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周老夫人会直接责备与她。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明显的好了很多。很显然,周老夫人心里应该是不相信那话是她故意说出来,让朝华难堪的。这样很好,至少给了她辩解的机会。最怕的就是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郑氏也不糊涂。自然也是能听出这些话里的意思,当下又急又气,却是不想这样轻易将事情揭过去。而且。只要一想到今儿朝华受的屈辱,郑氏就只觉得心中像是又一把火在熊熊的燃烧!

郑氏伸手轻轻的推了朝华一把,又朝着朝华挤了挤眼睛。

朝华顿时想起了郑氏之前悄悄嘱咐她的话来,当下便是忙擦了擦眼睛,哭着站起来,走到昙华的跟前,仰起头来问昙华:“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姐姐生气,竟是让姐姐如此痛恨与我,故意让我在大家面前出丑?我当时还只当是姐姐故意捧着我。给我做脸,可是没想到——姐姐,朝华哪里做得不好,姐姐只管教训就是。这样丢了李家的脸面,实在是不应该啊!”

朝华这一出可谓是唱念俱佳,委委屈屈的嗓子听着。让人心都有些酸了。更重要的是,成功的挑起了周老夫人因为李家损失颜面的怒气。

周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不过却是没说什么,似乎默认了朝华的话。

昙华愕然的看了朝华一眼,渐渐的眼圈儿也是红了,颤抖着反问朝华:“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

话还未说完,昙华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随后便是朝着周老夫人跪下了,抽噎道诚恳道:“祖母,昙华并不是那样想的。更是从未有过那样的想法!我一向对妹妹喜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李家的姑娘,坏了朝华的名声,对我也是没有半点好处。我又何必如此?我是真的不知道那话会是有这样的效果。我只想着,母亲费了老大的功夫让妹妹学习琴技,肯定是十分好的。又想着妹妹如此厉害,才起了炫耀之心。若是早知是如此效果,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说的!”

朝华却是兀自不信,只哭诉着问昙华一个理由。

昙华便是一个劲的辩解。

杨氏识趣的没搭腔。郑氏却是蓦然哭了出来,拿着帕子擦眼泪道:“从小昙华就不喜欢朝华,那会子还将朝华推进水里……可是我还一直想着人心都是肉做的,将心比心,我对昙华好,我想着昙华肯定能感觉到。可是——昙华,你告诉我,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这样对朝华?我纵然千错万错,可是朝华没错,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按说你们是最亲近的才对。可是你竟然……你这样是想要毁了朝华一辈子啊!”

郑氏这话实在是严重了。

昙华蓦然白了脸颊,看着郑氏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氏却已经是抽噎着又说下去:“你舅母那话原本说得也没错,你是从不曾将我当做你母亲过!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外人……朝华她那是受了我的连累啊!”

昙华泪流满面,却是咬紧了牙关,浑身都是战栗起来。

郑氏还继续说下去,朝华依旧哭着。周老夫人却是只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并不言语。

昙华咬咬牙,蓦然放声大哭,只朝着周老夫人叩头:“祖母明鉴,昙华并没有那样的心思。更不敢将母亲视作外人!”一次次将头磕下去,实实在在的磕在地上,那声音着实让人心惊。

琴鹤看着昙华几次之后额头都是红了一片,顿时不忍心,却也不敢说话,只是跟着一起跪下去。杨氏也是坐不住了,忙也跟着跪下去。

杨氏这么一跪,屋子里的丫头和婆子也是下饺子一样跪下去。最后站着的,只剩下朝华和郑氏。

然而郑氏却是依旧和朝华嘤嘤的哭着。并不打算就此作罢——郑氏心中早已经盘算好,趁着昙华如今还小,彻底的将昙华拿捏住了。一定要让周老夫人厌弃昙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郑氏几乎可谓是铁了心的。

昙华依旧不停的叩头,似乎没了知觉,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其他的。

醉秋大哭着拉住昙华:“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这么下去,头都要磕破了。”又哀求的看向周老夫人。

许嬷嬷看着昙华那样子也是不忍心,也是上前劝道:“老夫人,还是赶紧拉住大小姐吧,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周老夫人似乎终有所觉察,冷冷的扫视了屋中的一圈。随后蓦然一扬手,狠狠的将手连带着手里攥着的佛珠都是拍在桌上。一声闷响之后,佛珠竟是断裂开来,四散着从绳子上跌落,又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成了一处。

一时间,屋子里陡然寂静下来。几乎可闻落针之声。

周老夫人冷冷的开口:“一屋子的人,一个个都是能闹腾的!你们这是闹给谁看呢!”

