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如意恍然大悟,“啊!好办法!”
正如敏彦所料,在她持续的“两菜一汤”感召下,居住在京城里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开始慷慨解囊、捐钱捐物,协助朝廷征战漠南。
渐渐地,影响范围扩大到京城附近,又慢慢推广到整个大安朝。
某天,如意一手抱着一副巨大的、由深深浅浅的翠玉贴制而成的山河图,一手拎着一架缀满了璀璨晶石的小屏风,急匆匆地赶到熙政殿,将两只手上的东西朝敏彦面前一撴,“这个,可是从咱们宫里带出去的!”
敏彦瞅了瞅他放下的东西,淡然说道:“朕是记得长泰殿有这么一个屏风。”
“嫁妆!这是安妍的嫁妆!”如意在主殿里来来回回地轧着地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刻不得消停,“安妍怎么了?她怎么把嫁妆捐出来了?是不是……哎呀,怎么回事?”
敏彦甩给他一张小纸条,“好好看完这个,你就能明白了。”
“诶?什么?”如意停下了脚步,拣起飘落在地的纸条,展开,拿着腔调逐字逐句地念道:“本不愿让皇姐发现,可考虑到这些东西一经典当就会被压低价钱,所以还是直接拿了出来,即使无法一解皇姐与皇兄的燃眉之急……”
“安妍?真的是她?”如意两手一抖,差点没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条撕毁。
“嗯。”敏彦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昨天容太傅交给朕了这个,他说安妍和容思都平安无恙,正准备南迁到越刍一带,去投奔容太傅的某位至亲。安妍还特意请他告诉朕,感谢朕为她做的一切,也感谢皇兄肯放出她挑中的珠宝首饰。”
“什么嘛……”如意捧着纸条,他已经看到了后面,声音里带着些哽咽,“还特意请容太傅告诉我们?真是……这个孩子真见外。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才和容思在一起几天呢,就净说这么见外的话了。”
敏彦哼了哼,没吱声,由着如意去感慨。
“还提到典当了?这才几个月,就会精打细算了么?唉,唉……等等,就算她感谢了我,我也还要是要说:给她的嫁妆确实是太多啦!”
如意挥舞着手,一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样子。
“……无聊。”敏彦赐给他两个字。
醋意横生
尽管有礼王和冯将军双双坐镇函赐关,也取得了几次比较大的胜利,可战事依旧时好时坏。敏彦口头上说不着急,私下里却还是闷闷不乐。
两国处于交战时期,梧桐和翔成便没有再继续因为安妍送别而中断的云游,宫里一时出现了“二圣”并存的局面,不少人都在琢磨着太上皇是不是会要求女帝还权。
敏彦自嘲地笑笑,一点儿都不担心:“皇父会命令朕还权才怪。这么辛苦的事情,他老人家才不屑一顾,更别提母后那边了——母后根本就不可能同意皇父揽麻烦。”
温颜颇有同感地说道:“太后娘娘强调过:除了保证身体无恙,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正如敏彦所想,翔成并没有独掌大权的意思,退位就是退位,把江山交给下一代,他乐得轻松,每天在景泰殿养花种草、赏鱼逗狗,反正是坚定了自在逍遥的信念。偶尔还会和梧桐一起到宛佑那边走走,照看着小儿子的学业。
这正中敏彦下怀。
因战争已进入最后的重要阶段,她一边要筹备各项战后事宜,一边还要想方设法地鼓舞士气,本就无暇顾及其他,近来宛佑的课业情况都是凭借每晚福公公的报告她才能有点儿印象。这些毕竟只是皮毛,具体如何她也不知。
宛佑倒是争气,每日在泮宫和永泰殿之间往来,没再制造出什么令敏彦头疼的事端,而且还认认真真地完成了几位太傅所交代的功课,连一向讨厌的骑射,也能天天努力地练习。
听着福公公的例行汇报,敏彦对宛佑放心许多。不过,还有一件亟待她去解决的事情。
——与萧近有关。
萧近至今仍没有对敏彦的提议进行正面回答,按照如意的想法,萧近若要翻身,正正经经抬头挺胸地回到漠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敏彦之力成为新一任的漠南王。
但萧近似乎对当傀儡王不很感兴趣,因此也一直在考虑着。
敏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萧近一天不肯点头,她就一天不曾放弃,时不时就来个极力游说。
某日,敏彦百忙中抽出时间,再次前往萧近暂住的地方。一方面,她力争多了解一些漠南的风土民情,另一方面,她也在观察、评估着萧近。
