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玉娘的话里,听出了不确定。许山便沉默着,很久都没有说话。反是蒲安击掌道:“既然要出奇制胜,那就只能赌一把了。”许山抬头看了看他,想了想也点头默认了这个决定。
从第二天,许山便开始大量收购黄糖以及部分霜糖。又在李玉娘的提议下从窑坊定制了大批的瓦罐。个个小巧,造型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子质朴的美。尤其是用来装霜糖的瓦罐,更是精美似工艺品。把购来散装的糖装入瓦罐后又用油纸以蜡封死,在瓦罐上贴上一张印有“宋”“三杭”字样的标签。
这“宋”,自然是指这批货出自大宋。而“三杭”则是李玉娘提议最后敲定的商标,代表东主三人皆来自杭州。许山两人赞同商品再包装时李玉娘并没有把这个商标的另一重含义说出来。所谓的三除了指他们三人外还另有一个“铁三角”的意思。虽然也知世事莫测,人心易变,可是李玉娘还是希望很久之后他们三人的合作关系仍能真如铁三角般牢不可破。
第一卷宅院 第七十二章 出海之前
第七十二章 出海之前
宋时,虽然航海技术也算发达。但与现代相比还是差上许多。这时候的出海通常是分季节性的,要往东瀛、高丽,多是夏季,而冬季因为气候关系则多往东南亚一带去。
有心赶在入秋前出航高丽,各项事宜自然要抓紧办理。事实上,有了船,筹了货,事情只不过算是完成了一小半。走海贸最重要的除了技术外却是娴熟能干且忠诚的水手,宋时称为蒿师。
许山之前所熟悉的蒿师多是长年行走运河,并没有航海的经验。蒲安倒是从泉州写信请了三个熟悉的蒿师,其中一个却是去年李玉娘曾在泉州码头上见过的少年。而另两个则是他的父兄,也算是航海经验丰富的蒿师。除此之外,又在宁波港,也就是现在的明州港请了四个壮年蒿师。
原以为这样的队伍就算组建完毕,却不想竟还差着关键的人物。海上航行,比之陆地还多风险。所以功夫高强的护卫武师是必不可不的。
“我看宋大哥应该认识不少武师,左右他也是不想在荐人馆做了,倒不如就此随咱们一起出海了。”蒲安把主意打到宋平身上,李玉娘却是另有打算。宋平虽然会两下功夫,可那几下不过是三脚猫功夫罢了,别说海上对付海盗。就是在杭州府都是算不上数的。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去找萧青戎。虽然自那次后,她就有些避着他,可现在碰到事情,很奇怪竟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也,不算什么吧!毕竟萧青戎认识那么多江湖人物,是最合适帮着他们找武师的人了。
这么一想,李玉娘心里倒是舒服了。见到萧青戎时也很是随意放松。不曾有半分扭捏地把事情说了。
“你要出海?”萧青戎很是奇怪地看着她,“果然,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女人真的很不一样,就是十娘怕是也不敢出海的。”
听到他提起路十娘,李玉娘的眼睛不禁一亮。可偏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摇头。虽然看起来那路十娘也应该是个厉害角色,开黑店的女强盗对付海盗也算是相得意彰了。可太厉害的人就难免不服管束,她可不想在海上还要被那女人吓个半死。
默默看着李玉娘忽尔摇头,忽尔皱眉的样子,萧青戎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你想要我帮你找什么样的人?”
“我记得那回你被陆五抓住时不是有来劫…”及时把一个“囚”字咽进肚里,李玉娘干笑两声,道:“我记得他们是叫你大哥的,你出面应该很容易请得动他们的吧!”
萧青戎促狭地眨了眨眼,“你真要我请他们帮手?你也看到他们凶恶的样子了,那些人可不是武师而是些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哦!你不怕到了海上还没碰到海盗,他们就先把你劫了?”
被他说得打得个冷战。李玉娘咽了下口水,“那,你总是认识武师的吧?”
“认识,那个朱家的什么铁汉算一个。”萧青戎拉长了尾音。明显就是在逗她玩,“你觉得我这样的大盗和惯常做护院镖师的武师能有什么交情吗?”
