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师徒两个的身影消失,风逆羽回头看了一遍余下的三人,目光落在花彦的身上。“花精?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彦指了一下小金鱼:“是他驯服了人面鸮,载我们飞上来,所以我也不必重归泥土了。”

逆羽略略惊奇的扬了扬眉,瞥了一眼那个他虽然很想无视,但仍然很刺眼的杵在那里的那只人类。

自打这几只一出现,他虽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但仍然清晰的注意到了小金鱼和毛小晃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奇怪,明明没有正眼看,却还是看的清楚。他的视力是不是有毛病?!心中郁闷。

当时他随手将这只人类丢入古图,就不觉得有存活下来的可能——他嫌他碍眼很久了。可是他非但活了下来,还驯服了人面鸮,打破了古图的规则,这太出乎意料之外!

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么,你们是怎样通过双头蛇一关的?双头蛇很难对付,而似乎没有发生激烈的搏斗。”

“还是他。” 花彦又指了一下小金鱼,“是他趁双头蛇交换独目之际,偷走了独目。”

风逆羽更不爽了。这只人类,果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

衣袖却忽然被扯了扯,转眼一看,是毛小晃。“王,我的木镯到底掉到哪里去了?这一路走来我找的很仔细,都没看到哎。”

他的目光在她满是期盼的脸上停了停,往下滑落,一直沿着她的手臂滑到指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牵扯的小金鱼修长的手指。

移开目光,从衣中掏出一样东西晃了晃:“是这个吗?”

猫眼一亮:“是哇是哇!”猫爪一扑——扑了个空,他略略的向上抬了抬手臂,躲开她的抓挠。

然后,用无所谓的语气淡淡说:“是谁说过要还给你了?”

“咦?!王你又打算赖帐啊!”

“跟你说过了,不要叫我王。”

“好啦!风逆羽你不能不讲道理哦!”怒了。

他转了一下身,将七星流转环掩在身后,俯视着她,目光中是不容抵触的霸气。“想拿回它,有个条件。”

“我不再跟你讲任何条件!”某猫接近暴怒,毛竖竖的。

“我的两指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毁了它。”逆羽的微笑多少透着一丝阴险。

“好啦!你讲你讲啦!”某猫投降。

“做我的王后。”

“什么?!”PUZI——她被天雷击到,原地晃了一下,险些没摔倒。她漫长猫生中的第一次遭遇求婚,情景却如此诡异。。。

逆羽伸手扶了她一下:“如此天大喜讯,你如果高兴得晕倒,我完全理解。”

“PI勒!!!!!!!”她一把甩开他的手,“鬼才高兴到晕倒!我是吓得头晕好不好!求您别开玩笑了,把镯子还我吧!”

逆羽的手被打飞,脸色顿时铁青。“妖界王后之位,怎能拿来开玩笑!”

毛小晃吓得腿肚子哆嗦了:“我王明鉴!我毛小晃要本事没本事,要长相没长相,您为什么偏要选我呢!

逆羽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他该不该告诉她,因为她的眼睛,像倒映的海中的星光,带给他冰寒了很久的心胸一点温暖的悸动?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至少,你有自知之明。”他淡定的告诉她自身的优点所在。

“你你你……”她这次是被气到哆嗦。

逆羽打断了她:“其实,是为了风刃。这些日子他的暴戾性情有了很大改观,情绪也快乐了许多,我知道那是你的原因。王子需要你这样一个母后。”

“噗……”原来是给孩子找后妈,“那也没必要非做他的母后呀!我可以做他的保姆,随从,伴读,女仆,啥都可以,就不是要做母后!”

逆羽的嘴角绷紧,目光中躲闪的那一点温暖熄灭不见,寒寒瞥向带着敌意瞪着他的小金鱼。

“拒绝我,是因为这个人类吗?”

毛小晃的心头哆嗦了一下,她分明在逆羽的语气中听出了清晰的杀气。脑际一凉,顿时清醒。她面对的,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追求者,而是妖王,强横到不容任何事物阻挡他的妖王。

目光忽然瞥见那不知死活的小子,蹄子往前迈了一步,小脸一绷,强硬的飚出一句:“就是因为我,怎样?!”

她一抬手,用力将小金鱼推得斜里飞起,落在不远处软绵绵的云团里。

“不是呀!王!当然不是因为他!”她扑撒着两手,努力的辩白。

“不是因为他又是因为谁?”

“因为……因为我大师兄呀!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我大师兄,所以才会穿越两千年的时间来找回大师兄的魂魄,然后回去救活他!然后就嫁给他!”

逆羽的眼里闪动着怀疑:“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毛小晃一手指天,信誓旦旦,心道:您再强大,也不至于把存在于两千年前的大师兄杀掉吧!急切的捕捉着逆羽的神情变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金鱼愤怒的脸色。

他一个箭步蹿上来,把那只指着苍天的手指扳下,恼火的盯着她:“不要乱发誓!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

“咦?!死金鱼,你猪头哦!”狠狠瞪着他,心中暗暗叫苦:死金鱼,会不会看个眉高眼低?这生死关头较什么真啊?抬脚,狠狠踹在他身上。“还不快滚!”

