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娘的心一紧,盯着那些水手,只觉得心里发寒。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那些水手里便有人扭头看过来,充满恶意的目光,让李玉娘只觉得怕。
“海龙王发怒,是因为这船上有女人。”一个声音冷幽幽的说着。话音刚落,便开始有人应和:“可不是,这几辈人就没有带女人出海的前例。要是我是海龙王,也要气死了…”
“就是就是,这么大的风雨就是海龙王在惩罚不守规矩的女人啊…”
在一片谴责质问声里,李玉娘只觉得浑身上下从心底往外都在冷。目光下意识地往前看去,只见得萧青戎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沉默地听着那些水手越来越放肆的话语。
身子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李玉娘抬起手抱着肩膀。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的身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你们都在胡说什么!”
转目看去,却是撑起身来的蒲安,满面怒容,虽然瞪得溜圆的眼睛衬着那黑眼圈直让人发笑,可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这群没用的懦夫!行船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海上风暴是常有的事情?从前你们出海就没遇到过风暴吗?那时候你们是把责任推到谁的身上?是不是海龙王讨厌着你们才这么生气啊!”
嘴唇颤动,李玉娘看着蒲安坚定的面容,说不出的感动,几乎想就这么扑过去抱着这在危难关头为她说话的少年痛哭失声。
“蒲安说得不错,海上行船,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若是连这么点风浪都经不起,你们这群男人倒不如都躲在家里带孩子算了。”一向说话和气的许山不屑地瞪着那些水手,说话半分情面都不曾留。
被说得脸上发烧,水手们偷眼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萧青戎,突然之间似乎胆子又大了起来。虽然蒲、许两人是船长,是货主,可是再大也大不过人的拳头。所以,在这些水手眼里,萧青戎这个武师的头在无形中便成了这艘船上的老大。
一个水手挺着腰,怪里怪气地哼道:“大家要想活命,就得消了海龙王的怒气,要不然咱们这一船人还说不定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
萧青戎挑起眉,嘴角竟是噙了一丝笑意,“照你说,要怎样才能消了海龙王的怒气呢?”
“这个倒是不难!”那水手见萧青戎这样笑着问他,便更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大声道:“只要把那个惹怒了海龙王的女人丢下船喂海龙王,海龙王的怒气便自然消了。”
把那水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李玉娘恨极,火冒三丈反倒忘了怕,张嘴就骂:“把你妈丢下船喂龙王!把你老婆闺女都丢下船喂龙王!你TMD是个什么东西啊!还算不算是男人,出了一点屁事就往女人身上推,是不是根本就没长小**啊!老娘明白告诉你,这艘船老娘我是大东主,你、你、你,你们这群王八蛋的工钱都有老娘的一份,想把老娘丢下海?放你**罗圈屁吧!老娘我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就是回了杭州也都得一个个的被砍头示众!”
趁着一群男人被她骂得傻了眼,她叉着腰伸手一指萧青戎,彪悍的泼妇模样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姓萧的,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我TMD请你回来是干什么的?你脑子长哪儿去了?就这么由着他们放屁是不是?”
嘴角抽搐眼角跳,萧青戎扭过头去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李玉娘,轻咳了一声转向那有些发愣的水手,平声问道:“你说只要把惹怒了海龙王的人丢进海里就可以让龙王消怒了是吗?”
那水手被骂得晕头转向,一时没有留意萧青戎说的话里是少了个“女”字的,只一个劲地猛点头。
“你们认为呢?”目光扫过其他的水手。那些水手怔了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来李玉娘的身份突然之间就有了变化,不再是他们以为的是船长或是货主的女人;二来也是怕日后回了杭州城真的东窗事发被官府抓去问罪,竟一时没人敢应声。只是干咳着却不开口。
见没人再说话,萧青戎浅浅一笑,眼中闪烁着惑人的光彩,在那水手看得发呆时只淡淡道:“看来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认为了。不过,这的确是个好提议呢!真是多谢…”一句话没说完,他的手便轻轻地动了一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竟似有一道闪电在斗室中飞掠而过。还没明白过来什么事,就听到“扑通”一声。讶然回首,才震惊地发现刚才还做得意状的水手竟然已经倒在地上,粗壮的身体就那么直直地倒上地上,倒震得地上浮灰乱飞。
有离得近的,低了头,便在那水手的脖子上看到一道血线。竟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把脖子都切断了一般。越看,就觉心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几乎绊倒在后面的人身上。他后面的人有了空隙便也看得清那水手的死状,俱都大惊。再抬头看萧青戎,那眼神便跟看到魔鬼一样。
李玉娘三人都没有想到萧青戎竟是连声招呼都不打竟就这么把人杀了,一时也呆愣住。捏着指头,李玉娘咽了咽口水,虽然心有余悸,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死去的水手竟提议把她丢进海中去喂鱼,那一丝怜悯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握紧了拳,她往前迈了一步,沉声喝道:“这妖言惑众的混帐东西死得好!咱们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就该福祸同当,若是个个都似他这样不问情由只知怪别人,又这么狠毒只想着害人,又怎么能一起共度难关呢?来人啊!还不把这厮…”
她的声音一顿,一时不知是该把这尸体如何处理。那头萧青戎却已经淡淡地开口道:“拖出去丢下海送给海龙王,就说咱们已经把惹他生气的人杀了,叫他老人家也消消火吧!”说着,他勾起嘴角,邪邪地一笑,信手点了两个水手道:“记得把这地方好好刷干净了,我女人不喜欢血腥味的。”
靠!李玉娘几乎想要再冲口冒出脏话来。哪个是你的女人啊!你这混球怎么随时随地都想占人便宜呢?可目光一转,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对她充满恶意的眼神变得那么胆怯与畏惧,原本到嘴边的话就立刻咽了回去。有时候,冒充这家伙的女人,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嘛!至少,很有狐假虎威的感觉呢!
