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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们只求能齐全的回去,往后再有这种事,说什么也要躲了。

赵总管也没有辙,来之前太夫人告诉他,若是不成还有郡主压着,可是那郡主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被八小姐几句话一哄,到现在连个面都没有露,早知道靠不住也该做些别的准备才是。

王乔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赵总管。”忽然趴在门上的随从回过头来,惊喜的道,“门外面守着的人不见了。”

赵总管听着一愣,推开随从将门开了一条缝,眯着眼睛朝外看,果然外面半个人都瞧不见,他眼珠骨碌碌一转,回头看着随从就道:“你出去走走,若是碰见人就说吃多了出来散步,若是没有人你瞅准了机会就躲在围墙边上,等入了夜你翻墙出去,直奔北平衙门!”

随从听着就露出不确定的样子,赵总管就细细的交代了一番:“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就是不成也能把我们救出去,总好过在这里活受罪!”又塞他两百两银票。

“好!”随从点头破釜沉舟的道,“小人一定全力以赴。”话落开了门,猫着腰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又在院子门口躲了一刻,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凭着记忆飞快的朝围墙边上跑去,飞快的扑进墙边的灌木丛中,缩在那边一动不动。

时间过的极慢,终于太阳落了山府里各个墙角点了灯笼,他又蹲了两个时辰,府中的灯笼又熄灭了一多半,他才敢直起腰来,攀着墙根翻了出去,噗通一声跌倒在院外,他哎呦一声捂住腰刚要起来,忽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他吓的一动不敢动,静静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了别的动静,他才爬起来顾不得腰疼,一路飞奔去了北平衙门。

赵总管等的忐忑不安,算算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下半夜了,也该去了衙门了才是,就是被发现抓住了府里也该有点动静,怎么人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他忐忑的不安的等了一夜,第二天依旧是这样没有消息,婆子照旧按着点送饭菜来,却是一句话不肯多说,他心里没了底,越发的惶恐不安起来。

难不成八小姐真的杀人灭口了?

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熬了一夜,他年纪大了实在有些撑不住,到晚上他靠在床头就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窗户外头哗啦一声,他猛地惊醒过来,喊道:“谁?!”

“是我。”外头的声音传进来,赵管事听着就和另一人对视一眼,另一个随从飞快的去开了门,就瞧见前天夜里出去的同伴竟是折了回来。

赵管事将他拖进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事情办成了没有?”

“赵总管,不好了。”随从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咱们二老爷被刘大人关进牢里了!”

赵总管一愣,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详细说清楚。”三个人就脸色发白的围在桌边,连灯都不敢点,怯怯摸摸的说着话。

原来随从翻墙出去,又在衙门外守了半夜,直到早上衙门开了门他才使了银子进去,北平衙门便就是朝廷驻扎在北平设案头的北平布政使,由曾大人主持,他当然没有见到曾大人,但却见到了曾大人下面的一个案丞,他前后塞了十两银子出去,那案丞才肯听他说话。

他就将自己的来路以及缘由大概说了一遍,原以为案丞听了一定会帮他,即便不帮也该帮他问一问曾大人,毕竟他是永平苏氏的下人,二老爷虽是五品同知可大家都是同僚,明着得罪的事情谁都不会做。

可是那案丞听到二老爷的名字,立刻就把他往外推,一边推还一边道:“去,去,别连累我们大人!你们苏家那么复杂,别为点破事将我们大人也牵扯进去。”

他急着辩驳:“二老爷和大老爷以及京城的事情不相干…”案丞就似笑非笑的道,“若是不相干,刘大人怎么会将苏茂源关押起来,还递了折子,请求吏部革职查办!”