萧近着人泡了茶,请敏彦在上位坐了,随后展开笑容,“陛下一来,总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呢!”他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像一股流淌在指间的醇厚美酒,清润又醉人。
敏彦笑笑。
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到萧近的容颜,想必就会痴痴呆呆、不知今夕是何夕。可敏彦不同,且不算她已心有所属,单论她平时的冷静性子,便足以使她面对萧近那杀伤力极大的笑颜,也如老僧入定一般无动于衷。
差点招架不住的反倒是跟在敏彦身后而来的几个宫女,若非有福公公在旁,估计这几个宫女早就两眼迷瞪、双腿发软了。
眼看杯中的头道茶已然见底,敏彦放缓了声音,语带笑意地问道:“萧殿下对之前朕提出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与旁人相异,敏彦的笑总显得冷凝些,好像随时都会化为属于天子的不容撼动的威严。
萧近略略低头,垂了眼,两排扇子似的睫毛在如玉的脸上投下了阴影,将一个失落又失意的人表演得很是到位:“抱歉,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感谢陛下的厚爱,对于我这种缺乏主见的人来讲,能有片瓦遮在头顶就很满足了,其余的……确实力不从心。”
他的说辞听上去很诚恳,而其中隐藏着的试探,细细回味一番,照样可以品出来。
敏彦冷笑在心,面上却不露半点鄙夷,“萧殿下真的是如此懦弱的人?原来殿下的目光只投放在那些小事上,朕一时不察看走了眼,错把病猫当猛虎。”
萧近眉角一抽,强忍下被敏彦消遣后的恶气。但他能在表情上忍耐,却控制不了手上的动作,一个不小心,工艺精湛的细瓷茶盅就被他捏得粉碎。
“陛下恕罪!”萧近连忙起身赔礼,还亲自拎了一方巾子擦干净了他手边的小桌子,并将碎片全都拢在巾子里。
敏彦默默地等他收拾,直到看着他做完了这些,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萧殿下何不拿出您的真面目,让朕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漠南王族的风采。前有常丰王殿下做出了表率,想来风华绝代的您,也该不输常丰王殿下吧?”
萧近不安:“陛下,我不懂您的意思。”
敏彦道:“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伪装扯下来。既然被识破了,就不该再勉强做戏。萧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据朕所知,您在漠南虽未来得及建起丰功伟业,却没少一根头发地安然度过了王位之争。当您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时,就已经有了这等能耐,十年过去,难道说您现在反不如从前?年龄增长,岁月竟没给您更多的启示?”
萧近闭上了顾盼生辉的美丽眼睛,十根手指一点一点地从紧紧攥着的衣襟上滑落,变虚为握。
敏彦示意福公公命人回避。后者点了点头,无声地屏退了跟来的宫女。
屋里逐渐空荡了,宫女们行动间的衣袂摩擦发出了一些声音。
萧近恍若未闻。
“当年在朕身上发生的事,萧殿下一定听说过。”敏彦满意地在萧近脸上发现了名为“决心”的神情,于是诱敌深入,翻出了陈年往事,准备将对手一举拿下,“朕落水后很快就被救了起来,休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看似痊愈,可实际却是身体每况愈下,没隔两年便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萧近睁眼,艰难地问了句:“可是王兄派去的那批人?”
敏彦提提嘴角,反问道:“还有其他解释么?萧殿下见过乐平了吧?他至今仍拖着一条瘸腿,那就是当初下水救朕的时候,被埋伏在水里的刺客刺伤的。萧殿下一直在怀疑朕为什么会起用与顾家走得很近的乐平,对不对?”
萧近默认。
“呵,这就是原因。”敏彦回忆着,“对方一刀砍中了他的膝盖,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松开抓着朕的手。上岸后,他的腿血肉模糊,连膝盖骨都被削掉一半了。”
萧近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并起腿,感同身受般地婆娑着自己的膝盖。
敏彦话锋一转,笑问萧近:“就算这样,萧殿下也猜不出朕出兵的原因吗?坦白地讲,朕对漠南没兴趣。说句不中听的话,漠南不过是片荒凉地。即使漠南成了朕的领土,朕还得想方设法地去接济那些不懂得感恩戴德的子民,何苦来哉!”