嘴角轻轻扬起,她的脸上挂上一抹带着高傲的冷笑,象女王一般昂着头,迎着那些臣服认输的目光…
第一卷宅院 第八十二章 高丽
第八十二章 高丽
没有太过勉强陈子孺。李玉娘只是淡淡地道:“陈先生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不知多大权力的官名而留在离乡千里的海外吗?若真如此,我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想想,陈先生为官究竟是为着什么?异地为官,便是官至一品又能如何?还不如同锦衣夜行一般无趣。千里为官,不过为多得些银钱罢了!”
瞥见陈子孺现出犹疑之色,李玉娘便抿起嘴角笑了起来,“总之,陈先生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若肯接受我们商行的聘请的话,那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们。”
丢下了饵,她不怕鱼不上钩。高丽就算对大宋文人再重视,可到底小国势寡,就是朝中大臣也未必有宋时一州一府官员来得有权有势。若陈子孺真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有志气,又岂会满足于此呢!
开京,虽名为一国京师重地。可论其繁华,却远不及杭州,自然更不能和忭梁相提并论。
一路上,已经看多了高丽人的装束。可住进开京的客栈时,李玉娘还是忍不住为贴身来服侍的女人们的衣着而瞠目。和现代电视里看过的韩服有些不同,现在高丽女人的服装更类似唐朝的仕女服。也就是低胸高腰的那种,眼一瞥,就能瞧见大片雪白的肌肤。连李玉娘都会看直眼。就更不用说随着上岸的男人们了。
用现代话说句,真是眼睛大吃冰淇淋,爽得要命。
还好许山和蒲安都算自爱,就是初看到时会紧盯两眼,可只要李玉娘一声低咳,便会自觉地转开目光板起面容。让李玉娘大感欣慰。蒲安还好,虽有可儿喜欢,可到底算是未婚男子。而许山就不成了,若是他到高丽一趟就领回去几个高丽女人,那她可真是不用沈三娘责备,就要惭愧得一头撞死了。不过,最大可能性是她好端端地看着许家暴发血案。
每次这么想时,她都忍不住狠盯着许山。虽然没有说什么,许山却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不敢多和那些高丽女人说话了。
至于风流成性的萧青戎,李玉娘根本就没有兴趣去管。只看他那双似乎都不够用的眼睛吧!她就要倒足胃口了。
“其实,我的胸也满丰满的嘛…怎么着也有B+了吧!”自浴桶里出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年轻却已经停止发育的身体,低喃出声后立刻又觉惭愧。虽然女人对身材这种事一向在意得不得了,可这么比较,她也是够丢人了。
拍打着脸颊,她匆匆穿上衣裳,走下停去。初抵开京,说好了要好好庆祝一下再做其他打算的。
扶着楼梯而下,便听到鼓乐声,又有婉转的女声在高歌。虽然听不太懂唱的是什么,却感觉得到歌曲中充满着欣喜之情。
又下几级台阶。便看得清正在厅中旋舞高歌的女子。和曾在现代见过的朝鲜族舞相似,穿着低胸高腰高丽服的女子腰系长鼓,一面拍动着鼓,一面欢快地歌唱。旋转的速度快时,裙裾便飞扬而起,现出一双绚丽的绣鞋。就连丰满的胸部也高低起伏着,荡出一阵诱人的波浪。
目光很快就走到她们一群人所坐的席面,那是一处类似榻榻米一样的平台,矮腿的长桌上,众人分列跪坐两旁,正端着高丽烧酒品酒观舞。
知道朝鲜族人素来喜欢唱歌跳舞,这样在酒宴上纵舞高歌,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惊讶。只是…
眼睛一转,便见到萧青戎含笑望着场中歌舞,不时又回头与那跪坐在他身后高丽女低声笑语,竟是一幅乐不思蜀的模样。李玉娘的心里便有些不自在。这色鬼,就不能不这么丢咱大宋的脸面吗?
