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幼主 三

更新时间2008-7-2 16:10:20 字数:3102

认出赵战西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毕竟曾在他府上住过不少日子,只是没想到他会以随从的身份前来

“赵兄什么时候降职了?”秦权端着茶碗,轻轻晃荡,也不见他喝。

赵战西拱着上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呼出一口气,这才说话:“你小子都把皇子给我搬出京了,还搞得这么大动静,我能不乔装嘛!”换句话,这皇子虽重要,可还是要顾及一下天下幽幽众口。这话似乎还另有所指,楚策可是急火慌忙的连身份都没掩饰就来了,安得什么心自然看得出来!

在座的没一个傻子,岂能听不出他的话音?

楚策身为汉南世子,自然不便出声为自己辩解,何况这么一辩解,岂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话自然要由他的臂膀——周辞来说,周辞之前周旋于北方各国,如今又跟随楚策来边城,俨然已成了汉南的重臣,短短一年,竟能从火夫升到这个位子,确实不得了。

“世子与皇上有八拜之义,也管不得太多了,二公子千里迢迢将皇储救出虎口,世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哭拜黄天,欣慰大岳有救了。”周辞哭丧着脸,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忠臣的模样,不明就里的还真可能会被他骗到。

安下想冷笑的冲动,兀自分析着他这句话,表面上看没什么,不过暗中透出来的讯息可是不少啊。

一是他对秦权的称呼,若是我没记错,之前可都称将军,如今竟成了“二公子”,很明显是想拉近秦权、楚策的关系,这就对独得皇子增了一层胜算。二是把皇子叫成了皇储,这叫法相当惹人联想,皇储意味着万一皇上有所不测,这孩子可就是新皇帝了,对楚家有什么好处不言而喻。三是最后那句“大岳有救了”,虽说李家造反不假,可人家毕竟还是打着岳帝的旗号,这么公然大曝大岳有亡国的危险,可不是另有居心?

也许是先前周辞对我们太过苛刻,从私人角度来说,我极为不喜欢他,因此每次都会着重分析他的意图,也许潜意识里,我已经把他当成了敌对,即使我们此刻依然还要仰仗汉南。

赵战西冷哼一声,估计也对周辞的话极为听不惯,这里没傻子,用不着装腔作势,他们千里迢迢齐聚边城,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带走小皇子,“楚兄,你怎么带了个唱戏的来?”暗讽周辞装腔作势。

我低眼掩下笑意,因为秦权的暗允,我一直没离开正厅,他们几个到也见怪不怪,连赵战西都没说什么。

周辞听了赵战西这话不但不尴尬,还说赵世子好比方,又得了赵战西一声冷哼才罢。

三方同在,有些话自然不能明说,楚策最后终于开口问能不能前去参拜小皇子,赵战西也是这个意思。

见过之后,两人都借故旅途疲累,先去歇息,没到正午,两方都使了下人来邀秦权,说是有事相商。

秦权的意思是暂时不见任何一方,即使楚策是他的结义大哥也不行,自打他从京城回来,总是闷闷不乐,也没立即派人送信与楚策,还杀了那几个自称汉南侍卫的人,看来是对其有了芥蒂,京里的事他没来得及告诉我,猜不透其中的纠葛,不过我与许章的意思,这两人的邀约不能推,反正推也没用,不如先看看他们这味药是怎么下得,也好及时应对。

秦权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见见赵战西,毕竟楚策还是他的大哥,万一话说得太死,过时可就不好反悔了,赵战西那边相对余地比较大。

果不其然,秦权回来说赵战西的话很干脆,他见到楚策时就知道自己争不过他,既然如此,秦二弟,你也别惦记着我这边怎么想,就当我没来过。他的洒脱也同时意味着汉西对皇子一事并不是势在必得,他们这是算准了没人敢先拿汉西开刀,不管是忠的还是奸的,都一样。

相反,与楚策见面回来后,秦权的脸色明显凝重许多,可以想像汉南对这位皇嫡子多么势在必得,它与汉西不同,汉西历来以军事为主,就算与汉北正面对敌,一时也不用担忧。而汉南虽富,却并不强,他们需要靠着皇嫡子的号召力,以此征兵买将,达到与汉北、汉西鼎立的局面,这么一想,也就难怪楚策如此急切地来要人了。

