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开始剧烈得头疼起来,黑白的灵堂与陛下怜爱地看着她的模样交织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待她意识到时,她已经成了陛下的人,随后被封为婉贵人,婉容华,婉婕妤…
她很高兴,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她超出了阿娘的期望,成为了陛下妃子,还受到了万千宠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阿娘哀怨的眼神一直在梦中游荡不去?明明连程府众人也都对她同情居多,平日都道是委屈了她。
那她唯一的嫡亲妹妹阿妍为什么再也没来看过她了?
程婉痛吟出声,很快宫女铃儿掀开床幔,“娘娘,怎么了?”
呆呆地坐起,程婉忆起方才梦到的久违景象,忍不住瑟缩地卷了卷被褥。
铃儿更急,“娘娘可是病了?奴婢马上去传太医。”
“不用了。”程婉出声,放开了抓着被角的手。
铃儿回头,见自家娘娘已经恢复了平时淡然模样,心中大定,“娘娘,您昨日吩咐今早要喝香苏汤,御膳房还特送了道新研制的点心,正是娘娘爱吃的口味,说是孝敬娘娘的。”
程婉任她轻抚去额头薄汗,微点头,“点心放着吧,今日我没什么胃口,待会儿你和珊儿她们几个拿去分了。”
“多谢娘娘。”铃儿高兴应声。
略喝了点汤,才梳妆好,便有人报柔妃来访。
程婉让人将柔妃迎进,真切道了声,“姑母。”
“不必多礼。”柔妃握过她的手,眼神随意扫过房内,小桌前随意摆放的是双面锦绣山水曲屏,用来做装饰的是御供的青花釉瓷,而程婉发间戴着双凤点翼钗,耳着金累丝灯笼耳坠,皓腕上露出白玉八仙纹手镯,端得是将受宠妃子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柔妃敛眸,直至二人到了内间,才道,“阿婉,陛下虽宠爱你,你也需得…谨慎些才是。”
“这有什么。”程婉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袖珍花瓶,“姑母,我并未越矩,所用也都是陛下所赐,都放起来,岂不是浪费了陛下的心意。”
柔妃叹口气,也不好责怪程婉。
六年前陛下突然发疯冲去程府,失手误杀了大嫂李氏,气晕祖母,让祖母卧病五月后郁郁而终。随后更是在祖母灵堂前看中了这个侄女程婉,不顾其还在孝期直接强纳进宫。
柔妃也是心疼这个侄女的,隐约听说过之前大嫂在给她说一门好亲事,没想到转眼间大嫂去了,亲事也没了。
整日待在如今愈发喜怒不定的陛下身旁,阿婉又没有阿绵那般特殊的体质,定是很辛苦吧。
不过她此次前来的目的不仅是安抚这个侄女,“陛下他,还是不肯见阿绵吗?”
程婉神情有刹那不自然,随后点头,“是,我…我也不敢再劝。”
她心中惴惴,众人都道陛下是终于厌烦了安仪郡主,不愿再玩宠爱养女的把戏。只有她知道,陛下其实是…不敢见到阿绵。
她曾经隐约听过陛下不经意吐露出的心声,这才知道陛下心中对程府抱着多大的愧疚,其中最觉对不起的竟是她那个那时才几岁大的堂妹阿绵。
阿绵是被陛下另眼相待得封郡主不错,可程婉没想到,陛下竟真的将阿绵当成了女儿般,毕竟他那般姿态,根本就像是做了错事不敢去面对儿女的父亲…
程婉不知这位堂妹的特殊作用,但她能感觉到有不少人都在暗中隐隐劝谏陛下与郡主重修旧好,也有几人像柔妃这样拜托她去游说陛下。可是,她一来并不很情愿,二来也不大敢,毕竟陛下这些年着实越发难以捉摸了。
