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何老夫人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刷的撂了下来,她冷冷道:“看来是老身没有管教好颐寿园的下人,白连累了你们二姑娘。”

杜大海立刻站起来向母亲躬了身子,毕恭毕敬的说道:“母亲息怒,都是她不会教女儿,怎么能攀扯到母亲这里。”说罢又扭头向苏夫人喝道:“还不快给母亲赔罪!”

苏夫人心中这个气啊,差点儿把一口银牙咬碎,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再不是从前她一有不如意便大张旗鼓的回娘家,然后杜氏母子便得慌里慌张的去公主府赔不是接人的时候了,现在她就算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已经没有娘家可回了。

百般无奈,苏夫人只得在何老夫人面前跪下,委屈的说道:“都是儿媳口不择言,请母亲息怒。”

何老夫人见县主儿媳妇在自己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自心中的得意自然可想而知,她轻哼了一声,也不叫儿媳妇起来,只看向儿子说道:“大海啊,你今年都三十六了,跟前只有鹏儿这一个儿子,唉,我日后下去见了你爹,可怎么向他交待啊!”边说这话,何老夫人边刻意的看了儿媳妇一眼,眼神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谕。

婆婆和丈夫打的是什么主意苏夫人心里再清楚不过的。她在心中暗暗冷笑,原来说什么女儿的婚事不过是幌子,这母子两个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将春杏收房。真不知道那个狐媚子给这两母子下了什么药,让她们这么上心出力。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此时在苏夫人眼中,春杏已经是黄土埋脖子的将死之人。

“母亲说的极是,媳妇只为老爷生了一男二女,实在是对不起母亲和老爷。媳妇瞧着母亲身边的春杏有宜男之相,求母亲割爱赏于老爷,若能为老爷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媳妇的福气。”苏夫人将姿态放到最低,突然软语相求起来,这让何老夫人与杜大海委实吃了一惊。

“你…你是说让老身将春杏给你老爷做小?”何老夫人迟疑的问了起来。她原本做好了儿媳妇死扛到底不答应的心理准备,可万没想到自己只一说儿媳妇就主动提出将春杏收房的要求,这让何老夫人大感意外。

苏夫人压下心中的恨意,低眉顺眼的柔声说道:“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杜大海听了这话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他馋春杏已经很久了,偏那丫头滑不溜手,害的他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得手,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想将春杏收房了。“母亲…”杜大海看向何老夫人,急吼吼的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向儿子点了点头,对还跪着的苏夫人说道:“快起来吧,今儿就是好日子,你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就给你老爷和春杏圆房。”

☆、第七回蓄险心

听到婆婆要自己立刻把春杏领回去与自己的丈夫圆房,苏夫人心头一颤,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就算是她的娘家落了势,婆婆和丈夫也不能这么作贱人,她再怎么也是朝庭封的县主,这口气,苏夫人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就在苏夫人将要发作之时,江嬷嬷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不着痕迹的轻轻捏了一下。轻微的疼痛让苏夫人冷静下来,她明白江嬷嬷的用意,便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江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既然母亲和老爷觉得不必特特择个好日子,那媳妇回头就把人领回去安排起来。”苏夫人虽然不得不答应下来,可心里到底堵的慌,因此说出的话便也藏了骨头。上房中服侍的丫鬟嬷嬷人数不少,老夫人和老爷连个日子都不挑,可见得也没有多么看重春杏。这件事用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会传到春杏的耳中,她且好受不了。

“这…”何老夫人迟疑了一下,她看看儿子,却见儿子一脸急切的神色,何老夫人便说道:“不过是收个通房,用不着费那些事,你晚上好生安排着也就是了,日后春杏生下个一男半女,再好好抬举她也就是了。”

苏夫人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是恭顺无比,一副婆婆和丈夫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样子。这倒让她的丈夫杜大海心中好生诧异,心道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从前自己想收用个丫头她便要死要活的闹腾,今日如何这般的顺从?

杜大海从一个普通士兵累积军功被封为从二品建威将军,他靠的绝不仅仅是勇猛厮杀。做小兵只要勇敢就够了,可是做将军,没有思维缜密的头脑绝对不行。他是好色,可是却没好色到没有脑子的地步。

“夫人贤良淑德,为夫很是感激,有劳夫人替为夫操持,为夫在此先谢过夫人了。夫人素来最会照顾人,由夫人看顾春杏,为夫很放心。”杜大海笑着向妻子说话,那张英武不凡的脸又一次迷了苏夫人的眼,就如当日初见时一般。

“老…老爷言重了,原是妾身应当做的。”苏夫人心中五味杂陈,爱恋与妒恨不甘交缠在一处,这让素日灵牙利齿的苏夫人连话都说不流利了。一旁的垂头站着的江嬷嬷心头一颤,她可不是被老爷迷的晕头转向的夫人,夫人没有听出老爷的言外之意,她江嬷嬷可听的一清二楚,看来刚才的计划要略做改变才行。

