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了凤梧宫上玉辇,她只觉得脑子气的嗡嗡炸响,窝着火却是无法发。
可等外头冷风一吹,她恍然想起来苏容君还在里头。
皇后正要开口叫停玉辇,就瞧见抄手游廊上,杨宗文低着脚步急匆匆的朝凤梧宫而去。
齐宵和苏珉坐在御书房的偏殿之中,两人都端着茶却都没有去喝,过了一刻苏珉沉声道:“不如先把欧氏稳住,再行雷霆手段。”齐宵闻言摆手道,“太后娘娘若只是让圣上不处置欧氏到也罢了,如今她的意思,只怕已经不那么简单了。”
她是太祖立的皇后,虽非圣上生母,却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她现在的目的,就是让圣上服软退让,让圣上,让后宫,让天下人知道她是太后娘娘,就是如今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也不如她名正。
警告圣上。
至于拉着苏容君进局,不过是想把苏珉和他推出来加大她的筹码。
其实,他们心中都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个法子乃是一劳永逸的,可是…圣上不开口,他们谁也不愿意背上这千古骂名。
“侯爷,齐督都。”外面有小内侍跑了进来,回道,“太后娘娘动了怒,说是要…要…砍了苏医女的手,皇后娘娘方才拂袖出来了…”
苏珉腾的一下站起来,问道:“你细细说与我们听。”内侍点头回道,“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苏珉皱了眉头和齐宵对视一眼,两人起身,齐宵颔首道:“有劳公公。”和苏珉对视一眼正要出门,那内侍却又开了口道,“方才小人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蔡国公去了凤梧宫。”
蔡国公去了凤梧宫?他去做什么?苏珉和齐宵皆是一愣面露不解。
“先去面见圣上。”齐宵颔首和苏珉双双出了门,拐去了御书房。
蓉卿没了睡意,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卫山匆匆进了门,蓉卿便问道:“宫里怎么样?”
卫山有些拿不准,他回道:“小人在禁卫旗手那边费了点银子,也不知道消息准确不准确,就听说宫里头苏医女被太后娘娘传去请脉了。”他话落果然见蓉卿变了脸色,蓦地一怔他又道,“奶奶,要不然小人再去打听一下吧。”
蓉卿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不用。”
宫里的事情向来瞒不住,那些各殿近侍和守门的旗手护卫私下里都有走动,放出消息再卖消息,得些小钱吃酒,早已经是业内行规,所以她相信卫山打听来的事没有假。
况且,即便再假,事情也不该扯到苏容君身上去才是。
太后娘娘怎么会让苏容君去请脉呢?是她有意为之,还是…圣上授意的?
蓉卿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看向卫山就道:“你再去一趟,着人通禀一声,就说家中有事寻他…若是五爷实在走不开身,打听一下永平侯。”一顿,又摆着手,“算了别去了。”太后娘娘也好,皇后娘娘也罢都在内宫里头住着,莫说齐宵和苏珉就是赵均瑞和赵钧逸进去,也要请示一番才可。
她来回在房里走,蕉娘安慰她道:“这事儿兴许没有那么严重,或许只是因为七小姐医术了得,又是女子,太后娘娘才会传她进去请脉的。”
“宫里那么多太医。”蓉卿沉声道,“她一个没有编制的医女,再怎么了得也没有资格去给太后娘娘请脉。”
蕉娘想想也对,可是看着蓉卿这个样子,她又不免担心起来。
“帮我收拾一下。”蓉卿边说边往房里走,“梳个圆髻,把我的大装拿出来。”蕉娘听着就是一愣,问道,“您这是要进宫里去?”
