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许山笑着,看金同仁目光四转,竟似在找什么人似的,虽未明问,可目光却是已经透出询问之意。

金同仁却只是笑着打了个哈哈,也未说话。正往门里走,却听到门外有人唱和道:“朱大官人送上…”那管事竟是一张嘴唱出数样价值不菲的礼物来。听起来一点都不比金家送的礼轻。

停下脚步,金同仁淡淡笑道:“许兄和朱大哥关系也不错嘛!”

许山目光一瞬,只是笑。其实心里也是在奇怪。他和朱子钰别说交情,就是生意上也几乎是没有来往的。就不知怎么竟会送了这么大的礼呢!看金同仁神色淡淡的,他却又不好多做解释。不是不知道金、朱两家暗里是个什么样的关系。他竟不知这会朱家来送这样的厚礼是好是坏了。

还好这时候门外有人急急来通报有余杭知县到,许山忙告了声罪,快步迎出。正自寒喧,又陆续有各处官员到场。竟似这些客人都事先商量好了何时到场一样,聚在一起正做寒喧之时,最尊贵的客人知府大人和学监解大人终于到了。

许山抖了抖衣摆,忙垂手恭迎上前。那些一直不敢往门里去的各路官员也都肃容相迎。其实,这些人都是心里明镜似的,来赴一个商人之宴,还不都是看在知府大人的面上。只不知这许山到底与知府大人有什么关系?一个暴发户一样的海商,竟连一个满月酒都能请到这一府大员出席…

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一章 盛大的宴会

第二十一章 盛大的宴会

上前一步,候在车门前,许山心中颇有些忐忑。

其实,历朝历代中,大宋的官员已经算是最随和的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全民爱文,识字者众多。就是奴婢、老农、博士中也多有博学多识之人,甚至有某位大儒,也是师从一位扫地杂役而成才。所以大宋的官员们也大多谦逊有礼,少摆官架子。可即使如此,官就是官,大多平民百姓仍是畏怯敬怕,不敢稍有半分忤逆。

许山之前曾经见过几次知府付大人。一次是他初上任,杭州诸乡绅宴请款待付大人,另外几次却是为着商税事宜。不过几次都不是单独近前,所以这会儿心里既觉兴奋又觉惶恐。杭州城里富商虽然多,可象这样能请到知府大人登门作客的毕竟还是少数。

听到车门打开的一刹那,他立刻半垂了头伸出手去,如同一个贴身小厮一样带着恭敬与顺从,“大人…”

抬起头,他的神情略有些发僵。只因为从车里下来的并不是他所想的付大人,而是杭州府学监解大人。虽然学监一样很受人尊重,可是到底品级低些。许山便迟疑了半秒,只是这一犹疑,在他身后的金同仁便已经越过他,伸手扶住解大人,恭声唤了一声“老师”。动作自然,神情真挚。就是后面那些晚了一步上前的众人也没用刚才看许山时明显带出“马屁精”一样的眼神看他。

到底是进士出身的人…

许山心神恍惚了下,多少是有几分嫉妒,但立刻便笑着躬身迎下知府付大人。

虽然是官身,可这位留着长须面容白皙的付大人象书生更多过官员。知府大人一现身,那些等候的各路小官立刻涌过来,纷纷见礼。抢着说恭维客套话,身为主人的许山竟是一时也插不上话。

还是解学官,轻咳了一声笑着说了两句,又顺便把许山介绍给付知府。付知府一笑,虽然看似随和实则矜持。好在许山也知道身份有别,只陪着笑说着“蓬荜生辉”的客套话,又欠身请两位大人入内。偏这时候解学官竟突然问道:“怎么竟没见到青戎?”

许山的眉毛一掀,在听到金同仁笑答“我刚才便已经看过了,却是没有看到萧兄”时,更觉得心中窝了一肚子的火。

他知道萧青戎与解学官颇有些关系。虽然不知道萧青戎究竟是什么出身,可从高丽宋相还有解学官的态度中多少猜出些萧青戎也该是官宦子弟。可关系再亲密,今天的主人也是他,这样在他面前去探询另一个人,未免过了。

虽心中不悦,可脸上却仍是带着温然笑意。“萧兄他…”他只说了几个字,便突然听到一声马嘶。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一匹毛色发亮的黄骠马飞驶而来。片刻便已到了门前,马上骑士轻吁一声,拉紧缰绳敏捷地跳了下来,大步走了过来。

众人细看,只觉这骑士面容斯文,却射手矫健,身材虽不是那种肌肉紧暴的武夫模样,可裹在贴身的衣裳里却也显出健美之姿。一时间多少觉得这是个不知礼的武夫,知府大人面前竟也敢这般嚣张猖狂。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想着这家伙必会被大人喝责了。

可没想到他走过来笑着施礼时,付大人竟是笑吟吟地打量了他半晌后竟是扭头去看解学官,“这莫非就是解兄与我说的…青戎?”

