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客栈包了个后院,月姐儿如今由锦安和一个请来的婆子照顾着,苏峪一进去早得了信的月姐儿已经像小鸟一样飞了出来,扑在苏峪身上抱了他的大腿喊道:“爹爹,您终于回来了,月儿想死您了。”
苏峪一把将月姐儿抱起来,左右打量了月姐儿的小脸不见她瘦,笑问道:“想爹爹了?难怪瘦了很多。”
“嗯,茶不思饭不想。”月姐儿点头不叠,“还好爹爹回来,不然月儿连觉也睡不着了。”
苏峪哈哈大笑,满意的点头道:“有长进!”月姐儿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父女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峪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又抱着月姐儿在榻上窝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话,月姐儿道:“娘亲前两天来了…”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苏峪,苏峪挑眉问道,“嗯,父亲知道。”
月姐儿本想问他为什么不一家三口一起,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歪在苏峪膝头说着别的话:“我们今年就在这里过年了吗?听说这里的城隍庙在正月会有舞狮的,倒时候您一定要带月儿去看!”
“好!”苏峪颔首笑眯眯的哄着月姐儿睡觉,父女两人在歙县又逗留了半个月,苏峪不过十来日就将县府里半数的风流才子熟识了一遍,称兄道弟每日里推杯换盏吟诗颂词好不热闹…
惬意至极的过了元宵节,两人收拾妥当一架马车四个人又重新上路直往湖广而去,隔了约莫十几里路另一辆马车遥遥随着。
出了歙县的界碑,刚到一处山头马车便陷在一处泥洼中,因天气渐暖积雪消融,车辆一压那坑越磨越深…锦丰挥着鞭子催着马,苏峪从车里露了头出来,道:“别抽了,把马抽死了一会儿你拖车走?”这荒山野岭的,哪里能再买到马。
“爷,您就别拿小人取笑了。”锦丰一头汗,抹开了道,“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今晚要是赶不去十里外的客栈,就只能露宿在外面了。”
苏峪不以为然,跳下车来朝车轮子看了看:“废话什么,推车!”话落,挽了袖子就去车后头,锦安忙拉着他,“爷,还是让小人来吧。”他和锦丰一个话少一个话多,一个沉稳一个机灵,皆是跟了苏峪好些年的。
“爹爹!”月姐儿小小的脑袋自车窗里头探出来,“月儿也来推车吧,咱们人多力量大。”
苏峪正要说话,忽然前头赶车的锦丰将腰间的长剑握紧,蹬蹬两步护在车辕边,低声和车后的苏峪道:“爷,山林中有人!”他话一落,耳尖一动就听到不远处敷着白雪的密林以及大石后头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嗯。”苏峪淡淡的一嗯,视线在官道两边一扫,周围都是灰扑扑丢了叶子的树林,安静的连鸟鸣声也听不见,在一处大石之后果然有东西晃动了两下,“一群毛贼。”话落他笑眯眯的走到前面将月姐儿抱出来,又用大氅将她裹住拢在怀里,笑着道,“晚上我们不住客栈,一会儿给你抓只兔子来,咱们烤兔肉吃好不好?”
月姐儿听着小眉头一皱:“爹爹骗人,这么冷的天哪里能抓到兔子。”又小手呼喇喇抬着一扫,“您看看,连只鸟都没有。”
苏峪眉头一拧:“那一会儿我吃你看着。”
月姐儿嘟嘴。
父女两人这边说话,锦安手下不停已经将车轮推出了大半在外头,马蹄踢踏之间,锦安道,“这石不大至多藏个两三个人,林子后面只怕还有人守着,这里荒郊野外又是两县交界处无人管辖地,应是山贼一流!”