蓉卿摇摇头,回道:“我去太子府。”太子府离宫里最近,有什么事也能更快的得到消息。
再说,她是外命妇没有递牌子,没有召见哪里能想进就进的。
蕉娘应是,立刻帮着蓉卿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发髻。
出门前卫山又进了门,回道:“小人方才再外面打听道,刘院正上午被太后娘娘摔了脉枕,这会儿正跪在凤梧宫外请罪。”
蓉卿知道刘院正是苏容君的师傅,他也一直对苏容君照顾有加…
“走!”蓉卿话落,带着明兰和明期以及青竹青梅就出了门,又回头吩咐蕉娘,“国公爷还在您守着家,一会儿他问起来您就据实以告就成。”
蕉娘颔首应是目送蓉卿出去。
她不清楚苏容君这会儿怎么样了,可又不能坐以待毙,太后娘娘和圣上博弈最难做的就是太医,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她好奇的是若真的是太后娘娘传的苏容君,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马车嘚嘚走了起来,蓉卿思绪飞快的转着,苏容君是永平侯的妹妹,是齐宵的姨姐,又是皇后娘娘点名请进宫里来的女官…
想到这里,她猛然一顿,太后娘娘难道是想加一个谋害之罪给永平侯府?
不可能,她还没有到牺牲自己成全欧家的地步,再说,欧家并没有出类拔萃的人,她一倒欧家也就没了,那么她想做什么,仅仅是想把齐宵和苏珉扯进来?
是了,这个时候宫里越乱越好,只有乱了圣上才会烦躁,才会有言官以孝道之名站出来为太后娘娘说话,圣上才有可能服软退步,那么苏容君呢,她会怎么样?
得一个谋害太后之名?还是医术不精杀之为快?
太后娘娘这是在逼着苏珉和齐宵站在她这边?事情是从内务府出来的,内务府一直都是单竟管着的,只要苏珉求了齐宵和单竟出马力证欧泽庸的清白,哪怕不能彻底把欧泽庸罪名洗清,也能让圣上衡量一下欧氏的能力,决断起来也会犹豫一二。
不出手,苏容君小则受体罚,大则丢了性命,苏珉作为哥哥不可能不管,若出手,欧泽庸得救洗清欧家度过了危机,也等于是埋了一个隐患。
以圣上的为人虽不定立时说什么,但对两人的信任绝不会如以往一般了…
太后娘娘这招棋走的,可比欧家的人在外头哭丧漂亮多了。
胡思乱想间马车到了太子府,有婆子进去通禀,过了一刻里头有人来传,蓉卿的马车便进了侧门,又下了车做了软轿,蓉卿一下轿子和以往一样刘嬷嬷正候在门口,刘嬷嬷见着她穿了一品大装便是一愣,随即想到宫里苏医女的境况,心里明了了一分,什么也没有问就领着蓉卿进了门。
一进去,蓉卿就瞧见杨氏正坐在罗汉床上,神色间也有一些焦急,令她意外的是单氏竟然也坐在侧,蓉卿朝两人行了礼,杨氏扶她起来,瞧见她的大装微愣,问道:“你可是为了苏医女的事来的?”
蓉卿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臣妾也是刚知道的,五爷也不在家,我没有别处去,只得到娘娘这里来问问。”
“你先坐,别着急。”杨氏请蓉卿坐,出声道,“太子爷和诚王爷这会儿在凤梧宫里探望,她还没有进去,在外面候着呢。”
蓉卿一听心里就舒出一口气来,不管赵均瑞和赵钧逸是不是为了保住苏容君,反正能拖一刻是一刻啊。
“容臣妾僭越问一句,圣上那边可有定夺了?”蓉卿皱眉看着杨氏,杨氏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回道,“想来是没有的吧。”若不然也不会任由欧家的妇人在午门外嚎哭了。
哭的连她都心烦气躁的。
“这件事不好办。”单氏开了口,看着杨氏和蓉卿,“无论进退都是错。”
蓉卿就是因为明白,才会来杨氏这边,圣上不会让步,太后娘娘的态度也再明显不过,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杨氏道:“这会儿言官的折子早堆在御书房了,圣上也难做啊。”她说着叹了口气。
可蓉卿觉得,要是这样拖着不打破僵局,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没有牵扯到苏容君她自然不会关心更不会这么紧张,可是现在苏容君俨然成了双方拔河绳上的那根红绸,她不过是个女子无权无势无恩宠的,双方看的还不是她背后的永平侯府和齐宵。
“娘娘。”蓉卿顿了顿,轻声道,“蓉卿倒是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
杨氏微愣,点头道:“你说来听听,我们一起商议看看,虽不能替圣上做决定,可总不能看着苏医女陷入困境而什么都不做吧。”
蓉卿点头应是。
162 行止
“你把话说清楚。”杨氏皱着眉头看着回来报信的内侍,“什么叫蔡国公进了凤梧宫,他去凤梧宫做什么?”