萧近更艰难地问道:“恕我愚笨,陛下出兵的意图……只是为了将王兄拉下王位?”
“不可否认,漠南历年来在边境的种种出格举动,已经将朕所有的耐性全都磨光了。”敏彦直起身,以君临天下的气势傲然道:“所以,借此机会,朕要摆脱漠南带来的骚扰,把平静的生活还给边境百姓。”
心中的疑惑被解开,萧近没了顾虑,却依然有所保留地说道:“诚如温大人所言,我身上流有大安朝的血,这样的我,能得到认同吗?”
敏彦冷冷地说道:“崇尚强者的漠南百姓,理应不在乎血统。只要萧殿下控制得住局面,那就没人会纠缠这些细枝末叶。”
半个时辰后,敏彦回到熙政殿。
温颜正等着她。
“陛下又去见萧近了?”
这段时间,敏彦一旦要前往萧近住处,就不带温颜同行,有时候甚至连符旸都不被允许随护在后,只能远远地等在外面。这正是温颜担忧的地方。虽说萧近未曾习武,对敏彦的威胁相对较小,但温颜清楚,伤人深浅并不看武艺的高低。
“是啊。”敏彦随口应了句,看样子是没把温颜语气中夹带的危险放在心上。
由于敏彦对认定了的事情从不退让,而温颜又外柔内刚,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小小的争论。福公公识相地退下,把空间留给了需要好好沟通的两人。
“还是为了劝服他回漠南称王?”温颜明知故问。
“嗯。”
敏彦整整衣服,直接走到御案后坐了,一手搭在案上排放的奏折上,然后抬头问道:“还有其他事吗?”这是在暗示温颜,她要处理公务了,有问题就赶紧说。
“有。”出乎敏彦意料,温颜竟点了头,还直视着她,颇有心中存怨不吐不快之感。
“说来听听。”敏彦摊开一本奏折,边看边分出一些精力给温颜。
温颜走到敏彦身边,两手按压住御案上的折子,严肃地说道:“陛下能不能稍稍对自己留意一些?萧近那边,能不去就尽量少去,而且,就算不想带上我,好歹也要让符大人跟着,怎么能独自进去冒险呢?”
敏彦被温颜这么一挡,原本有些觉得他莫名其妙。当她听完他的话,不由得就笑了起来:“生气了?没事的,朕可不是‘独自’,还有福公公呢!”
“福公公年纪大了,身手也不好,怎么护着你?”温颜试图和敏彦讲清自己的担忧,“我听福公公说,萧近常常让人为你斟茶,如果那茶中有毒,怎么办?宫里的慢毒比比皆是,防不胜防,即使有解药,可万一他投了漠南王室的秘毒,又该怎么办?别说你没想到这些。”
敏彦笑道:“他不敢对朕使这些东西。朕有个三长两短,首先问罪的人不就是萧近吗?总归是死路一条。”说完,敏彦像是想到了什么,打趣道:“温颜,你该不会……被传闻冲昏头了吧?放心,朕没有迷恋上他。单看外表,朕觉得他反而还不如你呢。只要戴上了虚伪的面具,管他是不是天仙下凡,都失去了迷恋的必要。”
“可是你在心虚。”温颜观察得十分仔细,“为什么呢?既然不曾迷恋,又为何在每次去见过他后,一副心虚的样子,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能容忍下来?”
就像现在。
在敏彦面前,温颜一直是温和有礼的。他注意着君臣之间的差别,同时又能巧妙地缩短两者的距离。温颜不恃宠而骄,这也是敏彦欣赏他的地方。
然而最近,每次敏彦从萧近那边回到熙政殿,她似乎都存有一种自我放逐的心态,不止是任由温颜行动,更摆出了“随便你干什么朕都接受”的样子。明明依着她的个性,向来说一不二,怎么会由着别人摆弄?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温颜已经容忍许久,并且忍无可忍了。
感情不是理智就能完全控制得住的,一如温颜这般理智远胜过感情的人,也难以忍受心上人一次又一次的回避现实——所谓情人眼里不容沙。
怀疑的种子一经种下,生长得便尤其迅猛。
见敏彦居然出现了异常却不自知,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温颜一咬牙,握住她的胳膊,将敏彦从龙椅上拉了起来,监禁在自己怀里,“你知道吗,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去找他又如何?我明白你所背负的重担,也愿意替你分担。偏偏你躲着我,侮辱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侮辱了我的人格……”
敏彦不舒服地动了动,无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都没对他动心,你就用这么重的字眼来指责朕,什么时候如意的小心眼也传到你身上来了?”
