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彦把已经摆到面前的参茶又推开,无奈道:“朕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有事儿朕会叫人。”

温颜也不与她多辩,干脆默默地拉起敏彦的手,将参茶塞进了她手上,然后退了几步,退到敏彦绝对看不到却又能一喊即应的地方,“这样陛下就可以接受了。既然符统领还在近旁护卫,那么陛下这里多一个人与多两个人也没什么差别。”

敏彦埋头,未再出声。

虽至深夜,熙政殿外却依旧热闹。先是女孩子的哭喊直达云霄般地刺了进来,随即又有几声敲打殿门的巨响。不过这些动静到了最后,好像都被尽职尽责又吃苦耐劳的福公公给拦下了。

哭闹声停下之后没多久,就听殿门外传进阵阵喧哗,其中居然还夹杂着太皇太后苍老而有力的大声呼喊:“陛下!陛下!难道你还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在这熙政殿下跪给你看吗?”

敏彦闭了闭眼,忍耐着没起身。

又是一波骚动,福公公惊叫:“啊!太皇太后陛下!您怎么能……?!您这样岂不是要折杀敏彦陛下了吗?”

熙政殿的殿门被人大力打开,敏彦震惊地看着扔了龙拐正要呵斥宫女劝阻而下跪的太皇太后,“皇祖母,您……”

眼看自己的孙女即使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为祖母想跪下要求见上一面,才稍微展现出一些震惊,太皇太后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这个孩子,真是她的孙女吗?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但太皇太后很快就又振作起来,因为她的孙女不只有敏彦一人,还有安妍。安妍是她这些年来的精神寄托,是她身边能说得上知心话的宝贝孙女,她不能让安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到漠南那种荒蛮的地方去!

当敏彦刚一出现在门口时,福公公就用眼神示意几个小太监,将太皇太后匆忙间带来的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给“请”走了。

“敏彦!”做完了心理建设的太皇太后拖着年迈的身体,几乎扑倒在敏彦身上。

敏彦稍稍退了一下,温颜倒是从后面伸手,扶了太皇太后一把。

“不知皇祖母找朕,所谓何事?”敏彦敛起了一切可能会泄露内心想法的表情,麻木地用公式化的语气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太皇太后重温了当年嫁入皇室初为太子妃时觐见皇帝的感觉。敏彦与她的曾祖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稳重,一样的冷漠,也是一样的……无情。

然而太皇太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敢多说半句的小姑娘,在她过去的几十年中,她经历了丈夫登基、摄政参政,什么大风大浪她都遇到了,她是这个皇宫里从政资格最老的人。所以,太皇太后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颤地伸了手,指着敏彦,悲痛地说道:“你的皇祖父,为了国家,把亲生姐姐唯一的女儿嫁到了漠南,你可知后果如何?”

敏彦淡淡道:“朕不知。”

太皇太后又急又快地接了下去,生怕敏彦抢了她的话:“那我就告诉你,阿枚自那以后就与我们断了来往!即使两国开战,她也不会偏向于我们的!她对我们有恨啊!敏彦,前车之鉴不远,难道你想让你的妹妹这一辈子都记恨着你、记恨着这个国家吗?”

敏彦冷了眼眸,凉了嗓音:“皇祖父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就让别人的女儿和亲。皇祖母是不是也想让朕失信,选一个宗室公主送到漠南去?”

太皇太后没想到敏彦会这么回答,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她,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敏彦的真性情似的。

“可……可,可为什么非要是安妍?她还这么小,能指望她做什么?”太皇太后重整旗鼓,搜肠刮肚地寻找理由,“就算是漠南王喜欢她,那也不过是借口罢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既然是借口,那朕更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敏彦冷眼等着太皇太后的回答。

太皇太后抛了理智,爱孙女心切,焦急道:“说来说去,都怪你这么快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如果、如果你能再多考虑考虑,再多同大臣们商量商量,也许安妍就不必遭受无妄之灾了!她是你的亲妹妹,你只有这一个亲妹妹呀!你怎么舍得?”