杜大海的目的达成,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就连同北镇宣抚使府上联姻不成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在杜大海看来,没了北镇宣抚使这个亲家,他还可以同南镇宣抚使或者京中的王爷国公们做亲家。如今大梁边境并不太平,皇上还得倚重他这员虎将四方征战呢,否则当初也不会默许有皇家血统的县主苏氏嫁与自己做继室填房。他日后再进一步被封为国公,甚至是被封为异姓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夫人,反正如何鹂儿还小,她的亲事其实也不用太着急,不能同李大人结亲家也不打紧,说不定日后鹂儿能嫁的更好,你也别太心焦了。”得偿心愿的杜大海神情轻松的说了起来,完全没有苏夫人刚刚进门之时的愤怒着急。

苏夫人听了这话非但心里没有好过一些,反正更加窝火了。这算什么,得了个通房连女儿的终身大事都不是事了,若她再容那春杏,连做人娘亲都不配了。实在不想在这间屋子时再待下去,苏夫人借口回去收拾安排,向婆婆丈夫说了一声就离开了上房。

回到棠棣院,苏夫人还真的命人去两个妄担了虚名的姨娘所住的西跨院里收拾屋子。西跨院中有三间正房和两排四间厢房。两个姨娘分别住了南北两间正房,中间的正房原是做小厅堂用的,如今又来了新人,还是老爷的新宠,自然得将她安置在中间的正房之中。至于两个姨娘心里会怎么想,除了她们自己之外再不会有人关心的。

将除了江嬷嬷之外的下人都打发了,苏夫人才拉着江嬷嬷气恼的说道:“嬷嬷,你快想个办法,绝不能让那小贱人活着见到明天的日头。”

江嬷嬷心疼的看着苏夫人,低低说道:“夫人,您刚才没听到老爷的话么?”

苏夫人气道:“他的话,他的话多了,我哪里知道是哪一句!”

江嬷嬷忙说道:“夫人,就是老爷要您看顾那小贱人的话。”

“呸,我看顾她,她也配!”苏夫人如同被跳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厉声尖叫,吓的江嬷嬷一把拖住她,慌张的捂住了她的口。“夫人,您小声些!仔细让人听了去。”江嬷嬷着急的低声哀求起来。

苏夫人知道江嬷嬷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对于江嬷嬷情急之下的犯上之举,苏夫人并不介意,反而抱住江嬷嬷哀声说道:“嬷嬷,我心里苦啊…”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江嬷嬷抱紧苏夫人低低说了起来。

在江嬷嬷的怀中,苏夫人渐渐平静下来,她擦去眼角的泪,仰头看着江嬷嬷低声问道:“嬷嬷,难道什么都不做,就由着那小贱人往我眼里扎钉子么?”

江嬷嬷立刻摇头道:“不,这绝对不行。夫人,老奴刚才想到一个主意,你先听听看?”

苏夫人坐直身子,眼睛直直的望着江嬷嬷,急切的催道:“嬷嬷你快说。”

“夫人,老爷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显然是对您并不放心,故而特意那么说,那就是在给您敲边鼓。老奴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不是直接对小贱人动手,而应该假手于人,等小贱人出事之后老爷追查也查不到您的头上来。”江嬷嬷显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苏夫人一问她便不加思索的说了起来。

“假手于人?借谁的手?西跨院那两个?她们是那块料,有那个本事?”苏夫人轻蔑的哧笑一声反问起来。

江嬷嬷摇了摇头,低声道:“她们两个还不配,夫人,老奴心里想的是西园的那位?”

“她?”苏夫人疑惑的说一声,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她才重重点头道:“好,就是她,若能一次除掉两个小贱人,我这委屈便也算没有白受!”

☆、第八回施毒计(上)

“姑娘不好了,夫人派人来了。”建威将军府大姑娘杜衡正在房中用铜臼捣着什么,她的贴身丫鬟杨梅忽然跑进来惊慌的回禀起来。想来今日早上发生之事让杨梅心有余悸到现在,否则也不会如此的惊慌。

杜衡停下手中的活计,淡淡说道:“知道了,让嬷嬷先拦着她们,我这便过去。”杨梅苦着脸想说什么又没敢说出来,只能低低应了声“是”便匆匆跑了出去。

杨梅走后杜衡飞快将铜臼和散乱一旁的三四只小纸包全都藏好,又摸了摸早起藏在袖中便没有取出来的东西,然后才缓步走了出去。她倒要看看继母苏氏要怎么找自己的麻烦。

走出房门之后,杜衡见继母身边头一等得力的江嬷嬷带着两个捧着布料和木匣子的丫鬟站在廊下,她不由皱起眉头,一时猜不透继母的用意。

杜衡走出房门之时,江嬷嬷便不着痕迹的打量于她,这一仔细观瞧不打紧,江嬷嬷不由暗吃了一惊。素日里杜衡衣着打扮都很寒碜,而且总是低着头,故而在将军府中真正识得大姑娘容貌的还真没有几个人,她们眼里只看得到衣着光鲜华美的大爷二姑娘三姑娘。今日因着没有大爷二姑娘三姑娘在此比着,江嬷嬷才头一回仔细的打量大姑娘杜衡。原来大姑娘竟然生的如此之好,纵然她身上的衣服很陈旧,头上也没有一件象样的钗环,却也无法掩去她的天生丽质。