温颜把头埋在敏彦脖子里,不管她的抵触,两臂又收紧了些,“这不是小心眼。或者你想在后宫里多摆几个男宠?这个么……好吧,我遵从之前的承诺,把话挑明了再告诉你:我在吃醋,而且还吃了很长时间了。”
“什么啊。”敏彦小声咕哝,“吃醋算哪门子的理由。完全没有根据,也没有征兆,就这么对朕说你吃醋了,师出无名。”
“我师出有名。”温颜着力强调,“因为你最近确实反常。”
敏彦轻轻地哼了哼,别扭地说道:“不告诉你只是觉得、觉得……哎呀,反正朕心里就是有疙瘩。好像总是有个声音在对朕说:不要去,不能去。但是朕还得劝服他为朕卖命……唉!早就猜到你会这样,所以朕才显得有些心虚了吧。”
温颜沉默了好久。他慢慢地松开了敏彦,半弯着腰,两手撑在御案边。过了一会儿,他的肩膀抖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声传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在里面。
就听温颜边笑边说着“开窍了”之类的话。
敏彦别过了头,忽然间忙着收拾起原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
温颜笑看着敏彦假装忙碌,心里却在想: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顺利解决,又能衍生出这么令人惊喜的结果。先前那挥之不去的诸多压抑,在听过敏彦的这番言论后,都烟消云散了。
——或者,坦诚的确是个可以将心意传达给对方的好办法。
沉在水底的往事
作为本应享受母亲宠爱的女孩子,生来便受封为皇太女的敏彦却与她的母亲相处时间不多。她隐约记得自己很小就按照皇父的旨意迁进了东宫,母后不放心又说服不了皇父,所以把福公公也一并送到了东宫,还特意为她挑选了几个老实忠厚的宫女。
其后,她去泮宫学习。
常年陪同她的,是只年长她一岁的如意。
作为储君,敏彦的生活似乎该是十分奢华的,然而她的皇父从不轻易放松对她的管教。平时除了太傅布置的课业需要认真完成,每天又有皇父额外添加的功课,往往皇父批阅过的奏折,她也得细读上三五遍,偶尔还要递交一份读史心得。
敏彦身边向来不乏阿谀奉承的人。一个孩子,再怎么早熟也依然存有童心,被人夸奖了也会洋洋自得。敏彦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感情,但越来越多的赞美接踵而来,让小小的她不由自主地迷惑了:我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吗?那为什么母后总是欲言又止、皇父总是严格要求?就连皇祖母,也是喜欢妹妹多一些。
可能是自己仍然不够好吧!
敏彦这么想着,然后自我要求得更高,所以原本就不喜言笑的她越发沉默寡言,只知埋头用功。独自一人住在东宫,少了亲人陪伴的敏彦,只有福公公一直悉心照顾着她。他最清楚敏彦在回到东宫后会多么努力,哪怕晚上熬夜熬到三更,也得做到满意为止。
长久的刻苦得到了回报,皇父承认了她。有一次,至高无上的皇父低下了头,慈爱地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以后就跟着皇父一起上朝吧。”
从那时起,敏彦就经常随御驾东奔西走,一面体会着上位者的辛苦,一面又看遍了群臣百态。与此同时,在翔成的授意下,泮宫那边也开始单独对敏彦进行教育,讲述自古至今总结出来的帝王之术。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敏彦处理事情的手段日臻完美,而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有得必有失。
长时间与至亲的疏远,使敏彦不知该怎么和妹妹、弟弟交流感情,正如同她在处理母女关系上的无力,她与妹妹总是难以亲近。她知道妹妹敬畏甚至是惧怕自己,然而年龄相差很大的弟弟却好像十分喜欢黏着人,不管是谁,只要被他黏住,就在劫难逃。
敏彦扳指细算,发现除了皇父和皇兄,最小的弟弟宛佑竟是勉强能够得上敢于亲近自己的人。这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连太后都不习惯与之对视的敏彦,宛佑居然可以在她面前既撒娇又哭闹,非得让敏彦时时记着要看望他才行。
本该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被人夺走,难道宛佑并不怨恨吗?