哪知,敏彦以更为冷淡的语调回应道:“为了这个国家,朕连自己都能卖出去,何况安妍?皇祖母,您真的老了,您已经不适合参与国事的讨论了。”

“不,我……我……”

敏彦叹气,深知多说无益,她招来了福公公,“送送皇祖母吧。”

虽然感觉还有很多要说的话,可太皇太后一接触到敏彦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不由得便颓了精神,也忘了要继续力争什么,只比来时更加苍老无力地被宫女扶着离开了。

等熙政殿的殿门再次关紧之后,连符旸也在温颜不赞同的目光下被敏彦隔在了门外。

敏彦的头抵在殿门上,喃喃自问道:“朕狠心么……”

“不。”温颜轻轻地扶上了敏彦的肩膀,将她拢进了自己的天地之中,“我猜,你只是想用这种极端的办法试探试探容思和公主。不过具体如何,我倒真没把握猜着。或者你另有其他打算?”

敏彦叹道:“朕如何不知皇室少真情?朕估量着安妍是付出了真情,那容思若是一心一意对待安妍,朕二话不说就会指婚。可人心隔肚皮,朕怎么去挖出他的心看个究竟?如果他们相爱,朕又何必去当棒打鸳鸯的小人?朕只是在赌,赌容思能不能更有担当,赌他是不是真心喜欢着安妍的……否则,朕宁可把皇妹嫁到漠南!”

“只是苦了你,要当一回刽子手了。”温颜并没有因猜中敏彦的心思而得意,他拍了拍敏彦的背,唯觉前路甚艰。

相比太皇太后,如意显然更了解敏彦的为人。因此,他直到第二天才去拜访这位已然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的皇帝妹妹。

“听说皇祖母铩羽而归了?听说安妍闹了一晚上了?听说你又一宿没睡了?”如意排比句一溜张开,颇有气势地大手一挥,“这样可不行啊!”

敏彦平视如意,“你的‘听说’还真不少。”

“哎呀!”如意揽着敏彦,满是理解地点头又摇头,“你的矛盾,我感同身受。说实在的,站在朝臣的角度上来考虑,我是同意你的主张的。但是站在一个兄长的角度上呢,我暂时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过,要怪也怪不得你,毕竟漠南那边民风彪悍,我们确实惹不起,只好顺着人家的来了。为了边境百姓,换了是我,我也会忍痛割爱啦!”

“忍痛割爱用错地方了,否则朕会误认为皇兄也爱上安妍,并且正准备乱伦,向朕示威。”敏彦冷冷地推开如意凑来的脸,完全不把他的哀戚放在眼中。

“哟,皇兄我这不是知道你心里苦,特地前来安慰安慰你么!”如意笑嘻嘻的,同样没把敏彦的嘲讽放在心上。

敏彦冷道:“巧言令色。”

“好好好,皇兄巧言令色,祸害国君了。”如意举手投降,却又神秘兮兮地靠近敏彦的耳朵,窃笑不停,“哎,你知不知道昨晚容思偷溜进宫里来了?”

“不知道。”敏彦眼神乱飞,就是不看如意。

“哟,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然,就凭容思那身手,符旸早把他拿下了吧?说,是不是你故意派了温颜等他,骗得他从你这边又溜到我那里去寻求帮助了?”如意瞄了瞄一旁恭敬站立着的温颜,复又窃窃私语起来。

敏彦打太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意惋惜地摇头:“皇妹啊,你这点真是不可爱。你直接承认你担心他们小两口不就成了,干嘛弄得这么晦涩不明?哼哼,要不是我聪明,指点他该如何找你求情才能得到怜悯,我看你的计策怎么得逞!”

敏彦懒洋洋地回了句:“哦,是啊?”

如意气结:“哼!连个谢谢都没有,我大清早地跑来做什么啊我!还不如去探望即将远行的安妍妹子呢!”说完,他狠狠地瞪了温颜一眼,撂挑子走人。

“……陛下,如意殿下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好半晌之后,无辜被瞪的温颜慢吞吞地问道。

“朕也不知。”敏彦挥毫泼墨,“可能是来向朕讨人情的吧。”

过了一会儿,福公公敲了敲殿门,进来通报:“陛下,容思公子求见。”

敏彦头也不抬,意态悠闲地下达指令:“让他侯着。再告诉他,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擅自离开。”

“是。”

等福公公退出去后,敏彦抬头,朝温颜低声笑着说道:“他竟然真敢来。这下子,皇兄的人情可要使劲记上一笔了。”

“是呀。”温颜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福公公再次进殿传报,且语气迟疑不定:“陛下……安妍公主殿下把长泰殿里所有的东西都砸光了。”

敏彦不为所动,“无妨,让她去砸。有个出气的法子也好,省得朕还要专程去劝她。”

“可是……”福公公为难了,“可是奴才听说,刚刚前去探望的如意殿下被砸伤了。”

“什么?”敏彦一愣,冷下了脸,“简直是胡闹!”说着,她甩开衣袍,疾步向外走,“摆驾长泰殿!”