江嬷嬷看到的大姑娘杜衡皮肤极白,白的几近透明如水晶一般,她很瘦,小脸没有二指宽,因此显的那双眼睛越发的大而深邃,冰冷幽亮如黑曜石一般,高挺的鼻管之下,不很有血色的双唇泛着浅浅的淡粉色,看上去很是虚弱,让人一见便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江嬷嬷心中暗忖道:怪道听人说从前的夫人是个难得的美人,从这小贱人看来,这话还真是不假。得亏她早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给夫人添多少堵。只恨当时这小贱人怎么没跟着她娘亲一起死,若是也死了不知道能省多少事。现在她出落成这般狐媚样子,若不早早解决了她,日后的麻烦可就多了。

杜衡笔直的站着,冷冷的看着江嬷嬷,江嬷嬷不开口说话,她便一言不发,只这么冷冷的看着,那如寒冰一般的目光让捧东西的两个丫鬟承受不住,不禁小声开口叫道:“嬷嬷…”

被丫鬟们一叫,江嬷嬷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立刻上前一步含笑叫道:“给大姑娘请安,如今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眼看着也快过年了,夫人特特命老奴给大姑娘送些布料首饰来,大姑娘一日大似一日,也该装扮起来才是。”

杜衡连看都没有看江嬷嬷带来的东西一眼,只冷冷道:“放下吧。”说罢,杜衡转身便走进自己的屋子,连一句话都不和江嬷嬷多说。

江嬷嬷追上去想说什么,可是却突然闻到杜衡身上有点子似曾相识的淡淡味道,只是她一时想不起那是什么味道,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曾经闻过的。江嬷嬷只一愣神的功夫,杜衡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嬷嬷做为苏夫人的陪嫁来到将军府,也府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第一等下人,连就将军杜大海都给她几份面子,所以被大姑娘这么硬生生的撅了,江嬷嬷脸上相当的挂不住,一张老脸拉的比鞋底子都长,转身冲着两个丫鬟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放下,难道等着打赏么?”

跟江嬷嬷来的是两个粗使的三等丫鬟,原本就没什么体面,所以江嬷嬷可以毫无顾忌的随意拿她的撒气,完全不担心因此得罪了府中哪个有体面的下人。

寥嬷嬷和杨梅见姑娘如此对待继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两人都有些不安,特别是胆小的杨梅更是吓的脸都青了,只紧紧抓着寥嬷嬷的衣角低低叫道:“嬷嬷怎么办?”

寥嬷嬷拍了拍杨梅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然后从腰间抠出五六文铜钱走向江嬷嬷,勉强笑着说道:“江姐姐辛苦了,我们姑娘自来性子冷,还请江姐姐不要见怪。我们姑娘虽然不宽裕,可也不会破了府中的规矩,这里有几文钱,我知道江姐姐自是看不上的,不过总也能吃杯茶,请江姐姐不要嫌弃。”

江嬷嬷扫了寥嬷嬷一眼,见她身上的老绿色粗布衣裳已经洗的泛了白,花白的头发挽成圆髻,簪发的居然还是一枝粗陋的木钗,真是要多寒碜就有多寒碜,就连府中倒夜香的婆子怕都比她穿戴的好些。一股自得的优越感油然而生,江嬷嬷昂起头高傲的说道:“罢了,就这几文钱还真不够我吃杯茶的,你自己留着吧,攒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准也能攒身象样的衣裳,嘿,真是丢尽了将军府的人。夏香冬香,我们走。”说罢,江嬷嬷转过身昂着头走了。

江嬷嬷看不上那几文钱,可夏香冬香却看的上,她们是三等丫鬟,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一百文,而且还得拿回去帮补家用,自己手中根本就剩不下什么,寥嬷嬷手中那五六文铜钱对她们来说还是些吸引力的,加上她们自己攒的几文钱,两人便能买上一小盒胭脂了。

两个丫鬟看了寥嬷嬷手中的铜钱一眼,寥嬷嬷会意,在与杨梅接东西的时候将那几枚铜钱悄悄塞给了夏香冬香。夏香冬香难得有意外的收获,两人向寥嬷嬷和杨梅笑了笑,赶紧将铜钱藏好匆匆追着江嬷嬷走了。

江嬷嬷带着夏香冬香走后,杨梅苦着脸小声说道:“嬷嬷,离发月钱还有七八天,您把钱给了她们,姑娘可怎么办?现在饭菜越来越差,姑娘根本就吃不饱。”

寥嬷嬷低声道:“别担心,我会想法子让姑娘吃饱的。继夫人从来没理会过姑娘,今日突然给姑娘送东西,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们快把东西拿给姑娘看看有没有问题。”

寥嬷嬷和杨梅将那两匹花色并不鲜亮的缎子并两只木匣抱入房中,杜衡冷冷的说道:“丢到一边去,我不稀罕这些。”

寥嬷嬷赶紧上前小声劝道:“姑娘,您还是看看老奴再扔吧,若这上头真有问题,您也好早做防备不是?”