郑氏见周老夫人真的震怒了,且似乎不仅仅是针对昙华,不由微微蹙眉,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唯唯诺诺的不敢言。朝华却已经是吓坏了——印象中,周老夫人可是从未曾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的。

这样的周老夫人,给人一种不可反驳不可违逆的气势。

昙华却是再度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哽咽道:“是昙华的不是,祖母息怒。昙华知错。”

周老夫人低头看着昙华,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亲自拉起了昙华,声音也是柔了几分:“你这傻孩子,难道竟是不知道疼?我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你的性子我如何不知道?若你真是故意的,我能看不出?”

昙华紧紧攥着周老夫人的袖子,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周老夫人却是叫了琴鹤和醉秋:“你们将大小姐带去涂些药膏,洗把脸整理一番。”

昙华低垂着头,恭顺的退了出去,一句话也不曾多言。心里却也是明白,这是周老夫人有什么话,要避开她和郑氏和朝华说。换言之,也就是说,周老夫人到底也并不只是偏袒着她罢了。若是真觉得郑氏和朝华大错特错,应该重罚,那么就全然不必避开她。既然避开了她,那就是有猫腻。

昙华抬手触了一下额头,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可是唇角,却是忍不住嘲讽的一笑。心底涌上来一股心酸无力之感。

第一百一九章 劝解

到了最后,昙华到底还是没能知道周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

不过,从那之后,郑氏和朝华倒是一段时间没出门,老实了许多。昙华虽然第二日依旧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仍是和周老夫人请安,不过心里多少也是膈应的。

周老夫人却是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中的委屈,可是咱们都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为了这样的事情记恨着,也是无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朝华到底还小呢。那些话也是无心的。你母亲她……说到底,也是心疼朝华罢了。”

昙华只是埋头不言。是啊,郑氏担心朝华,所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她不好。那么若是魏修然还在,为了她对朝华和郑氏如何,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她和朝华相比,唯一的吃亏就在,她的亲娘死得太早。没能庇护她。

这样想着,昙华几乎不曾笑起来。

好在周老夫人只说了一回便是没再说了,笑着让昙华回去歇着:“头上青了些,好好养着才是。这几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昙华便是顺理成章的回了屋子了,一连着七八日也是没再出去。就是长孙熙染过来,也是不见。

醉秋见着昙华一连数日都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也知道症结在哪里,当下便是寻了个机会悄悄劝道:“姑娘这又是何苦?怄气伤了身子,难受的还不是自个儿?说句不好听的,姑娘若是有个什么。怕是倒有人要笑呢。”至于到底是谁会快意而笑,醉秋却是没说。不过听见这话的,想必都是心知肚明的。

昙华看着醉秋担忧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说得。好似我跟纸糊的似的。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不过是这几日天气渐渐热了。不想动弹罢了。”

可是事实上,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心里难受不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昙华知道自己怄气不值当,可是却是控制不住。想起周老夫人的所作所为,说不寒心,那是假的。到底是自己的亲祖母。又费心一直费心讨好的,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连个公道也没有。

昙华自己都替自己不值。那些付出,那些心血,都像是打了水漂了。那种不甘心,那种委屈。并不是一时半会的可以平复的。

可是昙华心里更明白,有些事情,纵然她再不甘心再委屈,仍是不能改变的。她可以靠着一步步的努力和谋划来获得在家中的地位,可是她却是无法改变人心。所以,这份委屈她必须忍受,必须吞下去。不仅要吞下去,还要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一如以往的继续孝顺柔和。

