甚!”
几个女孩恐惧地低着头,瑟瑟发抖地低着头进了那珠帘之内。
西凉茉也安静地低着头,做出畏惧的模样,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偷偷去看坐在上首的到底是什么人,因为那把声音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如果她没有猜测错的话,她们还真真是熟人。
那大当家的瞥了一眼那些女孩子,看着她们一个个吓得如落水的小猫,瑟瑟发抖,微微颦了下眉,这些女孩子倒是不像是有那个胆量和能耐去对张妈妈动手的。
难不成,真是张妈妈自己滚下楼么?
“不是妾身嫌弃什么,只是这些丫头的面貌,也配来伺候大当家的么,张妈妈许是人老了,眼光也差了些呢。”那女子轻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轻软而妩媚,让男人听了只觉得骨头都酥麻了。
一边陪着的几个男人都笑:“是啊,哪里有夫人的国色天香!”
夫人?
原来,她就是夫人么……
西凉茉心底似乎有些了然了。
只是……那位大当家的似乎并不那么买她这位‘夫人’的帐,只淡淡地道:“你们几个留下伺候吧。”
几个女孩儿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们都是良家少女,其中还有贵族小姐,哪里学过伺候的人的事情,于是都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几个男人都看出来了,这几个丫头都还是雏儿,估计还是完壁之身,张妈妈选来伺候大当家的,不过这明知道夫人在这里伺候大当家的,张妈妈特地选这些处子给大当家享用,分明还有刺激夫人的意思。
其中一个作陪的就撒宁,贪婪地扫了一圈那几个低着头的姑娘,只笑嘻嘻地道:“这天朝的姑娘还真是害羞,大当家选上两个享用罢。”
撒宁看过来的时候,西凉茉立刻垂下了脸,她虽然是换了女装,但是容貌改变便并不算太大。
果然撒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仿佛有些疑惑的样子。
就在西凉茉面无表情地盘算一会子要怎么处理的时候,有人很不给面子地揭穿了撒宁:“撒宁大都司,您这是希望大当家先选了两个玩儿以后,把剩下的给你享用才是真的。”
撒宁赶紧从西凉茉身上移开眼,没好气地瞪着那人:“罗卡儿,你别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虽然他心底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是怎么可能让大当家的知道!
那罗卡儿一点都不给撒宁的面子,只冷笑:“是么,我看你色迷迷的盯着那个女子很久了,不是么?”
撒宁顿时脑黁地道:“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子看起来很面熟罢了,哪里有色迷迷!”
这话一出,愈发地像是那种下九流的勾搭女子的话语,所以众人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面熟,我看你是想等着一会和那女子床上熟悉才是真的!”那换做罗卡儿的男子,毫不犹豫地道。
“你……。”撒宁大怒,正要说什么,却被那大当家的喝止了。
“行了,成何体统!”那大当家的冷哼一声,两人再不敢说话。
那大当家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西凉茉的身上,见她低着头,仿佛颇为害怕的模样,几乎连脸都看不清了,不由不以为然地转开脸随手指了一个女孩儿:“去倒酒吧。”
那个女孩抖抖索索地拿起酒壶,开始逐个开始给众人倒酒,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下来一点,那几个西狄贵族又立刻命令那几个女孩站到了大当家身后去。
大当家随意地指了两个,让她们站在到他身后去听候吩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其中一个就有西凉茉。
剩下的两个则是让她们坐下来陪酒,气氛一时间倒也热闹。
西凉茉终于才微微抬起头,悄悄地睨着那大当家。
这才发现那大当家拿了面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对形状优雅好看,线条利落的眸子,但那眸子里——野心甚过,桀骜深沉。
而与此同时,她也悄悄地瞥了眼那位‘夫人’,那位‘夫人’的脸上也戴了一层珍珠面纱,身上穿着颇为诱人,紧身的小衫勾勒出她纤细的水蛇腰,丰腴性感的胸部只挡住了一半呼之欲出,那白嫩诱人白晃晃地刺激着众人的眼睛。
虽然能看得出她年龄并不算小了,整个人虽然没有少女的清纯稚美,但她就像一颗成熟的红色蜜桃,浑身散着属于成熟女性的诱人气息,让是个男人就想要上去咬一口。
也称得上是尤物了。