李玉娘沉下脸,忍下气笑了出来,“还以为萧大侠是无所不能的神人呢!却原来我竟是找错了人,根本就是个不顶用的银样蜡枪头。”
萧青戎也不恼,反倒笑盈盈地看着她,虽是不说话,可那双始终透着笑的桃花眼却让李玉娘先沉不住气了。
“算了算了,只当我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萧大侠您忙您的,我再去到那些个武馆找人就是。”虚张声势地作势要走,却用眼角偷偷瞥着萧青戎。见他稳如泰山地站着,竟似没有半分要来拦他的意思,不禁恨得牙痒痒的。只是这会儿骑虎难下,若是自己再转回来岂不是丢尽了脸。还在心里着恼,萧青戎却是扑哧一声笑出。手臂一伸,把她拦下。
“好娘子,莫要着恼。你说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照办呢!?”声音放得含糊不清,透着的那股子亲昵暧昧让李玉娘禁不住耳根发热。
把背脊挺直,她轻咳了一声。故意作出一脸正色,“萧大侠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萧大侠放心,只要是找到了人手,工钱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萧青戎看着她板起的脸,略低了下头,在李玉娘没有看到时笑得象只狐狸。
“其实人倒是不难找,可这些所谓的好汉个个都是桀骜不驯不服管的,就算他们不动坏心思,可谁都不服谁聚在一起也容易出事。若想平安,怕是还得找一个能镇得住他们的人才行…”
听着萧青戎忧心重重似的声调,李玉娘一时不察,也顺着他的话接道:“可不是,总得要找个让所有人都服气的人来做头儿才行…”一句话说完,她抬起头,看着萧青戎的笑容,突然有自己似乎是上了当似的感觉。
果然,萧青戎温然浅笑,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萧某不才,自认还是个能管住人的,愿为娘子效劳。”
“你…你事情那么多,怎么好意思呢!”李玉娘干笑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要说什么。“我是说,就算我给的工钱再丰厚,大概也不及你做一笔‘生意’的钱。我们实在是请不起萧大侠做护卫。”
“无妨。”萧青戎低声笑着,俯近了脸,在李玉娘耳边笑道:“比起工钱,我更看重的是娘子的情。”
不是第一次听到萧青戎的暧昧言词,也不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可不知为什么,当萧青戎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根时,李玉娘竟突觉心里一慌,抬手就猛地推开萧青戎。抬眼瞥到萧青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也自觉自己反应太大了。
咳了一声,她露出气愤的神情,冷冷道:“萧大侠,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萧青戎偏了下头,看着她,忽地就笑了,“你不用怕的,我又不会吃了你。若是用强,什么样的女人来不得呢?我萧青戎对别的女人尚且不会那么下做,何况是对你…”
挑起眉,李玉娘冷哼了一声,不知为什么竟是真地有些生气了,“萧大侠风流,我是知道的。不过你风流你的,莫把我和那些女人扯在一起说。”声音一顿,她想了想又道:“萧大侠若是有意随我们出海,也可。不过话是要先说清楚的,此次出海做的是生意。我们真金白银地请武师,可不干什么情不情的。若是萧大侠觉得我说得在理,那大家就坐下来签一纸合约,若还是胡言乱语以戏弄我这弱女子为乐,那我也不敢再和萧大侠说下去了。”
萧青戎歪着脑袋看她,刚要笑却在她的怒视中收敛了笑容,“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了。”被李玉娘一瞥,他又道:“既然你是东家,我这个护卫头目可不是得听你的吗?”
李玉娘眨巴着眼,活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连自己都觉得无力。虽然仍是觉得萧青戎的笑容实在可恶。却也再挑不出什么毛病。
也不知萧青戎是从哪里寻到的人,不过三日,竟真的组建了一支队伍。虽然连着萧青戎也不过五人,可看起来倒是个个武力值颇高的样子。
虽然蒲安对李玉娘竟找来了萧青戎颇有几分不满,可事情已经定了,除了私底下报怨几句外,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而许山表面上没说什么,却透过沈三娘又好好问了萧青戎的来历。自然也是有所顾虑的。
