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惨遭大难,一大家人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个,月娘自己又受了奇耻大辱,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成亲嫁人了,所以心里只想着唯一的妹妹能有个幸福的归宿,故而在面对夫人之时,月娘心中才会有那么多的不自在。
吕方长长叹了口气,低声劝道:“月娘,我知道与芸娘相依为命,想给她一切最好的,你已经尽了你所有的能力,芸娘如今过的比正经大家小姐还好的多,你已经很对的起她了,不由再任她与取与求,芸娘不小了,她已经十五岁了,也该真正长大了。”
“不…芸娘本来就是大家小姐,她原本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月娘突然情绪失控尖叫起来。
吕方心疼极了,想伸手将月娘拥入怀中,可是双手却停在半空之中,他知道月娘无法承受这些,所以不论他有多么的心疼月娘,都没有过任何亲近的行为。
“月娘,你没有错,当年之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把一切都怪在自己的身上。”吕方沉痛的说道。
月娘摇了摇头,此时她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她涩声说道:“吕方哥,你不知道的,若是没有我,当年我家就不会…”
“月娘你错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是你爹得罪了朝中权贵,才会招来满门抄斩之祸,与你没有半点关系。那个男人自己病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已经为他赔上了最好的青春年华。若说对不起,只是他们对不起你,你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吕方愤慨的叫道。
月娘泪如雨下,一个劲儿的摇头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吕方到底舍不得月娘这般痛苦,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将一方帕子递给月娘,月娘却没有接,只是哭着跑开了。
吕方看着月娘跑走的方向,神情极为失落。
“唉,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一道声音从假山后传来,吕方立刻沉声喝道:“金四,你可听够了?”
金四摇着头自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啧啧的感慨道:“你们两个真是一对傻子!”
吕方没好气的喝道:“你个钻到钱眼里出来的人懂什么!”
金四摇摇头,坦然的说道:“我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我从来都不懂,我只知道女人么,不过就是给男人传宗接代的,什么情呀爱呀的都是屁话。有那工夫我不知得多赚多少银子。”
吕方瞪了金四一眼,冷声道:“是,你眼中只剩下银子了。”
金四又摇头道:“吕老弟,听哥哥一句劝,别在月娘这儿干耗着了,她不会应你的,你若早听哥哥的劝,这会儿子都能满地跑了,偏你不听,一守就守了五年,可守出结果来了?月娘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人,你等不到她的。要我说不娶月娘也挺好的。你别瞪我,我不是说月娘不好,实在是她那个妹妹让人头疼啊!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你说公子救人还救出罪过来了,也不想想我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岂是她小小芸娘能配的上的。”
吕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芸娘是配不上公子,可是她也不是要做公子的正室,难道她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么?公子身为王府公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之事,纳个把小妾能算什么。”
金四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吕方,我来问你,若是月娘肯嫁给你,你嫁她之后还会不会纳妾?”
“当然不会!”吕方想也不想便大声说道。
“着啊,你不会,难道公子就会么?公子看重夫人绝不输于你看重月娘,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芸娘的位置,芸娘又凭什么生插一杠子?”金四立刻反问起来,直将吕方问的哑口无言。
金四见吕方不说话了,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吕老弟,其实轩辕与我从来都没看好芸娘,这姑娘说是大家子出身,可到底还是小气了,和夫人比起来,她差的太远,公子根本不可能看上她的。若真为她好,就赶紧将她远远的嫁了吧,也免得日后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吕方皱眉道:“金四,芸娘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金四收起素日的嬉皮笑脸,沉声道:“就是因为看着她长大的,所以我才会这样说,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芸娘看中不是公子本人,而是公子的财富权势,这话我今儿就放在这里了,你且等着往下看吧。”
吕方气的脸色发青,可是金四却再不与他说什么,只扬长而去了。
在回王府的路上,杜衡回想起月娘的神情,心中便觉得奇怪,女人,不论年纪大小,都有着男人无比相比的直觉与敏感,她能感觉到月娘对自己的嫌恶,仿佛是自己抢占了月娘的东西一般。可是杜衡确定自己今日是头一次与月娘相见,从前两人根本不曾见过面。
萧泽见杜衡脸上一直都浮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好奇的凑过来问道:“阿衡,你在想什么呢?”
