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一跳,那老大夫捋着胡子,有些不悦地,却仍慢条斯理地道:“这位夫人,小老儿已经为病人止了血,现在看,只要多吃几幅保胎药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得两道紧张而又惊喜的声音:“果然是有喜了?”
觉得专业知识被质疑,老大夫露出不悦之色。若是旁人他早就翻了脸,可是因为身在侯府,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若夫人不信,一会那位田御医来了你可以再让他诊治便了。”说完话,便往外走,“文房四宝侍候,小老儿且先开个方,你们若瞧着不合适,就等御医看完再行抓药就是…”说到最后,到底还是带了些酸意。
高敏此刻心中高兴,却也不恼。招呼了婢女侍候着,自己想想,却也又跟了出去:“大夫,你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
呆呆地立在床前,听到床上李玉娘一声低唤。萧青戎才猛地扑过去,就那样跪在床前,拉着李玉娘的手,喜极而泣道:“玉娘,你听到了吗?听到了我们有了孩子,有了孩子…”
李玉娘脸颊上的泪还未干,便已笑了起来:“我听到了,听到了…青戎,我刚才真的怕,真怕是自己害了这孩子…”心情激荡,两人相对又是哭又是笑的,半天都没办法回复平静。最后还是萧青戎先缓了缓心神,伸手轻抚着李玉娘,紧张地道:“不要太紧张,已经没事了。对,不能紧张,我记得好象说过怀了孩子的女人情绪激动会影响到胎儿的…对了,你想不想吐?有没有哪儿难受的?”
看着萧青戎有些无措的样子,李玉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男人,很少有现在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可今天她却接连看到两次。抬手轻抚着他的下巴,李玉娘柔声道:“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才一个多月,没那么快就有那么大的反应。”要不是今天的意外,她可能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发觉异样。
紧紧地握着李玉娘的手,萧青戎静了两秒后,突然道:“我们回杭州去现在就回杭州,我要立刻就娶你。”
李玉娘一怔,还未回答萧青戎的话,高敏已经在外室大声道:“哪儿都不能去”一面叫,一面撩了珠帘进来。“这才刚动了次胎气,你还想折腾什么?萧青戎,我告诉你,玉娘她现在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好好休养着”
冲着萧青戎喊完,她又坐在床边,竟是直接从萧青戎手中抢过李玉娘的手,柔声道:“玉娘,你不用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就先在这里住着好生安胎…”顿了下,她突然抬手拭泪,很是感慨地低喃道:“我还记得,当年你就是在这屋子里…”
虽然高敏的话没有说完,可是李玉娘却是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再看这间房间,便更觉亲切。她知道这本是高敏的闺房,却没有想到原来当年她竟是在这房间出生的。虽然那并不是此刻的她,可却仍然让她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亲切之极。
“夫人,”萧青戎低唤一声,有些紧张,神情也极是恭敬。只是这恭敬却不是为了高敏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高敏是什么人,甚至当年在京中时也曾见过。可这会儿他的恭敬与紧张却不过是因为她是他最爱的女子的生身之母。
在高敏转目看他时,萧青戎喉头滚动,抿了抿唇才低声道:“我现在身边没有什么长辈,所以还想请夫人能做我们的主婚人。”
目光微闪,高敏现出一丝惊喜之色,可只是转念之间,脸色便又冷了下来。“你是真心喜欢玉娘?想要娶她为妻?”
看萧青戎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又冷笑道:“既是如此,我怎么竟看不到半分诚意?我且问你,你既是想娶玉娘,可曾请了媒人,行过纳采问名之礼,可曾送了聘礼聘书过了大定?若是没有这三书六礼?你怎么敢说出口要娶玉娘为妻呢?”
萧青戎被问得头大,不知不觉中额上竟冒出微汗来。他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了,闯荡江湖,所遇危险多不胜数,可从没有人能象眼前的高敏一样让他如此紧张。连手心都已经汗湿。
不只是萧青戎被问得哑口无言,就连躺在床上的李玉娘都觉得高敏这样的的逼问有些太难过了萧青戎。忍不住出声轻唤了一声,可她才一出声,高敏已经冷眼白了她一眼,竟毫不退让地瞪着萧青戎道:“我家玉娘是要做正妻的,若没有这三书六礼,你休想娶她过门。”
心口一热,李玉娘忘了要为萧青戎解围的事。脑子里都在回荡着“我家玉娘”这四个字。“我家”?“我家”被人这样叫着的感觉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侧目望着掩面偷笑的李玉娘,萧青戎不自觉地也随之微笑。在听到一声你咳后才回过神来。立刻沉声道:“夫人放心,我这便去请官媒,要她立刻来说亲。我想,最好这几天就能把亲事办了…”
原本还在笑的高敏脸一沉:“这几天?这婚姻大事何等重要,你居然想着几天时间便能把玉娘娶过门?萧青戎,你未免想得太轻松了吧?”