听了寥嬷嬷的劝,杜衡方才命杨梅将缎子放到桌上检视起来。两匹缎子一为暗红缠枝莲纹一为品红宝相花纹,都是两三年前流行的纹样,如今早就不时新了。不过料子是否时新杜衡倒不在意,她的手一触到那两匹缎子,脸色立刻变的凝重起来…

☆、第九回施毒计(下)

上回说到杜衡将手轻轻放到那两匹衣料之上,她的脸色立时变了。寥嬷嬷与杨梅见姑娘脸色突变,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杨梅吓的脸色发青身子直颤,寥嬷嬷经的事多自然比杨梅沉着一些,她快步走上前低声问道:“姑娘,这料子有大问题?”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将寥嬷嬷推开一些低声说道:“料子上有毒,嬷嬷靠后,她们好狠毒的心肠!”

寥嬷嬷一听说料子有毒,立刻拉着杜衡往后退,边退边急切的说道:“姑娘快离这些料子远一些。老奴这就拿走烧了。”

杜衡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寥嬷嬷,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嬷嬷不必惊慌,这般微末伎俩在我这里还不值一提。”寥嬷嬷原是杜衡生母身边最忠心的丫鬟,杜衡出生之后便一直由她照顾着,在杜衡生母离世之后,寥嬷嬷不放心小主子,便自梳做了杜衡身边的嬷嬷。杨梅在杜衡身边也已经快十年了,她们两人绝对是忠仆,杜衡素日里虽然冷淡,可是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们两人,所以寥嬷嬷和杨梅都知道杜衡修习毒术之事。

“姑娘再不怕也不敢大意了,万一…”寥嬷嬷执拗的拖着杜衡往后退。谁知道那料子浸了什么毒,她可不敢让姑娘冒风险。

杜衡淡淡道:“嬷嬷不用担心,这料子浸过软骨香,只有穿戴久了才会让毒素渐渐侵入人体,最终使人虚弱致死,刚才只碰了那么几下子并不要紧,回头洗洗手就行了。杨梅,你去打水洗手。”刚才料子是杨梅抱进来的,所以杜衡才会如此吩咐。

杨梅赶紧应了一声匆匆出去打水洗手,一听到料子浸过毒药,杨梅吓都要吓死了,跑到院中足足洗了七八次手,将双手洗的又红又肿如红萝卜一般,杨梅这才举着手回到房中,心有余悸的问道:“姑娘,奴婢洗了七八次,可以了么?”

杜衡点点头,见杨梅的双手红肿的厉害,她微微摇了摇头,拉开梳妆台上的小抽屉取出一只粗瓷小瓶放到桌上,淡淡道:“拿去早晚各抹一次,连抹三日。”

杨梅赶紧上前屈膝行礼谢过姑娘赏赐,杜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寥嬷嬷和杨梅跟着她,这些年可没有少受委屈。杜衡口中虽然不说,心中其实很过意不去。

寥嬷嬷最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她忙上前说道:“姑娘,这料子被下了毒,那些首饰只怕也会有问题的,您检查检查?”

杜衡点点头,径自走到那桌旁,轻轻打开其中一只小木匣,寥嬷嬷和杨梅亦伸头去看,只见匣中金光灿灿的好不耀眼,寥嬷嬷还好些,她从前也是见识过的,可杨梅就不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首饰,看的眼睛都直了。

杜衡随手拈起一只梅花簪,双眉微微皱了起来,这只梅花簪还挺沉的,拿到手里都有些压手的感觉,可是这若真的是赤金梅花簪,以这枚簪子的体量是不应该压手的,便是银胎鎏金,这分量也还是不对。

看着姑娘拈着梅花簪皱眉不语,寥嬷嬷着急的问道:“姑娘,这簪子有什么问题?”