西凉茉勾了勾唇角,看来这位‘夫人’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要滋润得多了,竟然勾搭伤了西狄人,真是叫她都觉得惊讶。
对于大当家收下张妈妈送来的少女,那位‘夫人’自然是不悦的,只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目光鄙夷又没好气地扫过站在那大当家身后的少女,随后忽然在其中那个一个穿着鹅黄色的少女身上停住了,然后狐疑地眯起眼。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似乎颇有些眼熟。
那少女低下头,仿佛很是害怕的模样,但是却并不能打消‘夫人’的疑虑,而是继续看向那个少女。
她异常的安静让那大当家的也注意到了不对劲,随后看了眼那少女,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夫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那夫人随后回过神来,也从西凉茉的身上收回了目光,妩媚地一笑:“没有什么,只是看看能让撒宁大人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模样罢了。”
“是么?”那大当家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
‘夫人’娇俏地一笑:“当然了。”
“夫人不知么,撒宁大都司,不光是许多女子让他觉得眼熟,就是好看的男子也让他觉得眼熟得很,邀请入房间畅谈一夜呢。”那罗卡儿继续讥诮地道。
撒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回嘴,只是想大概自己是真看错了,那个被他带回来的是个少年,不是少女,他又派了人去看住那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就等着他回去享用,顿时心情又好了很多。
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起来,虽然暗流汹涌,但是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倒是西凉茉站在他们身后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什么能让她觉得有特别价值的东西,估摸着大约是因为她们几个外人在,所以这饭局上就只谈风月,不谈国是了。
她不免觉得有些失望和无聊,正盘算着一会要怎么和百里青接头,忽然见那‘夫人’毫无顾忌地半靠在了那大当家的肩膀上,软绵绵地道:“大当家的,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妾身只觉得身上有酒了,想先回自个房间歇息一番。”
那大当家的也不知道是怜香惜玉,还是根本就懒得应付她,便点点头:“去吧。”
那‘夫人’起了身,谢过了那大当家的,随后便招呼也不和其他人打,就要走,那撒宁原本就和她不对付,看着她走自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哟,那‘夫人’慢走,这里本来就是爷儿们寻欢作乐的地方,若是让夫人看到了不自在的岂非罪过。”
那‘夫人’脚步停了停,一双妩媚的眼底闪过凌厉的杀意,随后只漫不经心地道:“是了,我如今是吃酒吃多了,走路有些不稳,不知道能否让大当家地把那个女孩子借给我,让她扶着我回去。”
众人一听,都只觉得,看样子这‘夫人’又和那撒宁大都司对上了,如今点名要那个让大都司多看了几眼的姑娘过来扶自己,分明就是打算给那大都司下马威!
那撒宁大都司脸色顿时也不好了,但是毕竟那位大当家的没有发话,这个女人又是大当家的枕边人,只好闭嘴。
那大当家的并不在意淡漠地道:“夫人只管让她扶着你就是了,若是撒宁还想要女人,我给他就是了,估摸着一路上过来,他也憋够了。”
一干男人顿时发出‘嘿嘿’的猥亵笑声来。
而这一头,那位‘夫人’则得意洋洋对着西凉茉道:“还杵在那里作甚!”
西凉茉低头上前,半弓着身子扶了那位妖艳的‘夫人’出了房门,一路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拐角刚拐弯的时候,那‘夫人’忽然“哎呀”一声,蹲了下去,西凉茉便也不得不跟着蹲下去。
但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西凉茉忽然觉得身子突然悬空,然后就是眼前一黑,她整个人向一个仿佛无底的深渊坠落了下去。
——老子是月票妹子很给力,钻石妞儿很牛X的分界线——
幽幽的鲛人灯灯火将整个地道和地牢照得呈现出迷离阴幽的海底一般。
一道衣着华丽,高挑丰满的身形站在了那地牢前,看着那地牢的人仿佛幽幽转醒过来,便冷笑一声:“怎么,终于醒了么?”