回头看了眼李玉娘,她偏着头想了下,“虽然情况是有些特殊,可这婚事也不能太简单了。我家玉娘也是想要个盛大的婚礼。”
“那是自然,我也曾答应过玉娘的…”萧青戎一笑,终于挺直了腰不再象刚才一样唯唯喏喏。“那,还请夫人多多费心,帮我照顾一下玉娘了。”
高敏冷冷瞥了他一眼,嗯了声,虽是恼他居然对他说什么“多多费心”的话,却也没有再说别的。
倒是李玉娘,看着萧青戎对她笑笑便要出去。忍不住出声喊住他:“青戎,你刚才说要回杭州,莫不是认真的?”看他点头,她便有些急了,张张嘴,却又不好当着高敏的面就什么话都说。只道:“那那件事,好不容易都快成了,你现在放弃岂不是要后悔?”
萧青戎看着她,只是笑。向前走了一步,却是被高敏故意挡在身前不好再近前,便只是淡淡一笑,柔声道:“这世上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呢玉娘,你放心,我绝不会后悔的。”
心中一震,李玉娘看着萧青戎的背影,忍不住又有些泪意。高敏挑起眉,坐回床边用帕子擦着李玉娘的眼睛,柔声道:“不要哭,有身子的人若是哭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哭的。”
这样的话听入耳中,李玉娘几乎忍不住要失笑出声。这样的话哪有科学根据啊只是她才抬起眼,还未说话,便听到高敏低喃道:“那时候,我每天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李玉娘反手把高敏的手紧紧握住。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你看,我现在很幸福,以后也不会哭,只会笑的…”
闻言失笑,高敏轻轻拍了拍李玉娘的手,忽然笑道:“玉娘,虽然我从前没能过你做过什么,但这次,我想过你操办婚事。”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李玉娘点点头,算是应下。也理解高敏想要补偿的心理,所以她并不拒绝。可显然,高敏的用心比她想得还要真。当她迷迷糊糊一觉睡去,再醒来,天色已黑。
听到外室传来说话声,她只道是分派来照顾她的婢女,可等人走进来时才发觉竟是高敏。这才知道高敏竟是派人回王府说了留宿娘家,想要亲自照顾她的。
高婆子瞅着空,便悄声道:“娘子刚才可是亲手为你熬的药,就连手上都烫出水泡了。要知道就是旭哥儿小时候病了,娘子也没熬过药呢”
因为高婆子的话,在高敏喂她吃药时,她便格外留心看了下。果然看到高敏手上有烫伤的痕迹。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只觉得很暖。在听到高敏吩咐婢女在屋里放张软榻时,李玉娘忍不住叫住那婢女:“把被子拿到床上来好了。”抬起头,她看着高敏笑笑:“夫人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绝不会把你踢下床的。”
高敏眨着眼,虽然在笑,可眼睛却有些湿润。这一夜,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有时候,不过是一句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却会让她们一起吃吃笑了起来。
就连李玉娘自己,都没有想过竟也会有一天能同母亲——是,是母亲,虽然她仍是在叫着夫人,可是在心里却已经隐隐承认了高敏——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前世的她,已经记不得是几岁时曾经有过这样的待遇了。可是现在,她却又一次同母亲睡在一起,这样的亲切,说着那些可有可无却让人开心的话题。
这一夜,她睡得极沉。在梦里,也觉得身处繁花似锦的花园,到处都是笑声,有男人的,女人的,还有孩子的…隐约的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细语:“我的女儿,只要你活得开心,娘也会觉得开心…”那声音,既真切又恍惚,不知是梦还是谁真的在她耳边低喃。可不管如何,她只觉得很是开心,唇边的笑渐深。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却已经没了人。李玉娘歪着脑袋,心中怅然若失。
听到珠帘,抬头看到高婆子时,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她,夫人回家去了?”
高婆子目光闪烁,也不下面答她,只是笑道:“娘子且好生安养,夫人说了,她去去就回…会给娘子一个惊喜的。”
惊喜?李玉娘有些茫然,不过却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被看在床上呆了一上午,等吃了药,她便不理高婆子的阻拦,下了床。“又不是什么大病,那两位大夫不都说了没什么大碍的吗?”
