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赵玉话音未落,龙瑄炙已经掀开床帏一跃而起:“你再说不遍!”
“万岁爷,冷宫走火了!”赵玉拿过衾衣给他披上,龙瑄炙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就往外跑。张菱儿脸色绯红:自己衣衫不整的坐在床榻之上。赵玉哪里顾得上这个,拎着皇上的鞋子就跟上去。
熊熊火焰映红了整个天空,赵玉赵希跟在皇帝后面往冷宫跑。皇帝终于是穿上了鞋子,扭头看着两个大太监都跟着:“都跟着做什么,赵玉跟着,赵希去看着焱儿。他身边不许离人。”
赵希拉着赵玉道:“千万看着万岁爷,千万。”
赵玉来不及答应,就跟着皇帝往前跑去。御林军和朝房值夜的大臣都跟着赶了过来,由于冷宫毗邻太后所住的奉慈宫,担心皇太后受到惊吓,皇帝过来的同时已经命人把龙瑄蕤迅速传进宫陪伴皇太后。
“皇上!”衣衫不整的皇帝刚到宫墙之外,就被值夜大臣钦天监的徐大人给拦住:“里面余烬未灭,皇上不宜莅临。”
“滚!”龙瑄炙冷冷扫了他一眼,赵玉跟上来:“徐大人,万岁爷心急担忧皇太后受到惊吓,你就别拦着了。”
徐大人无法,只好让人紧跟在后面。钦天监跟乐家尤其是他跟乐辉懿私交甚笃,冷宫里住的是皇后又是乐辉懿的胞妹,他听到这个消息赶紧带人进来了,这时候看到皇帝赶来,脸竟然比这黑漆漆的夜幕还要深沉。想要阻拦是做不到了,只好带着一票人马跟着进了火场。
还有几处或明或暗的火焰在燃烧着,冷宫都用支撑屋子的木料都是百年前的旧木。日久失修,木料早已干透,一旦遇上些许火星,便是星星之后可以燎原。这时候烧得只剩下烧透了的木炭耸立在原处。宫内的即使原有可以认清的东西在经历这场火烧过水淋过之后也只剩下一堆狼籍。不少御林军和前来就获得太监都在翻检着,似乎要寻找还有什么活着的东西。
“这儿埋着一个人。”站在大概是寝殿位置的一队御林军首先叫道。
赵玉赶快跑了过去:这人脸朝上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身下却还压着一只虎头鞋。赵玉赶紧拾起来,正是龙濬焱失落的那一只鞋儿,莫言说龙濬焱的鞋子有一只确实是掉在冷宫了。这只鞋既然是在这儿,这个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拿过来!”皇帝已经大步过来。
赵玉满心沮丧,把鞋底给皇上:“这和小殿下那只是一对儿。”
皇帝的脸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再找。”
“皇上,这儿还有一个人。”另一边的太监们嚷道。
皇帝怔怔的站在原地,手里篡着那只虎头鞋眼镜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发楞。
赵玉向要过去看看究竟又是谁被发现了,只是皇帝这样子叫人不敢离开半步。
“王爷?!”龙瑄蕤从宫外赶来,匆匆看过皇太后无碍后旋即到了这儿。
“你去看那边。”龙瑄蕤皱着眉头,早知道这样子那天就该把乐晖盈一起带走。有这时候后悔的,先前为何要赶尽杀绝。想不管龙瑄炙,只答应过乐晖盈无论如何都要看着龙濬焱长大,只好走到龙瑄炙旁边:“皇兄,还是先回宫去。这儿留着他们来料理。”
龙瑄炙转过身:“这儿给朕打扫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许留下。”
龙瑄蕤看着他:“皇兄,你这样可曾后悔?她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她?她真的就该死?若是这样恨她,又何必当初选她进宫。那天她跟臣弟说了句话,臣弟本不想说玉皇兄知道,不过既然她不在了,臣弟说说何妨。”
“讲。”龙瑄炙背过身。龙瑄蕤叹了口气:“她说,‘我很想那年不曾见过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若不是我一心要做这傻事,我父兄都不会是今日这个结局。看来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我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皇兄,当你把她伤到这般田地你的心可曾通过?要不是太傅一家,不说你我弟兄就是朝廷可有今日?就是这时候,她乐家兄弟还是忠心耿耿替你在边疆御敌,而你的宠妃一家呢?”
