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征笑笑,没搭话。
于好悄悄看他一眼,“你这几天药都按时吃没?”
车子进了阴凉地,他把墨镜摘下来,放在前档台上,“吃了。”
“最近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陆怀征放慢了车速,忽然侧过头来看她,敞着腿坐着,单手控着方向盘,另只手去摸她的头,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捋了两下,“别担心,我没事。”
其实他刚才想,如果自己撒个娇,说头疼,于好现在或许就不会生他气了。
换作以前他或许会这么做,但现在他不想再骗她,也不想再让她为自己提心吊胆,赵黛琳说得对,光重逢这一个多月,她就为他哭了两回。
他想啊。
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这一步,可不能再惹她伤心了。
绕过山路。
车子开到半路抛锚了,陆怀征意识到的时候,整个车身一抖,低头一看,怠速表忽然开始上下急速抖动,然后车速缓缓慢了下来,无论陆怀征怎么猛轰油门,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然而雷声大雨点小,借着惯性下了山坡,在半道上直接熄了火,怎么点都点不上。
陆怀征拉了手刹,对于好说了句:“在车上等我,不要随便开车门。”
于好这姑娘就是这点懂事,关键时刻不捣乱,听话得点点头。
他摸摸她的头便下车了。
于好靠在座椅上,从前档玻璃里看出去,陆怀征打开车前盖,两手撑着,正在看,没一会儿见他拆了个东西下来,正垫在手上研究,此时,边上有女人走过来,隔着窗玻璃,听见她叫着陆怀征的名字,声音嗡嗡的。
这里离镇上还有几公里,附近坐落几户人家,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那女人很漂亮,一头枣色的长发,皮肤细腻,在阳光下透着白光,五官清透明艳,浓密的眼睫毛像是黑色羽毛盖在眼皮上,一闪一闪的,身材匀称,藕段的手臂盈盈架在胸前,衬得胸前那抹浑圆玉润的。
于好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
一览无余。
两人聊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怀征笑得很漫不经心,双手仍是撑着,低着头找了一圈,然后抽了个线圈出来捏在手里,女人又往他耳边凑了凑,陆怀征听着,然后抬头看了眼车内的于好。
于好把车窗降下一条缝。
风声呼呼,女人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这次倒是很久没来找我了呢……”
于好又啪得把车窗合上,直到听不见外面一点声音。
十分钟后,陆怀征上车,重新点火,打着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都能修,简直万金油般的存在,“你有什么不会么?”
车子再次驶上路,女人站在窗外跟陆怀征告别。
陆怀征微一颔首,把着方向盘回头看她,挺谦虚:“不会的多了。”
“比如说。”于好让他打个比方。
“比如,”他一顿,单手去控方向盘,另只胳膊搭在窗沿,摩挲着下巴,车子拐了个弯,他看着后视镜,佯装叹了口气,“怎么才能让你不生我的气。”
“……”
他又道:“怎么才能让你不跟姓沈的来往。”
“……”
等开到镇上,已经下午一点了。街道两旁已经支起了小摊,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陆怀征把车停在车站外。
沈希元在门口等了半小时,于好下了车,忙冲过去,诚挚道歉,“对不起,师兄,久等了。”
沈希元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框眼睛,模样清秀,衬衫领子挺阔地立在颈子边,腰间一条精致的手工定制皮带,西裤衬得那双腿修长,尖头皮鞋在阳光下增光发亮。
这身打扮在这镇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太过讲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相比较,陆怀征。
他一身迷彩服,短t,宽松的裤子,随性地靠在车边,得亏那张脸争气。
一个斯文有礼,一个桀骜不驯。
早几年他或许还能捯饬捯饬。
现在是真没拿份闲心了。
陆怀征靠着车门,极其不屑,打扮得这么油头粉面,这人是对自己多没自信啊?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于好忽然转身下来了。
这就聊完了?
于好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陆怀征靠着车门,不耐地别了下头:“说。”
于好想了想说:“沈师兄没订到宾馆,来回一天车程也挺累的,东西也都是韩教授给我的资料,算是公干?”
陆怀征不为所动,挑眉:“所以?”
“他能不能跟我们回队里?”
陆怀征当时挺费解的,于好是怎么敢跟他提这种建议。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太好商量了?”他冷笑。
第45章 第五卷 人间四月 欢情几许(02)
回站的路上。
还是陆怀征开车, 于好坐副驾, 沈希元坐后排。
苍翠的山野间, 蜿蜒崎岖的羊肠道像是一条逶迤的河流, 四面朦胧山体环绕、巨浪排空,高风峻骨立在这天地间,自有巍巍然之浩气。
军用吉普飞驰在这细濛濛的山路上,这野地是陆怀征撒鹰的地方, 算是他的地盘。
沈希元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生平第一次坐长途车来这种地方。除了小时候跟他哥沈牧上山住过几天,便也没上过这么高的山, 更别说这么陡还要四五个小时车程。
加上陆怀征这玄乎其技的开法, 沈希元觉得自己有点晕车, 说出来觉得丢人,只阖着眼休息会儿,却发现那股晕眩感更浓烈, 胃里开始翻涌, 正一点点顺着他的食道爬上来。
于好很快察觉到异样, 回过头问他:“师兄, 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希元脸色刷白,像被人刷了一层白漆似的,到底没忍住,轻点了下头。
于好看了眼从上车开始就一声不吭认真开车的陆怀征,后者反应快, 不动声色瞥了眼车内的后视镜,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打着方向盘,把车靠边停下。
等于好扶着沈希元下了车。
她猛然发现这景熟悉,似乎又回到刚才抛锚的地方了,警惕地四下环顾,发现那美女正坐在一辆敞篷的轿跑里抽着烟,车身侧面线条很好认,是一辆小玛莎,少说也三四百万。
陆怀征说这村叫烟骆,拉祜族。没几户人。村口立着块石碑,刻着隽红的字——烟骆。
沈希元蹲在路边,扶着一棵树在干呕,早饭没吃,午饭没吃,胃里空空荡荡实在没东西可吐,
于好没带纸巾,下意识转头问车上的陆怀征,“有纸巾么?”
他车上哪有纸巾。
陆怀征熄了火,从车上下来,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包纸巾直接递给沈希元。
“谢谢。”沈希元说。
陆怀征靠上车门,挺随意地回了句:“客气。”
于好把沈希元擦完的剩下半包纸巾递还给陆怀怔,靠着车门的人一怔,就听她说:“还给那位美女,谢谢。”
陆怀怔抱着胳膊垂眼看着,没听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