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奴婢,是奴婢!”瑛夕连连点头,随即破涕为笑。
不是梦。
令妧复又阖了双目,嘴角却是一抹释然的笑。
皇上有令,擅入盛鸢宫者,斩立决。
正值夜半,谁也不敢去宣室殿惊扰皇上,太医是来不了了。
令妧饮尽玉盏中的凉水,神智稍稍清醒,眸光转过微掀的幔帘,见崔太后凝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直直望着她。
那一个是太后,自然斩不得她。
令妧无奈一笑,崔太后心心念念着要她走,今夜她若不来,令妧当真就走了。殊不知崔太后若知道了,究竟又作何感想?
第十七章 舍得01
红烛映着男子俊逸容颜,内室熏香氤氲,散不尽他眉宇间的踌躇。那蒙纱斗笠被随意搁在一侧,裴无双静静听完裴毅的话,良久未作声。
“属下该死!”裴毅终究跪下去,回念今夜盛鸢宫的一切,他再无路可退,只能撤手方能全身而退。
半晌,裴无双清冷目光落在底下之人的身上,裴毅身上的夜行衣尚未来得及换下,衣袂上甚至还沾着点滴的夜露。裴无双却蓦然起了身,广袖之下,双拳紧握。怎想得到那两道更替的禁足令,竟坏了他的大事。
他强压着胸口的怒,缓步行至青竹案前,森森目光盯住那被戒尺压住的宣纸,上面一副未及完成的画——
“天意。”他艰涩吐字,面上似笑非笑,“裴毅,这是天意。”
裴毅大惊,不顾礼数抬眸凝视着那抹消瘦背影,定定开口:“说什么天意,少爷何时信过这个?”
天意难测,事在人为。
裴毅记不得他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可是那八个字说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案前身影微移,裴无双猝然笑出声来,他错就错在太过自信,以为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竟忘了疯癫的崔太后。
裴毅心口一紧,原本紧抿的嘴唇动了动,满腹的话竟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一低头的刹那,仿若电光闪石,无数欲念从脑中蹦出,裴毅咬咬牙,开口道:“少爷该知道,今夜属下若带她出宫,她也势必恨您!纵然撇开此事,往后您又想如何面对她?终年戴着这斗笠,还是叫她窥见您的脸?”
“裴毅!”
一声厉喝,案上戒尺、画笔一并拂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
裴毅却是将惧意悉数沉入眼底,挺直了脊背依旧说着:“杨大人和四公主的事了结后,少爷原就不该再留在这里。”
“大胆!你是在告诉我应该做什么吗?裴毅,你僭越了!”
“恐怕不是属下僭越,而是少爷忘了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住口!”
面前人影一晃逼近,裴毅只觉领口一紧,迎面便撞上那双墨色盛怒的眼眸。裴毅心下泛寒,那冷若冰霜的脸孔下,恰是藏尽人世间最深最痛的东西,叫裴毅看上一眼,便不忍再看。
揪着领口的手掩饰不住的颤抖,裴无双冷冷睨视着裴毅,心下却是哂笑。
他动怒,竟是因为被裴毅戳中心中事…
他原不该留下,不该一次又一次卷入那些事情中去。
他总笑她傻,为少帝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少帝依然恨她。那么他呢?正如裴毅所说,今日他若真的做成这件事,她也会恨他。
说来说去,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傻,一样的执着。
无眠的夜里,他总要想起她的笑,开心的,无奈的,释然的,隐忍的,畅怀的,嘲讽的…她的坚韧,她的伤,她的痛,她苦苦支撑的一切。
心口一阵绞痛,他惶惶然明白了,他为何要留下。
不过是——
刘祯舍得,裴无双却舍不得!
第十七章 舍得02
猎猎日光照耀着琉璃瓦熠熠生辉,窜入廊下的阳光折映着外头摇曳的树丫,飘曳的花,更有一抹淡淡花香扬在空气中。
少帝已静坐在桌边良久,左右尽退,其间只见莺欢上前斟过茶,悄然抬眸间,窥见少帝单手扶额,神色疲惫不堪。莺欢匆忙退出去,见了王德喜就拉住了问:“皇上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王德喜被问得糊涂,就这样怔怔看着。
莺欢一时间怔住,也不知道该如何答。
世弦低头浅啜一口茶,盈盈茶水折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呆呆凝视半晌,竟失了神,连着崔太后自内室出来都未闻。
盛装出来的崔太后一眼就见了他,温和笑容淌过嘴角,她上前行了礼,柔声问:“现下早朝刚下,皇上怎的来了臣妾这里?”
