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翰打量着自己身上这身香色蟒袍,等着一天似乎等了很久。当女儿被皇帝饬令退居冷宫,两个儿子也从部院首辅大臣被打发到最低贱的工部里做了不入流的七品小官。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讽刺的?往年的大节下,府门口是车水马龙水泄不通的。等着拜谒自己官员所乘的车轿便是两条长龙,而此时还没过大年初五就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这种孤寂似乎从来都不应该属于乐家,乐家一直是除却皇室以外最为繁茂的家族。有多少人因为姓了一个乐,而来和自己攀亲。还记得曾经有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老头儿来跟自己说是自己的本家孙辈,那时候自己才年过四旬而已。姗儿还只有四五岁的光景,怎么就会有了一个半百之后的本家孙辈。一直以为这一生都要在这样的阿谀逢迎中过一辈子,这样的光景谁不得意?只是谁又能够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新年里自己要孤孤寂寂过完这个年。

“老爷,车轿预备妥当了。”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乐祥也已经步履蹒跚,全不是当年那个驰骋疆场的勇将了。从二弟文灿战死疆场以后,就是他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直到如今。

“若是辉懿他们回来,叫他们好生在家呆着不许出门。”冷着脸吩咐了一声,钻进了轿中。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去做,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女儿始终放心不下的那个孩子。

乾靖宫东暖阁

龙瑄炙难得的清闲,不用批折不用召见大臣。往年这时候一定是在坤仪宫的,只是今年早已是人去屋空。只有那一屋子的灰尘和空荡荡的回音遗留在那里。还是还是乾靖宫好,儿子陪着自己。小家伙越来越壮实,说话也越来越清楚。都会叫父皇了,陪着他玩的是莫颜榛遐和几个大太监。还有龙濬焱的姐姐龙妤琛。

“父皇!”龙濬焱奶声奶气地叫着。

“嗯。”看儿子脚步不稳地朝自己跑过来,龙瑄炙一把接住:“仔细摔着,昨儿刚满了一岁。今儿就是满地的跑,摔了可不兴哭的。”

龙濬焱指着身后跟来的龙妤琛:“姐姐…”

“万岁爷,乐文翰乐大人来了。”赵希硬着头皮进来,皇帝有吩咐这几日谁也不见。就是昨儿皇太子满周岁的抓周大礼也没让多的人来,除了皇太后和安王过来以外。所有的嫔妃全部摈却在外,任是谁都不许过来。

皇太子抓周,抓的是一本书和一柄玉制的宝剑。皇帝看着什么也没说,若是皇后在就不一样了。皇太子抓的这两样全是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东西,还不过周岁的孩子就知道要这两样。皇后见了不定说什么呢!只怕是所有人都会喜上眉梢的。

“叫他进来。”龙瑄炙看了看一双儿女:“赵玉,带太子和公主下去。”

“小殿下,奴婢带您去西暖阁找榛遐她们去。”赵玉赶紧上来抱起龙濬焱,只是这孩子执意要牵着姐姐的手。两个人一蹦一跳地出了东暖阁。

乐文翰远远看见赵玉带着两个孩子出来,龙妤琛先时见过一两次倒也罢了。龙濬焱却是那次在女儿身边见过一次,那时只是觉得这孩子轮廓像极了女儿,眉眼却是像着皇帝的。此时再一看,神态也是和女儿一摸一样。

“太傅。”赵玉看见他,赶紧行礼。“焱儿?”乐文翰盯着跑跑跳跳的龙濬焱。

“是。”赵玉赶紧抱起龙濬焱送到乐文翰手里。

乐文翰一把抱了起来:“孩子,叫爷爷。”

龙濬焱歪着头打量了眼前的老人一眼,回头问望望赵玉又看看下面的龙妤琛。想了想:“爷爷!”奶声奶气地声音清脆极了。

乐文翰的眼角顿时湿了,女儿念念不忘不就是为了这孩子。“好孩子。”乐文翰颌下的长须亲到龙濬焱的小脸上。

“爷爷,好痒。”龙濬焱不安地扭动着,一面叫一面笑。

“抱他下去吧。”乐文翰正要让赵玉抱他下去,想了想从袖袋里拿出一块虎形玉佩挂在龙濬焱脖子上:“孩子,千万别叫你娘失望。”

龙濬焱好奇地看着胸前这枚莹润的玉石:“爷爷。”又叫了乐文翰一声,乐文翰几乎不能克制,看了眼赵玉:“快抱下去吧。”

龙妤琛一直都是站着没动,眼见这个老人看着龙濬焱的眼神就像先前母后的样子:“爷爷?”