心里着恼,脸上却露出极开怀的笑容。缓步走到席上,她径直坐在空着的位置上。这位置,右面上首是许山,左边是蒲安。对面则是萧青戎。在众水手看来,倒是在无形中又把李玉娘看高了一重。毕竟,这样的座位安排,李玉娘可比蒲安这个船长更高上一个级别了。
笑着瞥了一眼萧青戎,李玉娘转目看似专注地看着场中歌舞,在那高丽女子舞罢施礼时拍手叫好。伸手取过一旁的酒杯,她轻啜了一口便笑了起来,“这酒,比咱们的水酒还要淡上几分。居然也叫烧酒。”
一旁的蒲安皱眉,伸手来抢她手里的酒杯,“这酒是我的,根本就没备你的酒。”
手腕一闪,顺手用另一只手推了下蒲安,李玉娘嗔道:“真是无趣,说好是要庆祝的。难道你们喝酒庆祝倒让我喝茶不成?”目光一转,她又叹道:“可惜了,这高丽人竟是不爱茶的,要不然下次我们可以运茶过来了。”
说来算是侥幸。到了耽罗,他们才知道没有贩瓷器和丝绸来高丽是件多么英明的决定。因为汉时高丽人已经学会了丝绸技术,而唐时又经学会了瓷器的作法,所以高丽彩绸色彩艳丽,高丽青瓷工艺精美,都是可比大宋物产的名产。若是他们贩瓷器和丝绸来高丽,恐怕真要血本无归了。
还好,他们今次大批贩运的糖,却一直没有人运到高丽来。当李玉娘知道这个讯息时,差点乐晕了头。就象她一直说的,物以稀为贵。若是操作得当,大概他们这次总会发笔小财的。
她嘴上感慨着。手却没停,虽然不是大口大口地喝,可没一会,一杯酒也抿光了。她也不理蒲安,便自己抓了酒壶,自酌自饮,虽然这酒度数低,可几杯下肚,脸上便飞上两朵红云。
坐在对面的萧青戎瞧着她,便笑了,俯近了身子,他压低了声音低声道:“美人出浴,粉面飞霞,娘子莫不是在故意yin*我吗?”
“yin*你?”听得清楚,李玉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于无意中透出一丝媚态,“你这厮莫要太高看了自己,我还不至于象你身边的美人儿一样没眼力。yin*你这样到处飘泊无家无业的人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萧青戎皱了下眉,“没有好处,便不屑yin*我吗?”
李玉娘笑着眨眨眼,低声“嗯”了一声。便不理他,反倒低下头看面前的食碟。歪了下脑袋。她不悦地瞪着蒲安,“小蒲,不是说要庆祝的吗?你就用这么瘦巴巴的小鸟来胡闹我们啊!”
“你醉了!”被她伸手一扯,蒲安看着她,脸上便现出无奈的神色,“不是我不要大鱼大肉来庆祝,店老板说了,肉是只有贵族才能享用的。他们寻常百姓不敢食肉,所以店里肉类菜肴很少…”
听得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李玉娘按着太阳穴,半天突然笑了出来:“原来不是物资匮乏。是根本就不能吃啊!连肉都没得吃,怪不得昆仑一张嘴就要说吃肉了…”看看用奇怪眼神看她的蒲安,李玉娘也不多说,只是吃吃地笑着,“没什么,我是说没有肉吃,陈子孺一定熬不下去的。看来,咱们的翻译是找到了。”
吐了一口气,她把下巴搁在桌上,瞪着面前看着都觉得可怜巴巴的烤鸟,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烤肉呢?”在现代,说到韩国料理让她最行想到的烤肉都到哪里去了?难道就这么只小鸟就是烤肉了?
晃着脑袋,她用手指戳着黑乎乎干巴巴的鸟。又伸手去拿酒杯,只可惜她一伸出手去,便有两只手横了过来,赶在她之前握住了酒杯。李玉娘抬起头,有些迷糊地看看蒲安再看看萧青戎。皱起了眉。还没等她说话,许山已经轻咳一声道:“玉娘,明个儿还要出去办事的,还是早些歇着吧!”