他似被来人所惊,圈着被子的手一抖,茶水轻溅,在翔龙锦袍上散开点滴的水晕。崔太后大惊,忙握着帕子上前替他擦拭。却是腕口一紧,被他握住,随之闻得他淡淡问:“半夜去盛鸢宫作何?”
微弱语声中带着一丝半缕的责问。
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过话,崔太后不免一怔,被他握住的腕口也似在瞬间灼烫起来。她惊恐低下头,急急辩解:“臣妾…臣妾梦见她害死了太子,臣妾害怕…皇上——”她一阵呜咽,浑身颤抖不已。
母后疯癫数十年,在他面前亦是哭过多次,却从未有哪次,如今日般害怕的。世弦的眉心微蹙,牵了她的手让她坐下,话语也低柔下去,仿若面前之人是个孩子:“日后无事,不要去盛鸢宫。”
崔太后的睫毛还噙着泪,闻得他此刻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紧闭的檀色雕花门被人从内推开,众人见皇上独自出来,忙迎上去。世弦的眸光扫过廊下侍立的宫人,目光落在莺欢身上。他的步子未收,径直往前。
莺欢被他窥得心惊,忙跪下行礼,便闻得那声音冷冷自头顶传下:“日后若再让朕知道出这样的事,别怪朕不念旧情。”
莺欢心颤不已,待回过神来,面前哪里还有少帝的影?只余下眼前空荡荡又寂寥的一座庭院。
御驾自钟储宫出,却是不往御书房去,而是径直又去了盛鸢宫。
渐缓升至头顶的日光越发地热辣,连着一地翠色都被照得潋滟盈盈。
廊下玉阶,众宫人跪拜。
少帝抬步往前,便见瑛夕狼狈起身欲跟上来。他冷冷侧目,漠然道:“都不必伺候,朕自己进去。”
“皇…”瑛夕才开了口,便被中常侍拦下,他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话。瑛夕心跳愈烈,再回神,面前颀长身姿早已迈入寝殿,消失于重重帷幔之后。
外头御驾所至的话音洪如钟,令妧的指尖略略一颤。
帘动声传至,那抹颀长的影直直压下来。
他未看她,闲闲落坐在床榻边,话语间也不提昨夜之事,仿佛他从来未知。
“杨秦二人已表态,姑姑的心怕是再无问鼎可能。”
令妧淡淡看向他,眼底无半分的惊讶。这事早在看裴毅之时,她心中已明白。难得他还肯亲自来告诉她一声。
她只有一事不明:“皇上如何说服的秦将军?”
他朗朗笑出声来,话语更是得意:“杨御丞要保你,秦将军也不想两半俱伤,杨妃流产,如今朕膝下唯有昭儿一个皇子,皇祖母嘱咐他二人的话,至此看来,也未必就守不住了。”
的确,如今对秦将军来说,最好的不过是退一步。立皇长子为储也不无可能,更有是…眼下他不愿与杨御丞敌对,更要防着瑞王一党。只是——
令妧略吸一口气,昭昭目光落于世弦清俊脸庞,她一字一句问:“杨妃当真有过孩子吗?”
第十七章 舍得03
流云广袖淌过指尖,刹那间被掩起的震惊却依旧未能逃过令妧的眼。世弦收复眸华,亦敛了笑,沉声道:“姑姑以为如此就能说服朝臣,说服天下人?让他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似是而非的答话,叫令妧低缓一笑。
他早已叫她失德在先恶名在外,她再多说亦是枉然。
只是他这一句解释,却叫令妧坐实了心中所想。当日崔太后误伤昭儿,他那样急急而来,可见他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痛恨昭儿。对昭儿尚且如此,他又怎会设计害死杨妃的孩子?
她仍是笑着,他拧了眉心问:“姑姑笑什么?”
她摇头,他不愿承认的事她不会逼他。
“杨妃知道吗?”
这一问,令妧眼见他的脸色低沉,到底忍不住怒,猝然起了身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拂袖便要走,却在转身之际,一侧衣袖被她轻轻拽住。
那力道并不大,却是叫他心头狠狠一震。底下御靴再迈不开半步,他不曾回眸,窗台上斑驳的影随风摇曳,窗台下炎炎日光终被窗纸化去,只剩下软软的暖。
“你要我如何?”