李玉娘自然不好实话实说,只托词说之前在去泉州时认识的萧青戎,曾被他救过。这话也不算全是谎话,虽然她也拿不准萧青戎找来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选择了相信萧青戎。哪怕她仍没有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人。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一切都准备停当,许山却坚持要等到之前看好的吉日才启航。蒲安虽然兴奋得恨不得立刻就出海,却也没有反对。海上讨生活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能不信的风俗。李玉娘虽然不太信,却也觉得如果能让大家觉得心安,也无所谓。
不急不缓地准备着行装,更趁着闲暇多陪陪可儿和顾昱。不知怎么的,竟总觉得有太多的事要叮嘱,有太多的话说也说不完。直到夜深了,李玉娘仍觉得无法入睡。摸了摸可儿的头发,她又起身到外间为顾昱掖好了被。
在窗前呆呆坐了很久,她才起身慢慢走了门,悄悄开了门。深夜里,巷子里死样的寂静,偶尔才从远处传来不知是哪家的狗吠声。幽深的夜,似乎什么都看不到,看不清…
倚着门,站了一会儿,李玉娘无声地走入黑夜,在黑暗中缓缓穿过暗巷,默默地穿过大街小巷。等到她终于停下脚步时,才发觉自己是来到了一条深深的长巷。
望不到边的粉墙黛瓦,在深沉的夜里,透着让人觉得压抑的阴郁。这里…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记不得到这里的路是怎么走了呢?要不然怎么会从没有找来过呢?却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是记着的…
这偌大的宅院,深门豪宅。锁着她永远牵挂的地方…
那挂在门前的朱红匾额上书着大大的“朱”字。
第一卷宅院 第七十三章 夜探
第七十三章 夜探
“可乐…”昏沉沉的夜。她的轻喃似一声低叹,转瞬就消失在微风中。
拾阶而上,这扇看起来比寻常人家正门还要气派的后门,是她对朱家全部记忆的一个句号。几乎记不清朱家的正门究竟是怎样的,可这条巷,这扇门,她却始终深藏于心底…
夜色深深,门前门后皆无人声,却并不寂静。远处偶尔的狗吠,近处的虫鸣,甚至还恍惚觉得听得到有人在低声梦呓,种种细碎轻微的声响,交织着秋夜的奏鸣曲。搅乱人心。
李玉娘把脸轻轻贴在门上,颊上微凉的触觉让她有一刹那只觉得鼻酸。
合上眼,用手轻抚着门。她低喃出声:“再等等,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你的。从那面大海带很多很多的钱…”声音有些哽咽,其实她是知道的。想要得回可乐,绝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的事,可是,只有这样说这样想,她的心才能觉得舒服些…
“可乐。妈妈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你…也不要忘了妈妈…”泪水滑过脸颊,粘在门上,似清晨时的露珠,在这夜里浸着微凉。
吸了吸鼻子,她站起身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猛地转身离开。
“吱呀”,身后一声轻响,李玉娘顿下脚步,在台阶上呆了两秒才蓦地回过身去。
黑暗里,那扇敞开的门在微风里轻轻晃动,仿佛是突然张开嘴巴的怪兽在磕着牙。
站在台阶上傻傻地看着门外更深的黑暗,李玉娘有些惊慌。刚才还俯在门上,她很清楚这门是锁着的,绝不会被她一碰就突然打开。
呼吸有些急促,她摇着头退了一小步,却立刻就往前冲去。手抓着门边,她咽着口水,却迟疑着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只要迈进这道门,她大概就可以看到她的可乐了吧?不,不会那么简单。这、这不会又是什么陷井吧?
进还是不进?她踌躇难决,在门前一只脚落下又抬起,几次却都没有迈进门去。
“你到底要不要进啊?”一声低问,在黑暗里突兀地响起。
李玉娘骇得身体一震,一时没有分辨出这声音到底是门里还是身后传出的。咬着牙,她试探地往前俯近了脸,低问:“谁?”
一张脸俯近门边,就在她要探头进门时。门里黑暗处却突然猛地露出一张脸。没有心理准备,被这黑暗中露出的面容吓得后跳了一步。李玉娘条件反射地张开嘴,一声尖叫还没有冲口而出,已经有一只手横过来捂住她的嘴。
温热的掌心轻触着她的唇,一缕熟悉的似带着豆蔻香的干净气息扑进鼻中。那人在她耳边低笑:“你不会是想吵醒所有的人吧?”
因着那熟悉的气息,李玉娘惊魂稍定,便立刻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哪个。抬眼上瞥,她动了动下巴,在那人会意放手时才压低了声音喝问:“你搞什么?不是又跟着我吧!”
萧青戎一笑,答得理所当然,“我是大盗啊!在杭州首富的朱大官人家出现,很正常不是吗?”