看解学官点头,付大人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温和,看着萧青戎的目光竟多有慈爱之意。“好,很好…”说着,竟伸手拍了下萧青戎的肩膀,又抓着他的手竟就这样揩着他的手仿佛是牵着一个颇受爱宠的晚辈一般直入大门。

落在后面的许山又惊又怒,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突然间就恍惚明白了什么。这所谓的许府设宴,他竟只似个虚壳。不论是解学官还是付知府,所看重的都只是萧青戎。而且,就这样毫不掩饰毫不在意地赤 祼 祼地当众表现出对萧青戎的维护。让他这个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主角的主人彻底地沦为一个可笑的配角。

“那人是谁?从前好象没有见过…”

“不知道,可你看付大人和解大人的态度…或许,可以问问许大官人那一位是什么人…”

心里燃着一腔火,许山却不得不在旁人过来搭话时笑着解释那人乃是他们三杭商行的大股东,又有意无意地暗示萧青戎是很受两位在看重的子侄…

虽然气恼,可是他此时此刻却只能去违心地装出一副开心得要死的样子。瞧,你们都看到了,知府大人和我们三杭商行的大股东有多亲密的关系…

“混帐!这算什么意思?特意做给我看的吗?”目光远远地望着正在微笑应答的萧青戎,还有那些象嗅到臭味的苍蝇一样在知府大人周围嗡嗡叫着奉承的人们。许山突然觉得李玉娘所谓为自己女儿准备的盛大满月宴,根本就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利用他,让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是啊!除了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外,所有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们都不是冲着他来的。而他,在自己的宅院中,举行着一场根本就不是以他为中心的盛大宴会,还要满脸的笑,殷勤地招待每一个人,假装所有人都是他最尊贵的客人、最亲密的朋友,而不是已经窥破秘密的看戏人。

义愤难平,哪怕席间酒香溢人,堂前歌舞正欢,他都觉得心中郁郁难安。

目光转去,仿佛透过隔在大堂中间的大扇屏风,能直视到李玉娘令人厌恶的面容。

虽然风气开放,可到底有男女之防,所以大堂被分成两部分,男女分席而坐,却都能看到堂前的表演。

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堂前歌舞的李玉娘并不知道许山已经在心底把她想得很坏。更或者,如果知道许山的想法,她也得承认有一半是真的。毕竟她的确是想利用这次机会让许山明白过来她手中所掌握的是三杭商行兴隆备不可缺的。只不过,当事情真正执行时似乎有些偏出了她所预想的正轨。忘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理智来控制住的,愤怒常常会让人忘记思考做某件事之前会不会同时损害自己的利益。

“啊,咱们的小福星来了!”陶夫人看着抱着女儿走过来的沈三娘笑起来。虽然这还是第一次见,可陶夫人对性格爽直的沈三娘很有好感,连带的,对三个小家伙也很看重。甚至还摸着许明珠笑说自家还有个孙子倒正可配明珠这样的小美人。

大人们知道是笑话,只是拿这个逗着孩子玩,说什么娃娃亲的。偏许明珠竟然仰头道:“我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好不好呢?我将来是要做顾家哥哥的新娘的。”

一句话把所有的贵妇都逗笑了。因是个小女娃,倒也不会怪责,只会觉得有趣。李玉娘却是被吓到,一口酒水喷出去,又呛得直咳。看看脸上表情也是古怪的沈三娘,忍不住低声道:“若是和姐姐结个亲家倒也是不错。”

“结什么亲啊?都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想出这句话的…差那么多,顾昱成亲时她还仍是个孩子呢!”沈三娘虽然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说女儿,却还是忍不住和李玉娘嘀咕抱怨,原本还要再让女儿们在席上多坐会的,也改由奶妈带了下去。

看沈三娘竟似真的苦恼起来,李玉娘也不好再笑,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两个熟悉的人走到堂前。却正好是她刚刚见过的那两个伶伎。