李玉娘抚了下仍然平坦的肚子,笑道:“你放心,我比你们还关心自己呢”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已进冬,天气渐冷。园中的树叶也黄了大半,可不知为什么,她却不觉萧索,忙觉其美。
从楼上望得远些,远远的,她便见到在婢女婆子簇拥下缓缓行来的高敏。也不等高婆子再劝,她自己把窗子一关,手脚利落地回到床上,还不忘自动自觉地把被子掖好。
高婆子原还有些奇怪,等到高敏进了屋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没说什么,可瞥向李玉娘的眼神却是透着笑意。瞥见高婆子 眼神,李玉娘自己也忍不住暗觉好笑。
真是,感觉有点象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害怕被妈妈责骂似的。虽然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可笑,可当高敏笑着问她可好了些时,她还是不自觉地声音发娇。明明刚才还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会儿却真象是病了似的。好象很久没有这样撒娇了,有些陌生,可感觉却不错。
坐在床沿上,高敏轻轻抚着她的头,低声道:“明天带你去个地方。一会我叫人过来替你量衣,不过新衣裳做得再快,也是赶不急了。还好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先穿我今年新做的。”
李玉娘眯起眼,有些疑惑地问道:“要去哪里?”听起来很正式的感觉。
高敏一笑,只轻声道:“你姑奶奶想见见你。”
“姑奶奶?”李玉娘眨了半天眼睛,才猛然醒过神来,意识到她这个姑奶奶到底是哪位。“你说,太后娘娘要见我?”看高敏点头,李玉娘真是有些蒙了。哪怕是骨子里还有现代人的那么一点傲气,觉得见了谁都可以不卑不亢,可进皇宫见太后,这实在是在她想象之外的事情。
看她有些怔忡,高敏便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我说过,要让你有个盛大的婚礼,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李玉娘囁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又咽了下去。就算她自己也有些小小的虚荣心。大概无论古今,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礼可以隆重而盛大吧?或许,是因为从骨子里女人就比男人更重视婚姻、注重家庭。
虽然已经在心里做足了准备。可是当真正走进皇宫时,李玉娘还是有些紧张。
大宋的宫殿,虽然没有她曾旅游去过的故宫看起来大,可却更显精巧。
自东华门处便下了马车,换了轻罗小轿。直接绕到了后面延福宫。认真说起来,廷福宫虽也是大内一角,可却多是园林,相对而言,较为独立。虽已是冬月,可园中却颇多青翠。又有假山,湖泊,很是别致。据说这园中还有些珍禽异兽,一路行来,虽没看到,却能听到啾啾之声。
显然高敏是时常来的,和那引路的公公也是极熟。说说笑笑,却是旁敲侧击问着高太后今日的心情。
那公公笑着瞥了眼李玉娘,显然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夫人担心什么呢?既然娘娘已经答应你了,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高敏闻言脸上笑意更浓。虽没说什么,可从李玉娘这个角度看去却分明看到高敏不动声色递过去的一只荷包。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还是什么宝石之类的,可想来不至只有几两银子就是。
人还进进暖阁中,扑面便是一股热风。想是太后体弱,这里早就升起了火龙。跟在高敏身后走进去,李玉娘便看到倚在榻上正捧着一本苏词集低吟的老妇。
虽知这便是高太后,可李玉娘偷眼相看,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奇怪。这位太后,要论穿戴委实简朴,看起来竟和一个小康之家的老太太一样,毫不显皇家气派。面容温婉,可眉宇却自有一抹英气。抬起头来,一双眼眸虽然已经不甚明亮,却自有一种睿智的光芒。因为这一眼,便是再不知道的,也不会把面前这位太后错看成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心神一震,李玉娘不自觉地垂下头回避了高太后的目光。深施一礼,低声道:“民女李氏玉娘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昨夜被高敏拉着教她觐见礼仪时她还有些惶惑,生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可听了后才知,在大宋时,就是老百姓见到皇族,也不用动不动就扑通一声跪下的。虽然惊讶,不过这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虽然是低垂着头,可是她仍然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倒不是多犀利,可这样带着审视的目光却仍让她觉得颇为不自在。好在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高太后终于开口道:“坐吧”
李玉娘应声起身,看着倚坐在高太后榻上的高敏,不敢象在宫外一样随意。在一个宫女在她身后摆了绣墩后也只敢施礼谢恩,欠身坐了一点点。这也算是规矩了,便是赐座也没有稳当当地坐个坐位的道理。可这样坐,却比站着还让人觉得难受。
高敏看着上下打量着的李玉娘的高太后,低低唤了一声“姑母”,既带着撒娇的意思,也有无尽的哀恳。
转头瞥了她一眼,高太后似有若无地一声低叹,却是淡淡道:“李氏,我听闻你在杭州是和慧心师太一起办那个善堂的是吧?”