目光在许山脸上一转,有些混沌的脑子里还保持的一线清醒让她顺从地点了点头,要起身却是身形一晃几乎倒在地上,还好一旁的蒲安及时扶住了他。
坐在对面的萧青戎微微皱了下眉,长身而起。走了过去伸手直接自后搂上李玉娘的腰,“我送她回房就是,你们继续。”
手扯着李玉娘的手臂,蒲安并没有松开手,反倒是冷冷地瞪着萧青戎又加重了力道。
嘴角一翘,萧青戎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我送我的女人回房,你有意见吗?”
“你的女人!”同样压低了声音,蒲安冷笑出声:“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萧青戎,在我面前还说那样的谎话就没意思了。”
“谎话?你觉得我象是在说谎?回头问问我的兄弟,我是说谎的人吗?”萧青戎轻笑着,扬起下巴往他身后点了点。
蒲安目光一转。便看到两道冷冷盯着他的目光。因为留了两人在船上看着留守在船上的水手,所以这次跟到开京的武师便只有两名,可就是只有两名,那股冷森森的气势也够让人心慌了。
蒲安目光微闪,却仍然不曾松开手,反倒把有些迷糊分不清东南西北身子摇晃欲坠的李玉娘往前拉了拉。他这一拉,萧青戎也立刻往回用力一扯,直接把李玉娘拉进了他的怀里。
蒲安眼睛一红,还要再用力。许山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笑道:“来来来,说好庆祝的,怎么都站着呢!青戎,还不快达玉娘回去?快些回来喝酒,莫让她坏了兴致。”
萧青戎一笑,也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转处,和蒲安四目相对,嘴角一勾,笑出几分得意与张扬。
第一卷宅院 第八十一章 古代的济州岛
第八十一章 古代的济州岛
将近黄昏时,风雨渐渐小了下来…
虽然没有心情象萧青戎一样半开玩笑地说“啊,海龙王真的息怒了”,可李玉娘几人仍充满了庆幸之感。对于他们这些新手来说,虽然早在心里考虑过种种情形,却仍没有想到第一次出海就会遇到这样可怕的情况。比暴风雨更可怕的就是那些不知会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怕的水手们了。
蒲安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甚至私底下放狠话说回了杭州就狠狠收拾他们这些王八蛋。又骂高姓少年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关键时候只知道窝在一边不吭声。
还是许山稳重,一语中的:“这种时候,稳下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快点收起你那幅要吃人的嘴脸吧!不是又想被人压在下面揍吧?”转向萧青戎,他淡淡笑道:“多谢萧壮士仗义出手,要不然这次真的不好收场了。”
萧青戎淡然一笑,却没有扭头去看他。他的目光一直望着静静坐在一边似乎仍然惊魂未定的李玉娘身上。“不用谢的,你没有听见我那些兄弟叫玉娘什么吗?”
蒲安闻言,脸立刻变绿了。怎么会没听到呢?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用那样献媚的声音叫什么“嫂子”,让他都觉得反胃。冷哼一声,他扬声叫李玉娘的名字,却没听到应声。再叫了两声,李玉娘才扭过头轻轻“嘘”了一声。在他疑惑地扬起眉时,李玉娘璨然一笑,“你听…”
“听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在蒲安迟疑不定的目光里,李玉娘笑得更是开心,“就是没有啊!没有那些风雨声还有海浪声。”被她提醒,几人也觉察出外面竟已经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风完全停了!”蒲安跳起身,往舱外冲去。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乌云虽未尽消,却已露出湛蓝的夜空,点点星辰似被洗得晶亮的宝石一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曾狂躁愤怒似乎要随时吞噬一切的大海,收敛了所有令人恐惧的气息,一如在宁静中入睡的孩子一般温驯,宁静得让还没从回复心神的人们只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象经历了一场梦。一场——噩梦!”仰看着头顶宁静绚丽的星空,李玉娘低声呢喃着。在听到身后渐起的喧哗声中,回眸相看。
那一张又一张满是欣喜与雀跃的脸上根本找不出半分之前还令她恐惧不已的狰狞与可怖。
人,真是最恐怖的动物。这样的多变,永远都无法看清楚的复杂…
在心里感叹着,她转过脸来看着靠在旁边柱子上微笑的萧青戎,淡淡道:“多谢你,若没有你真不知该怎么办。”瞥见他扬起嘴角,露出有点邪气的笑,她忙投降样抬起手来,“不要把说给蒲安他们听的话拿来耍我,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萧青戎哈地一声,凝视着她,歪了下脑袋,“不用谢,我是有收酬劳的。”
“是啊是啊,我雇了你嘛!”看着萧青戎脸上莫测高深的笑,李玉娘奇怪地眨了眨眼,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反倒是萧青戎歪着脑袋看了她半天,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过,你可是比我想的更凶悍!”