眨了下眼,李玉娘反驳不出,只好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不想萧青戎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得身形一晃,几乎倒在他怀里。还没等她发火,萧青戎已在她耳边道:“不想看可乐吗?这一出海少说也要几个月不能回来呢!甚至,还能不能回来…”
“你别说了!”李玉娘慌忙抬手去捂他的嘴,生怕他还会说出更不好听的话来。“我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一定会。”声音一顿。她有些奇怪地看着萧青戎,“你一向高进高出的,这回开门做什么?”刚问出来,她便低喟了一声:“你、你能让我见到可乐?”惊喜中,夹杂着无尽的感激。虽然刚才确实是被吓到,可只要一想到萧青戎打开门是为着完成她的心愿,竟只剩下感激。
看着她似乎发亮的眼眸,萧青戎一笑。也不说话,抓着她的手又往身后扯了扯,“不要说话,只跟着我便是…”
李玉娘点了点头,把唇抿得死紧,可是呼吸却到底是有些粗。萧青戎回头看她一眼,抓着她手腕的手向下移了些,握住她有些微颤抖的手,“不用紧张,有我在。”
奇妙的,被这样低声的安慰后,李玉娘原本紧张得快跳出来的心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电光火石般,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她愕然抬眼看着身前男人的背影,看着他半侧的面庞,无声地失笑出声。
真是,怎么可能!是这夜的缘故,是之前被几个人轮流说着男女之情的影响,更或者是因着那夜无由的*梦,才让她突然之间觉得面前这男子是可以依靠的可以任性的。一定,只是这夜,只是那梦的缘故…
虽然摇着头这样笑着自己那突然闪过的绮念,可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别扭起来。低下头看着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试图抽出。
萧青戎回过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使了个警告的眼神。李玉娘眨巴了下眼,只得老老实实地任他牵着。便,只当是一个漫长的握手礼吧!只是,这样的手拉着手,便是在现代,也是暧昧的呢!
门里一旁,是一间小倒房,也就是门房。通常是住着守门的小厮或是老奴。
李玉娘转目瞥去,见那门是虚掩的,隐约可见里面一张木榻上伏着一人。只是明明他们刚刚又是说话又是进门,那人却是没有半分反应。怔了怔,李玉娘不自觉地低喃出声:“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啊!”
萧青戎回过头瞥了她一眼,笑容有些古怪,“是传说中的**香…”
愣了下,李玉娘吸了吸鼻子,果然自空气中嗅到淡淡的甜香,忙伸手捂住口鼻,又用带着点鄙夷的目光看他。“还以为是个高手呢!”
“谁说高手就不用**香的?”萧青戎挑眉一笑,“就算是高手,也要积存体力的。这么个小厮又岂值得我动手?”
李玉娘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
缓步绕过影壁,进了二门,李玉娘却有些踌躇。还在考虑该往哪里走,萧青戎已经笑道:“你儿子是和朱家主母一起住的。”
抬眼看了他一眼,李玉娘抿紧了唇,也没打算问他究竟对朱家了解多少。
朱家的庭院是极大的,虽然自外面看不出什么,可进了二门就是极大的花园,游廊环绕,又有引入园中的溪水贯穿整个园子。再辅以假山、亭台水榭。直如后世被列为景区的园林一般雅致。而那些个住人的院子便错落有致地布满整座园子。
自然,景致越好的院子主人身份也越高贵。从前李玉娘得宠时住的园子景致便不错,院里植着梨花,春天时一片雪白,极香。这会儿凝眸看去,院内却是一片萧条,半点灯光也没有。只不知这院里是不是还住着人,更或者,是某个取代她成为朱家男主人新宠的女人…
低下头,李玉娘幽幽地一笑。旧地重游,难免会想起许多。可那些前尘往事于她,竟似遥远得似前世的一个梦境。
云氏的院子很大,除了正房、东西厢房外后面还有供奴婢住的耳房。而正房则是一幛两层高的小楼,飞桅翘角,极是精致。院中种着大棵大棵的牡丹,虽早已经过了花季,肥大油绿的叶子在夜里却仍散着淡淡的香。
小院里极静,就连萧青戎用匕首挑开门栓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响。李玉娘绷紧了神经,在萧青戎示意下无声地掩到东厢窗下。回过头向他伸出手,看到萧青戎挑起眉来,李玉娘便压低了声音:“迷香!”
