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肖山回了一声唿哨,翻身上树。
“哈——呀!”肖山少年的嗓音如一刀斩过夜空,紧接着化身一道黑影,斜斜飞向天空!与此同时,项述亦随之冲了出去,两人身在半空,项述横剑一挡,使强大膂力猛推,肖山第一次落下时踩在项述的剑背上,再次借力,竟是遥遥飞过近十丈,划出一道弧线,抖开两爪,出了惊天一击!
尸亥正驾驭魔蛟在空中盘旋,未料凡人之躯竟有如此强悍的弹跳能力,蓦然拔高,肖山已勾住了蛟头,甩出一条绳索!
司马玮顿时翻身而下,一刀斩向肖山,底下绳索飞去,项述先是抬手,在那绳索中断前以手腕一圈,被带得飞上天空去!
冯千钧朝顾青道:“找地方躲起来!”继而将双刀一收,快步冲去,抓住绳索尾端飞起,射上了天空!
陈星跑出树林,来到空地中,谢安与持剑的谢道韫冲出。
谢安:“小师弟,怎么办?这就是定海珠?”
“你们快走!”陈星说道,“别管了!朝岸上跑!快啊!”
眼看那魔蛟带着项述、肖山与冯千钧三人朝着万丈高空直升而去,在黑夜中已辨不清身影,陈星知道现在必须马上解决定海珠,可是怎么用呢?古往今来,从来就没有过卷轴记载这法宝,除了张留之外,也从未有人得到过它。
可是张留为什么会把定海珠扔在这儿?算了,陈星已无暇细想,先是尝试着像驱动其他法宝一般,驱动这枚宝珠。
就在心灯注入宝珠的一刻,四面八方的空气忽然流动起来,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周遭树木被狂风吹起,令陈星犹如置身于飓风之中。谢安赶紧挡着身前,带谢道韫与顾青离开岛屿中央。
“以凡人肉身,能到如今境地,”尸亥冷冷道,“也当真不容易…”
项述抓着那绳索一跃飞起,顷刻间已飞身上了蛟头,翻空刹那抖开重剑,朝着与肖山搏斗的司马玮扫出了一剑,然而蛟头上那团黑雾却发出一阵怪笑,驾驭魔蛟蓦然转头,再次朝地面狠狠撞去!
冯千钧与肖山同时大喊一声,被带到近百丈高空的端点,又随着魔蛟飞速坠落而被狠狠拖了下去!
那一下加速猛坠,就连项述也受不了,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膛跳了出来,眨眼间魔蛟已狠狠撞向洪湖湖面!
陈星竭力控制定海珠,感觉到灵气疯狂翻涌,却不知要如何稳定住它,飓风一层一层地卷开,定海珠却并不吸取陈星的心灯之力,反而不住旋转,将蕴含其中的强大灵气疯狂释放出来!
“糟了!”陈星朝空中喊道,“我快控制不住它了!项述!”
不待回答,一声巨响,魔蛟从百丈高空俯冲,撞进了洪湖湖面,惊涛骇浪如海啸一般卷向湖面四方,无人再听见陈星的大喊,撞进湖中的瞬间,那强大的冲击力顿时让肖山、冯千钧一同昏了过去。
水底,项述猛地两脚蹬水,一手持剑,游向水面,魔蛟却弃冯千钧与肖山于不顾,朝项述飞速游来,蛟躯在项述身上狠狠一抽,将他抽得在水中翻滚,迸出一阵气泡。
“水性倒是很好,”尸亥的声音在湖中低低道,“你父亲传给你的?”
怨气弥漫,湖水中变得一片漆黑,陈星尚在岸边竭尽全力,稳定定海珠,谢安已跑到岸边,喊道:“能成功么?”
陈星喊道:“快跑!快跑啊!这法宝要炸了!”
陈星感觉到其中近乎恐怖的力量,不由得后悔起来,在这里释放定海珠的法力究竟是谁提议的啊!一定会把方圆上百里炸平的!
“冯大哥!”顾青看见了湖面上载浮载沉的冯千钧。
顾青再管不得其他,纵身跳进了洪湖。
与此同时,项述在湖面上出现了,陈星瞬间睁大了双眼。
项述的肩膀被魔蛟蓦然咬住,鲜血迸发,拖着冲出了湖面,尚且不断挣扎,血液在湖面上漫开,刚出一剑,又被魔蛟卷住,拖进了湖底。
陈星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刹那咬牙一声大喊,眼眶发红,朝定海珠内灌注了所有的力量!