“一会儿你们先走,小人垫后拖住他们。”锦丰凑近苏峪声音很低,“往西走十里便是镇庄,应该就无事了。”
苏峪笑着摇摇头,混不在意的道:“一会儿人家出来了,咱们就把银子财务给人家就是,反正我们取道他们取财,各自成全。”
锦丰嘴角抽动,他知道三爷这话说出来绝对没有开玩笑的嫌疑,他咳嗽了一声看了看月姐儿,想想也对,他们三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对方要是人多势众的打起来指不定就吃了亏,还是三爷想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他们到了下个县城寻了官衙来再这那贼窝端了就成,以三爷的身份,这点事儿想必一个县官也不敢不帮忙。
他却是忘了,某三爷刚刚从牢里出来不过半个月!
不等锦丰想完心思,对面的人就等不及了,忽然一声竹哨声冲天而起,随即那大石后面,树林里头一股脑的蹿出来十几个人,领头的骑着一匹枣红的小马,提着长枪威风凛凛的冲了过来,跟着她后面的人有的拿着长棍,有的拿着弯刀,有的则是一根削尖了的树杈举过头顶呼呼喝喝的跑来。
跑动间还能破坏衣袄上的破布条子随风招展。
苏峪抱着月姐儿,屁股一抬在车前坐了下来,颠着腿气定神闲的看着横冲直撞跑过来的十几个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过最有趣的还是前面坐在马车的领头人,一身灰旧的打着补丁的短袄,胖胖的棉裤,脚上踩着圆口黑布鞋,头发辫成粗粗的辫子绕在额前,露出下面一对修剪的凶神恶煞的剑眉,以及一双不太相衬乌溜溜的杏眼…
“是个女人!”苏峪饶有兴致,“还是个长的不错的女人。”可惜了眉毛不太好看。
锦丰咬舌回头幽怨的看了眼苏峪,“爷…这会儿不是看女人的时候。”
“总比后面那群人好看些。”苏峪不以为然抱着女儿看着来的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在他面前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训练有素的把他们团团围住,领头的女子长枪一抬指着他们道:“大爷不管你们什么人,今儿只要把钱财马车留下,大爷就绕过你们一命,否则…”话落她威胁性的视线一扫几个人,冷笑一声,“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她声音刻意憋着压着,粗噶中透着一份青脆,苏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敢情好。”他笑容满面,“小女子记得给在下多烧点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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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最近在看一部男主江湖文挺有趣的…我受了点影响…
道解苏三(二)
马上女子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她本是这望风寨的大小姐,无奈半年前老父在一次打家劫舍中光荣牺牲,她赶鸭子上架带着兄弟们出来做买卖。虽是如此可她也自小耳熏目染看过许多,古今往来被劫道的人,哪一个不是哭爹喊娘跪地求饶?偶尔有几个有骨气的和他们拼杀一番,可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
要知道,望风寨能在这两省两县屹立数十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她们宅子里人虽不过百数人,可打起架来便是一个毛头孩子也能扛枪扎人,以至于歙县的府衙攻了几次也撼动不了他们,他们这么长时间来,依旧能够安安稳稳住在这里,偶尔青黄不接时下山打个秋风贴补家用。
所以,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和他们这样说话的!
她不由去打量对面的男子,一身火红大氅,里头露出半截湖绿的夹棉直缀,脚上穿着的是羊皮靴子,样貌亦是少见的俊秀,气质有些痞赖但绝非市井混迹的庶民,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公子哥儿…看到这里她不由冷笑一声,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手无缚鸡之力就天不怕地不怕,还敢和她耍嘴皮子!
不知死活!