李玉娘一瑕,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说到善堂上来了。可不明白是不明白,既然太后问了,她自然是老老实实地答。
不知是高敏对太后说的,还是太后竟是专门调查过她的底细。除了善堂诸事,却又问她出海行商之事。李玉娘心中奇怪,可面上却是不显,又挑着一些海外趣谈说了,倒让高太后忍不住笑了几次。
偷眼瞧去,见高敏似乎心情也大好,李玉娘倒是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她都不希望高敏难做。
瞧见李玉娘看高敏的眼神。高太后目光一瞬,淡淡道:“倒也是个好孩子,最难得的是有与人为善之心。我大宋一向以仁孝治天下,若是人人都能这样,才是大善。”说着话,便看着李玉娘笑道:“你很好,这份善行足以做我大宋女子楷模…来人啊”低唤一声,她竟是平声道:“今有杭州府义妇李氏玉娘,本性纯良,乐善好施,实为女中楷模,特赐为六品安人,锡之勅命。”
李玉娘听得分明,可一直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高敏轻叱道“还不快谢恩”,她才反应过来,起身照高敏的示意跪在地上叩首谢恩。
高太后看着她笑笑,也不多说,便令宫人带她下去更衣。李玉娘走出门,还有些迷糊。忍不住回头去看,脚下一耽误,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却是高太后在冷淡地说着:“答应你的现在都做了,可你莫要忘了答应过予的事情。若有一日,有外人知晓这李玉娘与高家的关系,我另不饶你”
眉毛一掀,李玉娘差点就回身冲进去。只是脚尖刚转了一点点,她又收住脚步。只是低声一叹,便又跟在那宫人身后便外走去。
看起来,太后虽然是赐了她一个诰命,可骨子里却是讨厌她的。到底,就算说得好听了,她也不过只是个私生女罢了,对于高氏一族来说,确实是不怎么光彩的事。反正,她本来也没想认什么亲戚的,又抱怨人家怎么想做什么?
仰起头,她淡淡笑着,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还是有些憋闷的感觉。
笑着叫那宫人退下,她拿着那套六品的命妇服,却是忍不住发呆,苦笑。这六品的诰勅真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呢以后,就算是她想唤一声“娘”都不能了吧?
垂下头,她吸了吸鼻子,却是抬手用力地抹了下眼睛。转过身,抬手解开衣带,却又突然停下,侧耳听了一会儿,才丢开手中的衣服又系上衣带。推开门走了出去。
若她没有听错,那真的是小孩子的哭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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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五十九章 皆是凡人
第五十九章 皆是凡人
闻声而行,却是慢慢走进一座看似象后世的动物园的园子。只是比起动物园却又雅致许多。但见木叶森森,远处湖面如镜,隐有凫雁浮于水面,嘻戏成趣。又有白鹤、群鹿游走于苑栏之中。
远远地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蹲在一处李玉娘还在心里奇怪这是哪家的孩子竟跑到这宫廷后苑中哭泣。走近鹿苑,她一声轻唤后,那孩子便扭过头来。一张哭脏的小脸上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竟因着脸上太脏,看不出生得如何,可光是那轮廓,便看得出是个可人疼的俊秀孩子。
李玉娘原就喜欢孩子,现在肚里又怀着一个,见了小孩子更是打心里往外地喜欢。上下打量了下,见这孩子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衫,周身上下也没什么贵重的饰物,看起来极为简朴。便在心里先判断这孩子大概是初进宫的小太监,受了欺负到这后苑中躲着哭泣。不免更添几分怜惜之意。
“为什么在这儿哭呢?可是谁欺负你了?”对着那孩子璨然一笑,她直接凑到那明显带着防备之色的孩子。扒着栏杆往那鹿苑中张望。
布衣男童眨了几下眼睛,看着李玉娘有些发怔,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是谁啊?不象是宫里的人…”
“嗯,我进宫来觐见太后的。”李玉娘随意地应了一声,指着苑中的一头小鹿道:“那鹿怎么了?好象是病了还是怎么的?”她指的是一头看起来也不过几月大的小鹿。不知为何,这头小鹿远离鹿群,在苑中徘徊悲鸣,看起来孤零零的,又极不精神。
那孩子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目光一瞬,咬着唇,声音里有些鼻音:“小鹿的妈妈死了。”
闻言一怔,李玉娘看着那独处伤怀的小鹿,便有些伤感。静了一会儿,便突然四下打量,突然起身去不远处的灌木丛旁拉扯着杂草。男孩看得发愣,直到李玉娘捏着一大把草过来往苑中递,又吧唧着嘴发出“啾啾”声时,他才怔怔地道:“这些鹿有专人喂的…再说,你喂的它什么草啊?”