“是吗?提醒我以后带你去看陆大娘和人吵架,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凶悍。”李玉娘挑眉一笑,脸都没红上半分。反正也没想过要装什么仕女,也不必去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没心思再同萧青戎说下去,她走过去喊了一声许山。虽然暴风雨过去了,可还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处理的。
除了整理货物,计算损失外 ,最重要的就是对人员的处置。在三人小组商量过后,除了给萧青戎的手下武师重赏外,又另给船上每位水手打赏了一两银子。虽然都说赏罚分明,可这种时候安抚住这些水手却也是很必要的。至于后续如何,就要等回到杭州再说了。
发放打赏银子时,李玉娘意外地发现不只一个水手要求把银子兑换成不方便拿的制钱。问了才知道在周围各国有很多小国自己是不铸或少铸铜钱的,而大宋的铜钱就成了各国流通的货币,甚至比在本国时的兑换率要高上许多。换句话说,宋国的铜钱就是现在的美金,一旦出了大宋国境,价值远超本国。
受这点启发,李玉娘大感振奋。甚至打起了运送宋钱出国换银子的主意。只可惜她刚露出一点意思,三个男人就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被训过一通后,她才知道在大宋,铜钱是禁止流通出国的。换句话说,铜钱在这年头是绝对的硬头货,也正因为这样,私采铜矿,形同谋逆正是因此而来。
看李玉娘沉下脸色,一脸的不甘,萧青戎便低笑出声:“若真想做,倒也没什么,只不知你是不是有那个胆子?”
抬头看看萧青戎一脸的邪笑,李玉娘打了个冷颤。想了想,还是摇头。她还真没萧青戎那本事,还是做守法公民算了。
在第二天下午,在船的右前方,终于出现了陆地的影子。在高杆上远眺的小高指着前方,大声地叫喊:“陆地!陆地!右舷前方有陆地…”
终于,在海上漂泊了近六天之后,船终于抵达耽罗岛。
耽罗岛,虽然被称作岛,却是自成一国。据来自明州的水手说,这耽罗是三国时期日本建立的殖民国,国主被称为“星主”。
因为位于日本和高丽之间,用句笑话说:腰上别个葫芦就能飘过大海游到日本或是朝鲜。所以,这座岛便成为来往两国的各国商人云集之地。不论是日本、高丽还是大宋商人,为这座岛带来丰厚的税收以及前所未有的繁荣。
李玉娘不知道,不用多久,这座岛便会臣服于高丽,最终会被命名为“济州岛”,并成为现代韩国最出名的旅游地。她甚至没有时间漫游沙滩,领略着难得的浪漫海国风情,而是匆匆来往于繁华市集,与许山一起拜访着当地知名的大商人,了解着即将进入的高丽情况。就在这样的匆忙里离开了她的大宋境外游第一站。
离开耽罗时,顺便带上了一名来自泉州的文士。
这陈姓文士据说是春闱落榜,无颜再在家乡厮混才搭了往高丽的海船出国碰运气的。却没想到到了耽罗因事同船主闹翻就这么被丢在耽罗岛上,甚至还告诫同行不准人捎带他离开。
起初这陈子孺相求时,李玉娘还有所顾忌,不知他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既然能让那么多海商听命,显然势力很大。她也不想开迈进这一行就先得罪了人。哪怕他一直愤愤不平地诉说那船主如何无理如何在耽罗调戏良家妇女丢了大宋的脸面云云,仍勾不起李玉娘帮忙的欲望。
反是萧青戎用嘲弄的眼光看他:“既然都离了大宋出来碰运气,还管什么大宋的脸面呢?”