冯千钧被顾青抱住,被水浪一搅,蓦然醒来,于湖面冒出头,深吸一口气,推开顾青,喊道:“回去!快走!”继而翻身潜入了洪湖中。
湖水已浑浊无比,肖山挥爪,扯来了魔蛟身上的怨气,轰然一爪挥去,湖底无数盘根错节的植被顿时被掀起。冯千钧笔直坠进湖底,两刀齐出,刀上怨气旋转,湖中藕根、水藻、成千上万的水生植物犹如触手般朝着魔蛟唰地飞去,将它牢牢捆住!
项述顿时得以脱身,在水中翻了个身,朝着那魔蛟的头颅当头劈下!
霎时蛟头的黑雾幻化出尸亥身躯,项述蓦然睁大双眼,口中吐出一串气泡。
王子夜!
项述竭尽全力,一剑斩下,于是王子夜终于在此刻现形,面部现出诡异的笑容,顷刻间再作变化,幻化出蒙面汉人。
“克耶拉!”项述在水中怒吼道。
“恐惧与不安,愤怒与疯狂的人呐。”王子夜抬起一手,朝项述点去,霎时怨气爆发,铺天盖地,轰然卷过湖底。
“知道你的痛苦缘何而起么?跟我走吧,”王子夜道,“吾主定能予你苦苦求而不得的所有答案…”
怨气越来越浓重,缠绕住项述的全身与手中不动如山。一点黑气没入项述额头,怨气犹如万千触须,将他拖向黑暗。
但就在那一刻,项述胸膛之中,白光一闪。
陈星右手绽放强光,左手持定海珠进入了黑暗的湖水,衣袂于水流中飘扬,犹如高处湖面破开长夜的万丈阳光!
定海珠入水,湖底暗流疯狂卷动,飓风朝着两侧抖开,犹如加诸于陈星身上的垂天之翼!轰然巨响,一瞬间整个洪湖不受控制地爆破,冲向天际!
“出魔!”陈星的声音在项述耳畔震响。
项述刹那恢复清明,缠绕全身的怨气在心灯朗照之下同时全部断裂,项述在水中翻身,挟惊天之力,剑披强光,斩向王子夜!
洪湖水爆发了,那一刻湖中如同聚集了千万个烈日,一瞬间朝着岸边疯狂涌去。崩山之水涌向天际,再如灭顶巨浪涌下,项述身披鎏金武袍,抱着陈星化作一道金光冲出了湖底!
魔蛟愤然嘶吼,在那定海珠掀起的飓风之中被狠狠扫开,尸亥再一声怒喝,化作黑火流星在湖面上盘旋,项述拉开长弓,架起光箭,低声道:“克耶拉,结束了。”
顾青抱着一截断木,探出湖面不住喘气,项述落地,将陈星放在岸边时,尸亥无意中发现了顾青,刷然飞向湖中央,朝着顾青冲去!
谢道韫喝道:“青儿!”
冯千钧狼狈不堪,刚爬到岸边,蓦然瞪大了双目。
顾青刹那全身黑气笼罩,现出狰狞笑容,从水中飞起,落在魔蛟头上。项述下意识收箭,顾青冷笑道:“考虑清楚罢,述律空,你我终有再见之时。”
话音落,那魔蛟拖着湖水,刷然飞向不远处的长江,一声巨响,坠入江中。
定海珠“当啷”一声落地,陈星摇摇欲坠,抓住项述衣袖,眼前景象时远时近。项述马上单膝跪地,抱住了压在自己肩头的陈星。
“星儿!”
“我…我没事。”陈星喘息道,“定…定海珠…”
“陈星!”肖山游到岸边。
湖浪翻涌,冲上来一具漆黑的尸体,那尸体尚在不断挣扎,项述转头看去,司马玮正艰难地尝试着从岸边站起来。
三日后。
项述快步走进建康太初宫。
众官员起身相迎,司马曜云淡风轻地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都按你们的要求做好布置了,”谢玄道,“长江出海口前布下了船只,在水底设下了拦江铁索,任何东西经过,一有异动便能察觉。”
谢石说:“江南、江东等地水域,包括各村镇之间相连的运河,也派出了官兵,密切监视。”
项述点了点头,司马曜说:“陈先生身体如何?”