被猫腿踹中,却毫不退缩,扯住她的手臂不肯松手,怒道:“你说过喜欢我的!”

此言一出,逆羽的眼里又闪动着狐疑的光,这只人类,真的不是障碍物吗?这一丝神情变化落在小晃的眼里,冲着小金鱼咬牙跺脚:“我哪有!”

“有!”小金鱼斩钉截铁的回答。

逆羽的面上已遍布杀气。

“没有啦没有啦!”她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冲着逆羽拚命摆,“王你不要听他胡说呀!”

“有就是有!你在梦里说过的!”小金鱼飚出强大的一句。

穿回去了

“有就是有!你在梦里说过的!”小金鱼飚出强大的一句。

她的额上飞落冷汗一滴:还好还好。逆羽的嘴角也忍了一个嘲讽的笑。眉毛一挑:“那么,你现在就去找你的大师兄吧。”说着,已将七星流转环塞还到她的手中。

苦苦追寻了那么久的东西,突然落到了手中,倒让她低脸看着手中的木镯,怔住了。

“去啊。”逆羽探究的目光端详着她。

“嗯……好啊。”她犹犹豫豫的回答,目光游移到小金鱼的脸上。“呃,可是,我想去西点店打包一些点心带给师父吃哎!”

“好啊。”逆羽说,“我陪你去买。”

“不必了,西点店的老板在这里,跟他去可以不用花钱!王您日理万机,去忙您的国家大事吧呵呵呵……小金鱼我们走!”扯着小金鱼扭头就跑。

手中突然一空,小金鱼被逆羽一把抓住,往上一丢……在回响天际又惊又怒的喊叫声中,小金鱼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喂!你又把他丢到哪里去了!”她一把扯住了逆羽的袖子。

“丢到现实世界中去啊。准头好的话……应该会直接落到界屋里去。不过他的下落关你什么事,你很关心他吗?”

“没……没有啊!就是……他不跟着的话,买点心不能打折的!”

逆羽不屑的哧了一声,扯起她,翩然飞向虚空。

。。。

西点店里。毛小晃慢腾腾挑着糕点。店长姐姐跟在她的后面,狐疑的问:“门口站着的那个穿怪怪的黑衣服的男人是谁?”

小晃偷偷瞥了一眼面露不耐的等在那里的逆羽,悄声说:“嘘,别惹他。”

“老板哪里去了?”店长不依不挠的问。

“回他的住处了。”

“你们分手了?你变心了?!”店长质问道。

“咦?我们在一起过吗?”

“当然!你们住都住到一起了,全店里谁不知道?!你难道想始乱终弃?!”店长姐姐怒了。她家那冰清玉洁的老板,难道让这个家伙给甩了?!

小晃竖起食指在嘴巴前面拚命示意她小声:“求您了姐姐!别嚷嚷!”

店长姐姐撇了一下嘴巴。逆羽不耐烦的喊了一声:“你好了没有?”

“好啦好啦!”为防止店长姐姐再说出不该说的给小金鱼招来无妄之灾,她赶紧的拖着大包就想走。

“喂,付帐再走。”店长拦住了她。

逆羽走了过来。“我来付。多少?”

“你有多少钱?”店长眉毛一挑,挑衅的看着他。

逆羽迷惑的看了一眼毛小晃。现在人间的生意都这样做吗?小晃催道:“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啦!”

他也懒的再问,从口袋里摸出一大块金子,咣当砸在柜台上。在店长姐姐发直的眼光中,拉着毛小晃离开,嘴里嘟囔了一句:“人间的物价好高。”

将毛小晃扯至僻静处,再次催促道:“现在,你可以回两千年前了。”

“不行。”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锁魂鉴被我藏在界屋里了,我得回去取着才可以。”她镇定的回答。

好麻烦。好,他奉陪到底。

。。。

逆羽押着毛小晃进到界屋。刚进到院子里,就望见屋顶上一个大洞。银蝠正扶着梯子,管家爬在屋顶上正在修补那个大洞。

“管家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是肖主人,突然从天而降,砸穿屋顶掉进屋子里。我正在修理。”

“啊?!那小金鱼他……”

“他没有大碍。放心好啦,猫妖。”银蝠回头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松一口气,回头瞪一眼逆羽,跑进屋子里去。

小金鱼正卧在床上,脸上有些许轻微的擦伤。见她进来,眼睛一亮,坐了起来。她狠狠使了个眼色。这猪头却显然没有领会到,反而对她奇异的表情流露出一脸茫然。

“小金鱼,我是回来拿锁魂鉴的,顺便跟你告别。”

他的神色一黯,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见势不妙,她伸手进袋子里随手抓了一只小蛋糕出来,按在他的嘴巴上。他想说的话也完全被消音。

这时逆羽也跟了进来,一身黑衣像个不散的阴魂。小金鱼拿着蛋糕一看,是一只香橙小蛋糕。怔了一会儿,眼里忽然掠过喜色。

逆羽看着这一幕,又不爽了。“你不是回来拿锁魂览的吗?拿了快走。”

某猫赶紧把爪子伸到床垫子底下,掏出她藏在那里的锁魂鉴。自从木镯被抢走,她就留了个心眼,不把贵重物品带在身上,以防遭抢!