忍不住发笑,萧青戎笑盈盈地看着她:“你还要不要进去了?”被问得一愣,李玉娘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不该要迷香的。若是屋子里喷了迷香,她岂非也进不去了。再说谁知道那据说是纯植物的东西是不是对人体有害呢?要是伤了…
她还在心里嘀咕,萧青戎竟已经手一推开门走进了房里。李玉娘愣了下,忙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先听到响亮的酣声,萧青戎也不吭声,无声无自息地走进了里间,李玉娘只听到一声含糊的轻咦,里面便没了声息。
紧张地往院子里张望了下,李玉娘撩开帘子跟进里屋。只见萧青戎立在侧面架子床前,正在把幔帘垂下。瞥了他一眼,李玉娘便有些紧张地扭过脸,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正前方那张垂着藕色纱帐的架子床。
“可乐…”她低喃着向前走了一步。正与向外走的萧青戎擦肩而过。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萧青戎,她一时有些心怯。还是萧青戎伸手按了下她的肩膀,“我就在外面。”
没有作声,她看着萧青戎走出门去。便垂下头。在听到外面门关上的声音时,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已满是泪迹。
“可乐,妈妈真的很感激你肯留我和你单独在一起呢!”李玉娘低喃着,慢慢走到床前,撩起纱帐,还未看清床上的人影,已经泪流满面…
第一卷宅院 第七十四章 代表月亮惩罚你
第七十四章 代表月亮惩罚你
打着火折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点着的红烛微光如豆。李玉娘执着蜡烛,慢慢转过身来,用手挡着烛边,生怕滴落的烛油会就那样滚在床上熟睡的婴儿身上。
这小小的清秀的小东西,是她的可乐啊!这样俯下身,默默地望着包裹在被子里雪团一样的婴儿,李玉娘只觉得心都快被融化了。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会知道,这世上有着只要你一看到就一生都不会从心里拔除的面孔。那样的深,似烙印永世不褪的伤痕。让你痛让你酸…
“可乐,妈**宝贝…”李玉娘低声唤着,抬起手轻轻抚着着婴儿不太长却很是浓密的头发。这样的柔软,比最美的绸缎还让人欢喜的触觉。还有这雪白的脸庞…
指尖一顿,她怔怔地看着婴儿轻轻颤动的睫毛。一时手足无措,既盼着他能睁开眼让她看看他的眼睛,又很怕他就这样哭出来。就在她下意识地要收回手指时,婴儿突然动了下,竟是抬手抓住了她的手指。那样小的手掌,似乎是使上了力气才能捏着她的一根手指。
他睁开了手,黑色的眸,亮得象星,不掺一丝杂质的纯净。象是陡然在暗夜里洒落的一片星光,就这样直直地照进她的心里。
“可乐…”她颤抖着,在心里轻唤,竟是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而那婴儿的目光,却只是这样淡然的甚至还带着些冷漠地扫过面前昏光后的抹糊面容,便又合上眼。
却不再安稳,反用那小手拽着李玉娘的手指往嘴边扯,轻轻啜了几下,便皱起眉,咧开嘴竟似要哭了出来似的。
李玉娘又是心疼又是怕,无奈之下突生出奇怪的念头。竟是放下了手里的蜡烛,反手解开了前襟。胸口微凉,她只觉得脸上发些发烧,不自禁地扭头往屋外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起,她柔柔地抱着婴儿的头将他抱在怀里。
对这样的抱法似乎已经很是熟悉,可乐蹭了蹭竟自己又调换了下位置,就这么闭着眼睛在她的胸前蹭来蹭去,直到把那点突起含入口中,才满足地翘起嘴角。
一刹那,李玉娘只觉得鼻子发酸,竟是不由自主地滴下泪来。有那么一滴落在可乐的脸上,滑过脸颊流进他的嘴里。小小婴儿浅淡的眉便皱了起来,在李玉娘刚要抬手去擦他脸上那一抹泪迹时,竟突然动了动嘴,竟是用那几颗新长出来的牙狠狠地咬了一口。
被咬得重了,李玉娘咧开嘴,几乎叫出声来。抬起手,却是轻轻抚过可乐的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滚,“对不起啊!妈妈没有奶,妈妈不该骗你的,对不起啊,可乐,妈妈知道你饿了的…”
低喃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只是一面哭一面抱着孩子来到另一张架子床前。撩开幔帐,床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肥壮女人,却是睡得没有一点声息。
“对不住了。”低声抱歉,李玉娘把儿子放在奶**胸前。看着张嘴噙住奶 头巴叽着嘴露出满足表情的小脸,不禁也无声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得可儿的鼻息渐重,竟似就这样睡了过去。她才又抱起孩子放在床上。
借着烛光,看清他衣襟前染上的奶渍,她不由摇头轻笑。在一旁另取了一件小衣服,她伸手去解孩子的衣裳。才解了两个扣子,她便凝住目光。怔了下,顺手扯过被子搭在孩子身上,她才执了蜡烛细看。不是她看错了眼,这孩子的腋下是真的有些青紫。
指尖一触,小小人儿便抽了一下,显然是疼的。李玉娘只觉得心象是被刀子戳了一下,眼泪簌簌而落,止都止不住。咬了咬牙,她抬手抹去泪,细细翻看,又在孩子膝盖上找到一块青紫。
“姓云的…”她嘶声咒骂,弯了腰就抱孩子,“可乐乖,妈带你走,现在就带你走…”她还未直起身,便听到门响。萧青戎疾步走了进来,看着她便是一怔,竟是低下头去。
李玉娘这才醒起刚才只顾着孩子,便只掩了衣领,并未扣好。此时却是露了半截粉颈连带大片肌肤都露了出来。忙侧过身去匆匆扣好了衣襟。
听得萧青戎低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愣住,涩声道:“我、我想…”
“要带走孩子?”萧青戎看着她,竟没反对,“好,便带着孩子一起走好了。反正我们是要出海的,过个几个月,还有谁知道是我们带走了孩子呢!”