他当时听了魂就掉了一半,左磨右磨才打听清楚,原来前天二老爷就被刘大人关了起来,为的什么事案丞没有说,但左右不过是因为京城的事情。

他哪里还有心思管八小姐的事情,若京城的事情已经查办到永平了,那苏氏还能保得住?苏氏都保不住了还有八小姐什么事儿,她没出嫁管你在天涯海角,总要被抓回去,一刀砍了的。

“赵总管,我们逃命吧!”他没成家,虽是卖了身在苏府,逃出去日子也不好过,可总比被发配到甘肃或者辽东去做苦力的好,好歹保住条命,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赵总管也吓的魂不附体,他拉着随从就问道:“你说的当真?”他想的要更远一些,圣上刚刚登基,大老爷又做了文渊阁大学士辅助太子父子多年,大老爷这个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很,他做什么都有可能,就是绝对不会参与到谋逆叛乱这种事情中,所以先帝的死,即便有蹊跷也定然与大老爷无关!

按道理说,应该是虚惊一场。

可是…

眼下苏茂源又被抓了起来,他就更加吃不准了。

“走!”赵总管站了起来,“我们回去,我就不相信我们回永平,她也会拦着我们。”话落,他连东西都没有收,开了门就出去,可是等他出了院门,院子里却是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连巡夜的小厮都瞧不见。

他目光一转,回头看了两个随从一眼,三个人拔腿就朝侧门那边跑去,门边也是没有人守着,连门房里都是空落落的,三个人开了门一路飞奔出去,这会儿离开城门还有一个多时辰,赵总管领着两个随从去了一家车行租了车,又买了干粮等城门一打开,他们就出了北平城,直上了去永平的官道。

三个人心有余悸,却又惴惴不安,连着赶了十几日的路,十月初二终于到了永平。

赵总管一回到府里,就觉察出府中气氛的凝重,他寻了崔管事问道:“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二老爷怎么会被刘大人下了狱?”

“赵总管。”崔管事也是才回来,最近他忙的脚不沾地,连家中的媳妇怀了孕他都没有得空回去看几眼,见赵总管回来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您总算回来了。”请了赵总管进了门房,又给赵总管倒了杯茶,就道,“二老爷杀了人。”

赵总管浑身发冷,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又问道,“杀了谁?”他察觉到,自己的上下牙齿正打着颤。

“杀了如柳倌的一个兔儿爷,也不知是谁告到刘大人那边去了,刘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人二老爷抓走了。”崔管事说着,就想到那天的情景,二老爷素来脾气暴躁,可当时衙役抓他时,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一直觉得蹊跷,那个兔儿爷刚一死刘大人怎么就到了,好像就在门外等着一样,连让唐总管善后的时间都没有,若不然找了人顶了,怎么也不可能把二老爷牵扯进去。

而且那兔儿爷死的也蹊跷。

二老爷是什么人,赵总管心里清楚的很,偏院里死了那么多的人,也从没有出过事,如今不过死了一个兔儿爷,就被刘大人抓走了,分明就是刘大人公报私仇,若是细想,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刘大人故意给二老爷下的一个套!

“你找人打点了没有?”赵总管负着手也顾不得满身灰尘,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太夫人那边怎么说?”崔管事摇了摇头道,“这会儿府里乱了套了,太夫人亲自出面周旋,若非太夫人压着,恐怕这会儿满永平府的人都知道二老爷杀了一个兔儿爷的事情了。”

难怪他一路都没有打听到,二老爷被抓的原因,原来是太夫人压着的。

“我去见见太夫人。”赵总管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八小姐的事情要尽早告诉太夫人才好,崔管事拉住他,欲言又止的道,“太夫人也动了怒,您回话时注意些。”

赵总管就回头打量了眼崔管事,眼睛眯了眯,随即点头道:“嗯。”出了门去。

可是过了一刻他就转了回来,崔管事见他满脸郁卒的样子,不由问道:“您怎么了?”赵总管心里憋着火,哪里有心思和别人说话,他想到方才他和太夫人说北平的事情,太夫人听了就砸了茶盅在他身上,说他是废物!