内侍还没见过杨氏大声说过话,不由有些惶恐,结结巴巴的道,“方才凤梧宫里传出来,太后娘娘要砍了苏医女的手。”他说着偷看了眼坐在一边的齐五奶奶,“后来蔡国公就赶过去了,也不知道在里头说了什么,这会儿凤梧宫的殿门都落了锁,小人也不知道里头这会儿是什么样儿。”
杨氏一瞬间脸色煞白,杨宗文这是干什么,这里头有他什么事儿,他无端端的掺和进去做什么。
“您别着急。”蓉卿扶了杨氏,安慰道,“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兴许有什么事我们没有了解清楚呢。”
杨氏已经有些坐不住,杨宗文是她们养家如今唯一的血脉,若是出了事她将来便是死了也无脸去见杨家的列祖列宗,去见父母兄弟!
“你再去打听。”杨氏趁着头,指着内侍,“太子爷呢,他在哪里,可知道这事儿了,你再去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和安排。”
内侍应是,慌忙而去。
“娘娘别急。”蓉卿轻声道,“太后娘娘为的也不过是圣上向他低头,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底,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再说,欧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可是握在她手里呢。”太后心里也害怕,若不然她要真敢撕破脸,干什么不把皇后娘娘和给绑了,岂不是筹码更大。
折腾来折腾去的,她也就只敢拿一些并不直接的人示威,逼着圣上表态罢了。
“是啊。”单氏给杨氏倒茶,“再说,他们在皇宫里头,不会有事的。”
杨氏勉强镇定下来,她揪着蓉卿,问道:“你方才说的办法…”她紧紧抓着蓉卿,一字一句道,“容我再想想。”
蓉卿也不勉强她,有句话说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做不到更不可能怪杨氏踌躇,怪圣上犹豫不决!
“五夫人。”单氏忽然眯了眼睛,下了决心似的道,“你说,我去成不成?”
蓉卿听着一愣,不等她说话杨氏拉着单氏的手道:“先别急,我们再等等,看看太后娘娘还有没有下一步动作。”话落,她又吩咐人去午门外看看,欧家的女人回去了没有。
过了一刻,婆子来回道:“欧家的女人还在哭,瞧着架势是不打算回去了。”
蓉卿听着眉头微挑,其实这件事很简单,非常的简单…若放在寻常人家里不过是继子和后母之间闹纷争罢了,素质好的大家心平气和的谈一次,脾气躁的就跳起脚来叉腰对骂或是纠了人打一场群架,拼一个胜负,谁狠谁占理,反正解决的方法多的很。
可现在偏偏是发生在皇室,朝堂,京城,乃至各州府数万双眼睛瞧着看着,即便双方已经撕破脸了,可是在面上依旧要母慈子孝,为天下人榜样。哪怕就是吵架争执,也要把手段方法用巧妙了,进,可示威表态逼着圣上妥协,退,可粉饰太平依旧和乐融融。
除非欧家真的是势力惊人,太后娘娘敢凭着她乃先祖封的皇后之号召力拼一拼改朝换代,否则,她只能仗着她当时母亲,圣上不敢把她怎么样,和圣上斗一斗,得到自己该有的权利和地位,再往后就拼谁活的长,欧家能不能和下一代君王处好关系,若是能那欧家依旧能长盛不衰,太后今儿的努力就值得。
很显然太后娘娘的示威还是小心翼翼,并没有越过底线,所以圣上不急不躁…但却苦了她们。
太后要真的把苏容珺杀了,把整个太医院的人,血洗了凤梧宫甚至皇宫,也没有什么,她根本不用自己收拾烂摊子,往后一躺哼哼了两句,说我被圣上气的病了,我一个老人家保娘家人都保不住,活着还不如死了…
即便大家都知道太后是装的,也拿她没有办法,因为在所有律法之上还有读书人反复强调的孝道。
方才出去的内侍又匆匆赶了回来,回禀道:“太子爷和诚王爷以及几位大人都在宫里,这会儿凤梧宫叫不开门,不过蔡国公爷和苏医女应该没有事。”一顿又道,“太后娘娘派了人去请圣上,只是…”
杨氏问道:“圣上怎么说?”内侍摇摇头,道,“圣上以朝务繁忙,没有去!”