“我答应过二哥,一定要保这孩子平安。”抚摸着摇篮里熟睡的小皇子,微微叹息,“你收拾一下,明日让大哥带他走吧。”

扶在摇篮上的手一紧,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妥协了,许章还想了法子,说是能保下皇子,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已经给送了出去

“不担心楚家有”“变”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胳膊已经环了过来,额头贴在我的脖颈上,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

“你觉得呢?”闷闷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能怎么说呢?楚策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心里也清楚,就是不想承认。

“他发过誓,誓死效忠大岳。”额头抵到我的耳侧,“二哥让我起兵造反!”

我张嘴呐然,皇上这话

“他说天命已归,不必再为他悖逆天道,让我学大哥的洒脱”深深呼出一口气。

洒脱?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怕是已经看出楚策早已变心,四兄弟中,吴平召早亡,目前属他的势力最大,他的心却早已飘远,尤其诸侯联合对抗汉北之后,楚策的变化渐趋明显,这一点,秦权不是没有觉察,只是一再隐忍,他始终还当他是大哥,“那你的打算呢?”

呼口气,从我的耳畔退开,“你认为我会怎么做?”双目被灯光映得一闪。

“你真要造反?”看他此刻的眼神,俨然有这意思。

“造反?你认为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有胆子说这两个字?”伸手拉我一同坐到摇篮旁,“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活着,正如你跟许章说得,此刻我们强敌环肆,一无后方供给,二无强大军队,稍有不甚,就可能全军覆没,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借助别人的力量,因此不能与汉西、汉南交恶,以防他们任何一方拿我们当药引,成为众矢之的。”仰到榻子上,双手后枕,“要学会如何与对手成为朋友”

我反复在心里思索他的最后一句话,与对手成为朋友?这对手中也包括楚策?还是所有人?

“夫人,红玉姑娘有事求见,正在侧房等候。”扶瑶隔着布帘,在门外传话。

秦权冲我微微点头,我起身将灯烛移开摇篮,以免小皇子睡得不舒服,之后才出去。

红玉一向不主动找我,而且都这么晚了,急着找我会有什么事?

跨进耳房,红玉正端坐在侧位上,见我来,忙起身行礼,她虽言语冷清,可规矩向来分明,与她比起来,我确实少了些大家风范,作为女子,不免有些失败,既无姚叶姿之貌,又无红玉之式,谈何能吸引男子,这么一想,到是秦权奇特了,竟然看得上我这个乡野丫头,细细思量,内心不免有些不安,秦权虽待我不薄,可我却也始终没感觉到他的浓烈,本以为男女之间的情感都是如此清淡,可见了红玉投湖,才知这世上原来真有比生命重要的情感。

他对我还没到如此,我对他似乎也没到那般。这到底算正常,还是不正常?

“汤业的信。”还是清冷冷的声调,不过脸色好了许多。

疑惑地接过她手上的信缄,封皮吸引了我的视线,是以金丝镶边的织绣为面,里面嵌了软香木,摸起来硬挺挺的,再看封皮上的金丝绣字,不免抬头询问红玉:“给我的?”

红玉点头。

我错愕,并心生疑笃,虽知道汤业此人是汉西汤家人,可在我得到的汤家男丁字号中,并无此人名字,还在想继续查查他的底细,他到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信中只有短短几句话,感谢我救红玉之余,还说要亲自来府上感谢。

这会不会太巧合了?赵战西刚到边城,刚与秦权释怀不会争抢皇子,立马就有汉西大商贾来与我这秦夫人搭关系还是我太敏感,这只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感谢?毕竟秦权的实力摆在这儿,老虎会拉拢猫吗?