“长孙公子留下了两本书。姑娘可要看看?”醉秋看着昙华神色缓和了,便是笑着言道。顿了顿又道:“隔壁朱家送来一篮子樱桃,指明是给姑娘的,老夫人让琴鹤姐姐亲自送来的。我做主给琴鹤姐姐装了一碟子。”

这个时节,樱桃应该已经是没有了才对。要知道,早在四月的时候。樱桃就上市了,十来日也就下市了。樱桃这东西,时令性极强。贵就贵在,除了那个时节,过了可是一点也吃不着了。所以,朱家这个时候送来的樱桃,的确是稀罕物件。

醉秋说的这话,成功的转移了昙华的注意力——不过却不是长孙熙染留下的书,而是樱桃。

昙华还是很喜欢这些新鲜果子的。当下又惊又奇——“这个时候还有樱桃?你洗些来我尝尝。”心中却是又想:上次是为了做菜的方子,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是朱弦的吩咐,还是朱轩然的吩咐呢?

这样想着,昙华便是走了神,连醉秋和春梅捧了樱桃进来都没瞧见,直到被叫了一声,这才陡然回过神来。这才见到面前已经是摆了一碟子鲜红的樱桃。个个儿都是熟透了,个头更是足有大拇指大小。光泽透亮的,看着便是让人动了馋虫。

昙华捻起一个吃了,随后便是享受的眯起眼睛来,笑道:“这个樱桃竟是这样甜,真不知道是怎么种出来的。我以前倒是从未吃过。想必不是朱家这样的人家,也是享受不到的。”说完将那果肉吃尽的核吐在手帕子上,又道:“回头在院子里种下去,指不定明年就能发芽。”

一连吃了多半碟,只觉得牙齿似乎都酸了起来,昙华这才住了口不敢再吃。虽然是很甜,可是到底也是带着酸味的,吃多了倒牙。让醉秋她们也洗了一碟子尝尝之后,昙华这才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起身往院子里走去:“我去瞧瞧,看石榴花开得如何了。”

院子里的石榴开得火热,远远望去,几乎一树的火红。绯红的颜色嵌在碧绿的枝叶间,更是让人觉得有一股蓬勃的生机和热情。

地上落了不少石榴花,有的还未打开花苞便是落了,有些开得正是酴醾。而有些却已经是开得颓败。有也是鼓涨涨的落尽了花瓣的花房。而抬头向上看,却是更多这样的花朵——甚至昙华看见了几个大些的,已经模糊有了石榴样子的青色果子。

奶娘王氏笑道:“今年怕是又能收不少的石榴。”

“嗯。”昙华轻应了一声,又看了一阵子,便是正了颜色,笑着吩咐道:“奶娘跑一趟,请杨姨娘过来吧。”

奶娘应了正要去,谁知昙华却是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罢了,还是再等等吧。”

第二日,昙华便是去给周老夫人请安。

因去得早,所以去了的时候,周老夫人刚起,正由琴鹤服侍着梳头。昙华便是笑着上前自然而然的替周老夫人挑选首饰。

周老夫人看了一眼,笑着吩咐:“选那些轻便简单的,在家里不必那样复杂。也别选那些沉甸甸的,戴着压得脑袋疼。”

“祖母这话说的。”昙华抿唇偷笑,选了一支如意纹的金簪子递给琴鹤,“好似跟受罪似的。要知道,好些人想要压脑袋还没有呢。”

“那些个头面首饰,一个个看着光彩耀眼的,可是哪一个不是沉甸甸的?若不是见客,我倒是不情愿戴。”周老夫人笑道,伸手抹了抹发髻,又叹了一口气:“一转眼便是老了,瞧这白头发,一茬一茬的。”

昙华上前替周老夫人又带上一根翡翠的簪子,笑道:“人说鹤发童颜,正是这样的。祖母虽然头发白了些,可是却还年轻硬朗着呢。”

说笑了一阵子,仿佛再没有什么隔阂。昙华一如以往的孝顺,而周老夫人也是一如往常的慈爱。那日的事情,就像是昙华额上的淤青,已经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直到快要用饭的时候,杨氏才匆匆忙忙的来了。然后便是摆饭用饭,直到昙华放下筷子,也没见朝华和郑氏的影子。