杨氏就朝蓉卿看去,蓉卿皱了眉头,圣上肯定不愿意去啊,去了劝不了只有他自己退步,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处置不处置的事儿了…圣上现在退了就等于是一个开始…
她沉了脸,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和杨氏道:“娘娘我们不能等了,速去宫中。”方才她还有点想不明白,太后明明是要砍苏容君的双手,为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关了宫门,现在终于明白了。
这个恶人,总要有人去做!
“好。”杨氏站了起来,看着蓉卿目露坚定,“不管结果如何,得试一试才知晓。”
蓉卿扶着她,轻嗯了一声,杨氏又回头去看单氏:“弟妹先回去吧,有事的话我再着人去通知你。”
单氏犹豫的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道:“好,大嫂保重。”杨氏就换了衣裳,和蓉卿一起出了太子府,直接进了宫门。
下午,宫里果然传出来,太后娘娘病情加重,暂留住苏医女和刘院正戴罪立功…言官们一窝蜂的聚在了宫门外,跪求圣上为天下百姓做榜样,以孝道治国…去看望太后娘娘,寻名医进宫。
甚至有人翻出律例来,一二三的等列出来,一副打算死谏,博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
圣上大怒,若非大夏有律例言明不杀言官,这些人一个也保不住。
他们有恃无恐,闹的越发的凶,与午门外欧家那一竿子哭诉的女眷,就如唱戏擂台一样,依依呀呀好不热闹。
申时正,皇后娘娘忽然喧欧氏女眷进宫,懿旨上大概的意思是,你们哭了这么久本宫看着心疼,进宫歇歇。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经不得你们这样闹腾,若是叫她老人家知道了病情恶化,这罪名可是担不起啊。
欧家的人半信半疑的跟着内侍进了宫门,一进去身后的宫门就哗啦啦的关上,圣上又下了圣旨令宫门外等着名垂青史的人滚回去…大家一看欧家的人进去了,圣上已经退步了,没了他们发挥的地方,只得消停。
欧鸣和欧泽庸坐在书房里喝茶,欧泽庸端着茶盅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又抬头看看对面气定神闲的欧鸣,脑子里就想到太后娘娘和他说的话:“…欧鸣可比你沉稳多了。”
是啊,他确实比不上欧鸣,都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喝茶。
终于忍不住,欧泽庸先打破了僵局,问道:“你确定圣上会退步?”欧鸣很笃定,点头道,“那是自然,圣上身不正痛脚在此。”
欧泽庸也不是很确定,可这会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想反悔都没有可能,只能把头拴在裤腰带上跟着欧鸣往前走!
两人又沉默下来开始喝茶,只是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惴惴不安。
“二爷。”忽然,外头有人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皇后娘娘把人几位夫人奶奶都请进宫里去了。”
欧泽庸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喜的确认道:“此事当真?”回话的小厮点头不叠,“小人亲眼所见,直到宫门关上才赶回来的。”
欧泽庸抚掌大笑,看着欧鸣道:“好小子,真是被你预料到了。”
欧鸣却是笑不出来,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侧目看着小厮,问道:“你确定是皇后娘娘的懿旨,而不是圣上的手谕?”
“不是。”小厮摇头,“皇后娘娘的懿旨。”
欧鸣满面的疑惑,有些想不明白,欧泽庸看着他的样子有些糊涂,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只要被喧进宫,就是圣上退让的第一步吗,有什么不妥?”
欧鸣一时也想不明白,狐疑的道:“…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欧泽庸觉得他有些疑神疑鬼的,便开口道:“反正是我们要的结果就成,旁的事不重要。”又看着小厮道,“你再去打探。”
小厮领命而去。
这一次,换欧鸣惴惴不安,欧泽庸气定神闲。
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去打探的小厮折返了回来,欧鸣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厮回道:“几位夫人在正德宫里陪着皇后娘娘说话。”欧泽庸啊了一声,问道,“圣上和皇后娘娘没有去看望太后娘娘?”