倒是他他怀里裹着的小女孩很是可爱,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梳着个丫髻,穿着橙黄的短袄,乌溜溜的大眼睛晶亮如墨玉一般好奇的看着她…
“当家的,这人太猖狂了。”有人愤愤不平怒瞪着苏峪,“这样的人死了也能省口粮食,咱们就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锄奸,少和他废话。”
苏峪大言不惭的拱手笑道:“不敢劳驾,不敢劳驾。”
锦丰嘴角抽搐,爷啊,你没看见对面那女子长枪前头程光瓦亮,小小年纪背脊挺直,不用试就知道武艺绝不会差,要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做了当家的,他们人少势弱要么就上去打一架,要么就赶紧跑,这耍嘴皮子的事情要不得啊。
“爷!”眼见对面的要一副要冲过来打群架的样子,锦丰朝苏峪打眼色,向他讨主意,咱们还是别多说了打输了就跑,打赢了就是运气好,反正别浪费时间的好,苏峪白了他一眼,心里比谁都明白,对方这么多人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笑容满面客气的道:“误会,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见各位侠气冲天似是天神下凡,在下五内俱震心生崇拜之情,寥寥话语已不能表达万分尊敬…”话落伸手在车厢里一摸,“在下这里有些微薄利,还请各位天将笑纳!”动作可谓是风度翩翩行云流水,仿佛那贪生怕死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他口。
锦丰几乎要被他的话激的晕过去,合着您老方才只是逞口舌之快,这么容易就把钱都交出去了?
还有,他分明记得匣子是放在隔间里的,三爷怎么手臂一摆就拿出来了?
“拿过来。”马背上的女子鄙视的看了眼苏峪,在她眼里这样的富家子弟都是外强中干的草包。她话落立刻有人上前来取走了匣子交给女子,女子打开匣子虚眼一扫,里面约莫有几十两的银元及碎银子,外加七八张百两的银票。
收获颇丰,女子很满意苏峪的识时务,点了点头不打算再另行搜查的样子。
“当家的。”身后有个穿着半旧蓝袄手里拿着把弯刀的中年男子吸溜着鼻涕跑过来,像是看着一块整冒着香气的肥肉一般看着对面的人,大声道,“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就那男子身上一件大氅拿去当了也得值个十两的银子!”他话一落,后面跟着的一群山匪集体吸冷气,“咱们不能白白放走了他们,还有那马拉出去也能卖个好价钱。”
一件衣服就值十两,那要是抢过来,这大半年一年吃喝绝对是解决了。
想到这里,一个个摩拳擦掌,看着苏峪更是恨不能立刻上去将他剥光,按斤皮毛的卖了。
对面一双双冒绿光的眼睛,看着苏峪就像是菜市场卖的大白菜,想着一会儿从哪里下手,是先拔披风还是后抢鞋子,剥几层皮才划算…一时间大家都闹哄哄起来,蠢蠢欲动!
“够了。”马背上的女子手臂一抬,身后嗡嗡的声音顿时止住,她视线落在月姐儿脸上,修剪的高挑的剑眉一拧,沉声道,“春寒料峭,剥了他们的衣服岂不等同赶尽杀绝,咱们虽做的打家劫舍的买卖,但得饶人之处且饶人,不必如此。再说,我们今天收获颇丰,不虚此行!”
她的话落,那拿着弯刀的男子立刻就回嘴道:“赶尽杀绝?当家的咱们做的不就是这个营生么,您这话说出来岂不是…”当biao子立牌坊。
“怎么?!”女子冷笑着低头看旁边的男子,“二当家这是另有想法?”
俨然这大当家和二当家不对付,苏峪抱着月姐儿看热闹看的兴味盎然。
“属下不敢。”二当家口中说着不敢,但脸上却没有多少尊敬,“咱们在这里几年也没有遇到过几次这样的”贵客“,大当家这样轻易就放走他们实在太便宜他们了。”他的话一落,后面立刻有七八个男子点头纷纷赞同。
“闭嘴!”女子冷哼一声,“本当家的决定何时需你来赞同,若再敢多话,寨规处置!”
男子还要再说,却是拳头一紧生生忍了下去:“是,属下不敢!”但视线一直未离开苏峪。
“此处有银子十两。”那女子忽然开了匣子,从里头拿了一块十两的银元出来随手一丢扔给了锦丰,“别饿着孩子!”话落视线一转落在正笑眯眯打量着她的苏峪,眉头一拧露出满脸的厌恶,手中长枪一丢砸了过来。
苏峪抱着月姐儿纹丝未动,只见那长枪铿的一声插在他的脚边,陷进去半臂至多。
锦丰暗暗咋舌,这么远的距离射过来,枪头入土还这么深,可见对面女子的功力…只怕不在他和锦安之下。
“你们走吧。”女子指指他们,语气中满是警告,“你们若是报官,休要怪我长枪不留情面!”