“大公主?”乐文翰对于嫔妃所生子女知道的并不多,只是这一个是龙瑄炙最先降临人世的女儿,加之听女儿说过这孩子何等聪明伶俐,便记在心下:“好好带着弟弟玩,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爷爷,什么时候能见着母后呢?”龙妤琛摸着一边的小辫子:“弟弟肯定不知道母后不能带着他了。要不会哭的。”

“会见到她的。”乐文翰摸摸她的头发:“这个琳琅手钏是爷爷给你压岁的,和弟弟玩去吧。”

“爷爷,我走了。”龙妤琛把手钏戴在手上,往西暖阁跑去。

乐文翰整了整冠袍,一径进了东暖阁。龙瑄炙坐在书案边把玩着一件西域进贡的玛瑙制成的鹦鹉形酒器。

“老臣乐文翰参见皇上。”

“这儿没外人,还是坐下说吧。”龙瑄炙跟以前待他并无二样:“这些时候天寒地冻的,太傅身子可好?”

“谢皇上惦记,还好。”乐文翰在下首围着水獭皮的椅子上坐了:“皇上面容清瘦不少,还需好生调养才是。”

龙瑄炙抬头看了一眼,多日不见这老爷子竟然老相了不少:“昨儿是皇太子周岁,本想让太傅进宫一同看着他抓周的。那么大雪,担心太傅受了风寒便没有让人去请太傅进宫。”

乐文翰叹了口气:“皇上,老臣与皇上按民间的说法是君臣、师徒也是翁婿。算得上是渊源笃深了。饶是老臣历练多年,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结局在等着老臣与皇上一番君臣际遇。”喝了口赵希奉上的清茶:“如今,老臣的二子与小女都已翻身落马,显赫一时的门第也已凋零。皇上所担心的外戚弄权,尾大不掉都已不复存在。皇上便可安枕无忧了。”

龙瑄炙脸色阴郁:“什么叫朕安枕无忧?”

“皇上一直所忌讳的不就是先帝朝的那场大风波么?老老臣自忖并未有此野心,只是皇上一直对老臣心存芥蒂。皇上可否想过,如无老臣悉心辅佐皇上哪有今日!”乐文翰说出这番话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要辅佐教导的君王竟然对自己防范如此之深不知是自己教导无方还是自己真的如此让人不放心。

“太傅如此自负,朕无话可说。”龙瑄炙玩味地看着他:“如你所说,朕的帝位都是你赐予的,究竟这江山是你家的还是谁家的?”

乐文翰仰头大笑:“江山?!皇上可记得幼年时老臣教过皇上一篇书文: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还有唐时李世民与魏征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皇上一心想巩固江山自是没错,无端猜忌臣下有不臣之心使得君臣离心反目,却是为君者大忌。”顿了一顿:“老臣一生虽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在乎的却只是一个小女儿,到如今父女虽是近在咫尺却远隔天边不得相见。这一切只是源于她六岁时许下的一个心愿,甘愿解了皇上心中被冰封住的孤苦和眼中无人可解的阴郁。没想到这番心愿却是害得她正当妙龄竟然要禁锢在冷宫之中渡过慢慢余生。早知如此,老臣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进宫做皇后。”

“朕封了她的儿子也是你的外孙做皇太子,已经足够弥补这一切。”龙瑄炙阴寒一笑:“将来的皇帝,有一半是你乐家血脉。”

“这并非皇后与老臣所愿。”乐文翰打断了他的话:“皇上可知道她曾跟老臣说过什么?”

“你们父女间说的话,朕如何得知?”龙瑄炙道。

“她跟臣说,她不要焱儿做太子当皇帝。皇帝这位子虽好,却太高太冷。只是这孩子一旦降临人世就必定会有嗣君之位,真是如此这孩子便太过可怜。皇上为嗣君之时,尚有一个她愿解了皇上孤苦,也有老臣这样一个太傅来辅佐皇上。而这孩子竟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孤苦一人在酷寒的九龙宝座上过一世。”

龙瑄炙握着酒具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这个不必太傅与她劳心,朕自有道理。”

乐文翰缓缓起身:“老臣今日前来,是来向皇上辞行的。老臣年迈,身体大不如前。自然不能再追随皇上左右,惟愿皇上圣体康泰。我朝江山永固。”