龙瑄炙背对着听完,一语不发慢慢走去。
“是谁?”龙瑄蕤来到赵玉身边,“是奴婢的师傅。”赵玉刚说完就发现一丝异状:“咦?”
“怎么了?”
“奴婢师傅手腕上有一道疤痕,这人没有。”赵玉打量着保存完好的手臂一截:“那是多年前不慎被戒刀所伤,断断不会出错的。”
“把那边那具女尸看清楚。”龙瑄蕤沉稳的说道。
赵玉赶紧跑过去,这时刑部尚书带着两个出名的仵作都已经来了。正在翻看那具女尸:“王爷,这女是没什么异状。”
龙瑄蕤心里泛起一个疑团,这件事难道乐晖盈事先知道会发生所以才在那天跟自己说那些话?“王爷,这儿有火药。”刑部的人呈上一个纸包,黑色的火药发出刺鼻的味道。
“火药?”龙瑄蕤一愣,在这儿放下火药可就不止是想要单单烧死乐晖盈了,这儿临近奉慈宫有知道皇帝会过来,这简直就是要让整个皇宫都为之陪葬。
“王爷,这具女尸是被人实现从脑后劈了一剑才扔进火场的。不是被火烧死的。”刑部尚书赢善大步过来:“我怀疑这不是皇后。”
“怎么?”龙瑄蕤终于听见一句人话了,只要不是乐晖盈就什么都好办。但是这件事是不会让龙瑄炙知道了。谁叫他那样对她的。
“仵作验尸,此女乃是处子之身。”赢善也不想这是乐晖盈,要是没有乐辉懿只怕他还做不到这个刑部尚书。
龙瑄蕤面色深沉,虽说不是乐晖盈那真正的乐晖盈又到哪里去了?深宫大院要想带一个人出去是要冒极大风险的。这个人能够来去自如那皇宫守卫就是形同虚设。
没有人带她出去,这具女尸脑后的剑伤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这宫中还有人舞刀弄箭不成?“赢善,这件事暂时不要奏知皇上。我自有分寸,你要带人跟着老徐一起把这儿清理出来。还有那具太监尸体也要查明。”龙瑄蕤看了一眼赵玉:“赵玉,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说,皇后的事儿不许告诉我皇兄!”
赵玉迟疑了一下:“王爷,你不至于这样对万岁爷吧!”
龙瑄蕤拎着他的耳朵:“你给我听着,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对他,只是你不为我皇嫂抱屈?再说就算不是她,真正的人到哪儿去了你知道还是我知道?要是皇兄要我交人你给我去找?”
赵玉被龙瑄蕤拎着耳朵,疼的呲牙:“王爷,奴婢知错了。王爷,您松手有话好说。”
“臭小子,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了。”龙瑄蕤松开手:“在没有水落石出以前,就告诉所有人皇后已经薨逝。”
“王爷,日后皇上怪罪下来您可要给下官担待一二。”赢善在旁边插嘴道。
“我给他找老婆,他要是敢跟我发脾气,我就把我皇嫂送回娘家去。看龙濬焱闹起来,谁给他收场。”龙瑄蕤算准了这个皇兄注定是逃不掉了,惹得乐晖盈痛彻心扉是要有代价的。
赵希在乾靖宫书房外急得团团转:皇帝已经三天没有视朝了,就是百官递上来的奏本也是一字不看。要不是安王找来暂时处理政务,只怕帝国的一切都会停顿。皇后真正出了事,最难接受的还是皇帝。早知道是这样,不论皇后一家做错了什么也不是皇后的错,又何必让皇后贬居冷宫?
龙濬焱哭得不能收场的时候,竟然是皇太后过来接过了这孩子。皇帝也没有说允许或是不允许,看着实在是不像样子了。皇太后干脆把孩子抱去了奉慈宫,几个前来请安的妃子:慧妃德妃通通被挡在乾靖宫外不许踏入一步。
“王爷?”赵希终于看到了救星。龙瑄蕤拿着一本奏折过来:“您还是进去瞧瞧吧,这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先进去,让人把膳食送进来。”龙瑄蕤摆手,皇兄你要做情种也不至于这样吧。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袭来。
龙瑄炙靠在软榻上,脸色灰暗的仿佛永远晴不了的阴天:“什么事?”