“啊…我没想什么,你做什么靠的这么近,赶紧闪开啦!”因为萧泽的靠近而不自在的杜衡急忙叫了起来。
萧泽略往后靠了靠,歪头看着杜衡,腻歪的说道:“阿衡你真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杜衡气的脸都红了,她知道绝对不能答萧泽的腔,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不理他,要不然萧泽且没完没了呢,杜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哪怕别人不给棍儿也得自己带着杆儿顺杆爬的人。
将帕子覆在面上,杜衡沉沉道:“我累了,要歇一会儿。”然后往靠背上一靠再不理会萧泽了。
萧泽碰了一鼻子的灰,知道杜衡已经心烦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拿过银狐鹤氅轻轻的覆于杜衡身上,低声说道:“盖好些,仔细受凉了。”
杜衡虽然没有回话,可是心中的某一处却渐渐暖了起来。
一行人回到宁亲王府之时已是暮色四合了,萧泽与杜衡去抱朴园请安,正遇到萧淆与程氏。萧淆笑着问道:“今儿三弟不曾去吃年酒,四皇子还特特问起你呢。”
萧泽笑笑说道:“连吃了几日年酒,实在气闷的很,横竖有大哥顶着,我今儿便躲懒了,出城散了散心透透酒气,这几天都快泡到酒缸里了。”
萧淆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程氏立刻接了一句:“三弟与三弟妹到底是新婚,这到那儿都是形影不离的,连三弟出城透气,都要带着三弟妹同行呢。”
杜衡不愿意理会这种夹枪带棒的话,只浅浅笑了一下,可萧泽却不答应了,看着程氏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哥大嫂不也形影不离么,我们这也是向大哥大嫂学习呢。”
程氏被萧泽堵了回来,面色涨红却不好说什么,如今她与萧淆在钟毓园中虽然相处并不象从前那样融洽,可是出了钟毓园,萧淆还与程氏刻意扮恩爱夫妻,进进出出都是形影不离的。
萧淆想起这几日听到的消息,又想起杜衡与真正的娘家建威将军府不和,便笑着对杜衡说道:“对了,我们还没有恭喜三弟妹,三弟妹,令尊已经定于初九入京献俘,再有三日你们便可父女团圆了。”
杜衡听罢还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大哥有心了。”
萧淆见没能成功挑起杜衡的怒意,便有些个不甘心,他又说道:“杜将军回京,三弟妹总算是等到靠山了,等见到杜将军,必得与他说道说道,就算杜将军不在京中,建威将军府也不该怠慢了三弟妹,初二那日他们府上这事做的…唉,三弟妹真是受委屈了啊!”