一句话,让自认怀才不运的陈子孺臊得满脸通红,急忙往外走去。却在门口撞上蒲安。蒲安听到乡音,上前攀谈,那陈子孺却似见了鬼一般往外避。异样的表现反倒让蒲安更加奇怪,略加追问,才知道那丢下他的船主竟是那位泉州蒲家的大官人。
事情竟是赶在一起了。听到竟是蒲万里亲自带队出海,蒲安就象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不仅立刻允了带陈子孺上船,更是急不可迫地就要出航。
李玉娘虽然担心蒲安失了冷静少了判断力,但想想既然他们和蒲安站在一起那难免以后会和蒲家发生纠葛冲突。早得罪晚得罪都是得罪,也就没有再出言反对。
不得不说,这陈子孺还是个有本事的人。或者该说,他就是大宋的语言天才。不过是在耽罗逗留了大半月,竟然把日语和高丽话都学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不能写,太高深的话也说不明白,日常用语却都没了什么问题。
有这样一个人在船上,李玉娘自然不会白白浪费。特意拉了许山和蒲安跟着陈子孺学外语,除了偶尔蒲安会忘了初衷,转开话题追问蒲万里的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高丽港,有很多商人聚在周围,在海船一到岸便围上试探着收购商品。李玉娘却没有急着在这地方就出售自己的商品,反倒雇了马车,一路往高丽的京城开京进发。
进了开京,临分别时,李玉娘唤住陈子孺。
“你,很喜欢高丽吗?怎么就想着往高丽谋事呢?”李玉娘眯着眼盯着陈子孺,心里暗自打着盘算。
被李玉娘盯住,陈子孺脸上微红,眼中也现出羞愧之色。抬眼瞥了一眼靠坐在甲板上闭目养眼的萧青戎,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实在惭愧。听人说高丽对大宋士子极为宽待,别说中了进士的会立刻授官封赏。就是寻常文人,只要找对了门路,做个官也是常事。”
“大宋的进士?”李玉娘眨巴着眼,一时没有明白。这大宋考的科举,他国还能承认?稀奇了,就是在现代,有好多国内本科出身的文凭出了国都还不被承认的呢!还真没想到,在大宋,居然还…
忍不住说了出来,陈子孺看着她,倒没有笑她孤陋寡闻。大概是觉得这些事女人不知道也属正常。反把他知道的事细细讲了一遍。听到连高丽、越南等地还有文士特地跑到大宋考科举时,李玉娘更是惊讶了。隐隐有些自豪的感觉,难怪那些人那么热衷于考科举了。果然,一朝高中,真似鲤鱼跃龙门。而且不仅仅是本国的龙门,连外国龙门都算一起跃过了呢!
第一卷宅院 第八十三章漫话夜酒
第八十三章漫话夜酒
房间里并不是很安静。隔着门窗,仍能听到楼下越来越大的声音。虽然不能从那些夹杂在乐声歌声里响亮的呼喝还有大笑声里分辨出任何有意义的讯息,却仍能感觉出那些欢愉和兴奋。
“看,有时候,快乐就是如此简单…”低喃着,萧青戎俯近身体,指尖划过李玉娘紧闭着的双眸。再掠过她的鼻尖,在光滑的颊上轻轻一顿,最后停在她艳红的唇上,轻柔地摩挲而过。
“这样就睡去,会错过了很多呢!”呢喃着,他的唇边勾起一丝浅笑。“有看到那小子的脸色吗?都快发绿了一样,真叫人觉得畅快。这样的掠夺…不,不是掠夺。你原本就不属于他…”
目光定在她李玉娘脸上,看着她轻皱的眉心,他原本还带着一丝邪意,有些轻浮的笑容便一点一点收敛。只用那样柔和的目光静静地望着她,久久的,才伸手去抚平她皱着的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望着一个人时会这样满心的怜惜?为什么,不过是一次玩笑般的追逐。竟渐渐变了味道?
嘴角轻扬,却是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静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又弯下腰细细地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开了门。
这间客房,离楼梯并不远,门一打开,萧青戎就看到楼梯口处正往上走的蒲安。脸上通红,显然是喝了不少,就连说话也比刚才更强硬了几分:“你对她做了什么?萧青戎!我告诉你,你不要胡来…”
萧青戎扬眉一笑,也不恼,反倒笑得开怀,“做了什么,等她醒过来你问她便是。”笑着绕过蒲安,他回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还要不要喝酒?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醉了。也是,毛都没长全,喝什么酒呢!”
“谁说我…”扭头低吼着,蒲安倔强地仰了仰头,“现在就去拼酒,看看到底谁先趴下!”
萧青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待下了楼,许山温言相劝时也是微笑以对。只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被激起一腔热血便无法浇灭。别人的劝阻不过是浇下的滚油。劝又劝不住,拦又拦不下,许山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这一场酒直喝得曲终人散。连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的两个武师和几个水手都熬不过高丽女人的媚眼相诱。纷纷离席散去。偌大的厅堂,除了柜台里哈欠连天仍然坚守岗位的伙计外,就只剩下仍坐在席上的三个男人。
许山半眯着眼,着实有些困意,只是看看神色自若,仍一碗接一碗象喝水一般喝酒的萧青戎,再看看满脸通红,醉态可掬的蒲安,也只能掩面打了个哈欠,继续坚持着。
这臭小子,真以为自己是酒仙了,居然敢这样和人拼酒。还嚷嚷着要最烈的,回头说什么也得教训教训他…
觉察出许山望过来的眼神,萧青戎瞥了一眼,便微笑起来。执着圆肚的小酒坛,他笑着问道:“蒲安,你还能喝吗?”