这风鸣班是全女班,据说刚自京中过来,技艺颇为了得。而这群女孩子里,显然是以那个年纪大些的榴红为主。最拿手的却是绳技。这所谓的绳技,看起来很象是后世的走钢丝。拉直的细绳上,满脸笑容的榴红轻盈而舞,似一只轻巧的燕子一般优美…

一阵掌声如雷,坐在主位正陪着笑想要插到付知府和萧青戎的对话中的许山抬头看去,目光在榴红脸上一扫,便收回了目光。

“这女孩子的功夫不错,应该是练了不少年了。”听到萧青戎的低赞声,许山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什么。还未说话,忽听到不远处的席上有人压低了声音轻笑:“这小娘子何止是这绳上的功夫不错呢!”明明说的算是正经话,可那语气中的暧昧却透出说不清的yin 荡意味。

“我倒是觉得那个钻桶的小娘不错,你看她的腰腿有多软,这要是搂在怀里,缠在身上…”那人低应着,说不到几句便已经发出一阵低笑。

许山目光一闪,扭头看着住在斜对面轻轻皱眉的萧青戎。突然就有了主意:“萧兄弟看来很欣赏这位姑娘啊!我看之前作口技表演的小娘都未曾如此吸引萧兄弟的注意呢!”

“也不是啊,我只是看着这些姑娘突然想起自己练功时的辛苦了。”萧青戎一笑,也未在意,反在付知府低声相询时笑着说起自己学功夫时的事情。惹得解学官笑骂他小时候最是淘气,只顾着练功还敢使唤下人帮忙写大字来唬弄他这个老师…

听他们说得有趣,许山面上陪着笑了两声,心里却是冷冷地哼了声。随便寻了个借口,他悄然往外走去,在走出大堂时侧目往女席那头看去,正好看到正抚掌大笑的李玉娘,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嘲笑来。

穿过过道,他回过头看着一见他出了大堂便跟过来的许全儿,淡淡吩咐:“去找许福过来见我。”

“福总管?”许全儿抿紧了唇,垂下眼帘,“小的好象看到福总管还在大门那边,大官人有什么事,不如吩咐小的去做吧!”

许山皱了眉,想了下终于还是道:“既然如此,你便去找凤鸣班的班主…”附在许全儿耳边,他低低说了一遍,看许全儿脸上的笑有刹那的僵住,便冷哼道:“事情若是传出去,你知道后果的。”

许全儿身体一颤,忙躬身应了,“大官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小的办,小的自然是不敢出错的。”

许山也不去看他,只淡淡哼了一声,便转过身一个人往后面的花木中走去。

过了一刻钟后,便听到悉索之音,似乎是有什么人正拂开花木往这边走来。他勾起唇来淡淡一笑,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神色有些不安的少女温然一笑,“榴红小娘子。”

看着他脸上的笑,榴红紧张的心情略有些放松。这便是许大官人了!看起来比她想的要年轻一些,也更顺眼…不过,这些又何曾是她可以挑剔的呢?

露出一个柔顺而娇媚的笑容,她深施一礼,柔声轻唤:“大官人,”抬起眼,却是轻轻抛了个媚眼。

看着面前女子秋水横波,暗送情意,许山只是浅笑。走近一步突然伸出手挑起榴红的下巴,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指腹下光滑的肌肤,笑道:“很好,我喜欢这样的笑。希望一会儿你对着那个人时也可以这样笑。”

榴红脸上的笑一僵,随即便回复正常。也不算什么,用她来讨好别的男人的,她也见过不少了。“不知道大官人想要榴红做什么?”

看着她平静的表情,许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在堂上你应该也看到坐在上首的那个男人了!就是坐在付大人和解学官下首的那个。”看榴红皱起眉想了想似乎是已经想起来似的,他就更满意了。“一会我会叫人把他引到院子里去,要怎么做才能讨到男人的欢心,不用我教你了。只要你让他开心,我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榴红目光一瞬,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株大珊瑚,口齿微动却到底不敢提太过份的要求,只是淡淡笑道:“许大官人放心,小女子必会尽力为大官人办事的…”

满意地点了点头,许山示意榴红先行离开后,便一个人负手而立于花树之下。“不喜欢男人风流?可惜,男人天生都是风流的…”他低声轻喃着,在听到身后一声轻响时皱眉回头:“不是叫你走了吗?”声音突然一顿,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身后出现的少女,有刹那的惊慌:“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瞳孔微缩,他看着那清秀的少女,记起她的名字,“你刚才听到了什么?蓝蓉!”可恶,居然被李玉娘的小探子听到了他的计划。

