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微弯起唇角,就像我以前一直提到的,比任何时候都吸引人。
“是我不能陪你了。韩宜笑,我想好好爱你…”
我流下了眼泪,却在笑,“我已经感受到了。司鸿宸,即使我们化为灰烬,继续爱下去好吗?”
他深深地凝视我,那双眸子,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微笑。
“我要吻你…韩宜笑,吻我。”
两个人的唇舌交织在一起。死亡在逼近,我们做着恋人间的告别,希望同赴另一个世界,彼此依然相恋。
一粒玉珠从他的口中灵巧地传入,带着他的温暖,无声无息间滑入我的咽喉。我一震,连骨血都被胶住一般,只会惘然地望着他。
“再见了,好好活着…”
他用尽了最後的力气,缓缓松开了手。那双眼睛还在望着我,好像要把我的容貌以及所有的美好回忆,全部带去。
我的身体在飘,空中游曳。唇齿间,有他残余的味道,一缕一丝的薄荷香。仿佛看到他含笑依旧,不舍地合上眼帘。
我的爱人,总是这样舍下我,一次又一次地离我而去。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知道什麽叫万箭穿心的痛吗?你好狠,好狠。
不要走。
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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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当我在安洲城的春夜落下最後一笔,那时的司鸿宸,已与我永诀。
那涉足千年的吻,是他最後的告别。
他说,韩宜笑,好好活着。
我把《司鸿志》後续定名《帝歌》,将生命中最美的爱恋,写进这段传奇。
健彬依然等着我。十几岁那年,我与他相恋,一颦,一笑,一个回眸。是今生难弃,是个期待的约定,我不会错失。
我们在第二年终於结婚。
按政策我家分到了一套三室一厅。母亲嫌房子大,太安静,我和健彬决定和母亲一起住。玉器店的生意我让母亲帮忙打理,她很高兴。每次发给她工资,她便乐呵呵地跑去存银行,扬言要给未来的小外孙。她还是喜欢看娱乐节目,有一天无意知道韩嫣嫣就是韩淳的女儿,她呆坐了半天,最後不以为然地、略带自豪地说:“还是我家宜笑有出息。”
健彬父母慢慢开始接受我,结婚那天我得到了他们的祝福。
同样祝福我的,还有韩淳。
韩淳参加了我和健彬的婚礼,那天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婚宴在下午五点半举行,韩淳提早来到了酒店。他独自一人来,很少与人打招呼。母亲和他坐在一起,这是我见到的唯一一次。他甚至还和母亲说了几句,母亲也是面带微笑地应着。
婚礼举行中途,韩淳推说单位有事,先行告辞。我刚换了套礼服出来,见不到人影,便问健彬,“他呢?”
健彬当时被一帮朋友起哄灌酒,也没去注意。我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便出了宴会厅,刚巧看到韩淳被几个人带走。
其中一个人告诉我,他们是检察院的。
我愣在那里,望着韩淳垂着头走。他的腰板仍然挺直,背影落寞。不知为什麽,有什麽湿润了我的眼帘,我跑到二楼楼梯,冲着他大声地喊了一声。
“爸!”
韩淳停在大厅门口,恍惚地微笑,他朝我招手。
那天起,电视节目里再也没有韩嫣嫣。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是澳洲,有人说她远嫁日本,众说纷纭。
冯大泉因走私文物罪、盗掘古文化遗址等罪名被起诉,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贪婪剥夺了自由,一切都来不及。或许到了这个时候才会醒悟,平凡也是个奢侈品。
那年市博物馆文物展览,游者摩肩接踵。电视台不断地播放新闻,健彬对我说:“你不是很喜欢古物吗?我陪你一起去看。”
我的心事百折千转,摇头忍住,不让他看到躲避的眼神。
最後一天,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我独自来到博物馆,想最後望它一眼。
它安静地躺在玻璃罩里,四周围满了好奇的人群。我隔它远远,翻动不忍回顾的那一段相遇。知道,生命中一些重要的场景,只是虚空的幻象,思念,只会让人心碎。
讲解员用抑扬顿挫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讲述它的故事。
“大家看,这就是此次展览的重中之重,裕王的金缕玉衣。它的外观和人体形状相同,当时的人们把它当作一种高贵的身份象徵。为曾经穿戴它的亡灵祈福,更相信不朽,精神也不会腐朽…”
人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讲解员继续说:“金缕玉衣曾经流失海外,经过多方不懈的努力,它终於回到了故乡。对於当前因盗窃、盗掘、走私出境的文物,我们按照国际公约和双边协定,通过法律和外交途径索回。”
人群散去。
我一个人站在它的面前,伸出手,想去抚摸它。
玻璃泛着寒光,我们就这样相隔,时间的,空间的。对他的思念化为一滴泪,无声地滴落。
“韩宜笑…”
灯光渐冷,我迷茫的双眼左顾右盼,心想,他来了吗?他看我来了吗?
我哭着说:“想你。”
我伸出手臂,伸向再也不能相遇的虚空,多想再见到他,握一握他温暖的手。我为他涉尽千年,相信,他在,一定在。
“我也想你。”
他仿佛在微笑,低沉的叹息轻轻掠过我的面颊,在时空的转折处飘散。
“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是的,我还将继续我的裕王霸业。韩宜笑,感谢你一路让我累积很多。我走了,真的走了。”
我一路追去,灯光趋向暗淡,他的声音渐呈微弱。我知道,他即将消失。
“为我写最好的结局吧。再见,韩宜笑。”
他的声音自馆外混凝土高墙穿行而过,悠悠远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