“皇兄,这是北疆的折子。”龙瑄蕤把奏本给他:“鞑靼正式与我军交战,不知要打多久。臣弟不敢在京城多呆,就要回去了。”
“你去吧。”龙瑄炙倦怠地接过奏本,一目十行看完:“暂时瞒着他们兄弟,等回来再说。”
“是,臣弟不管动摇军心。”龙瑄蕤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忍。只是这时候太早,乐晖盈究竟身在何处是个谜团。若是这时候说了,乐晖盈是否能够保全就真的保不住了。
“你走之前替朕去操持选妃的事情,上次选宫嫔漏选了好多,人数不曾补齐,后宫建制便不齐全。”龙瑄炙缓缓说道。
龙瑄蕤傻眼,不是吧皇兄,你这时候还能惦记这个。我真该服了你了。只是你这样伤到的只会是你自己。你看看那些身边新选进来能够入你眼的哪一个不是神态或是五官像她的,就是婉转一笑像她的你都不肯放过。可是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你竟然不肯告诉她你对她是一片真心。如果帝王家真是把自己的爱情放到这样一个不堪的地步,那真的是庆幸坐在这九龙宝座上的不是自己。实在无法接受让一个不喜欢的人来分自己的床。
“臣弟遵旨。”龙瑄蕤答应了一声:“皇兄,不知怎么向朝臣宣布冷宫失火一事,而且到底是谁放火,还需皇兄下旨彻查。”
“彻查?!”龙瑄炙看着他:“朕知道是谁干的,你去北疆以后传朕的口谕。让徐谦去军中效力,把这件事交给乐辉樉去查。只要他插手,还有查不出来的事儿?然后让乐辉懿回京来,朕有事吩咐他。”
这次龙瑄蕤彻底傻眼:“皇兄,你究竟是真的要办太傅一家还是借这件事为幌子去办别人?”
“朕还能摆脱得了他们家?!”龙瑄炙咳了几声:“再说也只有借助于他们兄弟,才能把这帮人彻底一网打尽。”
“最可怜的还是皇嫂。”龙瑄蕤在心里哀叹道。别看他面上说话只是因为精神萎靡不振有些散淡,心里那个痛真的是还没散去。要不这两天会瘦得形销骨立,脸都是青的。环顾御书房四周,软榻的枕边放着一件玉色的寝衣,看样子这怕是乐晖盈的,皇兄当你彻底伤透了她的心想要挽回只怕是绝非易事。而且乐晖盈也不是那种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受了气就真的是过些日子就散了。至于她,龙瑄蕤不愿往深想了。
“行了,朕头痛,你先出去吧。”龙瑄炙摆摆手:“焱儿还在母后那里?”
“是,在母后那里很听话。”龙瑄蕤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刚进来就闻到的酒气从何而来,书案下东倒西歪扔了三个十斤装的酒坛子:“皇兄,赵希说你一直没进膳。已经吩咐让送些进来。吃了再歇着?”