昙华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再抬头便是笑着问道:“母亲怎么没来呢?妹妹也没来。”这晨昏定省,若不是实在是不能来了,一般是不能缺席的。而且,以往朝华喜欢献殷勤,一般来得比她早很多。可是今儿却是没来……

“她们娘两个感染了时疫,我让她们养着了。”周老夫人笑着道,顿了顿又道:“你若是得闲了,便是去瞧瞧罢。”

昙华这才想起,醉秋是和她说过,最近郑氏和朝华都是十分老实,闭门不出。没想到这个闭门不出……竟是包括连周老夫人这儿也不来。

这可不是郑氏和朝华的性子。还是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时疫。而是……禁足。

这样一想,昙华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周老夫人肯定不会姑息郑氏。郑氏做了这样的事情,周老夫人肯定也是恼怒。纵然不好重罚,可是警告却是必要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现在谁在管家?这样想着,昙华看了一眼杨氏,抿唇一笑:“那现在杨姨娘可是累坏了,她一人管着那么多的事儿,眼瞧着就是瘦了。”

杨氏听了这话顿时挺直了身子,不见方才的闲散,客气笑道:“怎么会?也并没有什么事儿。”田庄和铺子的账本郑氏是不会交出来的,杨氏管着的,也只有家里的家务事罢了,只是琐碎,真要说有多难,却又不至于。

“嗯。是瘦了。”周老夫人仔细瞧了瞧,点点头,却是没说什么。

昙华微微一笑,也是不言语了。不过等到从周老夫人那儿出来之后,便是找到了徐姨娘。

徐姨娘自然是不用去给周老夫人请安的,她是丫头抬举上来的妾侍,比不得杨氏。

徐姨娘正在做针线,听说昙华来了,几乎不曾一针扎在手上,忙随手就扔了针线迎了出来。“大小姐来了。”

昙华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便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徐姨娘。徐姨娘身子不怎么好,有着一股病态的柔弱之美。今儿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色裙子,上头是浅碧色的衣裳,头上插戴的也是简单的簪子和珠花,看上去,虽然还不错,可是却也不是不如那会子柳姨娘怀孕的时候了。

第一百一九章 歉疚

昙华进了屋子,发现屋里的摆设竟是也不如从前了。顿时心中存了几分了然。怕是李恪非是许久没来了。

“这衣裳是姨娘给爹做的?”昙华捡起那件浅蓝色的长衫,笑着问徐姨娘道。这件袍子,一看便是知道是做给男人穿的。

徐姨娘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是并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将话题岔开了:“今儿怎么有功夫过来了?这天怪热的,路这样远,小心晒坏了。瞧,这脸上都晒红了。快,拿冷毛巾来给敷一敷。”

昙华任由徐姨娘忙着,捡起桌上的一片瓜吃了,笑道:“左右无事,过来和姨娘说说话。自从林姨娘不在了,我好久也没见徐姨娘了。”

提起林姨娘,徐姨娘似有些伤感,微微叹了一口气,连手上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半晌才嘲讽道:“我以为她是个有福气的,谁曾想竟是比我还是个没福气的。眼瞧着生了儿子了,可以扬眉吐气了,谁知道……这两个母女,倒都是个不省油的灯。”

徐姨娘的孩子在郑氏手里没了,而林姨娘干脆在朝华手里连性命都丢了……

听见林姨娘这样说,昙华也是有些不胜唏嘘。不过很快的,却是又笑道:“罢了,不提这些了。好在勤哥儿如今倒是被老夫人疼爱着,将来肯定是个有福气的。”勤哥儿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就因为是个男儿,所以在李家的地位,几乎是无上的。此时就算是杨氏和郑氏都生下儿子,可是也并不能和勤哥儿相比。要知道。如今勤哥儿可是嫡长子,地位是无法动摇的。

说起勤哥儿,徐姨娘的面色更加黯淡几分,手也无意识的按了一下小腹。昙华看得分明。便是低声道:“这段时间母亲听说得了时疫,杨姨娘忙得厉害呢。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是都是杨姨娘管着。”

徐姨娘素来是个精明的。听见昙华这话心头顿时有了算计,当下便是抬起头来:“是么?”