“什么草?就是草呗兔子都吃这草的…”李玉娘挑起眉,答得理直气壮。又看着那小鹿轻唤道:“乖乖,过来吃草啊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再难过也得吃饱了,要不然妈妈会很难过的…”
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和鹿说话的女人,男孩囁嚅着道:“你、你和动物说话啊?”
“怎么了?你刚才不是和它说话呢吗?”李玉娘扬起眉,笑道:“我小时候也没人和我玩,我有什么话都和我养的兔子说…你呢?刚才和它说什么了?”
摇了摇头,男孩低声道:“我没和它说话…”垂下头,他静了一会儿才呢喃道:“我父…父亲也要…死了…”
虽然他说断断续续,又吞吞吐吐象是顾忌着什么,可李玉娘却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转目望着这不肯再说话的男孩,她心里生出一丝怜惜之意。大概,这孩子之所以进宫就是为了筹钱给生病的父亲治病吧?只可惜…
垂下眼帘,她抬起手,想要安抚下这孩子。可是手还没有碰到他的头,他就飞快地闪了开去。
瞥他一眼,李玉娘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别扭,却也没有多想。“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要是你爹知道你这么难过,他也会觉得难过的…”顿了下,她低声道:“我爹也不在了…甚至,我都不知道他长的是什么样子…”不只是今生这个身体,就是前世,她也早就记不清楚爸爸到底是长得什么样子了。很久没有叫过的字眼,就是在心底默念都觉得怪怪的。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有一天在街上突然撞见,她还能认出他来吗?
“你爹对你很好是不是?”她问着,然后自嘲地笑道:“你看,你比我强上许多啊至少,你不会象我一样,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有一个能让你觉得心疼,觉得遗憾的人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男孩静静地看着李玉娘,忽然间就道:“其实,我…我爹对我不是很好啊每次见他,他都很严厉,只会中心角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却很少对我笑…可是,哪怕是这样,我也不想让他死…我想他好好活着的…”
低叹一声,李玉娘伸出手搭在男孩的肩上。这一次,他没有躲,只是仰着头看着李玉娘。一双大眼里闪烁着泪光。“我知道,你很喜欢你爹,很想他陪着你…我想,你爹也一定知道其实你很爱他的。告诉你哦,我最爱我的姥姥了她走的那时候,我哭了很长时间,有好几天都不能下床。可是后来,我就告诉自己,不管过了多久,姥姥都会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只要我一直把她放在心里,那她就永远都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看着若有所思似的男孩,她轻声低笑道:“或许,你现在就应该去告诉你爹,告诉他你有多爱他…”
挑起眉来,男孩怔怔地看着李玉娘,不说话。
大概是古今差异,她说的这个让这孩子听得不太懂?李玉娘心里暗想着,然后立刻想到一个可能性:“啊,你是不太方便出宫是吧?不如这样,我帮你带话去也可以啊?再不然,你去求求管你的公公,说不定就可以出宫了…”
也不知她到底哪句惹恼了那孩子,男孩翻着眼皮瞪了她一眼,突然站起身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转身跑开。
“喂”叫了一声,看那孩子也不停下脚步更不曾回头看她,李玉娘摸了摸头,扬起眉叫了声古怪。也没有追上去,径直顺着来路往回走去。走到半路便碰上找她的那个宫人,瞧见她直象得了宝贝,又忍不住抱怨道:“李安人,你就是再好奇也不能在这宫里乱走啊要是走失了或是冲撞到哪个贵人可怎么办呢?”
李玉娘抿了抿唇,只是笑。接了那宫人递过来装着她衣服的包裹,她老老实实地跟着她往太宫寝宫走。不过在门外便遇到正候在那儿的高敏。见到她的身影,高敏才松了口气。又笑着塞给那宫人一只小荷包。笑着拉了李玉娘便跟在来时引路的那公公身后往外走去。
“不用再和太后告别吗?”李玉娘低问一声,可心里却庆幸不用再回那间屋子里去。
“不用了,娘娘这会儿大概也要歇歇了。”高敏笑睨着她,“怎么没把衣服换上?我还想看看你穿着全不全身呢”
“合身,很合身。只是,这种衣服我穿不太习惯。”眨了下眼,李玉娘瞄了眼前面的公公,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对我来说,一个诰勅身份算不得什么。甚至…比不上能同你相处的一个时辰…”
最后这句,她说得极轻,高敏却是立刻望向她。目中难掩欣喜之色。“傻孩子,虽然萧青戎现在既无功名又无权势,对你极好。可谁知以后会是怎样呢?如今你有个诰勅的身份,就是压他一头。不管以后如何,他都要让着你迁就你…”低了下头,她又低声道:“你看我便知道了。若不是因为娘娘宠我,就单只是生了旭哥儿这一点,官人还不早就另纳了如夫人或是侍妾成群,怎么可能象现在这样仍敬我惜我,万事以我为重呢?”