砰然心动。李玉娘低下头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儿却又迟疑。他是这样小这样柔弱,这样抱在怀里,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到他让他受到伤害了。就是一屋子人好好侍候着,还要叫人担心的,又怎么受得了海上的狂风巨*,要是他病了伤了可怎么办?
嘴唇颤抖,原本紧紧抱着婴儿的手臂便松了许多。李玉娘垂下头,凝视着怀里的婴儿,目光柔和,百般爱怜,说不出的心疼与酸楚。
“可乐,你一定要等着妈妈来接你,一定要等我…”她轻轻放下儿子,又小心地把那柔软的薄缎子面绸被盖好,小心地掖了四角后,这才站起身慢慢退出纱帐。
站在床前,双手抓着纱帐,她哽咽无语,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再冲回帐内看上一眼的冲动。仰起头甩了下头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去。
萧青戎默默地看着李玉娘的背影,又回过头去看了看纱帐中熟睡的小婴儿,嘴角轻轻扬起,“可乐是吗?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嗯,可乐,你放心啊,我会把你母亲带回来接你的…”
夜风渐大,让这夏末的黑夜也多了几分寒意。萧青戎走出房门,看着李玉娘挺得笔直的背影,不禁扬起眉来。走过去同她一起看着不远处掩在浓郁树木后的小楼。
“你有办法让我进去而不让别人发现吧!”没有回答,李玉娘直接用了肯定句,甚至带着一些命令的语气。
萧青戎却没有半分不悦的意思,反带着些兴奋的意思:“怎么?要进去报复那个把你卖掉的女人?”
“不是报复,是惩罚!”李玉娘冷冷地道:“我要代表月亮惩罚她!”抬眼看着挑高眉锋下意识去抬眼看着天上的男人,李玉娘也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半轮月亮,并没有去解释的意思。
“可乐身上有伤。我知道小孩子是很容易受伤的,学走跑或是爬,跌伤总是难免。可是,我心里很不舒服,哪怕我告诉自己很多次可能只是不小心受的伤。但…”她看着萧青戎苦笑了下,“就是有个声音在我心里悄声地说着,是云氏在虐待我儿子…我不知道,或许是这样想才让我觉得心里舒服,觉得儿子还是我的…很奇怪是不是?居然希望有人虐待自己的儿子…”
萧青戎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离开她向前走去。李玉娘牵了下嘴角,苦笑着低下头去,觉得这样的自己被人讨厌大概也是正常。萧青戎却突然回过头来,奇怪地问:“不是要进去吗?”
讶然抬头,李玉娘怔怔地看着萧青戎在夜色里露出笑容的脸,不自觉地也随之而笑。
小楼里很静,知道就连后面耳房的下人们都被萧青戎用迷香迷晕了过去。李玉娘便觉得自己的胆子异常的大。点亮了蜡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装饰华丽的房间,虽然一再挑剔,却不得不承认云氏是极有品味的。就是京中贵人大概也住得这房子了。
信手拿起多宝阁上的一块玉雕。虽然看来看去都觉得这雕作葡萄喻意多子的玉雕玉质比起其他的珍宝来算是差了很多,甚至让她觉得放在一起都把其他的珍宝显得廉价了。但应该对主人有着特别的意义才是吧!