“太傅要还乡?”龙瑄炙万没想到他会放手。

“皇后曾问老臣,举目满朝还有谁是跟老臣一般年纪的。就是凌恪,太医院院正也是告老还乡了。这些时候,老臣卧病在床的时候思来想去。却如皇后所说,老臣到了回乡的时候了。”乐文翰自嘲地一笑:“有时候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听听小女儿的话才好!为了皇上和皇太子,皇后跪在地上求我这个做父亲的放手。只是皇上依旧不肯相信老臣,不肯相信皇后待皇上一片真心。诸多事由强加在皇后身上,直至退居冷宫。至若不服,莫过于老臣一家。只是这么多年的君臣,老臣早就不想辩解一二了。”停了一下:“如今老臣退去,只有一件事祈求皇上。”

“说。”龙瑄炙摩挲着手里的珍玩。

“陛下请善待皇太子,哪怕日后还会有宠妃娇儿出现也请皇上念在老臣与皇上君臣多年,皇上与皇后的结发之情,也请多多看顾皇太子这少娘无母的孩子。”乐文翰跪在皇帝面前:“老臣与皇后不论身在何处,也当感谢皇上厚恩。”

龙瑄炙上前搀起他:“太傅,有些事朕不能许你。只是太傅应该知道,皇太子不止是她的儿子你的外孙,也是朕的嫡子长子独子。朕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乐文翰复又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老臣告退。”话一说完,多留无益。

既然他说不会亏待这孩子,就一定不会亏待这孩子。龙瑄炙纵然是阴鸷莫测,为人却也是堂堂君子所为。许下的话断不会反悔,这一点是可以相信的。

“赵希,送太傅出去。”龙瑄炙吩咐了一声。

赵希进来扶着乐文翰退出了东暖阁。

龙瑄炙坐在书案前,摩挲得有些光润的玛瑙鹦鹉杯放在案前。打开手边一个上着连环锁的紫檀匣子,里面只放着那条乐晖盈亲手打就的同心方胜的绦子。异样珍惜地拿起那条绦子,乐晖盈灿若春花的笑容浮现在眼前:那这个不打了,扔那儿吧!

是她,给自己一直灰暗的人生带来一缕明媚的春光。是她,不愿自己一生都禁锢在这皇冠龙袍之中。她十三岁被皇太后选中,十四岁大婚进宫。初入宫禁不过是个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她跟别人不一样是那次在荷花池边用两首截然不同的《采莲曲》不着痕迹地取笑贵妃不通。那时候还是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丫头,只要想起她就会记起那梨涡频现的浅笑。

或娇羞或嗔怒或无奈,种种情态都在眼前浮现。只是最后她跟自己说的却是一句一饮一啄报应不爽。难道你我之间真的只是这因果报应而已?

“瑄哥哥…”那晚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吃下秘药的她神志不清。在两人的缠绵之中她牢牢抱紧自己,混沌之间叫着年幼时的称呼:“瑄哥哥,你不可以丢下我。瑄哥哥,我要你只爱我一人的。”

姗儿,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欠你的注定偿还不清,只是这份心又无法让你知道。相信你的父亲已经看出来了,那道昭告天下的圣旨中没有一字提及废后,所说只是退居冷宫。皇后就是皇后,哪怕退居冷宫也是皇后。

大雪初霁,四处皆是一片苍茫。森冷的四壁犹如这深宫一样,没有生命没有丝毫温暖。笼在两床厚实的棉被里面,依旧是蜷缩着手脚。好像自己死去了一般,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桌案上放着一碗送来不久的薄粥,片刻之间就已经凉透了。听闻前来送木炭的老太监说,两个哥哥都被皇帝打发到工部去做了不入流的小官。老父亲在初五那天进宫向皇帝请辞,告老还乡了。

初五,焱儿的生辰是初四。不知道这孩子抓周抓的是什么,很想念孩子叫妈的样子。小嘴咧得露出两颗小白牙,时不时滴出两滴口水在兜兜上。奶声奶气地叫一声:“妈!”这时候应该会叫娘了,或者会叫父皇了。娘是什么,妈又是什么?母后是将来先朝实录中的记载吧!乖乖,这么久不见娘你还认识娘吗?见了娘会哭么?

昨晚在梦里,娘看见你了。小脚有力地在娘身上蹬着,大声地叫了一声妈。梦就醒了,睁眼一看还是空荡荡的四壁。刺骨的寒风往屋子里灌,好像就是待在冰窖里一样。只有你,让娘在寒冷的冬夜还觉得有一丝暖意。可是梦偏偏要醒,你可知道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外公还有你父皇,都只会在娘梦里出现。梦里没有纷争,权谋。只有娘和你父皇一心的疼你,而你的外公又是这样一心的疼着娘。庇护着你娘的。

焱儿,若是在娘的梦里没有你。娘要怎样去度过这一个个长夜,又是怎样去面对一个个漫无天日的白昼。这四壁的高墙把娘牢牢锁在里面,让娘都不能多看你一眼。

“欸,怎么炉火熄了?”一个年迈的宫监在门外看着冷噤噤的炭盆:“娘娘,老奴这就给你弄炭火来。”