就她所知,陛下将大部分朝事都交给了太子处理,自己整日寻欢作乐,沉溺于享乐之中,仿佛是要借此逃避什么。
程婉倒不是十分在意这点,再如何,陛下也还是陛下,她作为宠妃,地位是绝对低不了的。
况且陛下正值龙虎之年,身强体健,容貌比之太子也多惶不让,使她很快就收了原本对太子的些许心思,一心一意做起这宠妃来。
虽然…这宠爱有八分是来自于程府和阿绵,但她绝不会让旁人知晓。
***
程府。
阿绵正由婢女伺候着一件件脱去繁复的宫装,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轻声道:“我一直以为只有皇后的头饰才会那么重,没想到今日也差点被压得直不起腰。”
她如今已完全长成了少女模样,眉若远山,杏眸如水,琼鼻秀挺,肤白胜雪,两腮在话语间隐约露出两个极可爱的酒窝来。声音早已褪去了儿时的童稚,却不改绵软可人。许是被众人娇宠长大,平日语气也像在撒娇一般。
香儿放轻了力道为她揉肩,笑道:“所以太子殿下心疼您,让您早早回了府,不然,还要多戴一个时辰呢。”
“若是真的为我好,便不该总叫我去这些宴会。”阿绵恢复了些精神,捻着手上的橘子作乐,向两个一起长大的婢女诉苦,“你们也瞧见了,每回总有人问我太子哥哥选妃的事,不相识的也能制出各种巧遇来。”
小九掩唇,“可不是,今日那什么奉执伯家的小姐,还特地让身边下人放了只猫儿进来。京城中谁不知道小姐对这些猫儿狗儿的不能碰,打着‘英雄救美’的主意,结果没救成不说,还被太子殿下查出,当即赶了出去。”
阿绵抚额,无奈叹口气。太子哥哥如今二十有余,早行过冠礼,偏偏对女色不感兴趣,至今未迎娶太子妃,也别提什么侧妃之流。
也不知道他是拿了什么借口搪塞朝臣,如今除了偶尔还有几个每日坚持劝他娶妻的老臣,其他人当真全当不知道这回事了。
可这却害惨了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与她这个义妹最为亲近,就连长公主也比不得。所以时常有一些贵女或世家夫人前来拜访她和阿娘,打着万千个不同的幌子,实则都是想从她这里套口风,或者希望她能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她多想劝她们直接去找皇后,可是近些年皇后也越发不愿接见人了…
“照我看呐,太子殿下要求高着呢。”香儿为她摘下发簪,顿时青丝如瀑般铺在后背,柔顺无比,“您看看太子殿下的样貌?再看看自己的样貌?”
“和我有甚么关系?”阿绵纳闷,铜镜昏黄,看得不大清晰,但不妨碍看出里面少女样貌清绝殊丽,气质华贵。
她不免又笑颜逐开起来,双眸弯成了月牙儿,心中十分满意自己这一世的样貌。
香儿小九一看便知自家小姐在想什么,当即笑道:“太子殿下本就生得俊美无俦,见惯了自己,再整日对着您,一般的庸脂俗粉又哪里看得上呢?”
她们这话倒不是谄媚讨好,如今京城众人皆知她们小姐,尚未及笄容貌便耀若晨星,皎若朝阳,不愧为陛下和太子疼爱至极的安仪郡主。
阿绵回神,被她们夸得有些羞涩,毕竟她知道人的容貌并不只是天生注定,还有后天的精心浇灌和培养。而以程府众人对她的娇惯和太子哥哥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搜罗到她面前的模样,她想要低调些也是没办法的。
清了清嗓子,她忽然想到什么,“我今日让你们打听的事呢?”