“喝!怎么不、不喝…”拿着碗递过来的手有些晃,就连蒲安自己都不记得喝了多少碗,甚至连滚在地上的小酒坛都数不清楚。他唯一还记得的,只是不能在这个男人倒下之前倒下,哪怕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房子有些晃。
“算是条汉子。”萧青戎平声道。突然用手肘支着桌子俯近了身体笑道:“欲解愁城酒作军,今天就当是我好心,陪你来个一醉解千愁。”
“呸,”蒲安啐了一声,大着舌头道:“要、要醉的是你才对。”
萧青戎一笑,也不在意蒲安一直用些发红的眼睛瞪着他。只是低声道:“你这样为她拼酒?她知道吗?会在意吗?会心疼吗?她,对你从来都只如弟弟一般相待不是吗?有做弟弟的这样给姐姐添乱的吗?”
原本都有些迷糊的许山脑袋一晃,突然警醒过来。有些紧张地瞪着蒲安,生怕他受不了这刺激突然做出什么傻事来。还好,他家娘子没让他面对过这个,要不然他那时候都不知要怎么应对了。
“弟弟?弟弟?”蒲安重复着,突然哧地一下笑出声来,“居然连你都来这套腔调!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比她大吗?”
他拍着桌子嘶叫,狠狠地瞪着萧青戎。萧青戎却似根本没看到他的表情,仍只是温言浅笑:“年龄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突然又反手点在蒲安的胸口上,“还有这里。”
“头脑?心?”蒲安有些茫然,却是愤怒地推开萧青戎的手指,“我有,我都有!如果我没有头脑,玉娘也不会和我合伙做生意。还有我的心,我的心意玉娘最清楚的。”
“心意?”萧青戎笑了一声,嘴角扬起来,现出一丝嘲弄。却最终在蒲安的冷眼里一分分收敛起来,“你喜欢她?有多喜欢?为什么喜欢?”
“我要娶她!”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些酒后的颤音,可少年的语气却是异常坚定。就连萧青戎也不得不正视这个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年。
“娶她?这,是说很喜欢很喜欢她了?”带着淡淡的疑惑。萧青戎低声问。
蒲安扬起眉,沉默了下,忽然幽幽地道:“她是我遇到最适合我的人。再没有人象她这样相信我有才能,也没有人能象她一样支持我,同我一起去奋斗甚至几乎是在指引着我的方向…是,我喜欢她。你呢?你要娶她吗?”
沉默着,没有说话。萧青戎抓起手边的酒碗,一饮而尽。
似乎是被萧青戎的沉默鼓舞了,蒲安紧盯着他又一次追问出声,然后在萧青戎的沉默里大笑出声:“连娶她的话都说不出,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女人呢!”
把碗里最后一滴酒液饮尽,萧青戎信手一丢,便把酒碗抛在身后。勾起嘴角,他笑着俯近身躯,手一伸,就揪住了蒲安的衣领。许山一惊,支起身来紧张地咽着口水。萧青戎瞥了一眼,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如许山所想的一样动粗。
揪着蒲安的衣领,萧青戎把他拉得更近些,才笑吟吟地道:“你看,你好象误会了我刚才的意思。”轻点着蒲安的头,他笑:“不是光有头脑就行的。有,就要有冷静的头脑。还有,这,不是心意,是心胸!可以容忍可以包容可以放纵她的心胸…小子,你还太嫩了!男女之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妻子?!”他低下头轻笑了一声,竟就这样推开蒲安,径直走开。
“这算什么?”蒲安冲着他的背影吼着,又扭过头去看许山,“你说,这算什么?他连娶她的话都说不出口呢?想把玉娘当什么…”
许山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谁晓得你们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呢!什么适合不适合,喜欢不喜欢。只要人好,看顺眼了不就成了。两口子,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也就是了。要是你嫂子也和你们这么麻烦,我还要不要活了?”