嘴角上扬,她露出一个有些坏的邪笑,然后手一松,手中的玉雕便掉在地上应声而碎。蹲下身又捡起较大的碎片,狠狠地摔在地上,直到身前身后都是玉碎再分辨不出原形,她才满意地收了手拍拍手上粘上的粉沫。仰起头看着寂静无声的二楼,坏坏地笑了出来。
扶着楼梯缓缓而上,她甚至有想哼上一支歌的欲望。在这个深沉的,整个世界都睡死了一样的夜。
也是幸运,朱子钰的住处离云氏的院子很远,隔着朱家大大的花园,所以朱家护院中的高手也多在花园的另一头。所以萧青戎竟一直没有惊动什么人。
慢慢走进里间,李玉娘站在架子床前看俯视着床前小榻上蜷着身子沉沉昏睡过去的少女。低声唤了一声:“翠儿…”
自然是没有人应的。李玉娘偏着头,忽然俏皮地笑了。转身走到窗前的梳妆台前,随手掀开一只锦盒,在里面翻了一只金簪反手插在翠儿的发鬓上,“希望你喜欢这礼物…”唇边的冷笑一闪而逝,她偏过头冷冷地看着纱帐之中隐约的人影。静默地抬起一直垂着的右手,昏光里,无声地开合着的剪刀锋利的刀刃上在她的黑眸里反映着冰冷的银光…
第一卷宅院 第七十五章 朱家的纷乱
第七十五章 朱家的纷乱
晨光曦微,透过窗棂投入室内。静静地映照着华室空气中的浮尘。
抬手按住额头,云氏发出一声低吟。不知为什么,竟是觉得头重且晕,明明昨夜应是睡得很好的。
略撑起了身,没有听到帐外有什么声响,云氏便皱起眉来。这些小贱人,真是不能对她们有半点好脸色,只要稍一放松,就想爬到你头上来了。
拧着眉,她厉声唤了一声,听到外面一声含含糊糊的答应,不由得更怒。随手扯过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她起身撩起纱帐,还未看清,就听得一声惊呼,然后是仓促起身的悉索声。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目光一凝,她先看清的是地上那一抹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还未穿好衣裳,头发也还披散着的翠儿。目光一对,翠儿胆怯地涩声低唤。目光也随之落在地上那支刚从她头上掉下来的金簪子上。
“娘子,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翠儿急切的解释终止于一记响亮的耳光。被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翠儿爬近几步抱着云氏的腿哭道:“娘子,你是知道我的,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乱碰您的东西啊!”仰起脸,仰视着云氏,她的脸上突现一种古怪的神色。
原本还怒火中烧的云氏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往头发上一摸,只觉指上似乎是绕上了几根头发。还没有去看,她已气得不行。若不是这家中竟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她又怎么会年纪尚轻,就落了个掉头发的毛病。莫要过几年竟…
一念还未转完,她的目光落在手上,先是一愕,继而现出惶恐之色。伸手往头上摸了一把,只觉触手处是微痒的刺,竟不似平时的触到的柔软。慌乱地抖落披在身上的衣裳,她看着披散在中衣的长发,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想笑又笑不出来,以至她脸上的肌肉便极古怪地扭曲着。呆了两秒,她才抬手去抚弄头发。小心翼翼的,轻轻的,似乎生怕只是一碰,那些头发便会散落一地。可是饶是这样,她的手指一抚上,那些披散在胸前。背后的头发仍是缠上她的手指,似乎没了根的水草一样缠绕着。
骇得狠了,她忘了尖叫。只是不停地抓着那些乱糟糟附上手指的头发。然后猛地冲到梳妆台前,瞪着镜中那个头上竖着短短的毛发看起来极陌生的女人放声尖叫…
吓得抱住了脑袋,翠儿一径地低喃着:“不是我、不是我…”哪怕在楼下传来一声惊叫,有人“噔噔”往楼上跑时,仍没有回过神来。
身后传来的惊叫声,让云氏回了魂,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跑上楼的婆子,她厉声喝道:“滚下去!不准上来!”
那婆子喏喏应是,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去。云氏跌坐在地,好一会儿才再缓过神来,瞪着翠儿喝道:“去打水上来侍候我梳洗,再去叫了于嫂过来。还有,告诉刚才那婆子,让她使唤人去告诉她儿子备了棺材。要是我听到园子里有什么疯言疯语的怪话,那棺材就用得上了。”
这话说得狠辣,与云氏平日惯常扮了菩萨叫别人扮恶人的行为大相径庭。翠儿却是吓得狠了,半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就跑了下去。果然依样学了话,直把那婆子吓个半死。
翠儿却顾不得去同情她。找了个腿脚快的婢女去唤于嫂过来。自己快手快脚吩咐小厨房送了热水过来。小心地捧着上了楼,先把云氏粘满了头发的中衣换了,才侍候云氏过来坐下净面。
抬眼看着那面自海外运来据说价值不菲的水银镜,被镜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惊得瞳孔微缩。云氏猛地抬手抓起镜子丢了出去,险些砸到刚上楼还有些微喘的于嫂。
于嫂惊愕地侧过头,看着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的镜子,再看看云氏。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才疾步走了过去,“娘子,”轻唤了一声,却是不说话。她只低着头,不让自己去看云氏的脸。
云氏渐渐平缓下急促的呼吸,先是吩咐翠儿去取了一块绸子把整个头都包了起来后才冷眼瞥着于嫂恨声道:“你男人管的好家!”