苏峪笑眯眯的点头抱拳,道:“好!”这女土匪有点意思,劫了财竟然还会给他们留点。
女子鄙夷的冷笑一声,手臂一挥,喝道:“走!”当即调转马头欲走,跟着来的一群人一个个“恋恋不舍”看了眼苏峪,好似到手的肥羊没剃净羊毛就跑了一样实在是可惜。
方才拿着弯刀的吸着鼻涕的男子回头深看了一眼,眼中皆是阴狠之色,随即冷哼一声,转身跟着去了。
苏峪抱拳,笑着道:“再会,不送!”
锦丰哭笑不得的捧着十两银元看着苏峪:“爷,咱们现在可真没钱了。”真是够倒霉的,到这地界儿还被山匪劫了。
“钱财乃生外之物。”苏峪混不在意的摆摆手,“走吧,再不走咱们今晚可就真要露宿野外了。”抱着月姐儿上了马车,浑然没有半点刚才他们生死一线被人劫道的自觉。
锦安赶车,锦丰垫后几人原路朝前去,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前头山林里呼呼喝喝再次蹿出来十来个人不同于方才老弱妇幼皆有,这一次都是清一色的壮丁,各人手中皆持了长短不等的刀剑,冷笑着候在路上等着他们的到来。
“是刚才那嚷着要扒爷衣服的人。”锦安脸色一冷抽出腰间的长剑,“锦丰你驾车冲过去!”
刚才人多他们还有所顾忌,尤其是那女土匪武艺绝对不弱,现在人少了一些他们自是不会怕,锦丰嗯了一声长鞭一挥,马声嘶鸣直往前冲,却见对面拦着的人不但不拦反而纷纷笑着避让,锦丰心中一转暗道不好,可速度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马失前蹄栽进了一个土坑之中。
锦丰一个回转跳了下来,还不等他回身车厢也跟着摔在了地上,锦丰心神俱灭立刻要过去察看苏峪和月姐儿的的情形,可刚才冷眼看热闹的几个人瞅准机会一哄而上将他和锦安重重包围住。
“宵小之徒!”锦安怒喝,“若我们爷和小姐有半分闪失,定叫你们全寨的人赔上性命!”话落,两人挥剑而上…
对面的几个人哈哈大笑,一边避让并不真的迎战,锦安正奇怪,却见有人站在上风口手中一挥,一团白面一样的东西洒向他们,两人心中警觉顿时闭眼屏息,对面几个人见时机越发笑的嚣张…
锦安暗道不好,却是来不及多想,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锦丰亦是腿脚一软靠在了车厢边。
而车厢里苏峪抱着月姐儿,方才听到锦安说话,他正要出声可不等他说话,马车就滚了几圈将他们父女砸的眼冒金星,苏峪迷迷糊糊的摸了摸月姐儿的手脚,见她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神智不清间,他便听到外面有人奸笑着道:“二当家,这几个人貌相极好,若是卖出去或是查出来路敲诈一笔,必定所得不菲!”
“哼!”另一人开口道,“就看他这一身穿着,也知道必定能有个好价钱,可那女人目光短浅,得了点好处就收手了,真是可笑!”一顿又道,“先把人绑起来关去牢里,待查清了来路,再仔细敲他一笔,咱们就等着人来送银子吧。”
------题外话------
看着男主江湖文有趣,就手痒想试试,没想到没这个本事,狠狠的鄙视自己一通,从此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写我的种田文,不做武侠梦了!