西凉茉眯起眼,看向那老房外的女人,淡淡地一笑:“姨母,许久不见,离开了清修之地,重回人间,气色看起来很好。”
那站在门外的‘夫人’早已除掉了面纱,正是先帝宠冠六宫的前贵妃娘娘,西凉茉的‘姨母’——韩婉语。
看着西凉茉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慌失措,韩贵妃,或者说韩夫人顿时心中不悦,冷笑道:“你何必故作镇静,如今你这个背叛家门,无耻卑鄙的小贱人落到我的手里,本夫人定要把当年你欠我韩家的血债和对我的侮辱伤害全都还上!”
西凉茉看着她有些扭曲的艳丽面孔,片刻之后,悠然轻笑起来:“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人说上元佳节也算是一家子团聚的好日子,如今能见到姨母,倒是真让侄女很是开心,姨母能再次寻上西狄人,有个好归宿,倒是比在那山上清修好得多。”
什么叫好归宿,她堂堂一国贵妃,沦落到在这下九流的地方,靠着自己身子取悦一个异国男人维持如今体面的生活,于她而言根本就已经是奇耻大辱,虽然说之前她也有与虞侯媾和,并非第一次出卖自己的身体,但是……
那韩夫人看着西凉茉那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就恨得滴血,她面孔狰狞地道:“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你还能靠着什么手段跑出去,就算是百里青那个奸贼派出所有的锦衣卫和司礼监的厂卫过来,不知道机关,一样根本打不开这鬼谷子设的地道和地牢,这鲛人灯里有的是化解人内力的药物,所有被关入这里没有解药的人都会失去内力,没有了内力,你还不是任由我宰割。”
她顿了顿,狞笑道:“今天我就毁了你这个小贱人!”
随后她拍拍手,立刻过来一群侍卫模样的人。
韩夫人冷笑起来,指着那牢房里的西凉茉尖利地道:“你们可晓得这位是谁,她可是咱们天朝鼎鼎有名的贞敏郡主、千岁王妃,如今就赏赐给你们大伙好好泻火!”
那一群侍卫明显是西狄人,闻言,顿时斗骚动起来,淫亵的目光直往西凉茉身上瞟。
西凉茉一脸淡漠地看着他们,仿佛完全没有危机意识一般,更没有任何愤怒与恐惧的模样,让韩夫人愈发的愤怒,她咬牙切齿地让人去打开牢门:“对了,她还是当朝飞羽督卫,当初这位飞羽督卫不知道在龙关弄死了你们西狄多少人,如今你们想要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她,弄死为止!”
此话一出,众西狄侍卫顿时哗然,这位飞羽督卫的大名如雷贯耳,谁人不知道她在龙关一战之威名。
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娇美淡然的少女。
顿时让他们既兴奋又愤怒,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着门一开就将那少女给撕裂,折磨到她哭泣流泪,惨不忍睹,也好出心中一口恶气!
西凉茉看着那些宛如恶犬一般虎视眈眈,面露狰狞淫色的侍卫,讥诮的目光又落回了那韩夫人的脸上:“姨母,恐怕这就由不得你来决定了。”
西凉茉的高傲彻底激怒了韩夫人,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还逞强,等会就要你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却忽然发现身后鼓噪的侍卫们仿佛瞬间安静了下去,她一愣,忽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她还没还有回头,就听见一道低沉而极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没错,这里所有人的生死都只能由我来决定。”
那个人没有用任何显示他身份的自称,但只凭借语调就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臣服安静。
西凉茉看着那一道伟岸高挑的慢慢走近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诡谲的弧度。
唔,终于等到正主儿了。
……
“人呢,找到没有!”屋顶之上,阴沉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让魅一、魅二、魅三、魅五几个微微一颤,大气不敢出。
但魅一还是咬牙沉声道:“属下们搜遍了整座风露院,不曾见到夫人的身影。”
“废物!”百里青阴沉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森冷的杀意。
他无比的后悔,怎么会随了那个小丫头意,玩这样无趣的游戏。
就在百里青准备放出召集令的时候,魅六忽然满头大汗地匆匆赶到,随后将一只绑着白色蝴蝶结的琉璃发簪交给了百里青。
百里青接过来一看,随后眼中幽沉不明,却放下了发出召集令的手。
怒海天澜第八章上元无奈事,莫过妻爱玩
“爷,您看如今是不是要……。”魅一惭愧地低声道。
百里青眸光幽深靡离,微微抬起头看着难得露出的漫天冰冷星光,那一瞬间仿魅一只觉得仿佛那些星光都碎成千万冷芒落在他的眉目间,璀璨冰冷淬炼成破世之刀。
他淡淡地道:“封城,围巷!”