“朕心里有数。”龙瑄炙摆手:“老五,你别管这些事。”
龙瑄蕤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龙瑄炙一直强撑着的脸终于在那一刹那松懈了下来。姗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即便是要惩罚我也不必用死亡来隔开你和我。没有了你,你后的岁月我要怎样来渡过。
真的是要我在这万众之巅,感受着彻骨的寒冷,直到死亡的来临。
难道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即使这样恨我,你忍心让焱儿这么小就失去母亲。他没有你的鸾带陪着是不肯安然入睡的,牙牙学语间无数次跟我说:娘,抱抱。他不知道终此以往再也见不到疼爱他的娘了,这样的遗憾是要陪伴他终身的。没想到,我这一世的遗憾终究是要延续到他的身上,是我亲手造成的这一切。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张菱儿端着御膳房做好的午膳进来。赵希本不打算让她进去,只是皇帝的心结缘就在皇后身上。这张菱儿又和皇后有三分相似,兴许能让皇帝把心头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也就让她端着膳食进来。
喝酒已经喝得有些昏昏沉沉的龙瑄炙眼前慕然出现一张宜嗔宜喜的笑脸:“姗儿?!”光着脚从软榻上下来,打横抱起愣怔着不知所措的张菱儿:“真的是你?你不会走的,我知道。”一面说一面大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拿着一碟藤萝花糕来找你爹。你问我吃不吃,我说你只会吃东西,你瞪着我,让后不好意思的跑开了。后来你说你要解了我的孤苦,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候,原来和你在一起,是可以让我忘掉所有烦恼的。姗儿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不萌面对以后的岁月。”一面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张菱儿看着平素不可一世的冷肃帝王竟然黯然神伤如此,有些不是滋味:“皇上,臣妾不会离开皇上的。”
龙瑄炙朦胧着双眼看着她:“记不记得,第一次你在御书房的时候跟我念了一首柳词?那时候娇羞的就跟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没想到那个只会跟我淘气的小姑娘,转瞬之间就长得亭亭玉立起来。你的一颦一笑都在引起我的主意,你知道吗?”
张菱儿听着皇帝的每一句话,这个人究竟是谁?她还在吗?2如此,这个人为什么要离开皇帝?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皇帝爱她至深,两人为何不在一起?“皇上,臣妾再也不会离开皇上了。只要皇上不让臣妾走,臣妾一辈子都在伺候在皇上身边。”
龙瑄炙把她放到软榻上:“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被人下了迷药,我们痴缠了一天一夜。那是我忘掉了自己还是一个帝王,是要四更就去御门听政的帝王。真的只要有你我就足够了,我们做不了最普通的夫妻。所以我常会想起那时候我们携手在京城里看花灯事情,你说你要是走丢了就站在原地等我回去。可是我回头的时候看不见你,那种寒彻心底的孤冷竟然成了我最害怕的事情。”
张菱儿感觉到皇帝的手也写发凉:“万岁爷,臣妾不走了,真的,臣妾再不走。”
“姗儿,我这般对你你不怨我么?”龙瑄炙抚摸着张菱儿的鬓发:“云鬓花颜金步摇,说的就是你对不对?”语毕,解开张菱儿腰间的鸾带压在了她的身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29
“你这次终于肯出手了。”远远传来的声音很熟悉只是虚无飘渺的好像离着自己有万里之遥,努力睁开眼睛却是在陌生的地方。头顶上张挂着素白的帷帐,简陋而干净的陈设好像在哪里见过。
“若是再不管,就会出现第二个穆皇后,她是无辜的不该死。”清脆爽利的声音似乎听到过,实在记不起在那里听到过。
“唔”低低呻吟一声,那边说话的人赶紧止住了说话:“老天爷,可算是醒过来了。”
乐晖盈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慈眉善目的张福和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鸾莺嬷嬷就在自己面前:“张公公,嬷嬷?”
“醒了就没事了,要是再不醒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鸾莺笑道:“这种药还真时候用,吃了居然能够睡上七天。”
“什么药?!”乐晖盈愣住了:居然睡了七天,这七天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就是让人神智丧失形同死尸的药。”鸾莺笑着给她端来一盏白粥:“赶紧把这个吃了,消了最后的药性。”
“嬷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依稀记得那天张公公给我端了盏茶过来,还说有人在冷宫门口鬼鬼祟祟的。”乐晖盈接过粥碗却不吃,只是看着两个人。
“要不是鸾莺给你吃了药,只怕这会儿出事的就是老奴和娘娘了。”张福笑着过来:“有人去冷宫放火,正好赶上鸾莺给我送来这包药。”
她早就说过娘娘过得太憋屈,不能这么下去。我索性就把药给娘娘吃了,然后把娘娘悄悄送到这儿来了。至于死的那个,老奴真的不知道是谁。
乐晖盈看着眉开眼笑的两个人:“冷宫失火?!”