以后就两天一更吧,写番外实在是没压力,对于我这种没底限的人来说就特别想偷懒,但是各位姑娘放心,绝对不会烂尾的,有始有终,我还想在520小说这地儿混饭吃,不能把招牌砸了!(话说,我好像没招牌。囧)
解苏三(三)
几分泥泞的官道上入目内没有半丝人烟,一辆马车嘚嘚行来却又停下,随即车内有女子的声音传出来:“车家为何止步了。”里面的人等了半晌也未听到车夫的回话,不由狐疑的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清秀的面盘,正是欧氏。
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素面短袄,通身没有首饰,这些日子奔波面上有些许风霜,不像是大府里的奶奶到想是小户人家归家的娘子。
“夫人。”车夫瑟瑟发抖口齿不清,指着前头不远处的脚印和地上残存的一些物什,“望…望风寨…”
车夫没头没尾的几句话,欧氏当然听不明白,不由问道:“什么望风寨?旁的事我们不用管,你只管寻着车印跟着便是。”话落,她还是顺着车夫的视线打量了一眼外面的状况,地上脚印杂乱踩出一稀泥,而且还是新印的,看来方才这里肯定有很多人来过,且场面一度很混乱…
欧氏想了片刻,不觉得这事儿和她和苏峪有什么关系。
“夫人有所不知。”那车夫将望风寨的来历说了一遍,“…在此地屹立数十年,寨子里人人习武,这么几年官府剿了几次都是久攻不下,大费人力,且他们也不是好斗奢杀的黑寨,便放任不管了,所以寨子越坐越大,在这百里内俨然已成了山寨的臻首之势。”他说了一顿又道,“寨子里的人寻常不下山走动,可但凡下山必然是抢劫,且从未有失手的例子。”
欧氏终于明白过来,难怪车夫胆战心惊的,原来这什么望风寨是个贼窝。
“那又如何。”欧氏事不关己,况且她也管不了,“我们速速赶路即可。”
那车夫被吓的语无伦次,可接了活总要做,钱还没到手呢,只得加快了速度朝前走,欧氏不再说刚要放帘子回去,可马车又再次停了下来,这一次车夫不再淡定,惊叫一声蹿下了车朝前跑去,欧氏眉头一拧也朝前看去,随即愣住…
只见前面的路上倒了一驾车厢,七零八落的摔在一个大坑里,车马都不见踪影,欧氏却是看的心惊即可从车里跳出去三两步赶了过去,她左右辨认了半天心中惊呼一声:“这是三爷和月姐儿的车。”
车夫受惊不小,连连催促道:“夫人,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道寨子里的人还会不会再回来。”
欧氏却是没有回他的话,蹲下来一头钻进歪在一边的车厢里三两下翻了个布做的兔儿出来,这是她给月姐儿亲手缝制的…看来苏峪和月姐儿真的被人劫持了…怎么办…
欧氏一时没了主意,慌张的就朝山里跑,那车夫忙跑过去拦住她:“夫人若想救人,自己去不等于送死,还不如现在赶去县衙,求县尊大人出兵围剿救人。”
一语点醒欧氏,她感激的看向车夫,点头道:“对!去县衙,立刻就去!”
车夫松了一口气,忙跟着欧氏上了车,使劲的挥了鞭子原路回去。
“大当家,银钱属下点算过,共计八百一十二两,按我们全寨每月费用计算,到今年年底粮食收上来之前,我们的口粮都有保障了。”说话的人拨着算盘啪啪响语气轻快,今天随意打个秋风没有想到就捞到了一条大鱼,“那些银票属下仔细瞧过,都是全国兑现不需要暗语亦能兑银。”
大当家靠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道:“把这些银两点清,你再带人速去歙县几个邻县将银子支取出来,免得夜长梦多。”想了想又道,“二当家何在?”她话落场上无人回应,她皱眉等了等,问道,“他人在哪里?”