五十 暗商

更新时间2008-7-3 18:50:16 字数:2809

汉西汤家以药材起家,汉西成为大岳领地后,汤家也因为曾力助赵军,得到了赵家的提携,一统汉西属内的药市,之后又跨行丝织、印染等行业,与汉西茶商尹家同为汉西州商,势气可谓鼎盛。

汤业的来历极为神秘,以我目前手上的讯息,只能猜到他是汤家决策层里的一员,至于身世,则完全一概不知。

三十岁上下,样貌清俊,脸型有些瘦削,一身布衣长衫掩盖了不少大富之气,看起来到与许章的气度有点微同,只是许章更文气些。

红玉坐在一旁的榻子上,眼神有些游离,似乎有意在躲对面男人扫去的视线,这男人的眼神虽不轻浮,却灼热的让人不舒服,尤其看红玉时,眼睛像是能说话。

“将军有事出城,未能迎接汤先生,海涵。”他虽是商贾,身份比与平民,然而此时毕竟我们势弱,适当调低身份也是无奈之举。秦权、许章今天一早就带人护送楚策一行人出城,与汤家人见面的事,我与许章一致认为秦权还是不出面为好,省得有个万一,到时也有推脱之辞。

“岂敢,在下区区贩夫,见到夫人真颜已是万幸。”拱手。

“先生的信缄与拜帖我都看过,红玉实乃我秦府中人,得先生厚爱,赠金相助,本是我们该向先生道谢才是。”

“夫人不必如此,这不过都是些小事,也是我欠红玉姑娘的,就是她要我的命,我也不能说半个‘不’字。”瞅一眼对面的红玉。

红玉这会到是没回避,抬正脸看他,唇角散出一声冷哼,“我跟你说过,你不欠我什么,既然沦落到了歌坊,那些事总有一天会发生,就算不是你,还会有别人,至于我救得你那一命,不过是那个刺客不中用,误伤了我而已,说句实话,我当时根本就是想你死,救你完全不是我的本意。”起身,“事情都讲清楚了,以后别再拿我当借口。”侧脸冷冷看了一眼汤业,“我平生最恨犯罪的人,用忏悔来换得别人的同情,罪就是罪!”

汤业低眼,这次换他避开眼神。

红玉及丫头凡生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这厢汤业依然静默不语。

我心知此刻还是等他开口为好,要知道是他先找上门的,何况红玉临走时已说得清清楚楚,不要再拿她当借口,既然如此,自然不好再围着红玉的事碎碎叨叨,何况我根本不了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多说多错,刚刚那句“得先生厚爱”怕就是错的,看他们之间这情形,显然红玉是吃亏,我那么说,真有点被人打了,还夸人家打得好的意味。

“夫人,在下也不再拐弯抹角,此次前来拜访夫人,一方面是为了红玉姑娘的事,另一方面,在下得知夫人有意寻求各大商贾的协助,不知我汤家可有这个荣幸?”刚刚那抹无奈迅速掩在了眼底,变化之快令人称颂,也许这就是男子与女子的不同。

他干脆,我自然也不会犹豫,此刻我方一无所有,就算输了,也不过是把脚上的草鞋丢掉而已,如同乞丐,可是请等着人家拿肉包子来砸。

“不知先生这话能否作数?”端起茶碗,借以掩饰嘴角的笑意,顺便也探一探这汤业的底。

浅淡一笑,看来是知道我有意探他的虚实,“在下不才,别号竞隆,不敢说字有千斤,不过至少在汤家还能撑些场面。”

他就是汤竞隆!原来汤业才是他的真名,汤竞隆为汤家正宗嫡子,虽行事低调,可暗下里却不知道肃清了汉西多少敌对,就是尹家人也对其非常在意,据说他常以布衣形象示人,遂众人对其本人知之甚少,没想到今天到是让我见到了真主。

压下惊愕,想再摸摸他的意思,这种人能陡然找上门来,自然要多提防,“昔日曾与将军居于汉西,常闻汤、尹两家巨富贵甲,更是汉西州商,如今我家将军居汉南帐下,两州虽未交恶,然时局动荡,万一他日有变,我家将军岂不成了罪人?”