明亮的火焰在天空成爆开无数星光,却没有一丝喜庆,拿金红色的冰冷光芒在黑丝绒一般的夜空里涂抹上带着血腥的色彩。
新帝二年的上元节成为所有上京百姓心目最特殊的上元节,它冰冷而沉重,仿佛有什么在暗处发生,或许还带着血腥的气息,却又无人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百姓只知道五彩琉璃的灯笼和喜庆的鼓乐声,在瞬间被冰冷的宵禁之鼓所取代,那神秘而威风凛凛、杀气重重锦衣卫们全副武装将所有的道路全部封锁,五城兵马司的人则负责将所有人群驱散,让所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居所。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些凝重得让人喘息不过来的气氛让所有的人永远记得这一个特殊的上元节。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堆满人流的道路瞬间清空,地面上有不少灯笼、扇子、手帕等等因为人们慌乱离开而留下的东西。
李密一身锦衣卫指挥使轻俭装扮,恭恭敬敬地在百里青面前一拱手:“千岁爷,这华侬巷已经全部封上,风露阁也已经全部被围住。”
若是魅一他们都无法发现异常的地方,那么只说明了一件事,诱人用了足够的耐力和时间来成就这一处完美的据点。
所以李密也请出司礼监里面最出色的机关师傅,只等着百里青一声令下,将这一处翻个底朝天。
百里青静静地坐在紫檀椅上,身后站满了蒙着面的魅部杀神,他一只手支着脸,一只手握着一只紫砂杯,看着风露阁淡漠地道:“搜。”
就在李密拱手,准备领命带人进入风露阁的时候,却见一个富家老爷模样的人匆匆忙忙、一头大汗地跟着宿卫身后过来,刚好听见百里青下的命令。
他一惊,顿时几个大步越过宿卫,“噗通”一声扑倒在百里青的脚下,也不敢抬头,只恭恭谨谨道:“千岁爷,小的是这华侬巷的总管事,里头那些都是租用咱们华侬巷的商户,今夜还住着不少客商,而且上元节,里面还有不少他国使节,求您看在我国天威的份上,网开一面,明日小的定然让人将那风露阁打开,把人都带到衙门去,让各位大老爷好好地审查。”
随后,他自发自觉地举起一个盒子递上来。
周围的人都默然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为这个管事喝彩,居然还没有经过爷的同意就这么自发自为地上来说上这么一通,如今还递上来盒子,分明就是打算要收买人了。
赤裸裸的贿赂!
但是百里青并没有如众人想象般勃然大怒,而是睨着那人片刻,随后优雅地比了个手势。
宿卫立刻将那盒子打开来递到了百里青的面前。
百里青随性地看了一眼那盒子里头,整整齐齐地码放了一叠金券,全都是一张一百两的大额票面,粗步看去,几乎有一百张左右,那么就是一万两黄金。
而且上面盖的都是凤家银号的徽章,凤家的银号遍布天朝各省各郡县,是天朝信誉最好的银号。
这般大手笔,不要说李密、宿卫他们勃然变色,就是百里青的目光也不由微微一闪。
他眸光幽凉地轻笑了起来,随后摆了摆手,让宿卫把把手上的盒子收好。
那大管事见百里青收了,不由心中暗自吐了一口气,庆幸起来,这位千岁爷果然如传说中贪得无厌。
“谢千岁爷赏脸!”
只是众人看着那大管家的模样,眼中都不由闪过讥诮又同情的光来。
果然,百里青在收了银票之后,却看向了李密,淡漠地道:“搜的时候,如有抵抗,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那大管事瞬间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百里青:“千岁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青会这般出尔反尔,明明收了他的供奉却还是毫不留情地下手!