有人回道:“小人方才见二当家带着张三王五几个人下山去了…”
大当家一听脸色一沉,立刻便明白了二当家想干什么,他们刚刚打了银子上来他就带着人又再次下山,必然是跟刚刚那一行四个人有关,想到这里她一拍桌子喝道:“蠢货,真是岂有此理!”一顿喝道,“来人,去将他给我拿回来。”
立即有人领命而去。
方才拨算盘的老者道:“大当家,二当家这事儿…”大当家虽是女承父业,可她本来在寨里就有威望,无论见识胆谋还是武艺都是无人能及的,只因是女儿身,所以二当家以及有些人不服气,如今二当家这样虚以为蛇显然就是不将大当家放在眼里。
“等他们回来再说。”大当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她方才放那些人走,一来确实是不想刀沾鲜血赶尽杀绝,二来也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就看那男子的气度以及他怀中孩儿的模样,便知道对方来路不会简单,非富即贵,只是落魄在此人少力薄让他们得了机会…他们劫财劫道江湖常有,只要不动人命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万事留余地,给别人也给自己,这是父亲告诉她的,也是她自己做事的准则。
如今二当家私自行动,若是将对方…
她叹了口气,只怕他们招祸端了。
过了半个时辰二当家带着七八个人齐齐进来,一番行礼大当家直截了当的问道:“人呢?”二当家拱手,语气恭敬但面上却是不屑,“关在牢了,只待审问一番查清来路,到时候敲上一笔,咱们可能得到的就不是那八百两的银子…”他伸出几根手指头,在场的人看了无不暗暗吸冷气。
“你想的到美!”大当家呵斥道,“你知道对方什么人,可曾想过若得不到银子招了祸呢?”
二当家不以为然,嗤笑一笑轻蔑的道:“那又如何,这年头靠拳头说话,他们人在我们手上,生死由我们还怕谁不成。”
大当家懒得和他废话,腾的一下站起来喝道:“少废话,立刻将人放了,否则寨规处置!”二当家一听他辛苦抓来的人大当家要放走立刻争执道,“不行,这人明显是条大鱼,若是今天放走了,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话落左右看看又大声道,“各位,我们聚在这里为匪受世人轻视,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想过安稳日子!可是过安稳日子要靠什么,银子!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了,今儿这几个人就是极好的机会,待他日我们敲他一个大头,弄个几万两白银,我们一人分得数百里,各自下山是买田买宅买铺子,岂不是快活?!”
他的话很有煽动性,顿时望风的大堂里一阵嗡嗡响动,这一百多两可不是小数目,他们这样子的人莫说一百两就是整数十两也没有一次得过,这笔钱诱惑太大,大家一时间心里奇痒难耐,各种美好的蓝图在脑海中构陷。
一百两,按现在二两银子一亩地的市价,可以买五十亩地,可以在县城买个三进的宅子还外带个铺子,能买…
总之,对于他们这些穷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大当家一看这情景,就知道二当家的话起到了作用,当即沉了冷笑道:“一百两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一顿环顾四周,一字一句道,“此人方才见我等过去不惊不慌,看似软弱好欺把钱交出来,可谁敢说他不是识时务能伸能缩?!所以我断定,此人来历绝不简单,你们若一意孤行终会招致杀身之祸。”
此刻,来历很不简单的苏三爷抱着熟睡的女儿坐在一只缺了脚的圆凳子上,看着四面石墙哀叹道:“看来,我还真是跟牢房又脱不开的缘分哪。”又摇摇头,“就是条件太差!”
“爷!”锦丰忍不住腹诽,条件好了难不成您就长住下去了?“您要不要想想咱们的脱身之计吧?”一顿接着头顶风窗光线打量着这地牢,“若是您没有法子,不如属下先杀出去,再带人回来救您?”
“你要能杀出去,爷方才还用委屈把钱交出去?”苏峪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
锦丰急的都快哭了,属下刚才不杀不是顾忌您和小姐的安危么:“也不知那二当家什么意思,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苏峪又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毙,“放心,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咱们老老实实的写封家书回去,让我那好妹夫带人来救我吧。”
“啊?”锦丰愕然和锦安面面相斥,“你让齐督都带人来歙县剿匪?”