福公公追了上去,边小跑着边问:“陛下,那容思公子呢?他还在外面侯着呐!要不就请他先回去?”

敏彦道:“让他继续……不,温颜,你去好好招待招待容思!就按照朕昨晚说的去做,务必叫他学会怎样才是真正的栽赃嫁祸。”

原本要跟着敏彦一起去长泰殿的温颜停了脚步,躬身笑道:“微臣明白了。”

强人所难

长泰殿里,一个珠光宝气、高贵美丽的女孩儿瘫坐在地上,面颊两侧犹挂泪痕,一张本该明艳的脸蛋此刻却变成了大花猫脸,鲜艳亮眼的衣服上沾了灰尘。她旁边正手足无措地站了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宫女,看样子是不敢靠前。

如意则捂着已经紧急处理过的、不再呼呼冒血的眼角,有气无力极了:“我说小皇妹啊,皇兄好心来劝你想开着点儿,怎么却中你的招了呢?哎皇妹,你别只顾着哭啊!”

女孩子啜泣,根本就不理如意那一套。

如意长叹几声,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说了也是白费力气,所以省下了多余的废话,专心等着御医来为他包扎。

当敏彦赶到现场的时候,御医也提着诊箱一路狂奔而至。刚准备抬脚进殿,御医迎面便瞧见了敏彦,大惊失色地连忙跪了磕头:“微臣拜见陛下!”

“免了!”

敏彦挥手,率先大步迈进长泰殿,一眼就发现了顺着如意手指缝隙往外渗的血丝,脸色登时铁青。又见安妍失了公主仪态,于是脸色愈加难看,虽克制住了一些怒火,但语气上还是流露出了强烈的感情 色彩:“安妍,起来!”

然后她无视了一群惶惶不安、拽着安妍行礼的宫女,罔顾那“公主、公主,陛下驾到了”的提醒,只回头对簌簌发抖的御医命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先止血!”

“是!是!”

御医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如意身边,惊吓地在心中哀叹自己时运不济:今天当值也就罢了,居然赶上了如意殿下受伤;如意殿下受伤也就罢了,居然这伤是安妍公主造成的;安妍殿下伤了王爷也就罢了,居然又被陛下撞个正着!最最倒霉的是,他来为如意殿下上药,却又不得不带着耳朵,这下子可好,一会儿陛下训斥公主的时候,他到底要不要回避?回避的话,又该回避到哪个角落才安全?

如此这般地思量完,御医难免把一张老脸摆成了苦瓜,并进而严重影响了某王爷的疗伤情绪,在他本就阴霾的心情上添加了更多的灰暗。

敏彦没工夫去管如意的心情如何。她背着手走了几步,问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安妍愣愣地抬了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站在她前面挡住门外光线的人,正是她的皇姐敏彦,也就是下旨命她和亲的罪魁祸首。

“怎么回事,你问我怎么回事?你竟然问我怎么回事?!”安妍难以置信地抹了把眼泪,激动地朝着敏彦尖叫,“我真不敢相信!父皇才离开京城几天,你就这么对我!之前你将容思逐出泮宫,我忍了;你把我软禁在长泰殿不许我见他,我认了。没想到你得寸进尺,又要送我去和亲!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宫里特碍眼,所以才心心念念的要把我赶出去?”

敏彦忍耐地闭上了眼。

忙着包扎的御医和如意都在静悄悄、静悄悄地致力于让自己变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安妍似乎是觉得不该这么激动。她稍稍低头,平静了一会儿,让自己尽量能试着说服敏彦:“皇姐,如果对方要求你把温颜杀了,你一样照办?你愿意吗?你舍得吗?你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吧?强人所难是父皇教你的为君之道吗?”