“自然是这样。我今儿瞧见了,杨姨娘眼圈儿底下可是一片青黑色。真真的让人有些不落忍。”昙华笑着言道,语气却是有些漫不经心。手指拨弄着手腕上戴着的翡翠珠串,“早知如此,那还不如当初就不将厨房让杨姨娘替我管着。如今……”

听话听音,徐姨娘听到这里。神色蓦然一动。

昙华见状,也就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徐姨娘淡淡微笑。

徐姨娘沉吟片刻,忽然低声道:“大小姐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也别无所求。只求能有一席容身之地也就罢了。我也不能生育了,将来老了,也不知道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勤哥儿将来虽然不敢说是视姨娘如亲娘,可是我却敢保证,若是姨娘待勤哥儿亲厚,勤哥儿肯定能给姨娘养老送终,让姨娘过上闲适的日子。”昙华十分的肯定且真诚的言道。这是交换条件。也是拉拢徐姨娘。毕竟,无利不起早。没有利益,徐姨娘又凭什么帮着她呢?

徐姨娘却是没有怀疑。当下便是做出了保证:“大小姐只管放心就是。”

又和徐姨娘说了一会子话,直到该用午饭的时候,昙华这才又回了周老夫人处。用罢了午饭,一路捡着树荫回了院子,美美的睡了一阵子午觉之后,昙华便是吩咐醉秋:“这几日你留心着父亲在府里的行踪。看看他都什么时候去祖母那儿请安。”

第四天,昙华在周老夫人的院子外头遇到了李恪非。忙上前请安道:“父亲。”

李恪非点点头,略问了一句昙华要去哪儿,便是打算离去。昙华却是不可能就这样让李恪非走了,当下便是笑道:“父亲觉得衣裳可还合适?”

李恪非被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自然是有些诧异:“什么衣裳?”

昙华也是露出几分讶然来,“父亲难道不知道?就是徐姨娘给父亲做的衣裳啊。那衣裳觉得很好看,父亲穿了肯定合适。”

李恪非喃喃的重复:“徐姨娘?”随后便是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徐姨娘娇弱的样子,以及温柔小意,却又带着几分泼辣的说话态度。再想着这几日杨氏马马虎虎的服侍,顿时改变了主意。朝着昙华笑道:“好了,你去罢。”

然后便是抬脚朝着徐姨娘的院子去了。

昙华笑盈盈的站在路边,看着李恪非的背影,缓缓的笑了。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徐姨娘的事情了。但是,徐姨娘肯定会把握住这次机会。徐姨娘经历了这么些事情之后,早已经知道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晚上在周老夫人那儿用晚饭的时候,却是看见了长孙熙染。见了昙华,长孙熙染似乎也是高兴,露出笑意来。

周老夫人坐在那儿看着这一幕,不禁微笑。又和许嬷嬷对视一眼,许嬷嬷也是满脸笑意。

吃完了饭之后,周老夫人让丫头捧出一封信来,笑道:“熙染,这是你家里来的信,今儿你不在家,就送到我这来了。”

长孙熙染接过,却也没有立刻看,只揣在了身上,看来是打算回去再看。

见时辰差不多了,昙华便是起身告退。

长孙熙染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周老夫人乐见如此,便是挥手道:“去吧去吧,这会子外头的风正凉爽,倒是可以多走动走动。”

出了院子,昙华便是一直低头走路,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昙华便是笑道:“时辰不早了,长孙公子不温书吗?横竖也是几步路的功夫,也不一定非要送到门口的。”

“我想陪你走走。”长孙熙染意味深长的看了昙华一眼,“我有几句话想跟你单独说。”

昙华一愣。长孙熙染也不着急,就那么站着等着。昙华微微蹙眉,张口便是回绝道:“有什么话长孙工资尽管说就是了。不必非要单独说。”她并不想要和长孙熙染单独相处。

长孙熙染也是蹙眉,昙华有些内疚的想——这是长孙熙染第一次皱眉吧?来了这么久,倒是从没有见过他露出什么不痛快的神色。可是……这样的事情,她却是必须坚持,不能有丝毫的心软才行。毕竟,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如何能够动摇?