鸾莺颔首:“幸而我们动手早了一步,要不真的要出事。”把粥碗再次递到乐晖盈手里:“先把粥吃了,我还有话要和娘娘说。”
两人亲密的神情乐晖盈看在眼里,这别是书上说的宫女和太监配成的‘菜户’夫妻吧?鸾莺看着她的神色已经知道她想到什么了:“娘娘别疑心了,他是我老头子,我们这些年就是这样子过来的,如若不然这深宫长日要怎样过着许多年?”
七日没吃东西,即使是白粥吃在嘴里也成了美味佳肴。很快,乐晖盈第一次吃完了碗里的膳食。鸾莺几乎没有什么避讳的坐在榻边“娘娘,我从没想到有一日会在冷宫再见到第二为皇后。”
“嬷嬷,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乐晖盈淡淡一笑,支撑着下榻向鸾莺和张福行了个万福:“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娘娘这是要折杀我们么?”鸾莺一把扶住她:“我答应过我们家小姐,以后都不会再让一个皇后在冷宫中孤寂而死。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儿子就要忤逆她的心思,我不得不去匡正他的过失。”
乐晖盈默然不语,到了这一步好有什么可说的。
张福过来拉住鸾莺:“你陪娘娘说话,我出去看看。”
“还出去?!忘了自己是死过的人了,那个替死鬼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地方才找来的。”鸾莺一下喝住他:“要是没事,去给娘娘熬些补身子的东西。这么瘦可怎么好!”
张福无奈的看着乐晖盈一笑,转身去了后殿。鸾莺心疼的掠了掠乐晖盈额前散乱的青丝:“我看着娘娘一步步走过来,难道娘娘真不想去追究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你可知道当你身处冷宫之时,就是个小小宫女太监都可以去给你难堪是怎样的滋味。你是太傅家的小姐从小受尽恩宠,做了天子元后就与天子一同为天下之主,怎么可以任人欺负,还要忍气吞声过日子。”
乐晖盈接过鸾莺递给她的清茶,捧在手里一语不发。“你可知道这深宫之中比不得别的地方,不是你去惹是非这些人就不会来找你的。我知道娘娘是自矜身份才不去跟那些妖精们计较的,只是你不去计较她们依然不肯放过你”鸾莺慢慢给她梳头:“这次去冷宫放火的就是一个小小太监和宫女,没有妖精们给他们在日后撑腰谁敢去烧死太子生母,未曾废黜的皇后!虽则娘娘素日宽厚与下,也不能保得住每个人都是知恩图报的。”
“嬷嬷,替死的宫女是谁?”乐晖盈喝了口茶。
“那个什么慧妃身边叫小螺的。”鸾莺一笑:“我原只要我家老头子给她喝了点药,谁知道有人也是趁着火起来救娘娘。看有人替死,怕她不死又在脑后补了一剑。”说着用一柄穆皇后曾用过的玉簪给她束发:“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鬼心思不少。多少害人的话都是这个小鬼说给慧妃那个妖精的,还跟娴妃身边的澄碧做了干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嬷嬷,你这么护着我是为了什么?”乐晖盈扭头看着她。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是我家小姐的儿媳妇,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人欺负你?皇上也是糊涂了,有什么事夫妻两个有个商量才是好事。哪有为了一个小妖精就要你退居冷宫的。”鸾莺拿出穆皇后先时做好却来不及穿的一件藕荷色长裙给她换上:“还好,只是退居而不是贬居,还没有糊涂到无药可医的地步。”
一向没有听人说过龙瑄炙糊涂,这时候听来丝毫不觉的突兀反倒是觉得鸾莺说话快人快语,说起这些人可谓是一针见血。原本对她就有这些亲近之心,加之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乐晖盈与她说话也就少了三分忌讳:“这些人早晚都会有报应。”
“用不等着早晚了,你不能只挨打不还手的。”鸾莺正色道:“贵妃是个不可一世,其实是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多震慑几次也就没事了;德妃不想给自己惹事也不想给家里惹事,所以处处避让;慧妃这个小妖精,不过是依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天天做耗,娘娘可以先收拾了她;娴妃才是最为阴毒的女人,后宫里多少事都是她惹出来的。从最初害死的那个小才人到后来的给慧妃出的点子全是她干的,架桥拨火嫁祸于人全是她一手操办的。娘娘千万不要放过她去。”
乐晖盈抿嘴一笑:“如今的太医院院正邓昶原本不姓邓而是姓魏,他与娴妃之间的事我不是不知道。所以再院正告老还乡之后,我再也没有宣过太医。”
“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鸾莺笑起来:“倒是我多事了。”
乐晖盈摇头:“早先我并不觉得奇怪,若是他不改姓就没事。就是改了姓我就托何蔺去彻查了一翻,这才知道原委。他给慧妃开的药就是下红的药,所以也就是为了这个在皇帝面前诬告我,说是我用了麝香红花才让慧妃小产的。”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纵容她们?”鸾莺有些古怪起来,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不是那种极富心机的人。
“总要给我的孩子积些阴德,孩子太小父母又是这般,不能不替他想。”乐晖盈想起儿子,神色有些暗淡起来。
“放心,这些时候皇太子在苏贵妃身边,这是最万无一失的”鸾莺摸着她的手:“你总不能这样忍下去,做了皇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你不要去学我家小姐那样,她的性格太软弱只知道护着娘家人,就是娘家人真的有事也不知道跟先帝求情,只知道一味的纵容。所以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乐晖盈沉吟着“嬷嬷,我该怎么做?”