他在府里这么多年,主子不管交代的什么事,他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如今为了八小姐的事情,太夫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

八小姐的事没有办成,那是他的错吗,若非太夫人孤傲以为只要他去,八小姐就会哭着求着感恩戴德的跟他回来?孰不知人家在北平过的顺风顺水自由自在,当初若是依他的意思,多带些人去,怎么也不会空手而归。

如今事情没有办成,就全成了他的错了。

索性最近二老爷关在牢里,太夫人忙着营救二老爷,也没有心思管八小姐的事,他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要趁着这个时机,求一个恩去庄子里待着。

庄子里虽苦,可总归清净干净,没了府里这堆乱七八糟的事,他也能多活几年。

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算计着连走前再捞些银子,将来没了进账一家人也能保个温饱寻另外一个出路才是。

赵总管梳洗了一番,刚换了衣裳,外头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开了门见是个婆子:“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赵总管应是又匆匆进了内院,过了一刻他出来寻了崔管事,道,“你随我去一趟衙门,太夫人让我给二老爷送些棉被棉袄过去。”

崔管事正在吃饭,听着就放了碗跟着赵管事出了门。

永平府不大,狱卒他们也都认识,打点了一番赵总管带着崔管事领着两个随从就进了牢里,方一进去就闻一股刺鼻的气味,他连着赶路十几日没有睡好,顿时就是一阵恶心,强压住他好不容易站稳,问领路的狱卒:“我们老爷在哪里?”

“那儿!”狱卒就指着前头一间点了油灯却只能照亮墙角的隔间,黑漆漆的他看不清又走了几步,方才在墙角看到一个卷缩的身影,外貌打扮到是没有多大的变化,想来应该没有受多少的罪,他一喜喊了声:“二老爷?!”

苏茂源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一亮就朝这边扑了过来,道:“刘文涛呢,去把刘文涛给我找来,他竟然陷害我!”话落,吸了吸鼻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赵总管皱了皱眉头,道:“二老爷,太夫人正在给您周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您先在里面待两日,太夫人一定能想到办法救您出去的。”朝廷命官杀人,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胡说!”苏茂源满脸怒容,“我何曾杀过人,他分明就是公报私仇,落井下石!”一顿又道,“你回去和太夫人说,让她写了折子,告刘文涛一个以权谋私!”话落,又吸了吸鼻子。

赵总管也没有法子,只能安慰了几句,将棉被和棉袄留了下来,带着崔管事在苏茂源的怒吼中出了牢房,回到府里将苏茂源的情况和太夫人说过,太夫人趁着夜色又让赵总管去一趟山东,找徐大人打点打点。

赵总管又只得重新收拾行装,刚上了马车,就听到一阵锣鼓喧天,他听着一惊钻出车里,就看见苏府的西面一片火光冲天,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怎么好好的着火了。”赵总管立刻跳下了车,带着人就朝偏院去,满府里的人被惊动了,大家都围在侧门口,却没有人敢过去…

赵总管让人搬了梯子接着,架在墙上他扎了腰带爬上了梯子,朝院子里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火势就已经蔓延到了房顶,院子里住着的人哭着喊着往外逃…

他挥着手让人将侧门撞开,刚一回头就瞧见对面的屋顶上寒光一闪,他眨眨眼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再去看似乎就看见一个人影飞快的一动,从另一面跳了下去。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他惊的说不出话来!

087 姓氏

偏院建了十来年,当初上的生漆又涂了桐油,不过眨眼的功夫,火苗像被扇着风似的,蹭蹭的往上冒,将整个院子吞入到火海之中。

赵总管站在门边上直叹气,当初花了那么银子,这转眼功夫可就没有了。

“快救火啊!”他拍着门,指着一干小厮婆子,“不把火扑灭了,难不成等蔓延过来烧主院不成?”

众人醒悟,忙各自去打水,乱糟糟的一片没了章法。

赵总管退出了门口,忽然想到怎么烧到现在都没有对面有人呼叫,他顿时一愣喊了声:“唐总管呢,怎么不见唐总管?!”

没有人回答。

赵总管越发的狐疑。

二夫人身边的胡妈妈来了,赵总管迎过去,胡妈妈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火势,就道:“夫人一会儿就赶过来,让我先来告诉你一声,控制着火势别蔓延过来,那边若是火势太大,让大家见机行事,人命最是重要!”