捏紧了拳头,他一时生出几分恶意却又立刻打消。他在想什么?就算是不想让人泄漏他的秘密,可做什么杀人灭口之类的事却也不是他该做的事。那,可就脱离了做生意使些小手段的范围。更何况这是他家,不管出什么事他都脱不了干系。

许山摇着头,淡淡笑道:“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那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既然被人听到了,那个计划也只能取消了。可惜了,不管是借此拉拢萧青戎还是恶心恶心李玉娘更或者能够离间了他们对他都是很有利的事情。

看着面前看起来神情很平淡的少女,他又重复道:“一个玩笑!你听到了?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有些奇怪,应该没有哪个少女听到那些事还能这样平静的吧?或许,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正在心里怀疑着,蓝蓉却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他灿然一笑,“不是玩笑。”盯着许山变得难看的脸,她平声道:“我知道那不是玩笑。不过,我能理解,做生意要想要成功,总会做一些违心的事…我父亲生前,这样说过的。”

“令尊?”许山皱眉,想起这少女的身份。也算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可,好象是和他印象中的那些小娘子不大一样。

蓝蓉并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悠悠然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笑道:“我父亲也是白手起家创了一番事业,虽然他走得早了些,可是活着的时候却常常抱着我坐在他的膝上讲他做生意的事情…许大官人,我钦佩您。因为您和我父亲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您会成为一个很成功的大商家。比我父亲成功。更或许有一天,会比冯相公还要声名赫赫…”

许山知道她说的是谁,冯京。是大宋乃至整个中国历史都少有的人物。状元之才,商界巨子,可以说是商人人人推崇的人物。

不自觉的,他就露出笑容来。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少女很年轻,有着一双看似清澈如水的眼眸,所以他很容易就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尽管陌生,他却觉得这样的肯定甚至是鼓励让他被刺激到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你不觉得我做的是错事吗?甚至,不打算去告诉李娘子?”许山低声问着,多少有些奇怪。这少女应该是李玉娘的探子,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行动然后去告密才对,怎么会这样留在这里对他说这些话。

不知是不是被他盯得慌了,少女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就低垂下了头去。在黄昏的余辉中,他看着那乌发垂落间的一抹腻白,再品味着少女刚才那一抹似小鹿般带着羞怯的眼神,突然之间便有微熏之意…

黄昏,天边的云霞红得似一片桃花瘴,令人为之心神恍惚。

萧青戎收回望天的目光,转眼看了眼前面带路的许全儿,沉声道:“你家大官人现在在哪?有什么话在大堂不能说,非要去他的书房呢?”

许全儿咽了下唾沫,哑着嗓子道:“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大官人说新近得了件稀罕玩意,要送给萧大官人。”

“是吗?”萧青戎淡淡应了一声,却是微微挑起眉来。虽然李玉娘说过不要再管高丽那家商行的事,可是他却不能就真的那么放任不管。就算高丽那头还没消息传过来,他也差不多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莫不是许山也有所察觉,竟想…

忽地低下头去,他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呢?许山是知道他是什么人的,就算想封他的嘴,多半也是用钱财,怎么能对他用那种手段。嗯,稀罕玩意?不知道是想用什么来打动他呢!

有些好奇起来,在许全儿在书房门前停下脚步,请他一人进去时,萧青戎不由笑了起来。

推门而入,一眼望去,却没有看到许山的影子。正觉奇怪,一丝甜香飘过鼻息,萧青戎立刻就皱起了眉。身形一闪,他看着桌案上那只明显是新的香熏炉,冷哼了一声后直接揭开来。一股香得令人胸口发闷的烟气扑面而来。萧青戎冷着脸直接推开窗来把整个香炉都丢了出去。

刚做完这个动作,他便听到一声轻响,猛地回头,他盯着墙角的大柜,静下心来侧耳聆听。虽然鼻息很轻,可是他几乎立刻就确定那柜子里有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皱起眉,他寒声低喝:“出来吧!”听到柜子里一声轻响,柜门却没有动。他便有些不耐起来,走过去直接抬脚踢了下柜门。冷冷道:“别等我发怒。”

似乎是被他吓到了,柜子里传出一声低鸣,一个发颤的声音低语:“不要打我…”