如意笑着解释宛佑这么做的心理:“他那是希望你能正眼看他罢了。小孩子嘛,总想让别人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尤其对自己崇拜的人更是热切,盼望这个人能多多了解自己,多多关注自己。大家平素都忙得顾不上和他说几句话,皇父这样,你也这样,所以他才更青睐于你和皇父啊!”
恍惚间,敏彦好像有些明白家人的心情了。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感情,却被无形地剥夺了去。
敏彦和如意从小就没有提过伴读的事情,一直都是和几位旁系皇族兄弟出入泮宫。人虽不多,但也还算合得来。
直至不久后的某天,翔成一道圣旨,敏彦多了两个陌生的伴读,而如意则被摒除在外,另外也有了他自己的伴读。
初次见面时,敏彦冷淡地瞄了眼那两个男孩子,转身,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开了。
早听皇父说过,会有两个出色的伴读要跟在她身边,逐渐替代其他人,成为她的丈夫人选。但她没想到,皇父与母后的动作会这么快,几乎是刚说完没一个月,人就送到了她跟前,像左右护法似的天天陪她前往泮宫学习。
其实敏彦对此也有一定的抵触,但她不习惯抱怨,更不觉得多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会怎么影响到她的人生。她是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区区太傅之子、区区名门长孙,这都不算什么。坚强的人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动摇自己的意念。
虽然她也很羡慕父母之间那深刻而又隽永的爱情。
不过,敏彦忽略了一点:她对千挑万选而来的孙歆和温颜有抵触之心,那这两人是不是也反感于进宫陪着皇太女、受尽其他伴读的另眼相待?
敏彦没考虑太多。所以她不知道有这么一双眼睛,默默地观察了她一年之久,然后,眼睛主人的心,逐渐沦陷。
所有不寻常的事情,似乎都发生在了敏彦及笄之后的那几年里。
敏彦及笄后,数不清的任务一件又一件地被摆到了她的面前。翔成先是试探性地让她在京城附近独自处理杂务,接着又逐步加强难度,将她外派到远离京城的地方,熟悉这片将要成为她所负责的河山——不管是水灾,还是旱灾,哪个地方容易出现什么状况,作为未来的国君,敏彦都要熟谙于心。
远行的时候,一般是如意随敏彦行动,保护着她的安全。原本被翔成安排在如意身边的符旸,久而久之也成了敏彦的侍卫。
敏彦还没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业绩,孙歆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在泮宫,敏彦的两个伴读中,孙歆一直表现得可圈可点,温颜则相对黯然失色了些。所有人都在猜测,孙歆将会是敏彦未来的丈夫了,而温颜那温温吞吞的个性,似乎并不适合皇宫。另外,翔成陛下待孙歆的态度,好像也能透露出一些苗头:每次陛下亲自前往泮宫考察众人功课的时候,孙歆总是第一个被点到名的。
不过当事人却不把这种殊荣看成引以为傲的资本。
“爷爷,我从小就想着要为官为百姓。现在我被陛下安排为敏彦的伴读,这不明摆着要让我以后进宫娶皇太女?不行,我不愿意!”在人前不曾抱怨过一句话的孙歆,私下却很是愤懑。但他不能对旁人说,只好将苦水倒给最疼爱自己的爷爷。
“哦?都在一起读书读这么久了,还没培养出感情来?不愿意娶敏彦那个精明的小丫头吗?你可得想想清楚,不会后悔?”孙老太爷笑眯眯地摸摸胡子,“如果你确定你真的不后悔,爷爷就告诉你个好法子,准保叫她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孙歆自觉自己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依然无法接受进宫做女帝的玩物,于是他急忙说道:“不后悔!我真的不想进宫被人指指点点,为了家族利益还少不得要同一群人争风吃醋。孙家男儿理应志在国家,怎能沉湎于感情?再者,您老人家也不会就这么看着孙子去奉承一个小丫头吧?”
孙老太爷笑着叹口气,冲孙歆招手,“那行。过来吧,爷爷传授你一个回春妙方。”
“好!”孙歆高兴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等孙歆兴高采烈地离开后,孙老太爷遗憾地对小儿子说:“这个傻孩子!就算所有人都劝他,他也不会听进去一句。据老夫所见,他要是错过了那丫头,一辈子都得追悔莫及。”
孙正疑惑地问道:“那您为何还传授此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