赵总管听着一愣,也没有空细想,忙点头道:“知道了!”胡妈妈就冷冷的朝对面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赵总管。”陶妈妈带着代扇匆匆赶了过来,瞧见隔壁的火势,先是惊了半天,继而慌乱的拉着赵总管就道,“太夫人让人去请五少爷了,一会儿你和五少爷一起去找祝大人和周大人,让他们带些衙役过来帮着救火。”

赵总管听着一愣,这个时候去求人来救火?人家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错了。

可他不敢说,点头道:“知道了。”便拉了个小厮让他去看看五少爷来了没有,小厮应是而去。

陶妈妈看着隔壁的火势急的直落泪,问道:“怎么也不见唐总管,隔壁的那些人呢,是都跑出去了吗?”赵总管也正纳闷呢,摇头道,“我让人去前门看看,不知道是不是都逃到前门去了。”

陶妈妈听着就叹了口气,二老爷下了大狱,如今偏院也烧了,今年府里可真是诸事不顺那!

等了一刻,方才去寻五少爷的小厮匆匆跑回来,抹着满头的大汗禀道:“五少爷房里没有人,小人寻了他身边的常随,他也不知道五少爷什么时候出去…小人让他去找五少爷了。”

赵总管和陶妈妈对视一眼,陶妈妈道:“五少爷不在,那您一个人赶快去吧。”他看看那火势,一桶桶的水扑上去就是杯水车薪,等人来整个院子也没有了。

赵总管匆匆去找祝大人和周大人了。

“小姐。”蕉娘笑眯眯的进了门,道,“周老回来了。”

蓉卿应了一声,也是笑道:“请周老进来。”话落,蕉娘掀了帘子周老大步跨了进来,蓉卿笑迎他,问道,“让您这样来回的跑,真的辛苦您了。”

“客气什么。”周老笑着道,“我这把老骨头若是不动也难受,还不如现在这样到处跑跑呢。”

蓉卿也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样,事情如何?”那天赵总管离开北平时,周老就已经在永平将事情办妥了,至于赵总管派人去北平布政使以及三个人连夜逃走,她自也是知道的,若不然平日看守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撤了!

“苏太夫人到处派人从中周旋,还写信给了山东布政使徐大人,只是刘大人积怨已久,他若不出了恶气,岂能干休。”周老乐呵呵的,顿了顿又道,“至于徐大人那边,也已经打了招呼,想必现在苏氏这趟浑水,就是我们不打招呼,徐大人也要三思而行的。”

周老当时去永平府的目的,就是寻了刘文涛商议这件事,刘文涛没有说同意也没有拒绝,周老随后施了点手段将苏茂源带去了如柳倌,刘文涛果然令人将苏茂源带走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只是中间出了点意外,苏茂源竟真的将人杀了…

周老当时也是愣住,他以为苏茂源不过一介书生,就是再怒再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动手杀人,可他小看了苏茂源,最后就演变成现在这副局面。

刘文涛将人带走后,周老立刻让人带信回来,她得知后也生出担忧来,苏茂源的死活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刘文涛会不会真的顺藤摸瓜,将苏茂源的老底抄出来,从而牵扯到苏珉身上,甚至连累到京城的苏峪和苏茂渠。

所以,她立刻让人带信给周老,要做通刘文涛那边的工作,无论如何也稳住他不能让他将苏茂源为何被抓渲染出去,以及不能让他借机将事情闹大。

若是说不通,要挟他也不是不可!

“就是这本账册。”周老笑眯眯的从怀里拿了本账册放在桌上,“这可是刘文涛的咽喉,我们有这个在手,他即便再大的怨,也得吞下去!”

蓉卿眉梢微挑,接了账册粗粗的翻了一遍。

是刘文涛私人的账本,上头记载了他为官以来所有的进出帐,包括他当初在京城打点活动的记录,她轻笑着让蕉娘收了账本,刘文涛有把柄在他们手中,对于苏茂源他就不敢再查再问…

她只要苏茂源被关在牢里,却不能真的让刘文涛将苏茂源怎么样,不但不能真的审问定罪,还要将苏茂源杀人的事掩的死死的。

这样的局面刚刚好。

这个时候苏峪被关,苏茂渠被软禁,苏家在很多人眼中已经失势,若是不知道的定然当苏茂源被抓是因为受苏茂渠的连累,知道的苏茂源这样龌龊也不屑伸手去帮,再说,刘文涛向来气量狭小,也犯不着为了苏茂源去得罪刘文涛。

所以,她现在只要安静的等苏珉回来,让他出面去和太夫人谈,然后再将苏茂源放出来…

太夫人没有选择的时候,就只能低头同意苏珉,到时候她们是想回府,还是留在北平就只有他们自己能决定!