苏峪挑眉,一副理所当然有何不可的样子。
人家可是左军督都,让他来剿匪可真是大材小用,再说,京城距离这里也有数百里,来回也要数十天的功夫,这数十天他们到无所谓,小姐可怎么是好。
几个人在牢里说着话,忽然就听到外头呼呼喝喝刀剑交锋的声音,苏峪眼睛一亮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着锦丰道:“打起来了。”一顿又道,“等着,看爷怎么把寨子给剿了,咱们也弄个土匪头子过过瘾。”
您一个国朝勋贵,虽无爵位可也是侯府的三爷,前身也是个从四品的官员,如今竟然为了个土匪头子这么兴奋。
锦丰垂头,实在是没有话再说了。
上头打了约莫半个时辰,吵闹呼喝声不绝于耳,过了一刻忽然停了下来,苏峪侧耳去听忽然起身将月姐儿放在锦丰手中,很是高兴的道:“来了,来了,本爷要做土匪头子了。”话落,一扫衣袍在凳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砰的一声,地牢的门被人踹开,一丝光线自门口射进来,里头看不清来人,但那人却是一声长喝,道:“把那个带头的人给我拿上来!”
苏峪笑盈盈的朝锦丰眨眨眼睛。
------题外话------
我果然彻底堕落…不过千万不要对我的人品产生疑问啊,我可是顶顶好的人!
道解苏三(四)
望风寨里的人原本是山脚下李家村的村民,前朝时朝政荒废饥民饿殍惨不忍睹,这李家村的族长见族里的人实在过不下去了,便一挥衣袖带着村里的壮丁做起了打家劫舍的盗匪事,抢偷县里富贵人家的财物粮食,这样过了数月后人是吃饱了,可每日提醒吊胆的生怕官府来抓,日子依旧不好过。那族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就带着族人躲到山里头,经过数十年的更迭便成了如今的望风寨。
望风寨一开始与别的寨子并无不同,一群吃不饱的流民聚在一起,但寨中当家人却是颇有先见之明,花重金请了武艺高强的镖师做武师教寨中壮实男丁拳脚,此后寨子里即便是七八岁的毛头小娃,也能提着刀叉上场拼杀,战斗力迅速增强,又加上寨子地势高易守难攻,所以这么多年即便是政局稳定,望风寨依旧能屹立不倒。
如今寨子里的大当家李榛女承父业接管了寨子,虽她武艺心智都不逊男子,但毕竟是女儿身,寨子里依旧有许多人不服她统领,这才有了二当家阴奉阳违私自将苏峪劫上来的事情,又因李榛下令将到嘴的肥肉放走,望风寨便一瞬间打破了这几年表面的和睦,形成了两派。
此刻,李榛手持长枪直指二当家,怒喝道:“你若不服,你我可摆了擂台比试,你若赢了我自愿卸任出寨,可你若输了你便自费双腿,今后给我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寨中事务你不得插手分毫!”她一个大当家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变相的让步,站在她身后的拥护者顿时劝道,“大当家您不必如此,当初若不是先当家的念他可怜看似老实救他一命,他早就饿死在山脚下,岂有他今日的日子,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想肖想寨子,咱们不必和他废话,让他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滚出去,你们说的轻巧,这寨子里若不是二当家撑着,凭她一个女人早就垮了。”对面的人不服气,抻着嗓子叫嚣。
一时间又要吵起来。
大当家皱眉抬手摆了摆手,众人这才闭了嘴。
二当家一柄弯刀寒光凛凛,冷笑着道:“这天下的官都是有能力者居之,大当家一个女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生孩子坐灶膛的好,这打打杀杀外头的事,不是你该做的,你也做不好。”话落哈哈大笑,轻蔑的道,“至于比试…”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十几个拥护的人,都是寨子里武艺最好,身体最壮的年轻人,两厢一比大当家那边则是老弱病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冷笑连连,“根本没有必要!”