“娘娘,这时候还在风口浪尖上,皇上又在选妃,你就丢开手不搭理。让那些妖精们各显其能去斗个天翻地覆,你只要隔岸观后就够了。”鸾莺在她身边:“我这儿空屋子多的是,苏贵妃的奉慈宫离得又近,什么时候想孩子了,咱们想法子去见上一面也就是了。听说皇上已经宣召你长兄进京了,你就干脆在这儿修身养性住些时候,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再出去把那些妖精们一网打尽。”
“嬷嬷指点迷津,我感激不尽。”说着又是一个万福。
鸾莺拉住她:“皇后是不用向任何人行礼的,除了你的夫皇以外,没有谁能够禁得住你这一福。苏贵妃能够这样带你和皇帝,说明小姐当初没有看错人。”
“嬷嬷,有件事我想问嬷嬷。”乐晖盈想起一件旧事。
“娘娘请说。”鸾莺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
“那一日我偶然路过这儿,嬷嬷与我说要我小心谨慎莫非就是预料到了近日?”
鸾莺点头:“那时候看你虽是有孕之身,只是眉宇间总有着淡淡的阴郁,只怕是有什么不妙,只是又不好说明怕惊到了你。只好借机提醒一二,谁知道还是成真了,不过今时今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了。你跟他们堵得不一样。她们赌的是君心,你不用赌这个。皇上心里除了你,装不下第二个人。你要赌的是心机,怎样不出手就让他们都得你死我活就够了。到时候只用把那个活到最后的妖精除掉就是功德圆满了。”
“嬷嬷,除掉了一个还会再有。”乐晖盈苦笑。
“所以我才说做了皇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鸾莺微微叹了口气:“说实话,鸾莺原本不打算把这些都让娘娘去做。把娘娘安然无恙的就出来,然后找个机会随了娘娘心愿或走或留。只是就这样放过那些嫔妃对娘娘来说是不公平。总要给这些人吃点苦头才好。”
乐晖盈秀眉微蹙一下:“嬷嬷,您别说了,这件事总是要我自己允准才把,这把火烧掉了我原本对他们所有的忍让。”
鸾莺一笑:“只怕还不止这些吧?”
乐晖盈不答既然早就已经注定就不必再过去强求别的事情了。
乌雅和柳心坐在永宁宫的后殿廊下,望着屋檐下一滴滴接连不断的雨水落在地上。柳心眉间满是萧索:“怎么会这样,皇后真的死在冷宫了?”
“皇上没有在朝会上说,只是满朝上下无人不知。”乌雅叹了口气:“这些时候皇上变了,你看张婕妤虽说是常在偏殿呆着,可是她的神色我们都是看到的。绝不是圣眷正隆的样子,笑起来都带着让人心疼的神采。”
柳心忽然拉起乌雅的手:“问你一件事,姗儿是谁?”
乌雅一愣:“你听谁说的?”