“你这个小丫头。”周老笑眯眯的道,“五爷还担心你吃亏,我看啊,别人不在你手上吃亏就成了。”蓉卿失笑,蕉娘从里间出来,笑着接了话,“小姐怎么没有吃亏,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一圈了。”

周老哈哈大笑。

“您奔波了这么多天,赶紧去歇会儿,晚上我亲自下厨,捡您爱吃的菜做!”蕉娘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这会儿说起话来也语带风趣,周老自是乐意的很,点头道,“那成,晚上我来喝酒吃肉。”哈哈笑着出了门。

蓉卿送周老回去,转头吩咐蕉娘道:“那本账册您仔细收好了,等四哥回来交给他。”话落,他也不由皱眉,当初苏珉走的时候说是九月底回来的,这都过了好几日了…

“要不,去问问平洲吧。”蕉娘也担心的很,蓉卿摆摆手,回道,“平洲若是知道也不会瞒着我们,再等几日吧。”

蕉娘应是,蓉卿看着天气好,就带着明兰和明期出了院门,在院子里转着,她回头问明兰道,“当初买回来的鸡养的怎么样了,晚上给周老炖一只!”

“小姐一看就是外行。”明兰和明期对视一眼,笑呵呵的道,“这鸡虽是长大了,可肉还嫩的很,这会儿要是吃也是红烧了香,炖出来清汤面似的不会好吃的。”

蓉卿失笑,紧了半个多月的心终于松了松。

晚上周老留在正院吃饭,蓉卿又让明期将平洲请了进来,平洲拘谨的道:“…小人还是去厨房吃吧。”蓉卿笑着道,“咱们没那么多的规矩,让你坐你就坐吧!”

平洲推辞不过只得坐了下来。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过饭,平洲年纪小被周老灌了几杯酒,人就红的跟煮熟的虾似的,他腼腆的笑着:“小人酒量差。”惹出了周老一通儿与酒肉之说,又连着灌了平洲几杯,平洲受不住捂着嘴吐了好几次,直摆着手,“您别为难我,莫说明天就是后天我也起不来了。”

周老哈哈大笑,也微有些醉意。

“去煮些醒酒汤来。”蓉卿笑着让人将酒撤了换上茶,平洲感激的看着蓉卿连连抱拳,周老也放了杯子端着茶盅喝茶,待醒酒汤过来两人喝了醒酒汤,才由婆子扶着去外院歇息。

“咱们也歇了。”蓉卿揉了揉头,打了个哈欠,她这么些天也是没有休息好,现在得了准消息心里也踏实下来,蕉娘应是让红梅几人把桌子撤了,和明兰服侍蓉卿梳洗,蓉卿刚躺倒床上,外头有婆子砰砰敲着院门,蓉卿听着一惊吩咐明兰道,“这么晚了,许是有什么急事,你去看看!”

明兰应是而去,不一会儿折返回来,满脸喜色的笑着道:“小姐,四少爷刚刚回来了。”

“四哥回来了?”蓉卿一骨碌爬起来,明兰点着头,蓉卿就翻了件通袖袄穿上,“帮我重新梳了发髻,我们去外院看看四哥。”

明兰笑着点头,很快的帮蓉卿重新挽了个发髻,喊了明期和蕉娘,四个人就去了外院。

苏珉的院子里果然点了灯,蓉卿看着满脸的喜色,远远的喊道:“四哥!”她话音刚落就瞧见苏珉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刚洗了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肩上,红袖正拿着帕子追出来,见着蓉卿过来忙蹲身行礼。

“四哥,您回来了。”蓉卿打量着苏珉,瘦了一点黑了一点,可越发显得沉稳,苏珉点着头笑道,“嗯,外面起风了,快进来说话!”