宁亲王爷与王妃都皱起眉头,程氏也觉得丈夫今儿这话说的不得体,便悄悄拽了拽萧淆,然后陪笑说道:“三弟妹,今日你大哥吃多了酒,脑子正糊涂着呢,他说的都是酒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第一百三十三回杜大海归来
听到萧淆挤兑自己媳妇,萧泽怒了,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对杜衡笑着说道:“阿衡,我忘记告诉你了,昨儿吃年酒的时候遇到舅兄,舅兄说刚得了一对会说话的鸟儿,等调教好了就送来给你解闷儿,舅兄说那鸟儿可乖巧了,竟比人都会说话呢。”
杜衡微微一怔,旋即想明白过来,这是萧泽在拐着弯儿骂萧淆不会说人话,连只鸟儿都不如。便配合的点头应道:“是么,竟还有比人都会说话的鸟儿,等大哥将鸟儿送来了,倒要好好瞧瞧。”
萧泽与杜衡一唱一和,险些儿没把萧淆气炸了肺,偏他又不能上赶着承认,萧泽与杜衡指桑骂槐他是不受也得受了。
程氏原本也算是口舌伶俐之人,只是近来诸事不顺,特别是萧淆在正月里都没停止去睡通房,近来为了生孩子,萧淆几乎夜夜都不歇着,每夜都让两个通房轮着服侍,这让程氏心里堵的透不过气来,便也没了素日的伶俐,只沉默不语,眼看着竟有了几分木头人的意思。
萧淆口头上没有占到半分便宜,便讪讪的与萧泽杜衡一起进了上房,请安回了话,宁亲王爷也没什么特别要训示的,倒是宁亲王妃问了几句。程氏低眉顺眼的回了,再没有从前那般将对继婆婆的轻视放到明面上。宁亲王妃本也不是个凶恶之人,见程氏服了软,便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吩咐几句有关正月十二王府摆寿酒之事,程氏一一应了,宁亲王妃便让萧淆与程氏先走了。将亲儿子发派给他爹,宁亲王妃拉着杜衡的手便说起了体己话儿。
“阿衡啊,过几日就是你们父王的寿辰了,虽然不大操大办,可也是要请寿酒的,到那日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跟在娘身边,娘带你认一认家中的亲戚们。宫中的几位是不会来的,宫外之人还没有谁能尊贵过你们父王,咱们家的亲戚都是挺和气的,你很不用担心。”
杜衡轻声说道:“娘亲,媳妇明白,到了那日媳妇只在娘亲跟前服侍,虽然并不大办,想来那日来的亲戚必不会少,娘亲如今当以静养为要,若不是特别要紧的亲戚,娘亲就别一一亲自招呼了。”
宁亲王妃拍拍杜衡的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心细,想的也周全。这阵子你给娘亲调理的很好,只是一日忙碌,娘还能支持的,你父王早就圈定了请客的名单,今年的寿酒比往年少请了一半的客人,不会太累的。只建威将军府那边的贴子怎么下,却让人有些为难。”
杜衡听了这话心中很是感动,原本王妃根本不必与她商量直接下贴子就行。她虽然是冲喜新娘,可三书六礼却是都走全了的,用八抬大轿由宁亲王府正门抬进王府的,所以建威将军府是正经的宁亲王府的亲家,宁亲王爷做寿,若是不请亲家,于人情道理上都说不过去。而王妃没有直接下贴子,反而来征求她的意见,显然更多的是考虑她的感受,这是真把她当成自家女儿疼惜了。
“娘亲,您打发人下贴子吧。”杜衡颇为无奈的轻轻说了一句。说心里话,她是真不想与建威将军府再有任何联系,可是她现还在宁亲王府之中,身份还是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她就不得不考虑宁亲王府的声誉,若是不下贴子,宁亲王府就会被人看笑话了。
杜衡没有发觉,她如今已经在渐渐适应宁亲王府三少夫人的身份,虽然她打算离开的念头从来不能打消过。
宁亲王妃欣慰的点了点头,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只要杜衡不同意,就不给建威将军府下贴子的准备。只不过这样到底面上不好看罢了。
“媳妇让娘亲为难了。”杜衡察觉出婆婆暗暗松了口气,便低头轻轻说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一抹歉意。
宁亲王妃立刻笑着说道:“傻孩子,这有什么为难的,快别多想了,今日与泽儿在城外玩的还痛快么?”