李榛怒不可遏,喝道:“好,你不比可以,现在老子就费了你双腿!”话落就要提枪而上。
二当家心里头一惊,若论单挑他对大当家还真是有点心虚,当下身子一避立刻道,对众人大喊道:“乡亲们,大家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壮大寨子,这光凭武力是绝对的不够,还得有脑子。比如今天的事,那几个人出门身上随便一件衣服就值十几两,可想家中该是怎样的富贵,我们放着这到嘴的肥羊不吃却要送出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话落又朝后跳了几步,避开大当家的枪头,“女人当家目光短浅妇人之仁,难道你们以后就真的打算穷一辈子?男子汉立世手段不狠,难道还等着别人把肉喂进你嘴里不成!”
“闭嘴,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这世道不是你的世道,你要想壮大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一时贪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说不定还要连累寨子,到时候你死一万次,也还不回大家的性命!”李榛话落,追着二当家又是一枪。
大家一看打了起来,就纷纷按着阵营拔刀拔剑。
噼里啪啦打了半个时辰,两边势均力敌一时难分高下,二当家眼珠子一转道:“大当家,你既然怕惹祸上身,那现在不如把那男子拖出来问问,若他来路真的是咱们得罪不起的,那咱们就把人放了,若不过是普通福贵人家,那这个肥羊咱们不吃就太亏了。”
“少废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话落,枪杆一扭啪的一声敲在二当家的腿上,二当家顿时腿膝一麻跪倒在地,他心里一慌忙求饶,“大当家,您不如先问问,属下也是一心为寨子里好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李榛走上前抬脚就踹在二当家的脸上,“老子一日是大当家的,你就得一日听老子的话,不服气的就单挑!”
二当家单打独斗不成,只能哼哼唧唧的服软求饶,心里却想着等事情过去寻了机会将她结果了。
“来人!”李榛怒喝道,“将他们给我老子绑起来。”立刻有人应是,将以二当家为首的八个人悉数捆了起来,大当家环视左右,又道,“把牢里那人带上来。”
过了一刻苏峪被人从牢里提了出来。
身上的火红狐狸毛大氅被剥了,如今一身湖绿直缀的苏峪像是灰扑扑的冬天里突然绽在枝头的一抹绿,抢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李榛暗暗鄙视了一番,好好的男人穿红着绿,活该被我们劫道。
苏峪四平八稳的被人带了上来,他视线在一片狼藉的院子的转了转,又去看个人脸色,个个怒容满面手持兵器,看来刚刚听到的刀剑交锋声,应该就是这些在打架了。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啊,这么个土匪窝里也能斗成这样,真是有趣。
“幸会。”苏峪朝李榛抱拳,又笑眯眯的左右逢源的去拱手,“幸会,幸会!”他这样子,哪里像被人抓上来当人质的,简直就是像来走亲戚的!
李榛愕然,又忍不住暗笑,道:“少给老子废话,说,你是哪里人士,家里干什么的,还有什么人,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是,是!”苏峪点头,很认真的回道,“在下祖籍永平苏氏,现落户京城,家中父母双全,兄长三五人,弟妹五六位…”他说的时候依旧笑眯眯的,“在下原在京中做了个小官,如今辞官云游到此,没想到遇到各位,真是三生有幸。”
原来还做过官?!李榛心里咯噔一声问道:“做的什么官?”苏峪笑着回道,“区区四品,实不敢提。”
四品官是多大?她不明白便转头去看身边的老者,老者就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咱们县的县尊大人是七品!”李榛眼睛一瞪怀疑的看着苏峪,这样长的一张纨绔脸的男子,竟然还曾是个四品官?
“大当家。”老者手里的算盘没丢,下意识的手指勾着啪啪响,像是在打腹稿,“没想到对方还是官员,现在咱们是骑虎难下,若是放回去就是放虎归山,若是不放若是将来查出来,咱们可就是杀头的大罪啊。”
李榛也想到了这点,她眯着眼睛打量着苏峪,却看见对方一派从善如流的站在对面,她心里也没了底。
“大当家。”那边被捆着的二当家喊道,“做都做了,您不要妇人之仁!”他看出李榛的犹豫,真怕她把人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