灼灼目光落在他的背上,令妧只想当面问一句,或走或留,或生或死,她都只想听他亲口说一句。
那个雪夜里,于肩胛处落下的伤分明早已痊愈,竟不知为何在她绵绵力道下又传来丝丝痛楚。
世弦紧蹙着眉心,一时间惶然不知如何答。
他终究还是拂袖走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瑛夕入内时,掩不住脸上的哀怨。好似皇上每回来盛鸢宫,都不曾有欢喜的时候。与公主说了几句话,瑛夕也隐约听出来了,此番皇上来,不过是试探。不,或者说,是皇上和公主都在试探。皇上想试探公主是否还能留下一手,届时再来致命一击。公主却想试探昨夜裴毅来的事,皇上是否知晓。他二人都探得什么,瑛夕却猜其不透。
“公主别伤心,裴少爷会另寻机会的。”瑛夕乐观地宽慰。
令妧略略一笑,她心底明了,裴无双不会再来了。裴毅知道她不愿牺牲瑛夕,所以不会再来了。
*
三月,正是赏花好时节。
蔷薇蔓,半壁香。
后宫六院却似沉寂,漫长数十日也不闻妃子笑。
几抹鸦色身影自御书房出来,渐缓消失于视野里。另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王德喜回头见一个侍卫跑得甚急。至中常侍跟前喘息禀报着,眼看见王德喜变了脸色,慌忙推门入内,迭声道:“皇上,有急报!”
是南越来的信件,八百里加急。
世弦目光沉沉,阅过信中内容,脸色更是难看。
信中说远嫁南越的欣徽公主病重,南越皇帝宠爱她尤甚,应允让其见生母康贵太妃。南越接太妃的人已起程,望北汉这边能做好准备。
儿时记忆似在刹那被唤醒,二公主和亲南越的时候他不过八岁,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如今却传来病重的消息。
将手中信笺揉成一团,他低声道:“给朕传瑞王来。”
第十七章 舍得04
此次虽不是政事上的拜访,南越皇帝却让亲王出使来迎太妃,可见对欣徽公主的重视。北汉自也不能失了礼仪,事无巨细交由瑞王是再合适不过了。
闲凉午后,盛鸢宫里几株梧桐已发了新芽,绿莹莹的透着日光,含着暖意。久病的大长公主素衣素裳闲闲落坐在桐木案后,乌丝流过削肩,不含珠翠。几缕光阳散散淡淡折映下来,落在发丝上,隐在广袖下。新泡的茶香四溢,小抿一口似有些烫人,却在令妧苍白容颜上留下一抹嫣红。
端妃终于得见大长公主,茶盏落在青葱指尖,她拧着黛眉,脸上也似令妧的苍白。良久,才低声问:“皇上撤了公主的禁令了,公主要去清雅苑吗?”
令妧难得笑了笑,摇头道:“本宫就不去了,你若想去,带上昭儿同去。孩子还小又懂事,任谁见了也喜欢。”
消息传入后宫,一直清修无声的康贵太妃终日以泪洗面。又因不慎闻得宫人提及廖贤太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更叫她痛不欲生。皇上也亲自过太妃寝居规劝过,嫔妃们更是纷纷去安慰。令妧素来不与太妃们亲近,不去也就不去了。
端妃的面色有些尴尬,虽是知道公主已经失势,可她到底心有不甘。
令妧见她不动,自顾浅啜一口,今日的茶带点味苦,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端妃不再言语,却也不走。华美脂粉仍盖不住底下的不甘和彷徨,那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着,眼底分明是一抹委屈的晶莹。
她素来怯懦,饶是在令妧面前亦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那些端妃未能问出的话,令妧大抵也是知道的。
无非是要问令妧为何不争一争。
一争,便是昭儿的前程。
令妧却是一笑。
昭昭日光隐匿在白云之下,风过无声,叶有声。
当日她若要拼上一拼也未必就会输,只是果真那样,玉致免不了一死,而世弦——
昔日整个崔家赔付在皇权更替下,死伤无数,却未能叫令妧觉得扼腕。因为那时令妧的印象里,崔家仅仅是一个代名词,于她而言遥远而冰冷。可是如今的世弦不一样,那是母后去后,漫长数载时光,她渴望得到的一抹亲情所在,她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她终选择了沉默,用她的软弱以对。