看李玉娘垂下头去不说话,高敏便笑道:“莫要觉得我说的话都是吓唬你,也别说萧青戎不是那样的人。这世上的事,哪有个准呢?”伸手抿好李玉娘垂落额前的一缕发丝,她柔声道:“从前我没给过你什么,可是现在我却是要给你今后人生里最大的倚仗。这诰勅之身不过是一重,过后还要更大的倚仗呢”
掀了掀眉,李玉娘却没有说话。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高敏此刻做的事,说的话都是为了她好。她又怎会拒绝而伤了高敏的心呢?只是…
“太委屈你了…”哪怕是对着知情的人,再揭一次旧伤疤,也是会很痛的吧?
只听她这一声软语,高敏便已经红了眼圈。却是不答,只是淡淡地摇头,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李玉娘的手。目光一对,两人都温然而笑。
正在觉得彼此心意相通,竟是难得的亲密时。不远处却远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白面太监拂开已经没了叶子的枯柳枝,急声唤到:“可是高夫人?还请停步片刻。”
高敏侧目相看,却是一惊。立刻站住脚步,笑着道:“明公公一向安好?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了,看来是精神得很。”
“承夫人贵言,”那明公公拱了下手,虽然言语客气,可却没有一般公公的献媚之态,反倒有一种久在人上的威仪。“官家听说夫人入宫了,便叫小的来请夫人过去一聚。”
“官家也在苑中?”高敏吃了一惊,神情间突然流露出一丝忧色,“官家他…身子可好?”
明公公低声一叹,却是没有回答,只道:“官家在宫中住得憋闷了 ,觉得还是后苑里舒心些。这不,这几日都是在苑中住的…”眼角一扫,他看着李玉娘,笑问:“这位娘子?”
早就听出这公公竟是侍候皇帝的近身太监,想来是有品级的。李玉娘也不待高敏吩咐,已经乖觉地施了一礼。高敏瞥见,脸上便带了些笑容,大是欣慰。
“这位李娘子是杭州的善妇,因太后听闻过她的义举,这才召进宫来见上一见。”
听高敏如是解释,明公公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束手相请。李玉娘瞧了瞧高敏,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先要回去。那明公公已经笑道:“既然李娘子是同夫人一起来的,一起过去便是。只是,还要委屈娘子在暖阁外候着的。”
“不委屈、不委屈…”李玉娘急着笑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是没水平。可谁叫她心里有些发慌呢?
在现代,她见过的最高领导可也不过是某某局长罢了。反是在大宋,先后见过几个大人物,而如今更要亲眼见到主宰着亚洲第一帝国的男人。饶是她再大胆,也要为之震动了。
随在高敏身后,听着她与明公公轻言浅笑,竟似极熟。不过想想也正常,虽说高敏是外命妇,可到底也是嫡亲的表兄妹。说不定小时候也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晃了下脑袋,李玉娘垂下头,生怕自己幻想过头失笑出声惹出祸来。
还好,大宋的皇宫不大,比之故宫小上许多。走了不过十来分钟便到了官家所在的暖阁。这暖阁,却与那鹿苑离得不远,想来从这里自有另一条路直通那鹿苑的。
看着高敏随明公公进了暖阁,李玉娘便站在阶下,随意地四处闲看。因为是在皇帝跟前,也没人来送个绣墩让她来坐或是来杯茶之类的。就是门前候着的宫女太监也都束着手,安安静静地站着,偶尔抬头来看一眼这被明公公带来的不知名外命妇,却也不吱声。不过李玉娘倒也乐得清静,一双眼四下张望。心里暗笑:自己再怎么样也算是进过皇宫见过驾的人了,虽然是隔着一道门。可回头回了杭州倒也是有话可说。
眼角一瞥,她忽然偏了偏头,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回廊拐角处探出头来看她的那个孩子。不知是在哪儿洗干净了脸,又另换一件布衫,可虽然看起来干净了可爱了。但这时候跑到这里,可别被人瞧见要挨打的
伸手挥了下,示意那孩子快点走开。眼角一扫,瞥见有个太监看着她便要顺着她的手回头,李玉娘忙把手夹进臂弯,尴尬地笑了笑。
扭头去看,见那孩子不退反进,竟是大模大样地顺着那回廊走了过来,她不禁大急。尤其是看到有两个太监回头看着那孩子竟是快步冲着他奔了过去,她更是吓了一跳。忙几步追过去竟是抢在那两个太监之前伸手一拉那孩子,轻声斥道:“你这孩子,乱跑什么呢?”回头对着那两愣眉愣眼看她的太监一笑,她歉然道:“真是对不住,这孩子是和我一起来的,就是太顽皮了。我马上带他走,你们千万不要打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两个太监已经脸色铁青,其中一个竟是直接尖声叫道:“放肆你、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快给咱家放手…”