一时说不出话来,看着许山摇着手丢下他一个人往楼上去了,蒲安皱着眉嘀咕了一声,又歪坐在席上倚着桌子,“其实,”他端起碗来,可几次送到嘴边却都没有顺利地喝到,“我,我只是希望娘也可以象玉娘一样坚强…娘啊,你为什么不能这样呢?哪怕象那个白薇也好,为什么不能这样活下来呢?”吃吃地笑问,眼角却滑下两行泪来,在微光里反衬着淡淡的光。
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玉娘醒过来时只隐约记得自己好象一直在喝酒。头,有些微的痛意。真是丢人,啤酒一样的淡酒,居然也能喝醉了,一定是空腹喝酒的缘故。
她尴尬地给自己找着理由,却忘了现在早不是那个为了业绩一气喝光半瓶酒的身体。
吃早饭时,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不仅没有听到萧青戎暧昧的一语双关,就连一向呱噪的蒲安都似乎是异样的安静。忍不住把奇怪的目光转向许山,谁知许山居然也只是温然一笑,什么都不肯透漏。
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时间去多想。早在进开京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这批糖要怎么卖掉。
就象无数广告词一样,特供或是宫廷御用这些名号可以让产品从普通商品成为奢侈品。而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让高丽的贵族乃至国王都成为他们的活广告。
在耽罗,曾经听说过很多商人冒充使节而得以觐见国王。李玉娘倒有心冒充一回,无奈许山力求稳健,坚决否决了这冒险的提议。因此,他们所剩下的办法唯有请人代为引见贵族豪门,以期能达到目的。
“四路难行钱作车,咱们在高丽又没有熟人,看来也只能四处请托那些滞留在高丽的宋人代为引见了。我听说高丽现在的左相便是个宋人,若能见到他的话。或许有机会见到高丽的大王也说不定。”许山列出一张表,尽是在高丽知名的宋人,而官位最大的就是那位名字有些奇怪的左相。
宋忘?抑或是要忘了大宋?还未见到这位左相,李玉娘便已经充满了好奇。深觉这位现在高丽深受大王爱重的宋人,大概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可惜,登门求见,却是连门都未曾进去。
第一卷宅院 第八十四章 因利而诱
第八十四章 因利而诱
“这位小哥,我们与你家大人同是宋人。远离故土者。最亲莫过于同乡故旧,说不定我们还为你家大人带来他家乡的消息呢!就请通融一下为我们通报一下吧!”许山笑着,已经自袖中悄悄递过去一把制钱。
那门房翻着眼皮看了看他们,充分表现出宰相门房七品官的傲慢之后才冷冰冰地丢出一句:“我家大人不见客,尤其是你们这些宋人。”
虽然宋话说得有些生硬,可这门房的话许山和李玉娘却听得清清楚楚。已经连续在门口和这厮软磨硬泡了两天,偏这家伙却是油盐不浸,软硬不吃。钱照拿可却怎么都不肯进去通报。不管和他说什么都象是在浪费时间。
皱起眉,李玉娘轻咳了一声:“你不去通报,又怎么知道你们大人不想见我们呢!若是耽误了正事,你能担待得起吗?”
本就是想吓吓这门房,不想门房眨了眨眼,竟很干脆地答了一句:“担待不起!不过…我就不是给你们通报又如何?”
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李玉娘转目和许山目光一对,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位神秘的左相身上,他们哪儿还会在这儿受气呢?
“不通报就不通报,我就不信这位左相大人就不出门了。”憋着一股气,李玉娘转身走过黄土道的另一边站着,抱着肩膀一副“跟你耗上”了的模样。那门房歪着脑袋隔着过道看着她,又转过头去看许山,虽然没说话。可那怪怪的眼神却让许山直发毛。
轻咳了一声,他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李玉娘身边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裳,又用脚扫了扫地上的干草,然后,直接就坐了下去。 李玉娘瞥了他一眼,并没觉得怎样。反倒是对街的门房几乎跌掉了下巴。敢情这两个都是拧不动的生瓜,这么执拗。
撇了撇嘴,他收回目光坐在长凳上,摸索着把手里那把铜钱数了又数。还是这些宋人好,出手都是宋钱,回头他也能去乐上一乐了。
正眯着眼在心里偷笑着,就听到有人扬声喊了一嗓子。听到又是宋话,他就皱起眉来,睁眼一看,却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做门房见得人多了,他一眼就看出这汉子不是个善茬,倒也不敢太过傲慢。“这位,是?”他迟疑着问了一声,拿眼往男人身后站着的年轻男人身上看,一时猜不透来者是什么身份。
他这头在心里暗自揣摩,胡思乱想着,街对面的李玉娘和许山也是惊讶地瞪大了眼。
“玉娘,那、那是萧青戎吧?”许山迟疑着低问出声,又问:“你知道他和左相有什么交情吗?”
什么交情?她就连萧青戎认识左相都不知道。这混蛋!他们谈事时也从没避过他,他明明就知道他们有求于这位左相的,怎么竟然从没有告诉她他竟是认识这位左相的呢?
心里暗恨。李玉娘直接走了过去,正好听到那门房用恭谨的声音回道:“ 这位官人,不是小的不肯通告,实在是我们大人不在。而且,我们大人往日就有交待…”
“交待个屁!”那姓鲁名重的汉子大着嗓门呸了一声,吹胡子瞪眼睛的,就差直接上前揪着那门房的脖子了,“臭棒子头,当咱们那么好胡弄吗?我告诉你…”一句话还没骂完,后面的萧青戎已经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递了过去一块玉佩。
那门房还以为是要送于他的,一双眼都快红了。只是再眼热,却不敢伸手。这玉佩看起来就是值不少钱的宝贝,可不是那些他可以随便收也不用担心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