萧青戎奇怪地皱起眉,还没回答,柜门起来被推开,一个女子软软地倒了出来,竟是直接倚在他的腿上。如果不是萧青戎是站着的,怕是这一下就直接倒在他怀里了。

萧青戎有些不悦地动了下腿,想要抽身离开,“你就是许山送我的稀罕玩意?还真是让我吃惊…”

“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女子低语着,仰起头来,一张俏丽的面容泪光点点。

萧青戎立刻便认出这张脸来,是刚才在堂上表演绳技的女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许山让你进来的?”他沉声喝问着,声音冷冰冰的。

似乎是被他吓到,那女子发着抖,只是摇头,“我不知道,刚才、刚才有一个客人对我…我好怕,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跑进来的…我马上就走…”说着,女子便挣扎着撑起身来。可是只迈了一步便又软软倒了下来…

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二章 欲望如鸠毒

第二十二章 欲望如鸠毒

木叶森森,哪怕这座大宅灯火通明,可有些地方仍有让人觉得有看不清楚的阴晦,只余那幽幽的月光,仿佛是谁哀怨的眸光。

李玉娘缓下脚步,望着头顶那被乌云遮住的半轮月亮,幽幽地笑着。明明白天时还是*光明媚,谁想入了夜竟是忽然来了片乌云呢?就象她突然变得浮躁的心情,这样的让人…难过。

站在树下,她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或者该说,当她冷静下来,已经不是那个突然听到疑似奸情而怒火攻心的妒妇了。当她就那样假笑着找借口离开时,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整件事都充满了疑点。

事情不会那么巧合的。就算是那些下人想要八卦也不会那么大胆,在离着主母和贵客们那么近的地方窃窃私语。什么“萧大官人和那个演绳技的女子去了大郎的书房”又什么“刚才萧大官人还赞那女子功夫好呢”的话,本不该是这样子就轻易地让她听到的。当沈三娘抓住她的手,用怜惜的目光望她时,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燃了把火,没办法思考。

可是这会儿在无人的黑暗中,她反倒平静下来。她知道的,人的欲望就如盛在琥珀杯中的鸠毒,虽明知有毒,却还是会忍不住想一饮而尽。每个人,都会面对那难忍的诱惑。不只是男女之间的情 欲…

她该相信的,那是萧青戎,是爱她欲与她结发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心底会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那是个花心男人,在你之前他有过很多女人…你看他的眼,就知道他有多风流…男人都一样的!

她想要相信,想一笑置之,可是办不到。哪怕知道这件事有太多疑点,甚至在想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圈套,甚至藏在背后的那人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她的心和她的脑袋似乎是分开了,各有各的想法,无法统一。

“这样的躁动不安,真是让人无法忍受…”低喃着,她低叹出声,走出黑暗,走到光明处,拦下最近的一个青衣小厮…

“不知怎么的,我头好晕…”身体摇摇欲坠,似杨柳一般绵而无力,却始终未曾倒下。榴红偷眼瞥着身侧的男子,心中焦躁不已。

看起来明明是个风流种,可为什么看着她的目光却是这样冷淡,见她这样柔弱无助却竟连伸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白长了一副好样貌,却不知怜香惜玉…

暗自一咬牙,脚下一错,她直接就往男人的怀里倒去。眼看着就要仆进他的怀中,却不想那男人竟是突然一晃,虽只是移了一步之地,却已经偏了她预定的方向。使力过了,榴红一时无法收住脚步,竟是直接倒在地上…

就在她倒在地上时,分明听到门被人大力地推开,然后是一个女子厉声喝问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孤男寡女,看起来象是在做什么?

仆在地上,榴红没有抬起头,却是翻了个白眼。这样的情形,她从前也碰到过。被人家的娘子堵在房中,喝斥咒骂甚至大打出手…何必呢!说到底,她这样的女子也不过是那些大官人的一个玩物,又没有哪个是想要把她真地收入房中的。这样动怒伤心当了真般,何等不值?

她自嘲地抿起唇,盯着移到眼皮底下的快靴,目光微瞬。这位萧大官人明明穿的是长袍儒衫,可怎的脚下却是穿着一双快靴,上好的皮子,可鞋底边却有些磨得旧了…

象个江湖人多过富人。心里突然闪过怪怪的念头。榴红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那张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的脸,竟不知怎的,打了个冷战。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开,越过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肩头望见了立在门口那眉飞如剑,目光冰冷的妇人。

这妇人,她白日时见过的…啊,那曲小娘子说过的,这妇人是——许家主母!?