杜衡轻声应道:“挺好的。”
宁亲王妃笑道:“那就好,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叫泽儿带你出去踏青。不用整日闷在王府里,好好的女儿家没的憋闷坏了。”
杜衡忙道:“娘亲,媳妇不闷的。”
宁亲王妃拍拍杜衡的手笑着说道:“阿衡,娘早就对你说过,王府是你的家,你不用这么拘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出门只说一声就行了,你父王和娘亲都不是那等拘束之人,泽儿更加不是了。等过上一二年,娘带着你学着管理家务,到时候怕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出门了。”
杜衡一怔,勉强笑着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暗自想道:“只怕等不上一二年,我就已经远远离开您了。”
宁亲王妃从来都不知道亲儿媳妇一直打算离开王府,她还想着过上一二年,杜衡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这样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圆满了。
因心里有事,杜衡与萧泽一起步行回交泰园之时,杜衡便有些个晃惚,连萧泽与她说话都没有反应过来。萧泽见媳妇神情不对,还以为她是因为杜大海回京之事不高兴,便开始搜肠刮肚的想法子逗媳妇开心了。奈何杜衡心事重重,对于耍宝的萧泽视而不见,却让萧泽郁闷的直挠头了。
回到交泰园中,杜衡撂下一句:“我累了,你不要吵我。”便径自走进内室,还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出了喜月之后,杜衡便命人将卧房重新收拾了,用一道房门与四扇顶天立地紫檀大屏风卧房改成了三进的样式。在将原本的多宝格月洞门改为房门,这是最里头一进,又将外间的美人榻换成了宽大舒服的罗汉床,省得萧泽每天早上起来都哼哼叽叽的说腰酸背疼。
萧泽原本紧紧跟在杜衡背后,不想杜衡突然关门,若非萧泽反应过,他的鼻子就要倒霉了。摸摸险些儿被碰到了鼻子,萧泽自言自语道:“阿衡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娘亲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
说是自言自语,可是萧泽的声音却不小,足以让刚刚关上房门的杜衡听到,果然杜衡立刻拉开门甩了一句:“娘亲没有说任何让我不开心的话,你不要乱猜。”
萧泽赶紧挤到门口,用身子挡着房门,免得杜衡又将房门关上。“阿衡,那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你快告诉我吧,要不然我这一夜都睡不着的。”萧泽急急说道。
杜衡蹙眉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娘亲对我太好,太体贴,这让我觉得有些承受不起。”
萧泽听了这话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事儿,你吓死我了。娘亲对你好,你对她也很好啊,反正比对我好,显得你们是亲娘俩,我却是抱来的一般。”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决定不理这人了,要不一会儿指不定又说出什么疯话。
“折腾了一整天,你不累我也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杜衡说了一句,将萧泽推出房门,萧泽见杜衡眼下仿佛有些发青,知道她是真的累了,便不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退到外间,招来红菱杨梅进去服侍。而他自己则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房门发呆,萧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真正走进那道房门和杜衡的心门。
正月初九,建威将军杜大海入京献俘,当今命太子代帝亲迎,给足了杜大海面子。杜大海此番出征,是他这些年来所打过的最凶险的一仗,用九死一生来形容绝对不不过分。若非有出征之前杜衡送他的保命良药,杜大海怕是就交待在追击乃达汗王的路上了。
所以此番回京,杜大海最想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被他逼着嫁入宁亲王府冲喜的女儿杜衡。
在所以在举行过盛大的献俘仪式之后,杜大海便匆匆找到宁亲王爷,行礼过后便急切说道:“王爷,末将期年未归,心中甚是想念小女,不知明日可否接小女回娘家一聚?”