我的意思是:以你汉西人的身份,若无十成好处,我可不会与你搭线,“何况我家将军如今势弱兵乏,无注可押,焉知先生不是以脚下之石论之?若是这般,到不如东齐商贾,虽势力不堪与先生相比,却是自保之选。”汉西赵家可是汤家的后盾,万一到时不留神,做了赵家的垫脚石,岂不是得不偿失?因此与他们合作的前提就是要有绝对的利益,否则宁可赚那些蝇头小利,也省得到时金山银山都成了他人的嫁妆。

汤竞隆到也不着急,端起茶碗,慢慢吹着茶末,“在下区区贩夫,与官府原就是利益关系,如今东齐势弱,来日定被他取,正是浸淫的大好机会,当年在下祖上资助赵家,也是此因,一得权,一得利,相辅相成。”饮下一口茶,“夫人之忧,在下明白,汉西赵家确实为我族靠山,就是此次拜访夫人,也是二公子的意思。”说罢这话,抬眼看我,见我不动声色,这才继续,“其实此次在下前来的真正目的,并非是与秦将军结盟,而是想借由秦将军之便与汉北做些小生意。”

我的心陡然一跳,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会有这个胆子,居然要与汉北暗通,这完全已经超越了敌对的界限,“不知先生这生意可是与铁矿有关?”制作兵器所用的铁矿,目前各诸侯国都缺,自然也最抢手,但各大商贾在没有各自势力的允许时,并不敢轻易参与的,眼前,黑市上只有些小打小闹的小商贾从事这一交易,利益所趋,眼前只有这生意能牵动众巨商的心。

“正是。”

我不免勾唇一笑,果然还是商人的胆子大,“这交易当中可有汉南漕运的严家?”汉南漕运便利,更是与汉西有大面积接壤,若想大规模交易,自然不能漏了他们。

汤竞隆淡笑,没回答我的问话,不过答案很明显,汉南大商贾定是也参与了其中,这完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各州商贾联合起来为战争制造兵器,看来这天下是非乱不可了。

汉西想借此机会猛赚一笔战备,汉南铁矿少,则想借此储备军械,而汉北却是想将丰富的铁矿变成钱粮储备,各有各的算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谓是通力合作!

“我家将军人单力薄,并无便利可送,怕是要让汤先生失望而归了。”这么多势力相互制衡,实力弱的只能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听闻夫人乃女中丈夫,今日一见,确非虚言,大局早已了然心中,不错,依秦将军眼前的实力,确实并非我等的拉拢目标,只是”望着我的眼睛,“二公子的意思是,如果岳东一隅非要有主,他宁愿是秦将军,其余‘杂货’不值一提。”

又是一个想让秦权逐鹿岳东的人,表面上看都在为秦权铺路,实则想得是自己,收复岳东谈何容易,一时间肯定不能成功,他们这是想借乱保地,到时再一举吞并,不过既然他们愿意做后盾,这到是好事,只看我们的手脚能否比他们的想法快了,“如若将军能成此功,定然会与二公子携手治敌,不分彼此!”微笑着低首,“以后先生在东齐一带也必定会一往无前,我家将军向来义气,人与一厘,必报千里。”

汤竞隆为我陡然转变的态度错愕,不过随即转笑。

至于红玉,俨然已不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考范围,可怜的女人们啊,原来保护自己的方法唯有无情!

五十一 武氏铁军 一

更新时间2008-7-4 19:58:29 字数:2338

汤竞隆很守信用,借助东齐运河之便,很快送来了他所承诺的东西,秦权对此欣然接受,此时,无论是他还是许章,俨然已将我看为了他们军议中的一员,相反,作为夫妻,我们却是有些疏远了,这也是必然,时间如同一碗水,他喝得多了,留给你的自然就少,而我对这种清淡的情感似乎也很快便接受了,要知道,其实我并不比他闲。

送走了皇嫡子,秦权的目标更加明显,他是非要在岳东闯下一片天地不行了,尽管这看起来很不可能。

我能理解他,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在为他的兄弟、信念拼死搏斗,从认识那天起就是这样,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这是我想猜却又不敢猜的,不敢猜的原因是因为我也踏进了这个世界,也曾经有过退路,我却没想回头,如今为时已晚,只有往前走得份了。