小厮摇摇头:“圣上还在御书房和太子爷以及几位侯爷,督都议事。”
欧泽庸看看欧鸣,欧鸣皱了眉头:“凤梧宫什么情况?”小厮摇头道,“小人没有打听到。”
欧鸣越发觉得奇怪:“那位苏医女呢,现下如何?”小厮不确定的回道,“同在凤梧宫中没有出来。”欧鸣点点头,打上苏容君的心思,是他们一开始没有想到的,后来她见着欧氏才想到了凉国公府的齐五奶奶,才想到苏家还有一位七小姐在宫里做医女。
他便是心中一动,想着若是将苏医女拖进来,至少能牵制住苏珉,而苏珉和齐宵以及肖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包括单竟亦是如此…只是效果并不显著,但所幸的是他早有预料,只等凤梧宫中传出来苏医女联合刘院正谋害太后的事传出来。
苏医女的身份很微妙,既是苏珉的妹妹又是齐宵的姨姐,又是正德宫的女官…猜猜看,若是她谋害太后娘娘,大家会猜测是谁主使的呢。
反正不管是谁,这局面就算是扳过来了,至少在众人眼中重点不再是欧家贪污舞弊,而是有人不容欧氏想要处之后快,竟是连太后娘娘都敢谋害…可想而知,欧泽庸先前的贪污之事,岂不是也是欲加之罪。
后面他都想好了,一步一步走,直到他尚了公主,欧家又多一个筹码为止…
到时候圣上就是再想怎么样,也要顾忌一下公主的感受吧,总不能叫她才成亲,就没了族人夫君守活寡吧。
还有,皇后年纪渐老,圣上依旧身体健壮,将来必定还有皇子陆续出生,他们选个皇子作为靠山…朝堂便是如此,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前面是富贵祥云还是穷途末路。
“你再去打听,盯着凤梧宫里的情景。”欧鸣吩咐完负手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脑子里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这边小厮转身出门恰与另一小厮迎面相撞,两人也顾不得打招呼分头而走,那小厮进门急急忙忙的回道:“二爷…太后娘娘的懿旨到了,王公公已经到了门口。”
欧鸣一愣,他预算中是没有这些的,他和欧泽庸对视一眼,两人慌忙迎了出去接旨,王公公脸色古怪的看了二人一眼,徐徐展开卷轴念叨:“…欧氏一门受皇恩眷宠,却不思报效,先有贪污舞弊之事,后起妇人拥堵宫门意图作乱之举。欧氏一门如此皆因哀家教导失责之故,遂剥去欧氏现有之头衔,撤朝廷俸禄,男眷官职一律停职待查闭门思过,女眷皆各抄《心经》百遍,以求悔过。哀家愧对太祖,愧对圣上,实无颜面见太祖。”
欧鸣和欧泽庸面面相斥,一头的雾水。
太后娘娘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先前他们可是约定好的,这会儿应该就要爆出苏医女和刘院正谋害之事,太后病危难治…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王公公。”欧鸣腾的一下站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公公是凤梧宫里的内侍。
王公公一脸苦涩摆了摆手,道:“洒家也不知道,大家自求多福吧。”话落将懿旨交给欧泽庸垂头丧气而去。
欧鸣提脚就朝侧门而去,在外牵了马直奔皇宫,走到半道上就碰到自宫中奔泄而来的羽林卫,拦了他的道大声喝道:“前面可是欧侍郎欧大人?!”
“正是。”欧鸣不明所以,话落,就见呼喇喇一群人把他围住,令人羽林军统领便道,“奉太后懿旨,欧氏男眷皆闭门思过,无太后手谕不得出府门半步。”
“此事定有误会,本官正要进宫求证。”欧鸣脱口驳斥,脸色铁青,对方却不想和他多解释,一抬手,“欧大人,请吧。”
欧鸣一时怔怔,尚回不过神来,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羽林军,无不板着脸孔,眼中冰冷,想到了什么他勃然变了色,眼中浮上一抹惊恐和绝望,摇摇欲坠,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宫中,欧氏一干女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憋着惧怕的脸上有些扭曲,她们的前方,是躺在床上的太后娘娘,床前一个托盘,其上一盏酒,是方才刘院正和苏医女摆在上头的。
太后就怔怔看着这盏酒,脸上青白交替,眼中惊怒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手段!
真是好手段!