宁亲王爷没有想到杜大海与自己说的竟是此事,便笑着说道:“亲家太客气了,你历劫归来,泽儿媳妇本就应该去请安的。明日本王必打发他们小两口去给亲家请安。”
杜大海连道不敢,他忖度着宁亲王爷的态度,那笑容并没有一丝做伪,想来对杜衡还是挺满意的。想想也是,任哪个做爹的对于冲喜救回自己儿子性命的儿媳妇,都不会有任何的不喜欢。
萧泽还没有正式当差,而且就算是当差,以他现在的品级,也轮不到他来给杜大海见礼,所以对于岳父要见他媳妇之事,萧泽完全不知情。杜大海进京之时,萧泽正在给杜衡打下手配药。如今萧泽已经成功的取代了杨梅,抢到了为杜衡打下手这个活计。
宁亲王爷回到王府,命人将萧泽与杜衡叫到抱朴园。萧泽放下黄铜药碾了,杜衡也放下手中的黄铜小称,命杨梅看好不许外人进来碰这些东西,夫妻二人方才各自换了衣裳去了抱朴园。
“泽儿,你岳父回来了,明日陪你媳妇回去给你岳父请个安。”宁亲王爷笑着说道。
杜衡脸色微变,萧泽立刻说道:“何必这么急,岳父回京后总也得安置几日才能见客吧。”
宁亲王爷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是客么,你们是他的女婿女儿,是自己人,哪里有那些讲究的。今儿献俘仪式刚刚结束,你岳父便到为父这里,求本王让你媳妇归宁。”
杜衡一听这话心中越发烦闷,只不过不好在宁亲王爷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自忍耐。萧泽如今也算是很了解杜衡了,一见她无意识的揪着袖口,便知道杜衡烦了。萧泽赶紧轻轻碰了碰杜衡,给她一个:“放心,一切有我。”的表情。
“父王,后日就是你的寿诞,已经给岳父府上送了贴子,横竖后日就能见的,何必再多跑一趟,这阵子四处吃年酒总不得消停,儿子累了,明儿正想在家里好好歇一天的。”萧泽不高兴的说道。
宁亲王爷皱了皱眉头,看向杜衡问道:“泽儿媳妇,你的意思呢?”
萧泽不等杜衡开口,便抢先说道:“她既嫁给我,便得听我的安排,父王,儿子明天就是不想过去。”
宁亲王爷不悦道:“泽儿,休要耍小孩子脾气,你是大人了,不能再由着性子行事。”
萧泽低了头,闷闷的说道:“父王,儿子小时不吃药,您也这么说儿子的,儿子何时任性过呢。”
萧泽这么一说,宁亲王爷立刻想起儿子小的时候小脸都皱成苦瓜了,还捏着鼻子喝药的可怜小模样儿,果然宁亲王爷心软了,缓了声气说道:“唉,你这孩子!罢了,少不得父王舍了老脸修书过去与你解释一回吧。”
萧泽立刻夸张的做揖打拱,笑着囔道:“谢父王体贴。”
宁亲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你啊…”然后看向杜衡,淡淡的说道:“泽儿媳妇,也别总困着自己,你还小,万事都要往前看。”宁亲王爷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儿子是为了杜衡才不肯去建威将军府的。当日之事是儿媳妇的心结,这结,还是早些解开才好。
杜衡低低应了一声“是”,便没有再说任何话。
原本挺高兴的宁亲王爷心情低落了许多,也没心思再说其他的,便挥手让儿子媳妇退下了。
出了抱朴园,杜衡低声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拒绝的,纵然明日不去,还能一辈子都不见么,早晚都要见的,还不如早些将话说透。”
萧泽轻轻握住杜衡的手,看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什么时候见,也不能由他说了算,只要你一天没有做好准备,咱们就一天不见。阿衡,你相信我,我有护你周全的能力。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万事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替你扛下来。我听嬷嬷说过,你小时候特别爱笑,我真的非常想看到那个爱笑的阿衡。”
杜衡沉默片刻,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喃喃道:“爱笑的是若儿,不是阿衡,若儿五岁那年已经死了。”
萧泽见杜衡神情萧瑟,顿觉心如刀绞,他没有再说什么,却紧紧抓住杜衡的手,想用自己的灼热温暖杜衡那颗受伤的心。
“哟,三弟和三弟妹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啊,大青天白日的,这手儿扣的可真紧!怎么,这是生怕被人棒打鸳鸯么?”一道讥诮的声音突兀响起,杜衡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萧瑟的神情立刻变成了冰冷,那股子寒意不只是萧泽,便是摇摇走来的萧淅与孙氏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刚才那句讥讽之言便是从萧淅口中发出来的。
萧泽侧身挡住杜衡,挑眉看着萧淅,坦坦荡荡的说道:“我牵我自己媳妇的手还犯了王法不成,难道还得偷偷摸摸的?还是二哥想拉二嫂的手二嫂却不答应,你看着我们手拉着手儿就眼红了?”