敏彦冷冷地回答:“温颜像是傻得被盯上了还不自知的人么?况且,他没生在帝王家,就不会遭受你所谓的‘强人所难’。联姻非儿戏,朕早在对方提出前就考虑得很周全了,不论谁来、不论说什么,朕都不可能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联姻势在必行。”

闻言,安妍短促地尖笑了一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拨开了宫女的搀扶,唯我独尊地抵抗掉所有苍白的劝阻,一步接着一步,挪到了敏彦面前。她昂起脖子,仰视着比自己高出了将近一个头的姐姐,大声地说出了心里的话:“帝王家?哈,多么可笑的帝王之家!我告诉你,我不要和亲!听清楚了吗?我、不、要!我爱的人是容思,除了他,我谁都不嫁!而你,只是一个喜欢强迫弟弟妹妹又不真正关心我们的严厉姐姐,凭什么让我为你卖命?我不是你手下的那些狗腿子!”

“安妍!收回刚才说的话!快跪下给你皇姐赔罪!”受惊了的如意没空为安妍所说的话而发呆。他一把推开御医上药的手,忙不迭地挽救妹妹的失言,紧张地看向敏彦。

果然,敏彦火了。

她眯眼,冷道:“安妍公主,朕请你再说一次,好让朕听清楚,你究竟是如何的不满。莫非,在你的心中,我们的国家还不如一个男人来得重要?”

“这是你的国家,不是我的!”安妍口不择言。当她冲口而出又回神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不由得惨白了脸。但她在敏彦冰冷的视线下,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怨怒,这种怨怒使她更加口不择言地补充道:“仗着你是皇上,就要我们都听你的!哼,可不只你一个人能当皇上!皇兄有资格,宛佑有资格,就算是我,也有资格!”

如意绝望地捂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敏彦。

御医早已吓得躲到了最远处的角落里,尽量避开这对王朝地位最高的姐妹花。

其他宫人早就惊得跪了满地,一个个噤若寒蝉,统统不敢靠前,生怕敏彦的火气溅到自己身上。

“只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已经注定了你该失去坐上龙椅的资格。安妍,朕晓得你心有不甘,因为朕是皇帝,所以掌控了你的一切生活。可你不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若非漠南王看中了你,否则就算单方面的和亲,你也没那资格。不要认为高贵的出身就是唯一武器,做人,有时候需要内敛和自省。”

敏彦很是平静地看着安妍,眼睛里还带着令安妍疯狂的怜悯。然而她这番话却是说得一点儿情面都没留。

安妍从小就对这位皇姐抱有敬畏之心,这次被逼极了,走投无路之下才胆敢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结果敏彦挑明了事实后,她便泄了气,傻傻地僵立着,失魂落魄。

敏彦不容她失魂太久,锐眼一扫,冷声问道:“唔,砸坏了这么多东西……难道公主身边就没个能劝上几句的人吗?还是说,你们都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等着看主子们的热闹?”

没人敢接话。

敏彦冷笑:“敢情这长泰殿里没人长嘴巴了。那好,朕就成全了你们。来人,把他们都拖出去掌嘴!什么时候舌头烂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停手!”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求饶声顿时四起。

“饶命?”敏彦轻嗤,“这废墟一般的长泰殿,和无辜被殃及到的如意王爷,就是你们求饶的凭证?为什么朕看着反而上火呢?”

“陛下饶命啊!”宫人们没了第二种选择,全都涕泗横流地磕着头,“奴婢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呀!”

“不敢?”敏彦越发笑得可亲,“原来都承认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了。以后?你们凭什么以为,你们在长泰殿里还有‘以后’?福公公,安排她们去打扫冷宫——记得多派几个人看着,别让她们乱嚼舌头根子。”

福公公低头应了声遵旨。

安妍默不作声,只任由敏彦为她清理门户。

最后,敏彦扔下句“你好好想想”,随即警告地看了眼如意。

如意摸摸鼻子又摸摸上好了药的眼角,自觉地跟紧了敏彦,往熙政殿而去。

走在半路上,敏彦忽然又对福公公低声说道:“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看紧着点儿安妍。别让她逃跑,更不许她闹出自尽的噱头来!”