人多半是自己将自己推进的绝境,我也如此,愿不得谁,何况我对现状并不算讨厌。

许章彻底脱离了汉西,真正回到了秦权身边,并与他一起奔赴汉东大营,此时,秦军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两万,短短数月竟能收拢这么多人,这可不是因为秦家的名声好,名声再好也没有性命重要,百姓的心里可没有王侯将相的那番心思。

这一切表明汉东以东的百姓已经没有了生计,唯独将儿孙们送进军营里,才不至于被饿死,汉北的封锁,加上东齐一带的紧张局势,给周围百姓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同时,这又代表了一个信息——可能要开始乱了。

百姓无粮可食、无瓦遮头,甚至要将自己刚出生的儿孙掐死,这预示着他们就快要暴乱了。

边城每天都会涌进不少流民,流民让城内变得混乱,州官们来府上请示,询问是否要关城门,这事我想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关闭城门,并送信告知秦权。

每每蹬上城楼看向城下露宿的流民,总有一番自责,那些刚出生的婴儿无声地死在母亲的怀里、那些女人的哭喊、老人的跪地乞求我感觉自己是个杀人凶犯。

“夫人,属下愿意将家中的余粮全拿出来。”州官付左是秦权封得,因为东齐无力管辖,原先的州官早已落跑,汉南大军撤出以后,继任的州官也卷铺盖逃了,秦权只得从下一级名望高的官员中选任,这个付左在边城算是德高望重,因此选了他任州官。我却觉得他不能胜任,爱民如子、事必躬亲固然好,然而这不表示他就能管好一个城,执掌权柄者不是行善的化外之士,需要统筹各方面的势力,付左过于迂腐,不善调剂,虽有清廉之名,然而做事往往事倍功半。例如此次关闭城门,不是不同情城外流民,实在是放他们进城,很可能会让边城被冲垮,到时不但救不成他们,反而还会让城中百姓遭殃。只要等到秦权的救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而且还可借此机会让大军暂时退出汉东这块是非地,不过这话我自然不能说出口。

“付大人少安毋躁,书信已送出去三天了,我想将军也该有回复了,再等两天,兴许赈济的粮食就到了,您府上的余粮也不多,还是暂时——”话没说完,就被他给打断。

“身为大岳州官,眼见百姓饿死城下,我怎能安坐家中独享鱼肉”又是一番大论,前几天下令关闭城门时,就被他指桑骂槐了半天,此时插言并不明智,只得低眼静静听着。

没说上几句,他便拂袖而去,嘴里还嘟囔着“女子不可干政”之类的,一旁的守城副尉们都暗暗查看我的脸色,他们虽也不喜欢听命与一女子,然而却因为忌惮秦权而不得不对我低头,如今有人把这话说开了,他们心下自然高兴,不过又想看我如何惩治付左,付左虽德高望重,然而性格多迂腐,自打上了台,他们再也没捞到好处,因此我们之间的争斗对他们来说算是好事,不管是谁吃亏,都可为他们除一害。

我自然不能随了他们的愿,但也不好整天被这付左吆来喝去,随手招来一名副尉,“保护好付大人,他若出事,你也不必再回来。”

那副将脸色一凛,随即领命。

没过半个时辰,付左领了家奴推着几车粮,开门出城,打算赈济流民,城门一打开,流民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索性守城的将士机灵,以盾牌围住城门,这才没被冲垮,等回过头来再找付左和他的家奴,早已被流民踩到了脚下,幸好那副尉手脚快,迅速将其捞回了城内,可怜了那几个家奴,不是被踩死,就是踩伤,将士们收拢了死伤者,撤回城内。

“快请大夫!”眼见满头是血的付左,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鲁莽地拿他的性命开玩笑,不过这之后,他到是很少再对我吆喝,不知是怕了我的蛇蝎心肠,还是真相信了我的话。

“夫人——”一匹战马停在城门不远处,战马上的士兵穿着印有“玄武”字样的软甲——是北门的守兵。

跃马而下,捧上一块铜符,“汉北驻运河人马,于昨夜突袭汉南北大营,周军师令我方尽快出兵相助!”