于嫂心中一震,慌忙身子一矮跪了下去。于嫂夫妻两个,男的是外宅的管家,女的是内宅的管事。一向受云氏看重,在朱家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她们这些下人,就是背后再被人捧着孝敬着,主人恼了还不是一样跪着求着。
咽了下口水,她涩声道:“让娘子受惊了,小的万死莫辞。只是昨夜府里各处皆是安然无恙,并没有哪个护院预警,小的这才后知后觉现在才赶了过来。真是…没脸见娘子。”看云氏面色稍缓,她又不失时机地道:“那姓安的说是什么神弓又什么铁汉的,大官人也是看重。小的只当咱们朱家的护院交给他带必是稳当的,没想到竟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于嫂这么一说,云氏倒想起来之前因着朱子钰特意请了知名武师过府,这家中的护卫安排事宜早由于嫂男人交了出来的。只是情绪刚缓和了一下,她就立刻又怒了起来。“大郎请的人自然是以守卫大郎为重的,又怎么会留心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你们难道也是只把眼睛盯着大郎,便顾不得我的死活了吗?”
被她一吼,于嫂低下头不大敢吭声。待云氏骂得差不多了才道:“娘子,楼下多宝阁上那尊葡萄的玉雕也被砸碎了,还有小的问过,屋里似乎并没有丢什么东西。看起来,这人竟似故意和娘子为难一样。莫不是真是府里什么人做的?”说着,眼角上挑往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翠儿身上瞄去。唬得翠儿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叫“冤枉”。
云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这贱人没那么大的胆子。若说背着我占些小便宜,小偷小摸拿了我的东西倒是敢的。可剪光我的头发,砸碎我的玉雕,怕是下辈子她也没这个能耐。”
翠儿刚松了口气,云氏就突然一脚踹在她身上,直把她踹得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别以为这样就了了,自己滚下去候着,收拾了这群混帐,有你好看的。”
不去管撑着腰爬起身低泣着往楼下去的翠儿,云氏扭头看着于嫂,冷森森地问道:“你觉得是哪个小贱人?以为仗着男人的宠,就可以在这个家里胡作非为,为所欲为了是吧!呸。一群小娼妇,这个家是我的,是我的!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
看着呼吸渐渐急促的云氏,于嫂一时不肯应声。不管说出哪个名字,不管是不是值得怀疑的,怕到最后那人落不到好下场时她这个下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若说这府里的那些个小贱人,恐怕个个都…娘子,这实在是不好说的…”又有哪个不在心里头恨着你呢?
她只是在心里想,却不想云氏竟自己冷笑着说了出来,“我知道她们都恨着我巴不得我死呢!好啊!既然个个都可疑个个都有动机。那我就挨着个的收拾,直到找出是哪个贱人在背后搞鬼!”
看着她发狠的面容,于嫂禁不住心里发寒。暗道这一番大清洗下来,府里又不知要多了多少事情,还不知要流多少眼泪呢!
且不说云氏这头大发雷霆,要施尽何等手段去整治府里不听话的女人们。那头李玉娘却似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只觉晴空万里,一片艳阳,这天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许大哥是请哪个半仙算的,竟是算了这样的好天气。”站在钱塘江的码头上,李玉娘眯起眼看着太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什么半仙,不过是城外…”沈三娘收了声,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玉娘一会儿便笑了,“随船出海让你这么开心吗?早知道,我之前倒不费那口舌劝你了。”
李玉娘弯眉一笑,手下意识地掩在胸前。在被沈三娘问时,只是淡淡道:“有一种痛会让你觉得幸福…”
“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沈三娘笑着啐了一声,突然神秘兮兮地靠近低声道:“那位萧大官人…”
“什么?”李玉娘竖起眉,还没等说什么就被沈三娘拍了一下,“怎么跟那些斗鸡一样,谁弄你的毛了?竖起毛来和谁斗呢?”骂过后又轻笑,“看你这么紧张,就是没什么我都要以为有什么了。不过也好,这男人虽不及小蒲和我家男人斯文,却也是个男人…”
李玉娘苦起脸,一时都不知要如何作答。只能转过头,远远地望向正走上甲板往这边挥手的几个男人。
沈三娘挥了下手,又转过头来正色道:“玉娘,海上风险大,你自己多担心。还有,我家男人,你多照应着些…”突然之间声音哽咽了起来,竟是再也说不下去的样子。
李玉娘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过去轻拍着沈三娘的背。目光望向她背后呆立着的顾昱,便伸出手招了招。
顾昱抿着唇,迟疑了下这才走过来,却没有如李玉娘所想的一样扑进她怀里,只是站在一旁忧伤地看着远处的船。“玉姨,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去吗?”
第一卷宅院 第七十六章 别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