萧淅被萧泽这么一堵,脸上便有了几份怒意,他沉声喝道:“老三,你说话越来越过份了,这是你对兄长应该有的态度么?”
萧泽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兄友弟恭,这做兄长的讥笑弟弟,难道还能要求弟弟恭敬么?”
孙氏忙打圆场道:“三弟别这么说,你二哥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杜衡此时心情正不好,自然不会接孙氏的话茬儿,只冷冷道:“抱歉,我没有听出来。”
孙氏也被噎了回来,萧淅越发生气,怒道:“萧泽,你想干什么?”
萧泽冷哼一声道:“我与我媳妇说话儿,不想有人偏来打扰,却还问我想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二哥你想干什么?”
孙氏见这兄弟二人都瞪起眼睛,颇有一副大打出手的架势,忙拉着萧淅的手臂劝道:“二爷,您是做哥哥的,何必和老三一般见识,老三许是心情不好呢,咱们快去给父王母妃请安吧。”
萧淅满心怒意,冷声道:“他会心情不好?人家的岳父可是刚刚得胜还朝呢!只可惜啊,当初逼亲太甚,这会子怕是没脸见人喽!”
萧泽大怒,正要反唇相讥之时杜衡却走了出来,冷冷道:“请问二哥谁人逼亲太甚?此事我不甚清楚,还请二哥与我一起到父王跟前说个清楚,也好让我明白明白。”
萧淅一滞,却是说不下去了,逼亲冲喜之事宁亲王府以外之人都可以说,独独宁亲王府的人不能说,偏萧淅一时气急说走了嘴,把现成的话把儿递给了萧泽杜衡。
萧泽见杜衡为了维护自己而主动也萧淅扛上了,心中美的不行,自然什么气都消了。他上前一把抓住萧淅的手腕,大声囔道:“走,这就去见父王,二哥当着父王的面将话说清楚!”
萧淅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口快却将自己陷入被动之中,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孙氏忙软声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二哥再没那个意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只是一时失言罢了,如今还在正月之中,今日是亲家老爷回京的好日子,后儿又是父王的寿诞之喜,就不要坏了长辈们的兴致吧。”
杜衡本也没有真想将萧淅拽到公公面前细细分说,因此便就势说道:“阿泽,二嫂说的有理,这回就算了吧,别给父王添堵了。”
萧泽素来坚持一切听媳妇的,杜衡这么一说,他便松了手,对萧淅说道:“我媳妇说算了,我便放你一马。下回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否则必要去父王面前说个明白。”
萧淅气的脸都黑了,怒哼一声甩手而去,孙氏赶紧追了上去,费了好大的力气安抚,才让萧淅的脸色渐渐和缓过来。
“阿衡,当日之事…”虽然逼嫁冲喜之事萧泽已经解释过了,可是他到底心虚,便又想再解释一番。
可是杜衡却不想听,只拦住萧泽的话头说道:“事情的始末我都已经很清楚了,你不必再说什么。那件事我已经不介意了。”
“你…真的不介意了?”萧泽惊讶的问道。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我已经不介意了。所以你也不必总在心上。”杜衡轻轻说了一句,却让萧泽心中升起无限的希望。既然逼嫁之事杜衡都已经不介意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人可以做真正的夫妻了?
杜衡说完这句话便先走了,萧泽赶紧追了上去,急急问道:“阿衡,你真的不怪我?”
杜衡看着萧泽很认真的说道:“萧泽,我怪你有用么?”