柳心低着头:“皇上看着我常常会脱口而出,我听说张婕妤皇上临幸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乌雅脸色陡变,直愣愣的看了柳心良久:“你知不知道为何你和张婕妤都会在这段时间被皇上临幸?”
柳心看她的神色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为何?”
“你不觉得你和张婕妤长得像么?”乌雅有些伤感:“其实我先前也不觉着,只是这些时候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和张婕妤怎么会长的相似。”柳心不自觉地抚摸自己的脸颊。
“你们都像皇后,就是皇上常常让你们在身边的缘故。”乌雅叹了口气:“姗儿。是皇后的小名。”
柳心睁大了眼睛:“皇后不是被废了么,皇上这样惦念着她又何必这样做?”
“皇上对皇后不是我们素日看到的那样无情,其实若说万岁爷心里真正有的女人只有皇后一个人。”乌雅失神地看着连天雨幕:“就因为爱得太深,也伤的太深。其实张婕妤根本就没有被皇上夜夜宠幸,赵忠每日都有记档。要是真的被皇上宠幸过,必然会赐药。可是敬事房好久都没有熬过药了。”
“娘娘怎么知道?”柳心惊疑的问道。
“这些时候我跟贵妃一起问这件事,皇上每天夜里都去坤仪宫,赵希和我说,坤仪宫里设了一个大大的灵堂,谁也不许呆在里面。只有皇上每夜在那里坐着直到天明。”乌雅望着坤仪宫的方向:“要是皇后知道,也许就不会怨皇上无情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彻查追究是谁放的火?”柳心反问道。
“怎么会不查。”乌雅转过身:“其实大家心里有数,都知道是谁干的。皇后面上不问这件事,却让一个人回京来查办这件事。”
“谁?!”“皇后的兄长。”乌雅压低了声音。
柳心不禁打了个寒噤:“皇上这么做,岂不是要拿住这人秉公处置?”
乌雅点头:“要是真的是这个人照出来,也就是国法处置了。皇上是不会念着什么情分的。”
“我终于明白皇后在小皇子满月时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用意了”柳心微微叹了口气:“这深宫之中,是没有温情的。”
“有,只是不是为了你我。”乌雅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皇上不是无情,只是这情分就是皇后得来也是如此艰涩,何况你我蒲柳之姿,就不必去奢望皇上还会对谁用心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坐在廊下只觉得寒意越来越重,已经寒彻脊骨。
秋痕急急忙忙跑回永寿宫,贵妃正抱着牙牙学语的笼妤瑾在明间里慢慢走着:“来,瑾儿叫娘。”
“娘娘,不好了。”被门槛绊了一下,秋痕重重摔在贵妃面前。
“怎么回事?”怀里的孩子吓得哭起来,贵妃皱着眉:“怎么冒冒失失的!”
“娘娘,我听说慧妃在皇帝面前说冷宫里的大火是您和德妃在去太后宫里的路上,有意扔下引火的火纸煤和火药包。要烧死废后。”秋痕结结巴巴的说道:“万岁爷大怒,只怕就是要找您和德妃去问话。”
“什么?!”贵妃又惊又怒:“这些时候我除了偶尔给太后请安,我都没有出过宫,皇上怎么会信了这话!”
秋痕摇头:“万岁爷跟前的希公公已经往咱们宫里来了。”
“贵妃接旨。”赵希面无表情的站在明间门口:“传皇上口谕。贵妃速到乾靖宫见驾。”
“是,臣妾遵旨。”贵妃有些慌了手脚,这件事如果皇帝认定是自己所为,那么也是贬入冷宫的死罪。
下意识的搂紧了孩子:“赵希,我把小公主抱去。”
赵希一直都在自责没有看护好皇后,才出了这样的祸事。贵妃在不久之前还在皇帝面前对皇后落井下石,是他亲耳听见的。这时候贵妃任何表情在他看来都是惧祸的表现,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明说:“贵妃快些收拾,万岁爷正在气头上。”
这句话让贵妃越发着忙,抱着哭哭啼啼的女儿来不及更衣就往乾靖宫而去。
与此同时,赵初也在庆云宫向乌雅宣召:“德妃娘娘,您还是快点收拾吧,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