被他吓得身上一抖,李玉娘眼角抽跳着,仍试图为那孩子开脱:“就算他有错,也不过是个孩子…”
“放手、放手、快放手…”不知是被她气到还是怎么的,那太监大步上前,抓着她的手就直接拍打。
被他拍得着恼,李玉娘眉毛一竖,瞪着那太监还未说话,便听得“吱呀”一声轻响,原本关着的门竟是突然间打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一个不悦的声音说着。虽然声音很轻,可是听在李玉娘耳中却似晴天霹雳,被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糟了,是不是要被拖下去…那个啥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走出门来的明公公却是目光一转,突然道:“殿下,官家刚才还在找你呢”
殿下?李玉娘咽了下口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明公公这一句话的确是对自己身后说的。可自己身后…
脖子有些僵硬地回过头去。她怔怔地看着那个正用一双大眼望她的孩子。手,缓缓地松开,“那个,那个,我…不是,民妇不知您是…”
“孤恕你无罪”男孩扬起脸,刚才还哭得让人心存怜爱的小脸上竟也有几分威严。
李玉娘眨了下眼,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孩子难道就是有可能要成为大宋皇帝的那个延安郡王赵煦?看起来这么小小的,弱弱的,真的要成为皇帝?
她正在想着,房里却突然传出一声轻唤:“可是煦儿来了?叫他进来”
赵煦应声上前,可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扭头看了李玉娘一眼。想了想便低声道:“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我会记着的…”
“嗯,”低低应了声,李玉娘仍有些神思恍惚。只是他们之间的对答,因着院中极静,却是让那屋中的人听到了。似乎是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刚才开口的那个温和的声音便道:“可是李安人?一同进来吧也让朕见一见你。”
李玉娘一愣,在明公公轻声提示后才醒过神来,跟在赵煦身后走了进去。想是看到李玉娘神情紧张,赵煦竟还回头对她眨了下眼,“不用怕,我父皇为旁的人很是温和的。”
温和?哪个皇帝可以用温和来形容?李玉娘暗在心中腹诽,心 道那是你没见过你父皇身为皇帝的另一面吧?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当她迈进门去,深深施礼,随那温和的声音抬起来偷眼瞧去时,还是吃了一惊。坐在御案之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戴直角璞头,穿的是绛红色的普通襕衫,除了两肩和胸部有团龙图案外,和寻常百姓所着竟是没有任何分别。
李玉娘眨了下眼,暗道:难道皇上都不穿明黄色的吗?还是这一家子从太后到郡王都这样简朴啊?竟是看不出什么皇家气派来,也难怪她看走了眼。
李玉娘这就是不知道了。宋朝的皇帝常服并不是明黄色的,而是多半鲜艳的绛红或是紫色。其实着衣色泽在古代是极有讲究的。象紫色、绛色这样深的颜色还有一些绸缎之类的布料寻常百姓是不能穿着的。只不过民间富庶,管得便没有那么严了。所以就是普通百姓,也有穿得鲜艳华丽更甚于贵族的。
半垂眼帘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官家说话。李玉娘还在心里嘀咕,便突听一声低叹。那位高高在上的官家竟是一声低叹,道:“这样也好…”
一句话,让李玉娘心中一动,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瞄了过去。见那面容清瘦,肤色有些暗黄的中年男子虽然是在浅笑,可脸上仍是隐有一丝怅然。而坐在下首的高敏也象是流过泪似的,眼圈还红着。
心里暗自奇怪,也不好多看。在官家把目光转向她时立刻便垂下了头去。感觉到官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开。
只是温言笑道:“只怕这孩子大婚时,朕是不能去凑热闹了。到时,朕叫皇后备份大礼。”
“官家…”高敏才叫了一声,官家便已经笑道:“不是说过了,今**我只述亲情,不论君臣。只叫我表哥就是…朕也很久没有听到你叫我表哥了”
高敏抬起头来,望着面前微笑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好象精神还不错,可是她却知道自己这位表哥大概是真的病入膏荒了,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又说起那些往事。