杜衡缓缓道:“份量不对,太沉了。”

寥嬷嬷忙说道:“请姑娘让老奴看看。”

杜衡没有说话,随手便将梅花簪递给寥嬷嬷。寥嬷嬷拿到手里掂了掂,皱眉说道:“姑娘说的没错,份量真的不对,这簪子若不是铜胎就是里头灌了铅。”

“嬷嬷你说什么?”杜衡心中一惊,立刻追问起来。

寥嬷嬷忙说道:“回姑娘,以老奴的经验看来,这簪子要么是铜胎,要么就是中空的,里头灌了铅。”

“铜胎,软骨香…好狠!”杜衡脸色顿变,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高高迸起,可见她心中有多么的愤怒。

“姑娘,这话怎么说?”寥嬷嬷和杨梅见姑娘的神色不对,立刻异口同声的追问起来。

杜衡深深吸了口气,强自稳住自己的心神,她沉沉说道:“软骨香杀人,以这料子上下的份量,至少也得需要五年的时间,这五年之中还得一直穿用这浸了药的料子。但软骨香与铜制之物接触,便会立刻生成另一种毒药索魂,但凡直接接触这两种东西之人,不出一个月便会无疾而终,凭是什么样的国手都验不出死者的死因。”

寥嬷嬷和杨梅吓的脸都绿了,两人慌张的叫道:“姑娘,这可怎么办?”

杜衡沉沉道:“若我不知道,我们这三条命也就白白葬送了,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毒计就休想得逞。嬷嬷,杨梅,你们不用担惊受怕。我自有应对之法。”

寥嬷嬷和杨梅对自家姑娘可以说是无条件的完全相信,杜衡这么一说,她们便信了个十成十,脸色也渐渐缓和许多。

略略放松心情的寥嬷嬷想到一件事,她疑惑的说道:“姑娘,老奴瞧着这不是一般的内宅阴私手段,这里头透着怪异。”

杜衡点点头沉重的道:“嗯,那个女人身边必有用毒极精之人,懂得软骨香与铜器相触会生成索魂,那人只怕与太外祖家还有些渊源。”

杜衡的太外公是上洞苗王,以用毒独步天下。他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一名汉人书生。故而杜衡的生母身上有一半上洞苗人的血统。杜衡生母过世之前将母亲留给自己的毒经交给女儿,杜衡的毒术便是这么学来的。因为缺少各种必备的条件,杜衡在寥嬷嬷与杨梅的帮助之下很艰难的学了整整七年方才小有所成。否则她也不能很快分辩出那两匹料子被下了什么毒。

“什么,府里还有这种人,姑娘,这可怎么办,这太危险了…”寥嬷嬷一听说府中有用毒高手,立刻紧张的不行,原本姑娘会毒术好歹也算有个倚仗,可府里还有精于用毒,姑娘这一点子优势可就算不上什么了,往后姑娘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十一回求生存

“姑娘,您想办法离开将军府吧!夫人铁了心要害您,您躲的过一时也向躲不过一世啊。”有一阵子没说话的杨梅突然怯怯的说了起来。

寥嬷嬷听了梅梅之言立刻对杜衡说道:“姑娘,杨梅说的有道理,今日继夫人送来有毒的衣料首饰,您可以不穿用,那么继夫人必定会用其他的手段来害您,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今府中是继夫人当家,我们就算是不吃不睡的防着也防不过来啊。老奴小时候服侍老夫人和夫人去过上洞苗寨,老奴依稀还记得路怎么走,姑娘不如去投奔您的太外公?”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至亲骨肉尚且容不下我,又岂能指望隔了那么远的太外公?连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了,太外公只怕也早已经离世,嬷嬷,你和杨梅的心意我都明白,不过去上洞苗寨是不可能的,太远了…”

上洞苗寨距离大梁都城丰颍至少说也有千里之遥,独立于大梁之外自成一国,大梁之人想进入苗界还在出关之时经有司验看通关文碟,而杜衡和寥嬷嬷杨梅三人根本没有办法得到由大梁户部签发的通关文碟。

寥嬷嬷想起当年的行程,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了。当年她虽然只有六七岁,可对那一路的艰辛却永难忘记。当时她们一行还是坐着马车赶路的,若姑娘真的逃离将军府,便只能用双脚赶路,必定要承受比当年多的多的艰难困苦,以姑娘的身体状况,她是绝对支撑不下去的。

杨梅既没去过上洞苗寨,也不知道苗寨是怎样一个地方,她见姑娘和寥嬷嬷说了两句话便都沉默了,不由着急的小声说道:“姑娘,若是不走,您就太危险了。”

杜衡双眉皱起,片刻之后方才低低说道:“把那些东西拿下去收好,我要好好想一想。”见姑娘发了话,寥嬷嬷和杨梅只能将那些料子用油布包起来,再将小匣子锁好,一并收到了后罩房之中。

“嬷嬷,还有多久才发月钱?”等寥嬷嬷收拾好,在一旁沉思许久的杜衡突然开口相问,倒让寥嬷嬷吓了一大跳。

“回姑娘,估计还有十天差不多就能发下来了。”寥嬷嬷拍拍胸口赶紧回禀。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每个月实际发下来的月银是多少?”她知道继母一直在苛扣自己的月钱,所以才有此一问。

一想到月钱之事,寥嬷嬷便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将军府姑娘小爷的月银是一个月三两,主子身边的管事嬷嬷和一等大丫鬟都是一吊钱,二等丫鬟八百钱,三等丫鬟五百钱。按着府中主子们的标配,姑娘身边应该有两个管事嬷嬷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两个杂使婆子。按这个标准算下来,大姑娘院子里总共要关八两银子。就算她们这时只有一位主子两个下人,每个月也该领到五两银子才对。可是去领月银的寥嬷嬷这些年来都没有领过超出三两银子的数目。