项述答道:“已有好转,仍须休息。你们这下须得非常小心了,尸亥的真正身份即是王子夜,业已确认,北方若再有军队南下,料想魃军一定不会少。”
司马曜淡淡道:“武神说得是,即日起,朕会派出多路信使,无论秦地、蜀地、晋地、北地,是友是敌,都将发出消息。”
谢安说:“神州大战旷日持久,但上到各胡领袖,下到黎庶,都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人族战争归人族,王子夜若启用活死人,想必各方也不至于坐视不理。”
项述眉头深锁,扫视在场众人。
第72章 审问
太初宫寝殿内, 陈星依旧一脸烦躁, 对着面前的法宝出神。
案上置一软布, 布上承着于洪湖岸畔觅得的定海珠,内里隐约有龙形光华,于珠中缓慢流转, 未曾注入法力时,定海珠呈现青色, 试着注入心灯力量,定海珠便幻化成了金色。
从赤壁归来后,项述听取谢安的建议, 带着陈星住进了皇宫,原因无他,现在乃是最重要的时刻了。天底下目前看来,最安全的应是建康太初宫中, 若连司马曜举全国之力亦无法保护这法宝,万法复生便再无他想。
所幸尸亥在附身于顾青、驾驭魔蛟投入长江后, 便再无声息, 短期看来, 竟是并未有追索定海珠的意图。
阴阳鉴、狰鼓、落魂钟、四色玺戒,连着不动如山, 五件法宝都被置于案上,陈星依次尝试着通过定海珠来启动这些法宝, 却毫无效果。
第一次对决尸亥的夜里, 幸而谢安为了尽心尽职当好一名驱魔师, 随身携带了浓缩睡药,以不给陈星等人拖后腿为目的,没想到第一次碰上敌人,便药倒了敌方的终极大头目尸亥,堪可流芳百世。
陈星又在脑海中,将那天桓墨倒下时的情形复原了一次。
“定海珠啊,找了我足足三百年了,三百年。”
这么说来,手中这枚宝珠,必然是他们要找的东西无疑了。在项语嫣的记忆里,张留祭出定海珠时是发光的,看不清楚实体,但尸亥理应见过它。
但是他为什么会将定海珠藏在那座小岛上呢?陈星总觉得疑惑不解。
这时间项述终于来了,到得案前,一语不发坐下。盘膝而坐,按着膝盖,沉声道:“怎么说?”
不知为何,每当项述一出现时,陈星心烦意乱的情绪,便有效地镇定下来,
“肖山他们呢?”陈星问。
“冯千钧、谢道韫与肖山都去找顾青了,”项述说,“就在你熟睡的时候,肖山想等你醒来,我让他不要等了。”
于是这下驱魔司变成分头行动,肖山与冯千钧前去追查那魔蛟下落,余下谢安、陈星与项述留守。按理说陈星本该也跟着去,怎么能扔下顾青不管?然而他眼前必须全力解决万法归寂。
谢安也来了,在案畔坐下,看着定海珠。
陈星说:“终于找到了我们一直以来要找的东西,接下来我会想办法,将其中的灵气释放出来,届时天地间就会恢复以往。”
“你确定是它吗?”项述别的不问,倒是提了个与陈星一样的问题,此刻伸出颀长手指,轻轻拨了下珠子,令它在案上旋转,滚来滚去。
陈星:“确定…”
说着以手指轻轻定住那法宝,抬眼看项述,续道:“…吧?”
这一次陈星没有像先前一般,昏迷了足足三个月,在入水时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这枚珠子释放出强大的灵气,并有力地支持心灯运转,这让他只睡了一天便醒来了,除了蕴含天地灵气的定海珠,还会有别的可能?
谢安:“我记得相当清楚,武神,当时尸亥说的是‘谢安石,当真是多谢你们了,助我打开锁灵塔,取来…’,再结合你们所听见的后半句,唔。”
陈星:“是的,这么说来,确凿无疑。”
项述抱着手臂,始终沉吟,又问道:“谢安,那只魃王如何了?”