“表哥…”一声低唤,两人都同时陷入沉默。许久后,官家才是笑了,挥了挥手道:“你自去吧以后常来陪陪母后,也省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高敏压下心中哀伤,起身深施一礼,便带了李玉娘退下。原本一直恭敬地倒退出门,可是目光瞥默默望着坐在御案后官家的赵煦,李玉娘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张开嘴,无声地道:“别忘了说…”虽然不知道赵煦有没有看懂她的口形,可李玉娘心里却觉得舒服多了。
虽然见着大宋皇室三个身份至为尊贵的人,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却是再没有之前那种忐忑不安之情。
不管是太后还是现在或未来的皇帝,其实也不过都是些凡人。也象她一样会生老病死,也一样有烦恼忧愁,也一样有许多话没办法说出口。甚至,说不定还比她有更多的不开心。虽然,是过的锦衣御食华丽无比的生活。可是困在这座小小的宫殿之中,真的就是幸福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头看着仍然面有凄色的高敏,低声问道:“夫人,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高敏微微一怔,回望着李玉娘认真的眼神,静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看她点头,李玉娘便笑了起来。迎着阳光,极其灿烂。“我也觉得很幸福。因为我现在不只有萧青戎,还有你,可乐和我腹中的宝宝…”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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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之灵韵
河中捞起一个有着龙族血统的弃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还是上天弄人的劫数?作品内容偏向于言情,是言情+帝王争霸+玄门异术的集体总和。
第一卷宅院 第六十章 赐婚
第六十章 赐婚
回到高侯府中,却恰逢媒人上门。
才进二门,停在府里的小红便先迎上来告知此事。李玉娘眉锋一挑,刚刚露出一丝喜色。高敏却是一声低叱:“若你再作这般情态,我可是不许你往花厅去的。”
李玉娘闻言立时敛去脸上的喜色,也学高敏做出端庄郑重之色。一连两日没有见到萧青戎,她委实惦念,又不知萧青戎究竟是找的什么人来说媒,虽然知道事情不会有什么变换,可到底心中有些焦灼。
高敏瞥了她一眼,也不多说,径直转去花厅。才一进花厅,便看到坐在厅中的老妇。看她身着紫色背子,打扮甚是干净利落,高敏便先点了点头。
李玉娘不知这着媒人一行中着衣也是有讲究的。和官员一样,着紫色背子者为尊,一般来说是专说官宦之家,名门望族的。所以高敏一见媒婆装束,便先点头微笑,觉得萧青戎也算是表了诚意。
因见花厅中相陪的是高婆子,并没见到高侯夫人郑氏的身影,那媒婆右手的桌上又没个茶点的。李玉娘心里便先认定了是郑氏待薄。所以便回头低声吩咐:“还不快去奉茶。”
她这一句客套话出口,屋里的人却是都变了脸色。高敏反手拉了她下,又对着那变了脸色的媒婆道:“这位妈妈莫要着恼,这娘子不知这说媒的规矩,不是有心的。”
高敏这一样一说,那媒婆脸色才好看了些。为生计,这京中各位贵夫人她自己都是清楚的。见了高敏,她便立刻知道这位乃是高侯的千金,又嫁了相府的大公子。身份尊贵不容怠慢。只是面上却仍然从容,比之曾让李玉娘惊讶媒婆全不是想象中一样的魏妈妈更添了几分气度。
相互通了名,那陈妈妈便用眼淡淡扫过李玉娘,笑道:“老身乃是受萧青戎萧大官人所委,来拜会贵府尊亲李娘子的。只不知高夫人却是李娘子的…”试探着顿了下,陈氏在心中暗自奇怪。虽然那位萧大官人出手阔绰,让她不能拒绝,可在心里难免会对这位寄居于高侯府的李娘子有些好奇。只不知这一位究竟和高侯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又能不能让她说成这门亲事。
看高敏但笑不语,她心里多少有些安了下来,便笑着唤了带来的小丫头把东西拿过来。“这‘缴檐红’却不知夫人可愿收下。”
李玉娘定睛看去,却是一只网篮,内装两只大号酒瓶,又有纱绫扎就的大红花八朵又并银箔剪就的人形彩花银胜八枝装在篮中。她看得奇怪,忍不住转了身低问立在后面的高婆子。
那高婆子却是瞪了她一眼,只道:“娘子莫要再说话了象刚才就差点把事情说黄了。”
被她一训,李玉娘暗自委屈。她哪里知道媒人上门是不能喝茶只能待说成后喝谢媒酒的风俗呢当下,也只得垂下眉眼不再言语。
高敏回眸看看李玉娘,以目示意小红上前接了那网篮。然后淡 淡吩咐高婆子道:“吩咐下去,为玉娘准备‘回鱼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