“回姑娘,有时三两有时二两。”寥嬷嬷压着心中的火气说道,杨梅想到月钱之事也是气的小脸通红。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嬷嬷,这个月领了月钱之后别买粮食了,我有点要紧的东西要置办,等月钱发下来你替我去办。”寥嬷嬷皱眉良久方才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姑娘正在长身体,府中提供的吃食又那么的差,不额外买些粮食可怎么能行。不过姑娘要用的东西也不能不买,她还是再想想办法吧,总之既不能误了姑娘的事也不能饿着姑娘。

“姑娘,您把料子首饰都收起来不用,继夫人那边怕是还会生事的,您看是不是想个法子去了料子的毒?”既然离开将军府不现实,寥嬷嬷立刻想到了更现实的问题。

杜衡皱眉道:“可以用醋泡那些料子,只是那么多料子少说也得要一大瓮醋,可没处得去。”

杨梅听了这话小声说道:“姑娘,其实也不用全泡了,只把做衣服要用的料子用醋泡上,这样应该不用太多醋吧。”

杜衡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用醋泡可以解软骨香之毒,但是料子也就毁了,还是不能做衣裳,先放着吧,待我找出更好的去毒方法之后再说。”

寥嬷嬷忙说道:“姑娘说的是,反正这衣裳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也做不起来,等姑娘想出解毒办法我们再赶一赶也就有了。”

西园之中杜衡主仆已经知道了苏夫人的险恶用心,日后会加倍提防小心。而棠棣院中的苏夫人却不知道继女已经洞察了自己的奸计,在她看来最多撑到过完年,继女杜衡就得一命归西,她不必再在杜衡身上费什么心思了。如今她要对付的重点是晚上就要同她的丈夫圆房的春杏。

虽然江嬷嬷建议假杜衡之手除去春杏,可是这事实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姑娘杜衡从来不进棠棣院,苏夫人找不到嫁祸的机会。

“嬷嬷,我刚才细细想过了,还是不能由那小贱人兴风作浪!”苏夫人下巴一挑朝西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刚刚回来的江嬷嬷说道。

江嬷嬷当然明白自家夫人的意思,只是刚才老爷的警告她可记的真真儿的,倘若现在就让春杏出事,夫人在老爷面前绝对交代不过去。她刚才看的清楚,老爷对春杏且上心着,只把那小贱人当着心尖子眼珠子,倘若她在此时出了什么事,老爷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夫人,您先消消气,犯不上为那么个阿物儿动气,那不过就是个猫狗一般的东西,您暂且忍耐一时,等老爷过了新鲜劲儿,老奴保管把那小贱人收拾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江嬷嬷小声劝了起来。

奈何苏夫人就是听不进去,“不行,嬷嬷,一想到今天晚上…我就受不了,若真给那小贱人开了脸,我再不能活着。”苏夫人抓着江嬷嬷气恼的哭叫起来。

江嬷嬷忙将苏夫人搂入怀中,心疼的说道:“夫人别哭,老奴这就去想办法也就是了,还有三个时辰才天黑,还有时间,老奴这就去办。”

苏夫人听了这话方才收了泪,重重点头道:“好。你快去!”

☆、第十二回先下手为强

江嬷嬷还未有所行动,何老夫人已经打发颐寿园的一名管事嬷嬷将春杏送到了棠棣院,随春杏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十四五岁的漂亮丫鬟,说是老夫人赏给春杏的服侍之人。

苏夫人几乎不曾气了个倒仰,这算什么事!给了个春杏还不算,还得再捎带上两个漂亮丫鬟,她这婆婆是不把她活活气死不算完啊!说什么服侍春杏,到底送来服侍谁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自嫁进将军府,这六七年来给杜家生儿育女就没消停过,而且她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正在能生育的时候,要孩子难道她不会生么,难道庶出的还比嫡出的更尊贵不成!

看到夫人脸色极不好看,送春杏来的那个管事嬷嬷似笑非笑的说道:“回夫人,老夫人命奴婢陪着春杏直到行礼圆房,老夫人要亲自验帕子的。”

“什么?”苏夫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腾的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嬷嬷。验看元帕是正式娶亲之时才有仪式,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没死呢,她就把春杏小贱人当成正经儿媳妇了。这春杏到底是老夫人的什么人,老夫人为什么为了她这个小贱人屡次打自己的脸?