小九微微上前一步,“也并非什么隐晦事,奴婢只亮出身份稍稍一问便问出来了。”
“陛下最近都在宫中纵情声色,若病…实在控制不住了,便有太子殿下早就准备好的死囚供陛下发泄。一般事后陛下都会沉睡个整天,醒来后便又是如此。”
阿绵顿住,竟不知道元宁帝现在过得是这样的生活…
叫她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六年前元宁帝饮血后狂性大发,做出了一些事情,从此以后便再也恢复不了从前还能勉强保持住清醒的模样,能有理智的时日甚少。
所以他将朝事大部分托付给了太子,只偶尔在强效药物支撑下能像常人一样处事片刻。
最初阿绵的确因为元宁帝大闹程府而生气,而且祖母也被气晕,五月后于病榻上逝世,虽然其中有年老的原因,但不可否认元宁帝的举动推波助澜了一番。
祖母死后阿绵大哭一场,更因为元宁帝在祖母灵堂前将堂姐程婉纳为后妃而心生怒意,才不管不顾想找元宁帝理论一番,没想到…人家竟然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阿绵愕然,太子好生安抚了她一下,却也没说出原因。
之后便是她一直在听说陛下的情况愈发严重,就连在过年的宫宴上,她也只能远远瞥见那么一刻,很快元宁帝就会回宫。
如此过了几年,阿绵心中却是愈发难受了起来。
她甫一来到这世间,便见到了元宁帝。虽然还是婴儿就被摔入池水,让她惊吓了好一阵子,可随后给她印象更多更深刻的却是处事果决极具帝王威严的元宁帝,宠她如父的元宁帝,亲手教她写字的元宁帝,帮她教训太子的元宁帝…
她不愿见到那个原本有可能成为一代明君的元宁帝,仅仅因为这疯病,就变成了如今这种可笑狼狈的模样。
她很想再去试试,试试自己还能不能有效,能不能成为元宁帝的奇药。如果真的可以,即便要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他的身边,她也毫无怨言,可是,如今太子和元宁帝本身都不愿她再去见他了。
叹了口气,阿绵捧腮发愁,任香儿温柔梳理身后墨发。
第34章
许是今日宴会实在累了,还未梳洗好阿绵就掩唇打了几个哈欠,眼神迷蒙,随时就要睡去。
香儿心疼道:“小姐,不如就推了明日五公主的邀约,好好歇息一会儿,最近小姐都没得个空闲的时候。”
“嗯…不行。”阿绵摆了摆手,“五姐姐那是早就约好的,推了她铁定要气恼,指不定还要到府里来和我理论一番。”
这几年五公主宁清惋也越发率性了,年至十八都还未寻驸马。倒不是没人敢娶,而是她没一个看得上的,之前好不容易有忠勇侯家的公子鼓起勇气多次示好,各种偶遇,但宁清惋看不上他的作风,觉得娘兮兮毫无男子气概,拿着鞭子将人抽跑了。
为这,容妃不知愁掉了多少根头发,可五公主有外祖父和太子撑腰,在这件事上根本不愿妥协。
由于平日阿绵和五公主走得太近,程王氏都有几分担忧,生怕自家乖巧可人的女人也被带得生猛彪悍,不止一次告诫阿绵在这些事上绝不可向五公主学…
想到宁清惋闹出的一些趣事,阿绵不禁有了笑意,缓步上榻,“把我明日要送给五姐姐的扇子备好,其他灯都熄了,只留一盏边上的八角琉璃灯,你们也早些去睡吧。”
“是。”香儿小九等人退下。
阿绵揉了揉疲乏的额头,目光投至梳妆台上静放的一对紫玉芙蓉耳珰,眸光微微闪烁,便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
东华宫中,太子缓缓擦拭长剑,听得有人推门,平淡道:“可交待了?”
“没有,那人嘴硬的很。之前被殿下一剑刺穿肩胛,现在已经痛晕了过去,用盐水也未曾泼醒。”来人小心翼翼回禀,太子殿下如今看着虽平静,可正是这种风雨欲来的气息才叫人胆寒。
“嗯。”太子放下剑,“既然有骨气,那就成全了他。陛下那边如何?”
“陛下宫中倒是毫无异动,侍卫们十二个时辰严防盯守,但凡有一丝不对劲都能马上制住。”
太子冷笑一声,“看来是冲着孤来的。”
那人低首,其中道理谁都明白。毕竟现在陛下不理朝政,如果太子殿下再出事,这大苍可不就要乱天了。
“当初张太医如何进的张家,如今可查明了?”
“属下…仍未查到。”那人有些惭愧,“当初张府付为灰烬,属下派人去打听张太医的妻儿,亲朋好友,竟谁也不知,都道张太医平素独来独往,与人不亲近。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和张太医有五分相似甚肖其子的青年,那人又道确实有父曾为太医,但在多年前就已逝世,属下查明也确实如此,线索便断了。”
“出去,自领十板。”
“是!谢太子殿下。”
太子复起身,踱至窗外,空中星光正逐渐暗淡,天光初显。
他抬起沾了一丝血迹的右手轻嗅,似乎还能闻到之前在那刺客身上染上的淡香。
那香味他再是熟悉不过,正是长姐清悦常熏的沉水香。
***
一夜无梦,春眠正酣,阿绵就被外面唧唧喳喳的鸟叫声闹醒。
才出了个声,就有婢女推开门笑道:“小姐醒了。”
“怎么这么热闹?”