就像世弦所说,如今的局面,皇嗣仍旧只有一个,太皇太后的嘱托也未必就不成了。可她却能保全她和世弦的实力,不会让瑞王等人有机可乘。
她用她的舍得去换那些舍不得,如今看来,倒是值了。
*
钟储宫外半壁蔷薇爬满墙头,翠中含檀,盈盈一幅美景。
世弦自里头出来,站着看了半晌才转身。未上御驾,退尽左右,径直入了一侧蜿蜒小道,碎石铺就,一路穿花扶柳,转过花荫,往前便是太液湖了。
暖风拂面,空气里流淌着阵阵花香,他不觉伫足颔首。
一侧,似有急促脚步声传来,世弦未及睁眼,便有谁直直撞在了他的身上。
昭儿蒙头一撞,一屁股就跌倒在地上,顾不及痛,他一眼就看清了眼前金丝所绣的翔龙锦袍。他一阵吃紧,竟忘了哭。
第十八章 渐变01
昭儿贪玩才与乳母走散,胡乱转了一通,竟是撞上了父皇。
从他记事以来,父皇于他而言,恐惧敬畏多过那可怜的亲情。也许,他尚不明白何为父子。
世弦睁眼,面前小小孩童依旧跌坐在地,锦衣上沾着尘土,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角藏不住泪,眼底掩不住的害怕。
长身玉立的他亦是怔了怔。
他随即弯腰伸手,分明看见昭儿缩了缩身子,他的大掌已经握住昭儿纤细的手臂,一把就将他拉起来。
母后纤弱,不曾有过这样的力道。宫人们亦是谁也不敢用力拉他。只有父皇——
这样的父皇好似和以前都不一样。昭儿涨红了脸,定定立于世弦面前,破了口唤他:“父皇。”
孩子的声音稚嫩,柔柔软软的,是这样的好听。
世弦一时间怔住,再是淡漠坚硬的心也要被这样柔软悦耳的声音融化了。他施施然半蹲下去,双手握住那小小的肩膀,艰涩地开口:“再叫一遍。”
“父皇。”
这一声里,三分柔软,七分甘甜,轻易就将世弦心底最后一丝冰凉也捂热了。
他竟不知不觉地笑了。
那样的释然和畅怀。
因太皇太后的缘故,这一个从来就似不是他的儿子,就如今日这般细细看他都不曾有过。怎料这一声轻软的“父皇”,却叫世弦再放不开手。
往日人前,昭儿不曾这样亲切地唤过他,世弦亦不曾这般密切地靠近过他。
原来,自己并不曾那样厌恶他。
索性就将昭儿揽入怀中,将那小小身躯贴在胸口。他曾无数次地幻想倘若崔太后不曾疯癫,那他必不会如今时今日般孤单单一人。而此刻,怀中拥着这小小人儿,世弦心里尽是满足。这一个也是他真正的亲人,是他的骨血。
如今皇权在握,大长公主终究退了一步。世弦却是时至今日才像是真正松了口气,身上心头,从未有过的轻松。
痛过,恨过,也许有些事真的可以放手。
*
静夜里,一弯新月斜挂。
长廊玉阶下,光朦胧,影朦胧。
杨妃一袭竹青之色,素颜素面,不着珠翠,淡淡出来迎驾。
少帝略略蹙眉,昔日他宠她尤甚,她素来喜亮色,胭脂、秋香、妃色,无一不是光彩照人,绝艳依依。他从不曾见她这样的打扮,仿佛什么都已不在意。
素手奉了玉盏过来,她仍关切地问及他的起居,笑容里再不似往日妩媚,倒生出几分漠然来。
他接过,径直搁在一侧,淡声道:“朕知道你怪朕。”
那一切,他不曾解释半句。
随风轻曳的薄纱帷幔似剪剪轻云,帐内烛火明亮,杨妃的眼底瞧不见半分惶恐,只低了头:“臣妾不敢。”
“雪儿。”他低叹一声,蓦然握住她冰凉手指,语声里似有愧疚。她亦心中一窒,有晶莹自眼角滚出,幽谧内室,却闻不见一丝半丝的哽咽抽泣,尽被她悉数吞咽入腹。
这一世,她只将这个男子放在心尖过。她怎会不怪他,又怎能去恨他?
第十八章 渐变02
数十日,转瞬即逝。
其间裴无双只给令妧传来几封信,字里行间决口不提当晚的事。情势至此,他仿佛也不再有怒,更不再问她留下值得不值得。
三月末,日光炎炎,空气里也透着热。
窗外梧桐叶茂,一片青青翠翠。院中百花次第开放,绚烂满园,赏不尽的美景。
渐入黄昏,一痕淡淡余晖照在爬满蔓藤的一侧墙角,三两只蝴蝶轻飘飘起飞,灵动美妙。
令妧自太液湖边回来,于路间浓荫深处遇见他。
几瓣樱花落在肩头衣衫,更衬得他神采卓然。
“姑姑。”他淡淡开口,嘴角眉梢挑一抹悠然姿态。
没有盛怒,没有尴尬,仿佛那件事并不曾发生,他们之间也不似先前的貌合神离,冥冥之中像有什么变了。
只是她的身边少了玉致,他的身边却多了沈昭仪。
“给大长公主请安。”玉致的脸上并未笑容,这一个礼却是行得规规矩矩,不见半分不敬。
瑛夕眼底含怒,却见令妧已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