苏夫人还真的没有猜错,这春杏的身份的确有些特殊。这便不得不说说建威将军杜大海发迹之前的事情了。杜大海发迹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十来年的光景。在他未发迹之前不过就是个家境还算富足的猎户子弟,从小练了一身好本事,又天生神力,还读村塾中跟先生读了两年书。十五岁上因为打了村中地主家的少爷而逃出山村投身军营,这才有了他后来的成就。

何老夫人从前就是村妇何氏,春杏就是何老夫人娘家表哥最小的女儿,这表哥表妹之间少年之时难免有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暖味。后来杜家发迹,春杏家却败落到了卖女儿的程度。好巧不巧春杏被杜府买了去,春杏的相貌很象她那俊美的爹爹,何老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便旁敲侧击的问出了春杏的身世。自从知道春杏是自己的表侄女儿,何老夫人少年时的遗憾便时不时冒死出来,她这才便动起了心思,想在儿子身上圆自己曾经的心愿。刚巧她的儿子杜大海也看中了春杏的美貌,这便有了何老夫人硬压着儿媳妇的头皮逼她给杜大海收房纳妾之事。

“回夫人,老夫人说要验看春杏的元帕。”那嬷嬷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而且夫人如今不过有个县主的虚名,可实际上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若不是皇家看在她们家将军的份上,只不定早就把县主的名份给抹了。当然,这种话都是何老夫人素日里对近身下人说的,连带着颐寿园的下人对于苏夫人连面子情都做的不那么圆滑,得着机会便想刺一刺苏夫人,借以满足她们心里那点子不可告人的小癖好。

苏夫人快要气疯了,可一旁的江嬷嬷却突然想到什么,只死死抓住苏夫人的手臂,不让她乱发脾气。

苏夫人是江嬷嬷照看长大的,这主仆二人可以说极为了解对方,江嬷嬷那么一用力,苏夫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强忍着气说道:“验帕子么,本夫人知道了。来人,送胡嬷嬷和春杏去西跨院。”

胡嬷嬷见夫人这般软弱可欺,心中的得意自是不必提了,昂着头雄纠纠的与春杏去了西跨院,

众人走后,苏夫人抓住江嬷嬷的手叫道:“嬷嬷,你有什么好办法?”

江嬷嬷神秘的低声说道:“夫人,老夫人要验帕子,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您说老爷若发现春杏不是完璧之身,还会把那个小贱人当宝贝似的捧着么?”

苏夫人咬牙:“当然不会。可是时间这么紧,上那去找人做这事?”

江嬷嬷低低道:“夫人放心,这事不必找什么人,老奴一人就够了。”

“你?这可不行,若是让人发现了嬷嬷你可吃罪不起的。这太危险了!”苏夫人对江嬷嬷倒是真心,她一想到江嬷嬷要做的事情有危险,便急急摇头否定起来。

江嬷嬷感动的说道:“夫人放心吧,老奴不用直接动手,回头只消给那小贱人吃点东西就行了。您先歇着,老奴这就去准备。”

苏夫人听江嬷嬷说的笃定,便点点头道:“那好,嬷嬷你小心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棠棣院开始掌灯了,江嬷嬷到小厨房走了一趟,说是给夫人炖补品,这事是江嬷嬷常做的,所以小厨房的任何人都没有起疑,大家一边准备晚饭一边聊着天,当然新来的春杏姨娘是今天聊天的主要话题,因为当着夫人的心腹江嬷嬷,厨娘们便只捡那些春杏狐媚,夫人贤惠之类的话题来说,这个最安全不是。

江嬷嬷也随声附和着骂春杏几句,然后便不着痕迹的在单给春杏做的晚饭上动了些手脚。看着小丫鬟将西跨院的晚饭送走,江嬷嬷才带着给苏夫人炖的补品回房了。

是夜,建威将军杜大海早早就回来了,他只说在外头吃过了,连晚饭都不正经吃便一头扎进了西跨院春杏的房间,很快春杏房中的明亮的灯烛被熄灭的七七八八,仅剩下一对长命红烛还在燃着,闪动着忽明忽暗的红光。

苏夫人隔过窗子远远的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子来回锉着一般,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江嬷嬷在一旁服侍着,看着夫人脸色越来越青,江嬷嬷忙说道:“夫人,最多再有一刻钟,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苏夫人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还能有什么好戏?”

苏夫人话音刚落,春杏的房中便传出杜大海一声狂怒至极的怒吼:“小贱人,我杀了你…”随后便是一声极为响脆的耳光之声和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苏夫人神情立时为之一变,她猛的站起来看着江嬷嬷道:“嬷嬷,你真的办到了?”对自己的丈夫,苏夫人当然非常了解。杜大海心中有种近乎变态的初夜情结,他睡的女人必须是第一次,否则杜大海就会变的异常疯狂…

☆、第十三回余波

苏夫人还来不及细问江嬷嬷到底做了什么,她的丈夫杜大海便怒气冲冲的踹开喜房的房门,衣衫不整的冲进了苏夫人的房间。冲着站在一旁的江嬷嬷怒吼道:“滚出去…”