“小姐不知,今日一早就有几只喜鹊在廊前叫唤呢。”婢女为她罩上外衫,“夫人见了也高兴得很,说是吉兆,又是在小姐房前,道小姐最近有好事发生呢。”
阿绵扑哧笑道:“有好事?我可想不出最近有甚么好事会与我相关,香儿小九她们呢?”
“她们在拿谷子喂那几只鹊儿呢,它们倒也乖觉得很,似是知道奴婢们好意,见人靠近都不会飞呢。”
“哦?”阿绵有些好奇,推开小窗看去。檐前果然立了几只娇小的喜鹊,正叽喳叫着,不时啄一下香儿她们扔去的谷粒。
“奴婢们都说是有灵性的,才在小姐房前不走呢。”婢子接道,“可惜夫人不让奴婢们抓来养着,说是会折了福气。”
阿绵点头,“这种鸟儿特地抓来养着倒失了寓意,若因为没照顾好有个什么意外就更不好说了。你去叫香儿她们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嗯。”阿绵抵颌朝外眺望,除了那几只可爱的喜鹊,还有不远处小花园满目的□□。
对窗外轻轻吸气,扑鼻而来的是这个时节特有的泥土芬芳和晨风送来的湖水气息。
春意盎然,叫她不由心情大好。
“月前我让人种下的那株银杏如何了?”
“已经发出芽儿了。”香儿为她梳髻,小九正挑选合适的春衫,“再过几日便能长出树形来了。”
“嗯,让人把旁边圈起来,免得有人粗心大意踩上去。”
“早圈着呢。”香儿笑道,“夫人还来看了一回,道是什么宝贝,让小姐这般上心,还亲自浇水去。”
阿绵眨眼,“不过是从三哥哥那儿磨来的,种着玩儿罢了。”
小九似忽想起什么,“对了小姐,张小姐一早便打发人来问,邀您去游湖。奴婢想着先等您醒来再回,但夫人听说您今日与公主有约,便代为回绝了。”
阿绵唔了声,表示知晓,那位张小姐是御史大夫张承的长女,性格爽利,值得一交,可惜每次都想给自己和她哥哥牵线搭桥。
“前阵子二哥给我扎的纸鸢呢?”
“小姐说的…可是那只青鸟式样的纸鸢?”小九小心问道。
“难道二哥还给我扎了别的?”阿绵笑意盈盈反问,随意选了一支簪子,“天儿这么好,风也不大,正适合去放纸鸢,五姐姐应该也很喜欢。”
小九声音有些低了,“大少爷偷偷来要过一回,说要对着青鸟纸鸢做个更好的,不想…直接被大少爷戳破了,至今也没还回来呢。”
香儿怕她生气,忙解释道:“大少爷说小姐不喜欢放纸鸢,定不会记起来的,说若是您记起了就去寻他要。”
阿绵:…
她这大哥是够幼稚的,还没有比他小了一岁的二哥沉稳。
“那就换别的。”阿绵心情正好,决定改日再去找她的好大哥算账。
用过早膳,阿绵来到和宁清惋约好的地方,正是京城内有名的太清湖旁。
太清湖周围栽了一圈倒柳,如今春季正是发出柳芽儿的时刻,生机勃勃。湖旁另设有亭台水榭,桌椅皆别出心裁地以木雕成,制成各种有趣式样。
宁清惋早派侍卫将湖周围的人清了干净,阿绵到时,便见得她满面笑容地坐在亭间,面前站着一个正唱戏与她听的小戏子。
阿绵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小戏子生得格外俊俏,虽敷了一层□□,也不难看出少年的精致秀丽来。
见到阿绵,小戏子揖首行礼,宁清惋这才发现她,不满道:“晚了。”
“总得让我梳洗一番吧。”阿绵和她随意惯了,打趣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
“我怎么了?”宁清惋低头看自己,她今日做得是少年装扮,端得是风度翩翩,潇洒倜傥,“难道不好看么?”
她合上折扇,挑起那小戏子下颌,“青音,难道本公子不俊俏吗?”