长孙熙染蹙着眉带着几分恳求的朝着昙华道:“就一会。我是真的有话想跟你说。”

昙华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迟疑,抬起头来看向长孙熙染:“这是不合规矩的事情。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风气虽然开放,并不约束得那样严。可是男女也该保持距离,若是被人看见了我们单独避开人,会如何想?又会如何说?”

长孙熙染眉头拢得更紧:“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需要在意这个?”

昙华抬起头来,灼灼的看着长孙熙染,几乎是有些咄咄:“是,我们是定亲不假。可是谁也说不清楚明日会是什么情景。今日我们能亲密无暇,或许明日我们就会形容路人。我们只是定亲,并非成亲。”

长孙熙染似乎有些恼了,瞪着昙华气道:“就几句话!”

昙华却是屈膝行礼:“长孙公子,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一步。”看着长孙熙染这样,她心里竟是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和负罪感。竟是……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让她不敢直视。让她觉得心虚无比。

所以,昙华只能选择了这样没骨气的转身就走。

长孙熙染气急败坏的看着昙华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忍不住跺脚,轻喝出声:“再过几日我就要回家去了,你难道就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昙华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后缓缓转身过来,看着长孙熙染带着几分惊喜的样子,却还是铁石心肠道:“那我先预祝公子一路顺风。”说完,仍是转身就走。

长孙熙染有些怔忪的看着昙华的背影越走越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重重的蹙眉,自言自语的嘲讽:“我就那么可怕?”想起昙华对着魏云墨和朱轩然等人的笑语嫣然,长孙熙染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又呆呆的站了片刻,这才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昙华快步走着,却是越发觉得心中那股罪恶感挥之不去。越发的难受起来。

冬兰和秋菊在后头跟得辛苦,俱是走了个满头大汗。

昙华却是似乎没什么异样,进屋喝了一杯茶,便是进了里屋。谁也不让服侍。

昙华坐在窗前,推开窗户吹了一阵夜风,这才觉得整个人好受了一些。结果目光落下来,就看见了长孙熙染送来的两本书,都是时新的话本子,还是那会子送来给她解闷的。不得不说,长孙熙染的确是不差,虽然比不上魏云墨,可是也不难看出是用了心思的。

若是他不是长孙熙染,或许昙华真的会动心也不一定。可是……长孙家。那个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再也不想。所以,长孙熙染只能注定伤心一回。

不过,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这会子在意,等两年也就忘了吧?并不会长久的。昙华不确定的想着,使劲咬了咬唇,然后起身将那两本书收了。放在书架最上面的地方,平日也瞧不见。瞧不见自然想不起,想不起就不会觉得难受和愧疚。

第一百二十章 送别

果然第二日长孙熙染便是提出了辞行的事情。周老夫人没有反对,叹了一口气嘱咐道:“纵然心急回去,可是也别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你娘的病,肯定是没事儿的。”

昙华这才知道长孙熙染是为了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赶着回去。原来,是长孙熙染的母亲病了?那怪不得非要赶回去看看了。只是,这一回去了,不知道还来不来?长孙熙染没说,周老夫人没问,昙华自然也不会问。

长孙熙染似乎心情有些低落,应了一声之后,便是说了已经定好船票,而且是下午的船的事情。

周老夫人似乎有些不赞同:“好歹应该等到明日,我们给你践行。”

“老夫人这话客气了。中午也是一样的。”长孙熙染言道,却是看了一眼昙华。

周老夫人也是跟着看了过来,然后周老夫人便是对昙华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昙华你今日便是亲自下厨做两个菜给熙染践行吧。这一别,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又见面了。也是你们之间的情分。”

昙华只得应了,长孙熙染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昙华只当是没看见。然后便是起身告退往厨房去。既然答应了,那么自然也不能马虎,得好好的做才是。至于菜色,昙华也想好了,只做两个就是了。一个是剁椒鱼头,一个是爆炒鱼卷。

这两个都是长孙熙染素日喜欢的。不仅如此,其他的菜色虽然不是昙华亲手做的,却也是她吩咐下去的。几乎都是长孙熙染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