萧泽低头闷声道:“除了让你不开心之外就没有别的用了。”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其实离开那府中之后,我心中轻松了许多。只凭这个,我便不该怪你,是你帮我离开了那个我一直想离开的地方,虽然,到了这个我并不想来的地方。不过离开那府中,我心里已经舒坦多了。”
萧泽抬起头看着杜衡,轻声而坚定的说道:“阿衡,不论你怪不怪我,我都不后悔那样做。”
“嗯,我知道了,既然你也说了你不后悔,那就没有什么好内疚不安的。”杜衡平静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似的。
杜衡的话让萧泽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她的神情让却萧泽心惊。萧泽其实情愿杜衡能更有情绪一些,那样会让他感觉到杜衡是活生生的,而不象现在这样冰冷疏离。自从刚才出了抱朴园,萧泽便有种随时会失去杜衡的恐慌之感。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一种前所未有的低落将萧泽卷入深谷之中,一向在杜衡面前爱说爱笑的萧泽沉默了,他低着头转过身子,默默走到桌旁坐下,背影很是萧瑟。
杜衡不明白萧泽怎么了,她看着萧泽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堵的厉害,好象突然就被萧泽传染了伤感一般。
☆、第一百三十四回查问
“儿女都是债!”宁亲王爷拿着一封刚刚写好的亲笔信来到妻子的旁边,忍不住抱怨起来。
宁亲王妃皱眉问道:“王爷,好好的您怎么这样说?”
宁亲王爷将信放到案上,在妻子身边坐下,很是无奈的说道:“今日泽儿的岳父特意向本王请求接泽儿媳妇回去小聚,本王原本已经答应了,可是泽儿偏偏闹意气非不肯带着媳妇过去,这不,本王便得写信替泽儿解释。”
“这样啊,也不怪泽儿不高兴带着媳妇去岳家,王爷不知道,泽儿媳妇打小可没少受欺凌虐待,非但冬天无碳夏日无冰,就连吃顿饱饭都极为不易呢。泽儿知道这些,岂有不生气的?”宁亲王妃一心护着儿子媳妇,便轻声解释起来。
宁亲王爷素来不理会这些内宅之事,听完不免瞪圆眼睛惊道:“还有这等事?不可能吧,该不是以讹传讹,再怎么说建威将军府也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连下人都能填饱肚皮,何况泽儿媳妇还是正经主子姑娘呢!”
宁亲王妃摇摇头,愤愤说道:“原本妾身也不知道,后来问了近身服侍泽儿媳妇的丫鬟嬷嬷,这才知道了,王爷,泽儿媳妇自从五岁没了亲娘之后,皆是靠着她的嬷嬷用自己的月钱偷偷买些陈粮好歹熬口粥养活大的。那府里狠到连碗粥都不给吃的份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竟有这事?杜大海打仗是把好手,可治家却怎么如此糊涂!”宁亲王爷皱眉沉声说道。如今杜衡已经是宁亲王爷的儿媳妇了,他自然要多加回护,与杜衡相比,杜大海就是外人了。宁亲王爷当然不会为了外人说自己人的不是。
“谁说不是,得亏是泽儿媳妇命大,才艰难的活了下来,如今离了那府里,倒似是逃出生天一般,所以我总想对这孩子好些再好些,好歹弥补她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泽儿媳妇规矩挺好,可怎么就是不爱笑。原来是受了太多的苦,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啊。这孩子真是不容易,是该对她更好一些。”
宁亲王妃叹道:“谁说不是,咱们家所有的孩子,就属泽儿媳妇让人心疼,这孩子也是最懂事的,她才比灵儿大多少,王爷您看,这孩子多懂事啊,灵儿与她一比,真是不能提了。”
宁亲王爷缓缓点头道:“是啊,受过苦的孩子才知道珍惜知道感恩,咱们家的四个孩子于这一点上都差的太多了。柔柔,这十六年真是难为你了,你也不容易啊!”
宁亲王妃眼圈儿微微发红,低下头轻声说道:“有王爷疼我,再难也不难了。”
宁亲王爷温柔的将妻子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柔柔,得你为妻真是本王之幸!”