掀起眉,她越发觉得这事情有些怪异。眼前这男人可不是许大官人,这许家娘子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萧青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仆在地上的女子,温和地问:“不想起来吗?”

目光移到男人看似温和的笑容,榴红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在竖起。这男人,让她本能地觉得危险。虽然他的笑是温和的,可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却让她有被剑刺到一般的刺痛,甚至忘却身上的痛意。

咽了下口水,她低语道:“我只是想要让你开心而已…”

“嗯哼,我想我知道。”萧青戎笑着,似乎是要伸出手来拉起榴红。在门口冷冷望着他们的沈三娘却突然出声:“玉娘在哪儿?”她急匆匆赶过来可不是为了看这对男女在她面前演戏。

“玉娘?她往这边来了吗?”萧青戎眯起眼回头瞥了一眼,周身突然散发出的寒意连离他远的沈三娘都觉得发冷,榴红更是浑身发颤。

没有再盯着沈三娘问什么,他转过头来看着榴红,沉声道:“谁给了你钱或是许了你好处,让你来让我开心的?许大官人?!”

身体一僵,听清萧青戎在问什么的沈三娘挺直了背,涩声道:“不可能!青戎,你是个男人…”不要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也不要把事情推到…

回眸瞥了一眼用手紧紧抓住手臂,却无法控制住颤抖的沈三娘。萧青戎又一次厉声喝问:“许大官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被他充满怒意的喝问吓得身体一抖,榴红颤抖着嘴唇,扭着手指低喃:“不要打我,我不过是他送你享乐的一件礼物…”

“是啊,是一件挺讨人喜欢的礼物。”萧青戎低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沉默着从沈三娘身边穿了过去。

“你觉得真是许山做的?”没有回头去看他,沈三娘低声问着。听到身后的脚步一顿后立刻又远去,不由得哑然失笑。“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呢!”看看用紧张的目光盯着她看的女子,沈三娘忽地一笑,“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不走吗?离开这儿!马上!立刻——”

看着那吓得不轻的少女连滚带爬地跑出书房,沈三娘冷厉的神情渐渐转为木然。似乎是再也站不住一样,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就那样靠在桌腿上久久不动。

偏离了石径,李玉娘深入花木之中。照刚才那小厮的说法,好象是看到了许山往这边走了。

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找到许山要做什么。可是,她不想就那么向即将暴发的冲动投降。那些疑心、惶恐、不安的情绪让她快要失去理智。因为一切太过美好,所以她害怕失去。当一个人害怕失去时叫是充满了怀疑与不安。她知道自己不能免俗地对萧青戎产生了猜忌,哪怕那些看起来不过是很明显的离间计。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保持住这一分清明。

静夜里,她忽然听到一声低笑。那是女子忍俊不住的笑声,娇媚动人。她有些恍惚,甚至疑心是不是她的脑子里发出的声音。但立刻,她便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在笑。不管是谁,看来许山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独处的。

皱起眉,李玉娘没有半分回避之意,反倒大步地顺着笑声往前走去。

那是一盏琉璃灯,小巧可爱,坠着漂亮的流苏。就那样随意地插在假山石的孔洞中。微光盈盈,映着少女清秀略带羞涩的笑容。

李玉娘停下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情形。她情愿看到许山是和什么女人厮混,却不愿看到他和一个少女在这里——谈心!

是,这样的静夜里,花木间,幽光若水,促膝恳谈,不管怎样看,都是一幅动人的画面。可惜,却让她心绪翻腾,难以平静。

不该是这样的,尤其当那个少女是她颇看重的那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李玉娘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在正微笑相对的两个人转目看来时,笑着招呼出声。

“李娘子,”少女盈盈而立,笑着施礼,脸上的笑容仍是那样平静。

李玉娘看着她,再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的许山。突然有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的感觉。

“蓝蓉,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些事想和许大官人说。”她平声说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七分笑意。可看向蓝蓉的目光却带出三分冷意

蓝蓉浅笑,象是根本就没有看到李玉娘的目光一样,就那样笑着对许山有礼地施了一礼后平静地离开。

“她是一个聪明女人。”李玉娘看着许山,意味不明地低语。

许山掀起眉,似乎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样。

看着他,李玉娘嗤地一声笑出来,“不觉得我突然出现在这儿很奇怪吗?或者,觉得惊讶,觉得我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声音渐低,掩不住的黯然。

“许大哥,我知道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可是我原以为事情会渐渐好转的…可惜,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不成了…”为什么,原本亲近的人会渐行渐远?