江嬷嬷低眉顺眼的屈膝应了,悄悄向苏夫人使了个眼色便匆匆退了下去。苏夫人知道江嬷嬷的意思,她是让自己这会子千万别和杜大海顶着来,也别说什么刺激人的话。

江嬷嬷退下之后,房中便只剩杜大海和苏夫人夫妻两个,苏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愤怒,快步迎向杜大海,刻意放低身段柔声说道:“老爷怎么生气了?别管是为什么都不值当的,春杏不过是个玩意儿,若是连服侍都服侍不好,老爷只管打发了也就罢了,千万别气伤了身子。”

杜大海心中怒极,只恨恨的喝道:“速速命人将那小贱人拖出去活活打死…”

苏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摇头道:“老爷,这怕是不合适吧,春杏到底是老夫人赏您的,这打狗还得看主人,若是传到老夫人耳中,气着她老人家可怎么是好。您再不喜欢,也得过些日子再发落她。这会子就拖出去打死,岂不是让老夫人难堪。”

杜大海一想起刚才的事情便气的要发疯了,刚才他可是满心兴致,不想在最要紧的关口上,他发现自己竟可以毫无阻滞的长驱直入,而且没有丝毫的紧致之感,春杏也没有初次承欢的痛苦表情。杜大海又不是没碰过女人的人,他的娶过两任妻子,纳了两个小妾,所以春杏的情况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一想到自己头上绿云罩顶,杜大海就气的发狂,他这会儿想活活打死的何止是春杏一人,还想打死那个让他的帽子变了颜色的“奸夫”。

杜大海是那种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狗熊脾气,苏夫人与他做了六载夫妻,自然是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越劝杜大海的火气就会越大,而且这火气还会由春杏而迁怒至何老夫人的身上。苏夫人如今心中极怨婆婆,自然要在丈夫身上下足的力气离间丈夫与婆婆的关系,她心里很是清楚,只有拉拢住丈夫,她才能保住自己的身份地位,保住她三个儿女的前程。

果然苏夫人越劝,杜大海的火气便越旺,杜大海的火气中不只有对春杏并非完璧的愤怒,还有另一重原因。原来杜大海为了今日与春杏圆房能够更加尽兴,已经服了些霸道的助兴之物,而刚才的半路撤退让杜大海这股子邪火发不出来,憋的他快要疯了。

苏夫人正不停的劝着,杜大海突然一把将她抱着扔到房中的大圆桌上,然后整个人重重的压了上去…房中很快传出了阵阵令值夜丫鬟面红耳赤的声音,杜大海这一番折腾足足闹了大半宿才算了结,苏夫人被他折腾的几度昏死,次日竟是整整一天都没能下床。

春杏并非完璧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将军府,何老夫人自然是极度震惊的,春杏八岁上就被卖入将军府,这些年一直在何老夫人身边服侍,她就算有那份心思,也没那个机会啊。可是儿子的感受也不可能是假的,这到底是那里出了岔子?

消息传到大姑娘杜衡耳中之时已经是数日之后,杜衡听寥嬷嬷说完,有好半晌都没说话,寥嬷嬷见状忙打嘴说道:“看这张破嘴,怎么在姑娘面前说这种事情,真真该打!”

杜衡见了淡淡说道:“嬷嬷不必如此,这事本就应该告诉我。原本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出了春杏之事,我倒能拿的准了。那人身边一定有与上洞苗寨有关系的人,而且这关系只怕还不远。苗寨有种极特别的麻草,将麻草籽磨成粉,再配以其他几味药材,服下后一个时辰后便可使全身肌肉极度松驰没有任何感觉。这种松驰会持续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不必服药便能恢复正常。”

寥嬷嬷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道:“对对,人一但全身松驰,可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春杏自八岁进府,一直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绝不会破了完璧之身。姑娘,继夫人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人,您可就太危险了,该怎么办呢?”

杜衡淡淡道:“嬷嬷也不必太过担心,那人再有本事她也是在明处,而我们在暗处,我们知道有那么个人,而那人却不知道我也精通毒术。我们暗地提防也就是了。”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寥嬷嬷还是担心的不行,她想了想说道:“姑娘,我们还是应该把那人找出来。”

杜衡点点头道:“其实想把这人找出来也不难,这人一定是苏氏身边最亲近之人,苏氏对她极为信任,甚至是言听计从。”

寥嬷嬷立刻说道:“这不就是江嬷嬷么,在继夫人面前最有体面的就是她,听说她能当夫人半个家,就连将军对她都高看一眼。”

杜衡想想那日见到江嬷嬷的情形,皱眉说道:“或许是吧,不过就那日看来倒不太象,她若是修练毒术之人,我应该能看出一二。”

寥嬷嬷见自家姑娘看上去信心十足,有那么一丝自矜自傲的感觉,她不免担心的说道:“姑娘,您虽然毒术大成,可到底也没怎么用过,万一…姑娘还是仔细为好。”这也就是寥嬷嬷将一颗心全都扑在杜衡身上才能说出这样劝说的话,若换了别的下人,她们再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