宁亲王妃靠在丈夫的怀中,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温馨的情意,她下宁亲王爷是真的感情好,否则也不会对萧淆萧淅兄弟百般忍让。也就是近来萧淆萧淅做的过太过分了,触及了宁亲王妃的底线,她才会拿出王府女主的气势来压一压那两对继子夫妻。
次日,杜大海没有等到女儿女婿上门,只等来了宁亲王爷的一封手书。虽然宁亲王爷的信写的很客气,婉转的解释了儿子和儿媳妇今日不能前来请安之事。可是杜大海心中清楚,只怕是他的女儿杜衡心中还记恨着当日他写信逼嫁之事,才不愿意回来的。
苏夫人听说杜衡今日不回来,心中很是得意。一想着昨日丈夫一回到家中便命她赶紧着人收拾惜雨轩。在得知惜雨轩已经被杜鹂杜鸢姐妹占去之后又大发雷霆,勒令那姐妹二人立刻搬出惜雨轩,将惜雨轩恢复成杜衡当日居住的陈设布置,苏夫人便恨的直咬牙。她当时就打定了主意给将要归宁的杜衡好看。不想今日杜衡却不来了,闪了杜大海好大一个空子,倒叫苏夫人心中好生痛快。
“大海,姑娘嫁出门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也不用太惦记了,前次回门之时,娘瞧着姑爷对若儿很上心的,王妃又是最慈善不过的人,若儿不会在婆家受苦的,你就放心吧。”何老夫人见儿子一听说孙女儿不回来便很失落,便开口劝解起来。
杜大海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缓步走出了颐寿园,他只想一个人待着,静静的想一想往后怎么与女儿缓和关系。撇开亲情什么的都不说,单只说杜衡如今的身份,便让杜大海不得不更加重视于她。只要与杜衡保持良好的关系,那就意味着他有了宁亲王府做靠山,凭谁想动他,都得三思而后行,除非万不得以,没有人愿意得罪当今的亲弟弟宁亲王爷。
苏夫人见丈夫满心只有一个杜衡,全然不问一问她生的一子二女,也没有问一问今年才生的孩子怎么就没了。苏夫人满心怒意早就取代了初闻丈夫立功归来的欢喜。她怒冲冲的走出颐寿园,追上杜大海高声唤道:“老爷可知道您这一走便是整整一年,家中发生了多少大事么?”
杜大海心里正烦着,他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便冷声说道:“你们整日在这深宅大院待着,金奴银婢的使唤着,除了鸡声鹅斗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苏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愤然叫道:“怎么没有大事?鹏儿的右手手筋被人挑了,这算不算大事?”因为不想刺激到刚刚回府的杜大海,所以何老夫人将杜鹏被挑断手筋之事压了下来,说是往后慢慢透给杜大海知道,免得说急了气着他。
可是苏夫人见丈夫对自己和自己生的孩子们不闻不问,心里气不过便将这话说了出来。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杜大海猛的转过身子冲到苏夫人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问起来。
苏夫人红着眼睛叫道:“杜大海,你的儿子被人挑断右手手筋,这辈子都不能习武了!”
“啊…是什么人干的,你说…”杜大海闻言双眼立时变的血红,他紧紧攥着苏夫人的手腕,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疯的前噬血狂狮一般。
苏夫人只觉得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疼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偏杜大海还拼命的摇着她大叫道:“你说,你说啊…”
“疼…”一声极为破碎的喊疼之声总算被苏夫人挤了出来,杜大海猛的松了手,改为揪住妻子的前襟厉声喝问:“你快说!”
苏夫人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一句话冲口而出,“还能是谁,除了你那宝贝大女儿之外,这府中还有谁敢伤害鹏儿!”
“若儿?不,这不可能!”杜大海惊呼一声,旋即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说法。
苏夫人见状心中更加生气,竟死咬着说道:“就是杜衡做的,你不信便自己去查!”
杜大海猛的松开苏夫人的前襟,如疾风一般冲回颐寿园,他要去向母亲何老夫人问个究竟。
“娘,鹏儿在哪里,快将他带来!”杜大海冲进房中厉声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心中一惊,忙干笑说道:“鹏儿正读书呢,大海,回头再见也是一样的。”
杜大海气道:“读什么书,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娘您就别打马虎眼了,快叫他出来,儿子要看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