“囚禁在牢中,”谢安说,“防守非常严密,随时提防被劫狱。陛下有吩咐,提审他时,须得让他也旁听。”
项述说:“就今夜罢。”
谢安点了点头,起身告退,余下陈星与项述坐在一张案几的两头,陈星以手指拨弄几下定海珠,稍稍施力,它便滴溜溜地从一排法宝中间过去,滚到项述面前。
项述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陈星脸上,五指稍一撒,定海珠又滚回来,到陈星面前。两人便这么将珠子弹了几个来回,像两个小孩在玩一般。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嘛。”陈星观察项述表情,说道。
项述眉毛一扬,说:“你想打碎它?”
“先不说打碎的瞬间,灵气奔涌,很容易就把整个建康炸平。”陈星说,“假设咱们找到了一个方圆百里没人的地方可以试一试,又要用什么来击碎它呢?”
项述说:“不动如山?”
陈星沉吟,有点犹豫,说:“不动明王的神兵,你觉得对上一枚开天辟地便已存在的龙珠,胜算有多少?”
“苍穹一裂?”项述道,“森罗万象?”
陈星道:“苍穹一裂是烛阴龙爪所化,与龙力凝结出内丹相比,明显低了一阶。森罗万象内蕴青木之气,传说是木神句芒所打造,比起开天辟地的神龙…显然也不行。”
项述稍稍张手,说:“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是任何史籍中,都未曾记载过的法宝,”陈星考虑良久,最后说,“最合适的方式,就是找到张留吸纳天地灵气的方式,逆转整个施法过程,将灵气反向释放出来。”
项述说:“我记得在湖畔时,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陈星说:“当时差点把我自己也给炸死了,说也奇怪,只有那么一次,你看?现在却毫无动静了。”
陈星试着朝定海珠中注入法力,有别于洪湖沧浪宇中施法一幕,心灯只透过珠身散出光芒,无法再驱动它。
项述皱眉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星说:“没关系,这点消耗不算什么。”
“怎么办呢?”陈星百思不得其解,又头痛起来,两人就这么面朝定海珠,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日暮时分,用过晚饭,项述将定海珠收起,贴身携带,说:“先由我保管,你需要时随时找我拿。”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陈星笑了起来,项述却已出得门去,吹了声口哨。
这难题一时无解,陈星的心情却也随之好了起来,毕竟他们已非常接近这一路上最后的目标了。
“等等!”陈星道,“你做什么去?”说着起身,跟在项述身后,想起今夜就要提审司马玮,不由得又忐忑起来。晋廷司马皇家的祖先复生,更成了尸亥的走狗,此事非同小可,司马曜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从驱魔师们将洪湖岸边的司马玮残骸带回来时,便将他关在了地牢里。
暮色沉沉时,宫中腾出一处清冷之地,殿外重兵把守,更提防着是否有乌鸦监视。陈星与项述入座,司马曜藏身于屏风后,谢安亲自带人前去,将司马玮押了上来。
这是尸亥所复活的六王里的最后一王,只见司马玮身躯残破不堪,被铁链锁住身躯,披头散发,脸上尚带着死人的靛蓝肤色,身上架了一副铁枷。
谢安说:“原本想将他铸在铁水之中,但我们尚不知魃的生存方式,便暂先如此处理。”
陈星答道:“可以了,只要他不能动就行,一旦离开了尸亥的怨气,他的能力就会受到抑制。”
数名魃王现身之时,身上俱带着怨气,怨气越强,魃王的力量也就越强。这倒是有点像项述受心灯影响的力量发挥。
陈星注视司马玮,司马玮也稍稍抬起头,以浑浊无神的双目望向陈星。
但他没有说“救我”一类的话。
“认得这东西么?”项述首先发话道,并取出了定海珠。
司马玮转头望来,看了眼,答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陈星说:“那天在平壤说的话,你还记得不?”
“什么话?”司马玮说,“你们会救我吗?”
谢安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身为我大晋先王,祖先英灵,不思守护后辈,竟是为虎作伥屠戮子孙,九泉之下,你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我大晋武帝?!”