蓉卿笑着进了门,苏珉见红袖还拿着帕子候着,他摆着手道:“你先去给小姐泡杯茶。”红袖应了一声要去,蓉卿拉着她,“我不喝茶,先帮少爷把头发绞干了再说。”

苏珉拧不过他,只得重新进房里去,蓉卿就去了他的书房,书桌上丢了些信件折章像是刚摆上去的,有几封都没有动过,她凑过去随意扫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帮他把收好,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苏珉回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苏珉穿戴整齐过来,添香端了茶奉上,蓉卿才笑着道:“您怎么这个时候到,晚饭吃了没有?”

“我吃过了。”苏珉坐下,蕉娘不放心的道,“我让人给您炖些宵夜来吧,你们兄妹这不过一个月,皆是瘦了一大圈!”说完,不放心别人做,亲自出了门。

明兰和明期也跟着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赵总管来的事情我知道了。”苏珉脸色微沉,又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

苏珉知道的事情平洲已经和蓉卿说过,她并不奇怪,可是周老后来去永平做的事情,她还没有和平洲细述,苏珉也就不知道了,她有些心虚的看着苏珉,就道:“那个…还有事情您不知道。”

苏珉正喝着茶,闻言一怔放了茶盅,认真的看着蓉卿,问道:“还有什么事?”他目光一顿,问道,“是不是郡主又为难你了?”说着,声音也冷了一分。

“不是,不是!”蓉卿摆着手,就将她如何困住赵总管,又如何让周老去永平,周老去后又做了什么事,细细的说了一遍,“…他现在在牢中,现在苏氏失了势,父亲身为朝廷命官又是犯的杀人大罪,祖母现在到处找人周旋,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就看谁来主持,像刘文涛这样的人,又是和父亲宿有积怨,他不可能轻易将人放出来的。”

苏珉没有说话,蓉卿又道:“所以我让周老拿捏住了刘文涛,这样一来,事情的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了,时机到了不怕刘文涛不放人。所以我打算让您去一趟永平,见一见祖母或是父亲,将我们的条件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同意,您就将父亲弄出来,您看成不成?”

苏珉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看着蓉卿,用一种不确定惊诧的语气问道:“这些事,是你想出来,还是周老想的?”

蓉卿一愣,没有料到苏珉会问这件事,顿了顿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隔着桌子,苏珉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酸,这样的聪敏机灵的妹妹,他应该高兴,因为她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足够的机智保护自己,可是他又不免生出感慨,因为她的这些独立,聪慧,都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才练就的。

他既心疼又高兴。

“没事!”苏珉摇着头道,“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四哥有些惭愧!”

蓉卿哑然,随即叹了口气道:“…就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将人杀了,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您若是去事情会不会很难办?”官场的事情她没有苏珉明白,不知道刘大人会不会留一手,他若是上报了上去,事情又会演变成另外一种局面了。

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苏茂源。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苏珉叹了口气,笑看着她,“若是平日朝廷命官犯了杀人之罪,自是瞒不住的,可是现在不同平时,京中人人为己六部乱哄哄一片,哪里还有人主事,再说,苏茂源杀人之事在永平府都没有传开,如柳倌也被刘文涛封了,就可以看出他对于那本账册看的极重,既是如此到时候找个人顶了罪,将苏茂源换出来,并非难事!”

蓉卿听完苏珉的解释,终于松了一口气,回道:“顶罪应是不用吧?”她不愿意因为苏茂源而连累别人,“您看,能不能在那个死者身上做做文章?”一般像如柳倌这样私人设的青楼楚馆,里面的妓艺都是事先卖身的,既然不是自由之身那么生死就是捏在别人手中,命也不是命,所以若是说服了如柳倌的东家,给他相应的赔偿,应该就没事儿了吧?