正在替付左擦血的众副尉们纷纷回头,齐齐望向我。

瞥过他们的视线,接了那块铜符,攥在手里,暗暗使劲,这周辞实在可恶,明知道我们此时分身乏术,偏在这时候试探秦权的忠心程度!汉南北大营驻扎水军五万,汉北在运河对岸的驻兵也不过只有武敖手上的两万,且不习水战,不可能轻易出兵,“可有说领兵偷袭的将领是谁?”

“汉北驻汉东前锋将军武敖。”

武敖,除了他还会有谁,不过我却不信他会主动打一场不可能赢得仗,这小子并不傻,“我方的消息是什么?”

“”那士兵有些为难地看看我,状似不敢说。

“说罢,加派了那么多探马,不可能什么也查不到吧?”

“前方探马报,汉北军约两百骑兵,从运河西,以船渡方法,渡过运河,似乎只是零散游击,应该是被汉南巡游的骑兵碰上了”后面的话隐没,看来是没有探明,这就难怪他支支吾吾了。

叹口气,“传书义瓦,就说有大买卖了。”该是英翠娘出马的时候了,省得她在山寨里闲得发慌。

*****

明日有事,我亲爱的弟弟大人驾临,无更可能性大,万一如此,还望各位海涵

五十二 武氏铁军 二

更新时间2008-7-6 19:13:46 字数:2941

英翠娘的义瓦军虽是山匪,然而先是经过梁文龙的调教,后有许章从汉西帐下调了名心腹副将去练兵,又经过几场小规模的局部实战,尤其骑兵,并不输目前的秦军,若论战力的话,甚至远比其强,秦权在汉东招募的兵丁,有近半是饥民,一时间根本训不出什么名堂,兵丁的身体状况也远远及不上义瓦兵,换句话说,义瓦军可算是目前秦权手上的王牌军,尽管只有区区五千人,可眼前却是他们最能用得上。因此不管军饷多紧迫,许章都会先将义瓦的留足,算是特别的厚待。

英翠娘给我的回信中信誓旦旦,言说不过就是区区两百人,她只派一百就能将那些汉北人的头给我提来。

最近义瓦军在秦权的默许下,一直暗中往东扩展,临近边城一带可说已经完全到了他们的控制范围内,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周辞才会用“救援”来警示我们——做下属的,最好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也想看看义瓦军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借此也可考虑一下,是否同意许章所言——将义瓦打造成秦军先锋军的想法。

边城外的流民越积越多,秦权的回信却至今未到,此时城内的百姓也开始惊慌,流言四起,说是城外发生了瘟疫,很快就会传进城内,人在惊恐的时候很难做出正常判断,因此不少人携家带口堵到四个城门口,央求守将放行,他们想逃出这座“已被瘟疫包围”的孤城。

眼看局势开始失控,我却束手无策,之前一直嫌我罔顾百姓性命的州官付左,也因无计可施,趁着伤痛闭门不出,不问世事,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认为我才是最应该负责的那个,说负责还有些隐讳,应该是背黑锅才对,他们的想法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这女流之辈参政惹来的祸,理所应当由我来善后。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

我的确有责任,如果能早点通知秦权,也许赈济的粮草早已送到,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可——前提是秦权还有粮草,这是一盘死棋,秦军猛然翻倍,军需本就是个大问题,此刻也许他自身都难保,虽然汤家答应了资助,可这里离汉西毕竟遥远,钱银、布匹的押送多半要靠汉南的漕运,汉南此刻却又因义瓦的东扩相当不开心,因此压后秦军的辎重也不是不可能这环环相扣,想最终解决危机只有一个办法——示弱,如此,只能暂时停止义瓦的东进计划,借此让汉南暂时放行漕运,。

可是,鸟儿的翅膀长硬了,很可能就想自己飞了,许章太想为秦权建立一支铁军,给了义瓦军太多的自由,以致于他们开始自我膨胀,秦权回汉东之前,我曾力劝将焦素义调至义瓦,他那身虎劲兴许还能镇住场面,可惜秦军猛增,致使这一提议无限期延后,何况焦素义本身也不想去受制于一个女人,因此,线团解至此又回到了源头,而我也不得不担下所有罪责。