百里青淡漠地瞥着前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但是在抬头看见百里青的面容那一刻,大管事先是惊艳,随后便是恐惧地瞬间低下头,不敢再看百里青,只惊鸿一瞥,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万丈深渊,杀戮魔狱。
他低下头,伏在地面上,瑟瑟发抖,他不知道自己的莽撞会带给凤家什么样的后果,而面前这个喜怒无常,反手云雨的九千岁会给予他什么样的命运。
无数的锦衣卫明火执仗杀气腾腾地闯进了风露阁,无人敢阻拦,宛如一把雪亮的尖刀,刺破了这靡靡的艳丽天地。
——老子是小白需要大胸部蹭的分界线——
“大当家的?!”韩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失声道,随后立刻迎了上去,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在对方那种森冷阴沉的目光中,瞬间噤声,不敢再说话。
西凉茉方才一直低着头,因为眼神是最容易泄露一个人隐藏的秘密的东西,尤其是在那些看惯了人世百态,长期浸淫于人间权谋斗兽之处的人面前。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神。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深沉而凛冽,像一把上古名刀,即使繁复华丽的刀鞘,也掩盖不去刀身上的吞噬了万人鲜血的浓烈杀伐之气,只是被那些华美古朴装饰成高堂之上的供奉神器。
她默默地下了评语,这是她除了百里青以外,看到的最危险的男人,她从未曾看见过如此像刀的男人,浓烈的刀兵之气,让他天生就像一个站在千军万马之前的统兵者,来自天上的破军之星!
所以即便是韩夫人这样曾经贵为一国贵妃的女子,在他的面前,也臣服如驯服的羔羊。
而在西凉茉打量这位大当家的时候,对方也在静静地观察面前的少女。
或者,也不能说是少女了。
毕竟面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温美稚弱如闺阁女儿,但是她身上的气息与那份镇静却绝不是一个闺阁少女能够拥有的。
就算她现在仿佛没有展露任何敌意,但是光那份从容不迫的打量自己,那双看似水媚的大眼睛里全然冷静地评估自己的胆量与镇定,分明就是属于一个善于权谋的上位者才有的素质。
“你,很有胆量。”那蒙面的男人看着西凉茉,声音听不出喜怒。
西凉茉看着他,眸光没有挑衅、没有惊惧,只是平静地道:“多谢,您也非常的有胆量。”
那蒙面的男人瞬间危险地眯起眼,带着杀戮的血腥气息瞬间逼迫向西凉茉:“哦,是么,怎么说?”
那种充满压迫感的气息让韩贵妃都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
若是西凉茉是寻常人物,只怕也被吓得噤若寒蝉了,只可惜她平日见惯了枕边那只比谁都吓人的魔主,所以她只微微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忽然换了个话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大当家么?”
那男人大概没有想到西凉茉非但没有被他吓到,反而镇静从容宛如闲聊一般地与他说话,不由一楞,随后深沉地打量着她的目光里带了一丝一闪而逝的赞许,他淡淡地道:“你可以叫我云爷。”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一干属下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主子竟然会对一个女子用这般平等的语气说话,而且这样的称呼,岂非有暴露身份的嫌疑,在这样强敌环绕的环境之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西凉茉仿佛沉吟着一般琢磨着道:“云爷?”
随后,她看向他,一笑:“云爷万福,只可惜如今身为阶下囚,不能一尽地主之谊款待云爷。”
韩夫人再沉不住气,尖利地冷叱道:“西凉茉,你这无耻贱人,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下一刻,也敢在爷面前大放厥词,掌嘴!”
韩夫人早就已经在两人说话间,心急如焚,对于大当家的不但没有把西凉茉交给她处置,而且用这种奇怪的态度对待西凉茉,让她心底早已慌乱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超脱了她对事件的想象与控制。
平日里随着她下令,早就有人扑了上去,但是此刻,没有人敢随便地动一动,毕竟面前站着男人才是他们的主子!