名唤青音的戏子微红了双颊,道了句“俊俏至极”便不再言语。
阿绵悄悄翻了个白眼,和她咬耳朵,“你不是说不喜欢这种…嗯,娘兮兮的?”
宁清惋也耳语道:“本公主那是特指驸马,若驸马也愿意像青音这般被我养着,对我唯命是从,那就不介意了。”
阿绵汗颜,这位五公主还真是贯彻了她从前的话语,要养三千面首啊。
“准备做什么?”阿绵让青音退到远处,“先说好,骑马不去,游湖不去。”
阿绵不爱骑马,虽然她喜欢在马上迎风奔驰的感觉,但是…之后腿侧火辣辣的疼就该她受好几天了。
游湖的话,实则是她最近游得太多,导致现在看了船就晕。
宁清惋笑得狡黠,“谁说今日是我做安排了?”
“不然还能有…太子哥哥!”阿绵惊喜出声。
近几年她已经很少在宫外见到太子了,因为元宁帝将朝事全权托理,太子就忙了许多。
太子一身玄色缎袍,袍内露出金色祥云镶边,腰系紫色锻带,剑眉上扬,正大步流星朝她们走来。
他腰间悬着一把利剑,气势逼人,也不知是从何处赶来。
“阿绵。”太子立在她身前,神色虽无异常,但阿绵还是瞥见了他眼角的一抹青黑。
“太子哥哥昨夜没睡吗?”
“审了几个小贼。”太子坐下,眉宇间丝毫不见倦色,笑道,“今日孤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等到了他说的好地方,阿绵才知是绕梁阁,她听人说过几次,据闻这里的伶人都是精心□□,听过她们唱曲儿弹琴,可三日不知肉味。
宁清惋喝了口茶,“二哥就是带我们到这?我还当是什么新奇的地方,也不知这阁里的人,可比不比得上我家青音的嗓子。”
本来太子一直视他人若无物,宁清惋一提才发现旁边这油头粉面的小戏子,当即不悦道:“滚出去!”
青音看向宁清惋,却见她只是自顾悠悠品茶,微一咬唇,便告罪退下了。
“孤说过什么?”太子扫过宁清惋,眸光锐利,“不许让这些玩意儿出现在阿绵面前,你若带坏了她,孤先替你母妃把你收拾了。”
宁清惋吐舌,小声道:“我也没做甚么,不过是让他唱了几支小曲儿。”
阿绵以手抵额笑看着他们,太子代为掌理朝政几年,已经越发有帝王威严了,如今很少见到他这样故意吓唬人的模样。
“阿绵你也不帮帮我。”宁清惋被自家二哥治得差点约法三章,小声抱怨。
“我可不敢。”阿绵同样小声,“太子哥哥现在可凶了。”
说着她龇了龇牙,正好被转过头的太子抓到,忙对他讨好地笑笑。
见她这如猫儿般笑眯眯讨好的模样,太子便没了气势,只用扇子一敲她,“你可别和小五学,不然孤饶不了你。”
“知道啦。”阿绵摆手,“阿娘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宫中有两个特别的公主,一是长公主,自驸马死后便带发出家,每日在宫中青灯古佛地过活;二就是五公主了,众人提起时不敢说什么诋毁的话,只道是生错了性别,行为处事真是放荡不羁,颇有风流才子之态。
太子殿下对这些妹妹向来纵容得很,或者说是不愿多管,所以对某些言官上谏的关于五公主不守女德云云,时常是左耳进右耳出。
有两位身子绰约的女子轻移至屏风后坐下,声音婉转动听,“不知几位客人想听些什么?”
“不如来一曲近日京城中传唱最多的,醉花阴。”宁清惋开口,她对这些最是了解。
她特意放低了声音,本就雌雄莫辩的声线显得低沉起来,女子还道是位公子点的,柔柔应声后便有另一人开始弹奏。
阿绵听得昏昏欲睡,她向来就对这些东西缺乏欣赏能力。如果除了屏风,让她观赏一下两位美人也许她还能精神些。
才过了半刻,阿绵被宁清惋弹来的一粒花生惊醒,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便朝旁边看去,不由怔了一下。
太子敛眉闭目,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真睡着了,腰间长剑被解下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