福公公会意地点了点头,领命去寻可靠的人监视安妍了。

如意因为距离较远,所以没听到敏彦在说什么,只知道福公公半路折回,也不清楚要去干什么。他磨磨蹭蹭地跟着,磨磨蹭蹭地走着。

一路来到熙政殿,如意正巧碰上将容思引进主殿的温颜。

“安妍殿下怎么样了?”温颜见走在前面的敏彦脸色明显不好,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如意叹道:“别提了!唉,安妍这个孩子,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虽然与敏彦不亲,但也从来没这般骄纵。长大了却不知像谁,这么倔强!刚才她硬是与敏彦闹了一架。与敏彦吵架啊!这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口出狂言还不说,偏偏她说的那些话,挑出来哪一句都足以让敏彦搬了她的脑袋!简直想吓死我!”

温颜笑了:“太上皇陛下可亲口说过,安妍公主还是像太后娘娘多一些。不过公主殿下确实太骄傲,以至有些目中无人——想来也是太皇太后陛下过于溺爱公主了。而且,现在的公主殿下心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思念,为了这个思念,顽强的坚持着,本也有情可原。”

如意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问道:“这个也有情可原吗?那我真是活该倒霉!”

温颜笑道:“殿下一意孤行,非要去探望安妍公主。带回来了一些永久纪念,的确‘有情可原’啊!幸好您的伤能治个痊愈,应该也不会落下什么伤疤。放心吧,殿下,这‘后宫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您还是能坐得稳稳的呢——虽然最近又新冒出来了个完全有可能将您拉下马的萧近。”

如意一甩袖子,“算了,不与你这种人计较。哎,我看那个进去的人是容思啊!你让他这个时候去觐见敏彦,能行么?敏彦现在见了他,只会更生气的吧?”

“没关系。”温颜很有把握地说道,“陛下不会把气全撒在他身上,顶多是有些迁怒而已。”

如意默了片刻,悄声道:“为什么我听着前后两者没啥区别?”

当如意和温颜在殿外闲聊的时候,容思正跪在御案前,被迫接受敏彦严厉的审视。因为如意殿下告诉过他,要想事情有所转机,那就必须来找敏彦陛下。

经过温颜的指点,转机确实是有,可……

面对高高在上的敏彦,容思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感到呼吸困难。

“温颜方才对你说过的话,你都记清楚了吗?”敏彦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容思,想要看进他的内心去。

“微……草民记清楚了。”容思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回答。面圣的时候,他总害怕一个字稍微说得不准确,就会被眼前这位威严十足的女帝抓住把柄。

“既然你记住了,那朕且问你一句:你敢为安妍冒这个险吗?”敏彦以更冷的视线,紧迫地盯着容思,“你掂量掂量自己,如果不行,那最好不要去丢人现眼。否则朕也很为难。”

容思深深地吸吸气,点头道:“草民愿意!草民可以!”

“很好。”敏彦满意地颔首,“另外,朕要你记住,朕不允许让安妍在大安的土地上出任何意外,她必须要去联姻。至于过了边境……那里不属于朕,也不是朕可管辖的地方。”

“草民明白!”容思用力地点点头。

“还有就是,”敏彦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容思,“一旦被人觉察出了你的身份,那你就等着朕派人将你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容思瑟缩了一下,但依然没有表现出退缩:“草民晓得!”

“可以了。你退下吧!”敏彦右手敲了敲手心,想了想,又对容思说道:“出了宫门,若是能见着孙正孙统领,那就告诉他一声,让他们家的孙歆得空进宫一趟,朕有要事相商。”

“遵旨!”

容思恭敬地退着退出了殿门,什么风流才子的气象,在敏彦这里完全使不出来。他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地面,只觉得下台阶的时候,双腿还有些不可抑止的发抖。

明修栈道

本年度最轰动新闻不是女帝将要接受——或者是已经接受了——漠南方面的联姻,并终于在年过二十的“高龄”情况下准备把自己嫁出去,而是……

女帝的嫡亲妹妹安妍公主被派往漠南和亲。

众所周知,安妍公主殿下可谓为集千般宠爱在一身的皇室娇娇女,若是她哪天心血来潮,想要一轮明月挂在院子里的树梢上,那么当晚绝对会出现一大批人争着抢着蹲在窗外,只为将月亮从天空中摘下,献给这位天之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