那种沉寂让韩夫人瞬间感觉自己脸上一片热辣辣的,她勉强自己用平日里那种妩媚而受尽委屈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人,想要说什么。
却在见到男人瞥着自己的那种冰冷阴沉的可怕目光后,瞬间噤声。
她竟然忘了,所有的上位者都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喧宾夺主,尤其是喧宾夺主的还是一个女人。
到底是在宫廷之中浸淫许久的人物,韩夫人立刻低下头,姿态柔婉而楚楚可怜地退到一边,不敢再出声。
云爷转回了目光看向盘膝而坐,面容平静无波的西凉茉,淡淡地道:“或许,会有这么一日的,不过……。”
他顿了顿:“现在我需要处理你带来的麻烦。”
随后,他优雅地转身,向牢狱之外走去。
这般突然的到来,又突然的离开,让他身边的人都面面相觑,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云爷对牢笼里头的这一位飞羽督卫很是另眼相看。
甚至让夫人都受到了冷眼。
那么,谁也不会再有这个胆量去随便触碰她,或者说招惹她。
于是所有的侍卫们互看一眼之后,再也没有人去理会韩夫人,而是立刻跟在了云爷身后有条不紊地离开了。
韩夫人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整张艳丽的脸几乎都扭曲了,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西凉茉:“你等着,小贱人,别以为就凭借你那张丑陋的脸能够随便勾搭男人!”
西凉轻笑,毫不掩饰她笑容里的轻蔑与讥诮:“是么,随便勾搭男人的似乎是您啊,我的姨母,怎么,您忘了在华珍宫里的芳官了么,他一直都在等你呢?”
一听芳官的名字,韩夫人瞬间浑身一僵,紧张起来,几个健步扑到西凉茉面前,握住栏杆,咬牙切齿地道:“你胡说些什么,小贱人!”
西凉茉轻笑:“怎么,攀附上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么,亏得芳官为了你……。”
“什么?!”韩夫人瞬间紧张起来。
但是西凉茉却恶劣地轻笑:“没什么。”
“你——。”韩夫人一颗心被她钓的不上不下的,方才发觉自己又被耍弄了,顿时气得五官扭曲,七窍生烟。
但是她却完全拿自己面前的丫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恨得吐血,随后她陡然起身,恶狠狠地道:“小贱人,你休得得意,本宫……本夫人总会教你尝尽世间的屈辱!”
随后她愤怒地转身离开。
西凉茉挑了一下眉,轻嗤,只有失败者,才能总是放狠话。
韩夫人永远不明白,一个背叛家国而又只能靠着身体依附他人的人,是永远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尊重的。
这时候,一名气势沉稳的侍卫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差点撞上了韩夫人,韩夫人恶狠狠地怒骂了一句,随后气哼哼地离开。
那侍卫微微颦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后看了西凉茉一眼,一言不发地放下手上的一盏灯之后,点燃了灯芯,灯芯燃起的火焰不是寻常的黄色,而是诡谲的蓝色。
那侍卫淡漠地看着西凉茉:“云爷,希望您能安静地睡一觉。”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盘腿而坐,静静地闭上了眼。
看着镇定自若,从容不惊的西凉茉,那侍卫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变成了探究,甚至有一丝敬佩。
……
韩夫人匆忙出了地下牢狱,正见着那道沉稳伟岸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地道之中与几个随从说着什么,到处都是匆忙来去,颇有些慌张的人影扛着东西在地道里往来。
韩夫人一咬牙,心底的不甘还是让她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用柔媚委屈的声调对着云爷道:“云爷,您方才何必对着西凉茉那小贱人如此客气,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着那一张脸长得温柔俏丽,却是个心机深沉、心如蛇蝎的,害死了您底下多少人,让您费了多大的劲才……。”
但是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云爷冷冰冰地打断了:“第一、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做事;第二、谁允许你叫我云爷的?”
有些人不必用任何显示高贵身份的自称,就足以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压迫感与居高临下的冷傲。
韩夫人在那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当中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她顿时眼中含泪,委屈地道:“云爷,难不成陪在您身边的、一颗心都在您身上的我还不如那小贱人么?”
云爷睨着她,淡漠地道:“等你拥有千军之力,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能耐,自然可以这么叫。”
他说话并不刻薄,或者说至少没有百里青那种完全不留情面的直白讥诮,但是其中的轻蔑与漠视却并没有任何差别,只让韩夫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又一下涨红如血,这种被当着所有人面前羞辱的屈辱,只有那时候宣文帝命她日日去倒西凉茉的尿壶之时有过,如今再一次让她品尝到这种屈辱的还是西凉茉。
尤其是他身边那些随侍们轻蔑、鄙夷、同情兼备的目光,更是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韩夫人心中的恨意与愤怒,几近燎原。
但是此刻,她依旧必须温顺地低下头,让自己用温卑微的声音道:“是,大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