英翠娘的骑兵已经出发半个月,这半个月我没一天好睡,等着盼着能有点消息传来,不管秦权这边的,还是英翠娘那边的。

“这都半个月了,就是全军覆没,也该回魂来个信啊!”付左终于盯不住,来与我商量对策,可惜眼前我们毫无对策可言,除非天降神仙,把外面的流民全变没了。

“夫人,该用饭了。”红玉站在门口一福身,今天到是奇怪,她亲自来接我。

红玉那副清冷神情让付左赶紧拱手告退。

看着付左一瘸一拐地离去,心里不免有些敬佩,说到底他确实是个爱民的好官,比之那些整日只知道捞好处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只可惜,这种人往往因太过耿直而遭人排挤,加上不善于经营自己的人际,若非得到重用,就是平庸一生,两个极端。

“东西收拾好了吗?”与红玉比肩,她高出了我半个头,拖着她的胳膊到是很好借力,早晨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一站起来还有些眼花,此刻托着她到省了不少力气。

“你这么急着送我出城,难道边城真要垮了?”依旧清冷的音调,不过到是比以前听着舒服多了,不知是因为我习惯了,还是她改变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再没消息,可能真要出事了。”暗暗叹息,碰上这种状况,我心里其实也很慌,毕竟手里攥得责任太重。

刚转过游廊,一名侍卫便匆匆赶上来,“夫人,英寨主传来的战报!”

停脚,接了侍卫手上的战报,打开来看,只有一行字:已将两百骑兵围于荒山,静候佳音。

看罢叹气,“带上将军的虎符,命英翠娘暂退,以探马分布各渡头,观察武兵动向,待武兵渡河时再伏!”这么一来,胜算还大些,总归先把兵马调回来再说,这英翠娘太过意气用事,“另外再通知她,此次接运军需辎重,若她准备充分,可由她全权负责。”这一招是防止她不听调令,先以好处钓着她。

侍卫领命退下,我这食欲也消了大半,那份战报表面上虽避重就轻,然而却将情况说得相当明白,围剿了半个月,居然还有两百骑兵,且是将他们“围于荒山”,英翠娘先前可是说要以一百骑兵消灭武兵两百,如今敌方还剩两百,而他们却已动用了“围”字,这意味着半月之内,她起码已经败了一次,这才发狠将对方围于荒山,最重要就是这个“围”字,义瓦最精锐的骑兵只有一千不到,要围荒山,再怎么算,少了五百人也不够,她可是把我半个希望都给搁那儿了,当时只不过是想借出兵堵住周辞的嘴,出兵之前还特地派人嘱咐过英翠娘,不可恋战,她这是被人打急了眼,哪里还记得我的嘱咐。

义瓦军毕竟还不是汉北正规军的对手,从将领到士兵,都还没有战术的概念,看来这之后,真要将焦素义调过去才行,他前段时间在汉东就做得不错,如今在秦军之中,能练兵的将领没几个,秦权还要兼顾各项事物,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想来想去还是要靠焦素义。

经此一役也可看出武敖麾下的军队如何坚不可摧,即使身在敌方腹地,依然可以自如地击退敌人,我是真得打心底里小看了这小子,以后真要将他作为真正的对手来看了,即便我们私下依然还是姐弟关系,可立场不同。

“军需辎重若到了,你真会给义瓦那些土匪运送?”红玉将筷子递给我,而我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只是顺声接了筷子,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即使她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夫人一想事情,连打雷都听不见。”扶瑶站在一旁笑言,估计是怕红玉误会,红玉的身份虽然不明,可我与秦权都觉得愧对她,因此待她相当小心,下人们自然也对她十分恭敬。

“初见你时,以为不过是个擅装柔弱的假面女子,如今看,他们待你好,到是十分有道理。”低下眼,看着自己手上的筷子,“你确实与一般女子不同。”

这话总体来说是在褒赞,不过听来有些好笑,“擅装柔弱?”我当时给人这种感觉吗?

“后来才发现,其实不是你假装,而是他保护地太好。”这个“他”莫不是指得武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