司马玮嘴角微微牵动了下,像是对此抱以不屑一顾的嘲讽。陈星皱眉观察司马玮,只见他五官端正,身材英伟,哪怕死后亦未有太大改变,当年诸王作乱,司马玮身死时只有二十,死了将近一百年后,竟还不得安息,不由得生出少许同情。
司马曜从屏风后看了眼司马玮,瞬间色变,屏住呼吸,不敢开口。
“尸亥为什么来到江南?”陈星认真道,“司马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保证无论你说了什么,尸亥都无从得知。”
司马玮缓缓侧头,端详陈星,说:“驱魔师,总得先谈清楚条件罢,你有什么能为我做的?不配合便想杀掉我?可我已经死了。”
项述说:“我还能再杀你一次,就像杀你的几名兄弟一般。”
司马曜在屏风后朝谢安比了个口型:“务必。”
谢安有点为难,没有回答。
司马玮说:“那就来罢,魂归天地,亦不失为一桩解脱,我已再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你想要什么?”陈星皱眉道。
“释放我,”司马玮说,“断去尸亥对我的控制,放我走。”
谢安说:“你想去何处?”
“我不知道。”司马玮缓缓摇头,答道,“大地广阔,苍穹远高,既被尸亥复生之后,我只想去看看这一世间,我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人,哪怕…”
说着,司马玮抬起手,拖着铁链,缓慢地戳了戳自己的头,答道:“我记得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的不少记忆,但我已感知到,我就是我。我虽被尸亥重新唤醒,确切地说,却是一具造物。”
这话突如其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有点猝不及防,陈星隐约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仿佛误判了司马玮,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他们对他的认知,唯一的身份就是已死之人,没想到司马玮似乎也不是司马玮,那么他又是什么呢?
陈星抬手,示意众人稍等,问道:“所以,你使用了司马玮的身躯,又拥有他曾经的一部分记忆,但本质上是尸亥创造出来的‘魃’,是这样?”
“是你与蚩尤一并创造出了我,尸亥不过是蚩尤的经手者。”司马玮说,“那日在隆中山之时,你使用了心灯,于是心灯的力量与魔神的力量,犹如阴阳一般,这两股互斥之力影响了我的苏醒。”
说着,司马玮又抬手,断折的手指指向自己胸膛,说:“这里,有心灯的种子。但尸亥尚未发现。”
高句丽一战后,陈星终于得到了解答,没想到司马玮的清醒,远高于自己所估计,这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不禁望向项述,项述却道:“既然你不想为尸亥卖命,为何又跟随他行动?”
“我挣脱不得,”司马玮道,“我的身体常常不由自主,被怨气驱使着行动,袭击你们,一如本能般在起作用,让我无法选择,心灯很微弱,却不停唤醒着我。”
谢安说:“尸亥远道而来,究竟有何目的?”
司马玮答道:“起初他想掳走陈星,将他的心灯炼化,作为魔神蚩尤的寄体,如此一来,新的心灯便能在神州生灵心内,种下执念的种子,驱使所有生灵向他臣服。”
陈星依稀记得那天在地脉处听了个大概,两下印证,已大致清楚了,问道:“那么他为什么暂时放弃了我呢?”
司马玮:“他找到更合适的法宝,即是定海珠,想改而用它重塑蚩尤身躯。定海珠内既有天地灵气,又是重置因果的龙神内丹,较之心灯更合适。”
“拿到定海珠后,他想做什么?”项述又问。
“回到阪泉之战,改写败于轩辕氏的命运。”司马玮答道。
陈星又朝司马玮提了几个问题,但司马玮所知有限,许多事尸亥并不会告诉他,只有在幻魔宫中,听见尸亥与那魔心对答时,方记得一二。但他们已有了很大收获,首先陈星知道了魔心躲藏在幻魔宫内,而幻魔宫位于某一处的地底——地脉交汇之地。
但司马玮并不清楚确切在哪个位置,只因尸亥每次带着众魃王入内时,都通过地脉进行传送。那么料想当初若把陈星抓回来以后,也将通过地脉传送,带到幻魔宫中去。
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个究竟了,但项述依然非常耐心地询问了许多细节,与他们一路以来的猜测大致相符合,末了又问:“尸亥究竟有什么本领?”
司马玮道:“他的三魂七魄,已能脱离肉身行动。”
“这不可能,”陈星说,“哪怕再强大的妖怪,也是办不到的,你当天地脉是吃素的?世间唯一能不具形体的,便只有魔。”
司马玮说:“他的魂力异常强大,能够随时随地使用借尸还魂,甚至魂力稍弱的凡人,都能被他附身控制。王子夜不过是他较为满意的一具身躯,心灯,则是他唯一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