将计就计把欧家女眷请进宫里来,明着礼遇有加,不论什么人的眼中,都是圣上退了一步,宽容大度,至孝至善。可暗着,却是着人开了凤梧宫控制了她所有得力的人,一杯毒酒呈到眼前。
太后死死盯着这杯毒酒,啪的一下,扬手就打翻了它。
酒液哗啦啦倾泻下来,整个托盘飞到地上,咣当一下,欧氏女眷们抖的更甚,已有人压抑不住呜呜低哭起来。太后捏着床单,声色俱厉,“哭什么,哀家还没死呢!”
原本这毒酒是她准备的!
可是现在却被她们先行了一步,反将了她一军!
只差一步,若无意外这谋害之罪就能落实,他们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了这案,不但欧氏得救,就连永平侯与齐宵也得受之牵连!
只差一步!
“各位夫人,天色已晚,皇后娘娘有令,着奴才送各位出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冯公公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感觉到太后娘娘如利箭一般的目光,他笑着行了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语气漫不经心,透着一丝轻蔑。
“小人得志。”太后娘娘咬碎了银牙,地上跪着的刘氏昂起头来惊恐的脸色发白,“娘娘,怎么办!”
太后娘娘摆着手,冷声道:“先回去,只要哀家不死,此事没完!”只要她不死!
欧氏的女眷战战兢兢的跟着冯公公出了宫门,被送进欧府,吱吱呀呀的关了门,羽林卫的人将门守的密不透风。
赵玉敏拧着脖子看着皇后,红着眼睛怒道:“一女不嫁二夫,欧鸣我嫁定了。”话落就要出去,皇后怒喝道,“敏儿,你给我站住。”
赵玉敏站住,却是不回头。
“如今闹成这样,你嫁去欧家,他们能尚待你?”皇后说的语重心长,“那欧敏心机深重,你被他骗了你可知道的。”
赵玉敏心里当然清楚,只是有的时候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她咽不下这口气,所有人都不看好,但是她就是要试一试,再说她至始至终的态度很清楚,欧家的人也看得到,只要她努力日子断不会差。
她就要给所有人看看,她赵玉敏怎么把欧氏给扭转过来。
皇后被她执拗的样子气了个倒仰,又压着怒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母后好不好?”
“父皇明知道会有今日,为何把我许给欧鸣?”赵玉敏转头过来咄咄逼人,皇后一时被噎住,赵玉敏又道,“既是许了他,为何现在又要来叫我退婚,我的婚事岂是儿戏不成,你们想许就许,想退就退?!”
“敏儿。”皇后叹气,解释道,“你父皇他…”
赵玉敏摆着手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欧鸣我嫁定了,您帮我准备嫁妆吧。”话落拂袖而去,却在殿外见到杨氏和蓉卿,她步子一顿冷笑着看着杨氏和蓉卿,就道,“难怪大嫂这一次如此的聪慧,能未卜先知。”又打量了蓉卿一眼,“原来背后有人指点。”话落,大笑而去。
杨氏去看蓉卿,满脸的苦涩,两人相携进了正德宫中。
皇后娘娘正抹着眼泪,见她们进来叹气道:“你们坐吧。”蓉卿跟着杨氏坐下,皇后就和杨氏道,“今儿下午的事多亏了你,本宫实在是头疼的厉害。”
杨氏心里惶恐,回道:“儿臣本无功劳,不敢担母后夸赞。”
皇后喝了口茶,正要说话,冯公公从殿外进来,她问道:“人都送走了?”冯公公点头,回道,“都送回去了。”
“好!”皇后忍不住冷笑,“太后娘娘那边可还安好?”
冯公公顿了顿,回道:“太后娘娘病重,刚吃了药正在殿中休养!”那一碗药的药性,大约要到明日早上。
“凤梧宫里的人都处理了?”皇后眼眸眯了眯,冯公公就道,“是!都处理干净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去吧。”冯公公退了下去。
“得亏你们想到了,若不然这会儿还不知乱成什么样。”皇后心有余悸,“我只当她闹腾闹腾也就罢了,却是没有想到,她竟是打算陷圣上与不义。”若是真叫她喝了毒酒,把罪名落在刘院正和苏容君身上,到时候不但齐苏两家脱不了干系不说,那些人定是要把这事儿往圣上身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