“你踩过界了!”看着许山似乎还带着惊讶表情的脸,她温言道:“有些话,原本就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我只想说,变的人并不只你一个。我,不会再容忍在我背后使坏的人…”

没有等待许山的回应,李玉娘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直接就转身而去,甚至连看都没再看许山一眼。

许山默默看着李玉娘的身影隐入花木之后,怔怔地站了很久后才牵起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走出小树木后,正好远远地看到许福。许山停下脚步,看着满脸放光的管家一溜小跑跑到自己面前。眼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闲不淡地说了一句:“今晚的事情似乎很多啊!”

没有细想主人的意思,许福只是一躬身,笑着道:“大官人,小的刚才整理朱家的礼物时,看到了这封拜贴。”

“拜贴?”许山有些奇怪地接过那张竟是夹在礼物中的贴子,“怎么不是直接交给你手上的?”照理说,朱子钰不是这么不知礼的人啊!突然灵光一现,他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来,“看来,这位朱大官人是个很谨慎的人呢!”

许福低着头,识趣地没有搭话。谁管那什么朱大官人是要防什么还是要搞什么鬼?“少说多看”这个准则放在哪儿都是真理。

没理会自家这个总管心里在打着什么小算盘,许山一路微笑着走过石径,却没有往大堂去而是径直回了书房。虽然不知道事情是哪里出了岔子,可他不信这样的事情对李玉娘就没半分影响。

远远的,看到书房里没有一点光亮。他只道里面是没人的。可进了房点着灯一回身,才看到坐在地上靠着桌子的沈三娘。

“娘子?”吓了一跳,他忙执着蜡烛凑了过来。看到沈三娘抬起头来,脸色发白,神色凄伤,更觉惊愕。“你怎么了?可是跌到了?伤到哪里了?”伸手过来要扶起沈三娘,他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没有看到血什么的,才松了口气。心里一松,便低声抱怨道:“怎么坐在地上呢?地气这么湿,伤了身子怎么办?”

目光定定地落在许山满是关切的脸上。沈三娘鼻子一酸,几乎要哭了出来。虽然心里有很多怨,可是她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仍是关心她的。只是,现在的他,除了关心她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分散了他的心。

“官人,”低声轻唤了一声,沈三娘抬起手轻轻抚着许山的脸,目光温柔而哀伤。

许山半低着头,没有留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怨道:“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声音一滞,他的目光落在沈三娘的脸上,带了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三娘!”

牵了下嘴角,却连自己都觉得笑得勉强,沈三娘抚着许山的脸,低声说着:“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你是我的夫我的天,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可是,我现在…不知道…不确定了…”垂下眼帘,她的手自许山的脸颊滑落而下,“我很想回家呢…”

“这不就是我们家吗?!三娘,你到底怎么了?”许山沉声问着,有些浮躁,有些不耐,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更或者,他心里是知道三娘在说什么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沈三娘望着丈夫皱起的眉,只是幽幽一笑,自己爬起身来转过身去慢慢走出门去。

许山垂下眉,瞬了下目光,然后站起身来,把手中的蜡烛放在桌上。静了片刻后突然叫道:“许福!”

一路跟到院子里,却在听到声音后远远避开的许福立刻跑进了书房,甚至还故意喘着粗气以示自己离得很远。

许山却没有理会他象表白一样的举动,只是皱着眉沉默无语。许福眨巴着眼,偷眼看去,在瞥见许山手上粘着的已经凝成硬结的那一滩蜡油时,咽了下口水。

似乎是才觉出痛一样,许山低下头,揭去手背上的那一块蜡油,看着微红的肌肤,却只是掀了掀眉。顺手自案头抽出一张贴子,他俯下头写了几行字后递于许福。“把这张贴子送去朱府。”

“现在?”许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看到许山皱眉,忙恭声应了,接了贴子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靠着椅背,许山木着表情坐了很久,才一声叹息后抬手揉着太阳穴。转过头去,夜色深沉,却从远处隐约传来乐声…

嘴唇牵了下,他笑得有些复杂,“明天,有雨吧?”