逆羽沉声道:“还不快走!”

“走走走,这就走!”毛小晃举起木镯,按上第六颗水晶,再看一眼小金鱼,那家伙正托着小蛋糕,一脸神秘幸福的样子。她就迷惑了:这家伙真是有吃就开心啊!不管了,好不容易木镯跟锁魂鉴集齐了,先回去救了大师兄再说!闭上眼睛,默念……

就在她合上眼睛的时候,逆羽悄悄向她靠拢过去。他早就打定主意了——借助七星流转环的力量,跟着她去到两千年前,灭掉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大师兄,那她就可以安心做他的王后了……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她的衣服的时候,门口突然冲进一个身影,猛的撞在他的身上,将毫无防备的他撞到一边,然后那个身影就扑到了正合目念咒的毛小晃身上……

一阵星光闪过,毛小晃和不明闯入者消失在空气中。

逆羽半晌才醒悟过来,盛怒。“刚刚那个家伙是谁?!”

小金鱼咬了一口手中的香橙蛋糕,让香甜的味道慢慢溶化在嘴巴里,微笑道:“好像是穿着紫色衣服,是银蝠吧。”

“守护妖?!他为什么这么做?!”

管家先生急匆匆冲了进来,弄清状况后,叹了一声:“他终于逃掉了。两千年的时光差距,应该能让他摆脱界屋的束缚。”

逆羽脑际一凉,从儿女情长的纠结中迅速冷静下来,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你是说,守护妖逃跑了?!”

“是。银蝠带着天师的黑色契符逃跑了。不解除旧的契符,新的守护妖就无法接任。如果天黑之前他不回来,那么界屋……”管家忧心忡忡。

逆羽心中顿时焦虑不已。守护妖擅自离守,跑到另一个时空去了,他短时内根本无法抓他回来;界屋失去守护妖,面临崩塌的境地,人妖两界的防线将会失守,天下将要大乱。

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先调动妖兵,严守在界屋附近,以备不测。

别人的忧虑在小金鱼这边完全看不到。他再咬一口香橙蛋糕,吃得甜美无比。

香橙蛋糕的蛋糕物语:守候。

他知道,那只木镯可以供穿越时光数次。她分明是在用蛋糕暗示他:等她回来。

他却忘记了,不识字又不好学的毛小晃,能知道几个蛋糕物语?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管家先生的心情焦虑,像只游魂一样在界屋里飘来飘去,晚饭都忘记做了。银蝠却根本没有出现。界屋的结构发出些轻微的脆响,意味着危机正在加重。而事不关已的小金鱼,决定回店里看看。

虽然心里满是香橙蛋糕带来的甜蜜焦灼,不知这守候何时是个尽头。所以他得出去走走,缓解一下复杂的心情。来到店门前,透过玻璃门,意外的看到姐姐肖蝉儿来了,坐在轮椅中,靠着小几跟店长姐姐聊天。

他在门前站了一会,看着灯光笼罩下笑靥如花的姐姐,心中充斥了复杂的滋味。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

“小俞。”肖蝉儿秀眉一扬,满眼里明亮的笑意。

“姐姐,你怎么会来?”走到姐姐的轮椅边蹲下,手扶着她的膝盖。这种交谈的姿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你忙到好久都不回家,就来看看你啊。”肖蝉儿疼爱的抚了抚他的头发,“瘦了呵。”

“谁陪你来的?”

“我自己啊。”肖蝉儿眼睛一弯,满眼的骄傲。

“什么?!你自己?!那么远的路,爸妈怎么会放心让你自己出来?!”

“小俞,是我自己强烈要求,爸妈才同意让我自己来的。我不能依靠别人一辈子。”

“那,这一路上……”想到姐姐可能遇到的困难,他的眼眶微微的发红。

“是遇到不少困难!我能自己克服的,尽量自己去做。实在做不到的,只要我求助,没有不肯帮我的!我在家里囚禁了那么多年,阻止我出来的,最大的障碍不是身体的不便,而是自己心理的恐惧。能坦然的接受帮助,表达感激,是一次很大的自我逾越呢,我为自己感到骄傲,你不这样觉得吗?哈,好啦,擦擦眼泪啦!爱哭鬼!”肖蝉儿伸手揩去弟弟眼角忍不住飚出的泪花。

小金鱼含泪微笑:“我是开心,姐姐。我为你感到骄傲。”自从那次事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姐姐脸上看到如此明亮的笑意。病痛的身体,终于没能束缚住生命之花的绽放。是的,姐姐的生命本该灿烂如花。

肖蝉儿的眼睛忽然一眯,逼视着弟弟:“听店长说,你忙到家都不回,可不会是因为生意忙哦。还在忙什么别的事啊?”

“啊?嗯……”心中一虚,不知该怎样跟姐姐解释猫妖啊,界屋啊等等等等诡异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