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辉挤到向园身边,指着门口抽烟那男人问:“那谁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不是咱们的学员吧?”

  “不是。”向园说。

  林一辉急了,“不是你往这带?昏头了吧你?”

  向园也急了,“哎呀,说不清楚,以后再跟你说吧!”

  林一辉看透:“切,你就是看人长得帅,想留在身边吧,小心我跟你哥告状。”

  向园挤出一标准八颗牙的笑,特别认真地看着林一辉,“辉哥,你真误会我了,我一正经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思想呢,是吧?”

  ……

  十二点,陆怀征洗完澡,关了水,听见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明天走吧?”是向园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

  “嗯。”

  “别摸。”

  “别摸什么?”男人轻笑,“进我这房里不是早该有觉悟了么?”

  “我哥在隔壁呢。”

  “那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我就过来问问你,需不需要被子……”

  “口是心非。”

  “徐燕时!”

  “在。”漫不经心又懒洋洋的。

  “别撕,撕坏了我没得换。”

  “已经撕了。”

  “……混蛋。”

  隔壁房间简直有毒,陆怀征没耳朵听,囫囵擦了两下就打着赤膊出来了,只裹了条浴巾在腰间,连头发都没吹干,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胸肌线条分明,轮廓硬朗,小腹鼓起的一包包像是山丘那般厚实,一身腱子肌衬得整个人修长有力。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胸线和紧实的腰身滑入腰口的浴巾里,中间那突起的一点格外显眼。

  他靠着厕所的瓷砖抽了根烟,也没让那家伙下去,最后叹着气无奈地从厕所出来,结果,发现于好醒了。

  昏暗的房间里,姑娘侧躺在床上,两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

  陆怀征第一反应是去捂她眼睛,可两人距离太远,如果躲进厕所里也太不像样了,在他做反应之前,于好已经下意识把眼睛闭上了,闭得紧紧的,还拿手牢牢捂着眼睛,侧躺改为平躺。

  陆怀征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去厕所换上,再出来时,于好靠在床头看他。

  陆怀征过去靠着床头坐下,把她抱进怀里。

  “怎么醒了?”

  于好没敢说自己做噩梦了,她这些年,夜里总睡不踏实,梦境里都是一些绝望又撕心裂肺的场景,她一遍遍做,一遍遍醒,惊醒时一身大汗,房间里空荡荡的,心有余悸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我感觉现在太幸福了。”

  于好在他肩上枕了个舒服姿势:“不敢相信,我总觉得不真实。”

  陆怀征摸她头。

  于好仰头看他,男人刚洗过澡,头发还渗着水,眉目却温柔地跟她对视。

  “什么时候初筛?”

  陆怀征:“后天。”

  “初筛如果没事,能排除多少?”

  邵峰跟他说过,初筛如果显示阴性,可以排除百分之九十七,三个月后如果还是阴性,在原先百分之九十七的基础上可以再乘以一个百分之九十七,如果半年后复查显示为阳性的话,相当于两个小概率事件要同时发生,这在概率学上称为不可能事件。

  基本上三个月就能排除。

  陆怀征解释完,于好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但为了以防万一,这半年内他还是要小心观察。

  于好却心头梗着一根刺,这根刺是她从头到尾都没办法拔除的,她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彻彻底底把它从自己心头拔出,可总是被它扎得遍体鳞伤。

  她没有办法跟陆怀征启齿。

  她至今都找不到开口的勇气。

  她想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逃离这根刺了。

  她甚至害怕,如果陆怀征知道,会不会不要她?

  这一瞬间的幸福,让她觉得是海市蜃楼,不过是黄粱一梦。

  醒了,那便是一堵南墙,是她无论怎么拼尽全力、歇斯底里都冲不破的障碍!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天竟然这么快就来临了!

  ……

  翌日。

  于好醒得很早,难得主动说要跑步,陆怀征人还躺在沙发上,一只长腿搭在地上,双手架在胸前,懒洋洋地瞥她一眼,挑眉,声音还带着点惺忪:“真的啊?”

  于好认真地点头。

  他慢慢坐起来,整个人松散地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醒神,揉了揉鼻尖,这才站起来说:“行。”

  等他们回来,基地全然天翻地覆。

  向园跟向家冕吵起来了,向园这姑娘也是从小被这几个哥哥宠大的,向家冕就这么一个妹子,这么多年都没舍得跟她急过眼儿。

  那天第一次众目睽睽之下甩了向园一耳光,那一耳光,一下子就把这么多年深厚的兄妹情谊给甩生分了。

  向园被打偏了头,五个手指印赫然地印在那白皙粉嫩的小脸儿上,她何时受过这个,当下被打出了眼泪,满眼委屈,却始终梗着脖子不肯看向家冕一眼。

  林一辉急得面红耳赤当两人中间,一个劲儿劝俩祖宗:“哎哟这事儿给整的,亲兄妹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向家冕铆足了劲,咬着牙,狠着劲儿:“这事儿我跟你没完!从小到大,什么都惯着你,我他妈给你惯出毛病了,这合同你都敢给我撕!”

  向园却跟疯了似的,一边声嘶力竭地哭,一边急赤白脸地骂:“我就撕!我就撕!我不许你把基地给卖了!”

  向家冕爆喝一声:“你给我松手!”

  林一辉也劝:“园园,这事儿你哥跟我们商量过,别闹了乖。”

  向园死命拽着手上的合同书,已经被撕了一半,两兄妹谁也不肯让,牢牢拽着,都是两头犟驴,脾气拗得很。

  基地要卖这事儿很早前家冕就跟他商量过,他没意见。家冕很坚持,这基地一直在亏本,连本都没捞回来,家冕原本是打算再坚持两年,但眼下有人肯接手,再适合不过。

  陆怀征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晚家冕要把所有人叫一起。

  谈起过去跟理想,难怪那晚,家冕喝多了抱着酒瓶不肯撒手。

  起初刚建这飞行基地,他们是有个不着边际的英雄梦。

  比如汶川地震那年,陆怀征和向家冕几个刚好在四川旅游,所有交通都堵了,只有飞机在头顶轰轰作响,他们是见过那梦魇般的场景的,荒烟滚滚,满天飞尘,一转眼,一个繁华世界,变成黄沙遍地,哀嚎遍野,穿破长空。

  他们当时本来一路北上的,地震发生后,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当地的志愿者搜救队。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等他们恍过神来,看着新闻报道里不断增加的伤亡人数,那种无助感,悲愤感,甚至从废墟里挖出尸体来时,从衣服里掉出个手机,躺着一条尚未发送成功的短信:“我很想来,可我来不了了……”

  从四川回来,陆怀征入了伍,向家冕几个便去考了飞行执照,组建了这飞行队,他们没有垂范千古的志向,这些年固定会给山区一些留守儿童做飞行表演,尾翼在空中划过,他们会留下一个w的记号。

  这是这些男孩心中的英雄梦。

  不曾拿出来与人说道的,虽然也微不足道,但仍在以一己之力尝试改变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多人给我私信说很丧,希望你们要相信,世界上真的是有像家冕怀征这样的一群男孩子,不拘于皮相,心藏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