夜色深沉,半轮冷月,透过乌云,投下淡淡晕光。李玉娘默默地徘徊在石径上,听着渐近渐响的乐声,却又踌躇不前。

“不想进大堂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李玉娘垂下头静了片刻后才回过头对着站在暗影里的萧青戎微微一笑。

萧青戎走近,眯眼看了她足有半分钟才道:“不想问我吗?”

李玉娘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下,脸上却仍是浅淡的笑容。“有什么好问的呢!”

“没什么好问的吗?”萧青戎低笑了一声,“我见过沈娘子。”

“是吗?”李玉娘苦笑了下,只觉得嘴里发苦,“你觉得我该问是吗?问什么呢!问你有没有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乱搞?问你是不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你瞧,我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既然你不问,那就由我来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萧青戎沉声问道:“没有去书房,是因为你信任我不会背叛你还是因为你害怕——害怕面对我的背叛?!”

猛地抬起头,李玉娘眼神复杂地盯了萧青戎半晌,才道:“都有吧!我不知道…信任?害怕?萧青戎,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喜欢到害怕失去…”

眼中有泪,粘在睫毛上似晶莹的露珠。李玉娘自嘲地笑了下,“我刚才去找许山了…你看,我知道是他做的呢!可是,其实根本不关是谁在设计我们。问题在这里…”按着自己的心口,李玉娘涩声道:“我有猜忌,有怀疑,有嫉妒,有不信任…我害怕…怕再有这种事情时没办法保持理智,就那样冲过去疯子一样揪着你撕打喝问。萧青戎,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冷静,足以看淡和承受…”

就那样看着她,萧青戎突然叹息着揽她入怀,“没关系,你不需要看淡不需要承受,猜忌也好,怀疑也好,嫉妒和不信任都好,至少,不管是怎样的情绪,都是因为你心里有我…”轻轻吻着她的发际,他低声笑道:“玉娘,我很开心知道自己对你而言很重要。不过,你要知道我比你更怕失去你,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拿失去你去冒险…我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什么事,都不要藏在心里,我可以接受你打我骂我,但是不要不问不管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说出来,事情才会过去。要不然,它只会埋在你心底一辈子。”

把脸埋在萧青戎的胸前,李玉娘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呜咽着,她突然张开嘴用力地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极是用力。就是受伤是家常便饭的萧青戎也不禁皱了下眉。可也只是轻轻皱了一下,连一声痛都没有叫出。

松了口,李玉娘把手放在他的胸前,还似乎能觉出被她咬的那一处肌肉在轻轻地抽跳。是真的咬狠了,虽然衣衫没破,可却渗出了淡淡的血迹,想来解开衣襟就能看到一个血印。

心里有些心疼,李玉娘眨了下眼,便有泪滴了下来。“对不起…”低低地道着歉,在萧青戎抬手擦过她的脸颊时,她突然又抬起头笑了下。虽然眼中还带着泪,可因为这突然绽放的灿烂,却显出别样的明媚,“我心情好多了!”

萧青戎闻言不禁苦笑,“不是以后我惹了你,你就会咬我泄愤吧?如果真要这样的话,记着千万不要咬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要不然我真是要没脸见人了…”他的声音一顿,忽然低下头来,温热的唇暧昧地蹭过李玉娘的耳垂,“我觉得,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比这个漂亮多了…”

虽然不是在人前,可这样的耳语还是让李玉娘涨红了脸。那些激情的夜晚,那些火热的吻痕,仿佛一瞬间涌入脑中,让她又羞又怒。偏偏萧青戎还要拥着她低笑:“最爱你这羞涩的模样,象极了含苞的花朵,待人采撷…”

“又胡说八道!什么花…”声音一顿,李玉娘突然就想起一个很符合萧青戎形容的人来。

“蓝蓉…”推开有些莫名其妙的萧青戎,李玉娘低哼出声:“喜欢低着头扮羞涩的女人未必就是胆小;爱装文静的也未必就是纯善;还有那些含苞待人采撷的更可能是有毒的罂栗…”不管怎样,有些事她该先做的。

眼角瞥过萧青戎,她也不解释,只是露出一个璨然的笑容,“记住我说的话,别被那些外表柔弱的女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PS:刚送从老家来过年的老哥去车站了。虽然不再有人和我抢电脑了,也不用再抱着本本窝在床上码字了,可突然间就觉得伤感起来…原来,我也难免多愁善感啊!老天保佑,中个五百万,就可以让老哥丢下工作一家搬来南方住了…

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三章 浮华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