“不必了。”穿了一件厚实的棉袍子出来,鹅蛋青的绦子系得紧紧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用一柄乌木簪子紧紧束在脑后:“本来木炭就不多,这会儿用了等下起雪来就要受冻了。”

“娘娘,早间乾靖宫的赵玉悄悄送来十斤木炭。说是安王爷让送来的,您就安心用吧。要是冻坏了,可就让老奴不好交代了。”老太监是旧年间伺候先朝穆皇后的太监。

乐晖盈点点头:“张公公麻烦你了,后面有酒。等会儿拿一壶去烤热了再喝,这么冷的天别喝冷酒。”

“是,老奴记下了。”张公公躬身出去,都说这位娘娘就是因为跟安王有了不才之事才被皇帝贬入冷宫的。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人,待人极其亲和。说话也不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很多事都不要这儿的人插手。或许是嫌弃这儿的都是些年迈的陈腐旧人,做事不够利索。要说她跟安王无事,怎么这位王爷一次又一次托人给她捎棉衣用物,又担心她受寒。早间还让人送来取暖的木炭。

一盏茶的功夫以后,火盆笼了进来。

空旷的屋子慢慢有了热气,乐晖盈青白的脸色这才回转了些人色。回转里屋拿出来一张白绢绷在绣床上,从手边的绣箩里挑出一张旧年描摹好的花样慢慢描绘在绢帛之上。

第三章贬居冷宫22

每日的光阴就在这诗书针凿上慢慢度过,偶然的一时失神居然不是为了儿子。居然是为了那个坐在九龙宝座上的,身穿了十二章龙纹袍的龙宣炙。“相公!”出自心底的声音让自己不寒而栗,莫非真的没有死心。当初的几晌温存换来今朝这样的结果,什么相公娘子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与痴想。他是皇帝,是从小受尽冷落历尽艰辛才得来的天子之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只有防范于外家,把所有可能觊觎皇权的人全都打落才能安心。

一笔一笔描绘着画纸上的烟雨松烟,画上只有一双人影。那时候榛遐说这上面的是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只是倾心相恋的男女断不会这样站立在湖边,想当初与他闹市同游之时,何等眷念。有人说结发夫妻是有白首之约的,怎么从不见他给自己许过这誓愿。或许帝王家是用不着这样的誓愿,后宫粉黛佳丽三千谁又与谁共执白首?

不知什么时候,雪又开始下了。搓锦扯絮一般,从天穹上纷纷扬扬而落。仿佛要用这精灵一般的晶莹透彻来掩盖住人时间太多的肮脏和丑恶,坐在窗下慢慢捋着线。有一天当年华老去,云鬓渐渐变成这雪一样的颜色便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张福!”宫院里传来一声厉喝,本来在后院避寒的张公公赶紧出去:“谁呀,这么大声音的叫喊。”

“谁许你在这里生炭盆的,也也不看看说这是什么地界。这儿的人配使这个吗?”同样是太监特有的音色,男不男女不女的尖瑟。

张福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后生晚辈:“这儿是冷宫,谁都知道。配不配使炭盆不是你小子说了算的,总有什么外有万岁爷内有皇后。再不济也有首领太监各宫管事的来说,你小子什么身份也敢在这儿吆喝?”

“我是景阳宫总管太监,就是要管管这档子闲事。”原来是慧妃公里的太监总管秦,从前见到自己恭顺到不堪的样子:“外有万岁,内有皇后?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皇后,都贬为庶人退居冷宫了。掌管六宫事得是我们慧妃娘娘,你懂不懂?”

“慧妃长官六宫事,跟你小子有什么干系。又不是你的娘,你得意什么!我当差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张福厉声道:“娘娘退居冷宫,可她还是娘娘。皇太子将来还是要叫一声娘的,这一声叫不到你主子那儿去。要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就别在这儿不知上下的乱嚷。惊了娘娘,你担待不起。”

“张福,你少给我这儿胡诌。进了这冷宫再想出去,做她的春秋大梦去。”秦顺到底是被张福几句话震慑住,色厉内荏的叫嚣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张福掸掸身上的雪花,进了屋子:“娘娘,惊扰您了。”

“没什么,早就惯了。”都挤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有人来叫骂了,原本应是看守严密的宫院竟然有这么多内侍太监能够自由出入,要想有人还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

“娘娘,老奴在这宫里这么些年了。除了先前的穆娘娘,也就是您有这份心胸。”张福立在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