虽有些不耻,可事情出了苏茂源,苏茂源将来一定会受到惩罚,可她不愿意他因为这件事,苏家的男儿将来还要立足朝堂,决不能因为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嗯。”苏珉负手起身,点头道,“若是行的通,这个法子自是最好。”他回头看着蓉卿,道,“这两日我还有些事,等事情办完我就再去永平一趟,刘文涛那边事情好办,柳如倌的事到时候让刘文涛去谈,也不让他白忙活…”刘文涛的性格他知道,苏茂源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他耽误几日苏茂源就多受些罪,只要从牢里出来时还留着一口气就成。

蓉卿依旧有些担忧,道:“就是不知道刘大人对于父亲的事情,知道多少!”那个院子就是最好的证据,若刘文涛稍微留点心,到时候他们又被动了。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她其实想让苏珉早些过去,可是见他才回来又不好催着他。

“他以前没查,现在就没有机会再查了!”苏珉冷哼一声,眼底流露出蓉卿不曾见过的冷意,她蓦地就想起来苏容匀的事情,苏珉心中对偏院的厌恶和恶心,比她想的还要更甚。

“这个给您。”蓉卿刘文涛的账册交给苏珉,“您看看,这是周老从刘文涛府里拿出来的。”

苏珉翻开来扫了几眼,眼底露出笑意:“看来,他还算清廉,为官数十年也不过这些劣迹!”

蓉卿愕然,这么说来像刘文涛这样的还不算贪赃枉法?!

苏珉将账册随手摆在桌面上,手背一翻蓉卿就看见他手背上有一块红斑,她看着一愣问道:“你受伤了?”苏珉低头去看手背,笑着道,“没事,喝茶时没注意,被烫了一下。”

蓉卿皱着眉头道:“家里有伤药,一会儿拿过来,您让红袖给您上点药!”

苏珉不以为然的摆着手,蓉卿见他无所谓也就收了话头,又问起山海卫的事情:“那边怎么样,您还要去吗?”苏珉点了点头,“已经部署好了,军营还有些事我暂时不用过去,等到十月底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再去。”

蓉卿又担心起来,去年年底她就听到风声说是元蒙人集结了兵马要攻山海卫,可还没临近关隘就被辽王的兵马给逼回去了,平安度过了一年,今年先帝驾崩不知道元蒙会不会有所行动。

“没事。”苏珉见她面露担忧,安慰道,“元蒙当年被先帝追打的,几乎全军覆没,这几年稍稍缓了一口气,但也只是小打小闹,他们若想要大动静,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蓉卿正要说话,蕉娘提着食盒进了门:“熬了些莲子百合粥,去燥润肺的,四少爷趁热吃一些。”说完将桌上的东西收走,将粥和六碟小菜摆在桌上,苏珉笑着拿了调羹吃了一口,笑着道,“果然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反正回来了,明天您想吃什么和蕉娘说,我给您做!”蕉娘心疼的看着苏珉,又瞧见他手背的一块红斑,“不是没有打仗吗,怎么还受伤了。”她回头喊红袖,“跟明兰去取药膏来!”

苏珉满脸无奈,只得又解释了一遍。

过了两日,到世子府小公子的满月,这里时兴百日宴却不办满月酒,但蓉卿还是去了一趟,和苏珉一人去了外院一人去了内院,她陪着杨氏说了半日的话,又抱了抱小公子,外头正传毓敏郡主道。

蓉卿目光微动,将小公子放下笑着站在一边,杨氏笑着道:“敏儿就是火爆性子,心里有事藏不住非得发泄出来才舒服,可也有好处,就是不管好事坏事,过几日也就忘记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蓉卿点着头,道:“郡主年纪小,再说,本也没有多大的事,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杨氏点头笑着,赵玉敏已经走了进来,瞧见蓉卿也在就是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床前抱了襁褓里的小公子,蓉卿静静的行了礼也不说话,赵玉敏也不看蓉卿和杨氏逗着孩子玩,却也没有为难蓉卿。

蓉卿坐了一刻,外头有人说苏珉要回去了,来问蓉卿的意思,蓉卿就趁机辞了回去。

“我明天去永平。”回到府里,苏珉和蓉卿去了他的书房,他道,“有什么消息我会托人回来告诉你。”蓉卿听着点头,回头吩咐明兰,“将我床头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明兰应是而去,不一会儿抱了一个匣子过来。

“这是断义书!”蓉卿拿了交给苏珉,“若真的谈不拢,这个兴许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