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你这是做甚?”冷声问着,李玉娘的眉轻轻扬了起来。
“问我做什么?”小英冷笑着,从鼻子往外哼了一声,“今天,我倒要问你做了些什么!李玉娘,你手上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目光淡淡扫过小英的脸,李玉娘笑着扳开她的手,平声回道:“我的钱从哪儿来?这关你什么事呢?莫不是你今个竟荣任成了顾家的管家娘子?!”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小英啐了一声,“象你这样的贼,这院子里的人哪个问不得?”
“贼?”李玉娘不怒反笑,“这院子里出了贼吗?是小英姐你丢了钱?还是何嫂?要不然,就是娘子丢了钱,喊你来抓我?”
小英闻言一怔,却猛地拨高了嗓音:“你一个被赶出来卖掉的妾,头上连件象样的首饰都没有,又是哪儿来的钱?这钱,若不是你偷的?难道,竟是你相好的给的不成?!”
李玉娘脸上一热,瞪向小英的眼神利似刀剑。心里又气又恨,待要上前动手,却不想小英早有了防备,一扭身,竟闪了过去。转身就往里院跑去,边跑边嚷道:“娘子救我,李姬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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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十七章 两下被罚
房间里说不上安静,低声的哭泣夹杂着悲愤的叙述,让屋里一时喧闹如菜市。可不知为什么,李玉娘的心却静如止水,无风无浪,未兴一丝波澜。
小英声情并茂的表演,直似一出让人看厌了的戏。她默默观看的同时只是暗暗在心底恶毒地想道:刚才真应该再快两步,狠狠扯她的头发,抓花她的脸,那这番哭泣大概会更有效果吧?
站在一旁看着哭得花容惨淡,连整个上半身都伏在地上“几欲晕厥”的小英。李玉娘再也忍不住,“哧”地一声笑出声来。
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这样笑出来,自然是不妥的。可看看座在上首转目看她的姜淑云,李玉娘却连未收敛半分笑意。反倒眯眼笑问:“主母可容玉娘自辩?”
目光微闪,姜淑云睨着李玉娘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说句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讨厌还是喜欢李玉娘。李玉娘虽只到顾家三天,她却已心思百转,情绪变化不知几遭。一时是对她恨得牙痒痒的,一时又是怜惜她的遭遇,既憎且惜,却又不得不承认不管怎样,这人都是她自己弄进顾家的,现在进都进来了,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赶出去的。她姜淑云,受不起那妒女之名。也罢,既是苦果,也得她自己咽下。
在心里一叹,她看着李玉娘亮似寒星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
“谢主母。”李玉娘先施了一礼,目光一转,轻蔑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小英。“小英姐适才说我欲杀你灭口,那请问小英姐,我是手持何样利刃追杀于你?伤口何在?还是我曾口出恶言说必杀你灭口,唬得你神志错乱,只当自己已经被我割了几斤几两肉去呢?”也不等小英答话,她便一声冷笑:“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大胆奴婢,你可知你刚才对主母满嘴谎言又诬我欲杀你那是犯了大宋刑律的?!”
其实,她也不知大宋刑法里是否也有一条诬告陷害罪,不过想来顾家的女人们也不一定清楚。反正大帽子先扣过去,再说别的。
“主母,”也不理语塞之下有些发抖的小英,李玉娘转向姜淑云。先把手中荷包亮出,“这荷包里有七百文钱,也就是小英姐刚才说的赃物。请容玉娘斗胆问上一句:家中可有失窃?”
因李玉娘说得郑重,姜淑云的面色也更端正了几分,“家中并未失窃。”
将二人对答听在耳中,小英嘶声厉叫:“娘子,那钱是她的野汉子给她的,我刚才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李玉娘一声冷笑,看看用怀疑眼神看她的姜淑云。目光未避分毫,眸光反倒更亮了几分。被她这样回视,便是姜淑云也不觉移开了目光。
“主母,适才在外与我交谈之人,不只小英姐认识,就是何嫂也知那是货郎陆七。玉娘昨日方知这世上有陆七此人,怎的竟今日这人就成了我的野男人呢?小英姐,你还能不能把玉娘损得更下贱些呢?”
小英呸了一声,也顾不得再装可怜。跳起身正说说话,李玉娘却已经抢前一步哀声道:“主母,说来说去,也无非是这钱的事情。玉娘实不敢相瞒,这钱乃是朱家主母卖我出府时,那朱大官人遣了小厮送我的体己钱。此事,徐婆子也是知道的。主母若不信玉娘,唤她来问便是。”
瞥见姜淑云微微皱眉,她便话锋一转,掩面泣道:“玉娘也知,既出了朱家的门,实不应再拿他家的银子。可玉娘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就连换洗的衣物都要靠主母赏赐。自怜凄楚,这才存了份私心把这银子留了下来…若、若主母恼我,我便把这钱全交给主母,是丢是捐,全由主母您作主就是。”
这话就说得技巧了。虽然心里清楚姜淑云断不会平白就拿了她的钱,李玉娘却还是小小设了个套。说把钱给你,却并不是说让你花,而是捐到寺庙作香火钱或是丢掉省心…
姜淑云也是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又如何不明白李玉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更何况,她又岂会是贪那几百文钱的人?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她也算是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了。只是…
眼帘低垂,目光扫过眼含怨意的小英,又转到目清如水的李玉娘身上。
都不是好对付的善茬呢!
在心里暗想着,她的目光突然一亮。
抬起头,她轻轻咳了一声,正色道:“玉娘,你把钱收起来。我们顾家虽然是小家小户,可你那点儿钱我却也不放在眼里。”
李玉娘目光一瞬,也不现喜色。只是微微一福身,算是表示自己刚才失言了。
看她知错,姜淑云便点了点头,又道:“我之前就说过,家和万事兴。咱们顾家人不多,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可为什么,你们两个却总是争吵不休,生出这许多无谓之事呢?小英,你素来是个机灵的,玉娘初来,你更应该体贴关心多加照顾这位姐姐,怎么可以如此出言不逊?还有玉娘,小英年纪比你小,自幼便在顾家这一方小院长大,见的世面自然也是没你多。她便是有什么错处,你也该循循善诱,巧言化解,怎么可以竟闹到满院里追打呢?…”
听着姜淑云一句一句的质问,李玉娘只在心里道只恨刚才没真的多打几下。可面上却到底做出受教之状,诺诺应是。就连小英,虽然看向李玉娘的眼神仍然是不对,却也是被姜淑云压得死死的。
说了半天,姜淑云却是一人给了一棒子,对两个人不偏不向,倒看似公正,“既是犯了错,那就一定要罚。就这样好了,罚你们去把大水缸挑满,若是吃饭时还没有挑满,那晚上就没有饭吃了。”
这处罚,倒也说不上重。
李玉娘还在心里想着,就看小英已经黑了脸色。虽然也明白过来事情可能不象她想的那个样,但看着姜淑云反手敲了敲后腰,打了个呵欠,冲着她们挥了挥手,一副已经倦了的样子。就是想问,也不好意思问了。
转身出了正房,没走两步,身后小英已经追了上来,气哼哼地越过她,往厨房去了。
李玉娘淡淡一笑,也懒得理她,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正听见她声泪俱下地和何嫂述说自己如何险遭奸人所害。
听得有趣,李玉娘这个奸人,只是弯眉浅笑,看看何嫂也有些无奈的表情,却是故作大方地不置一词,只在小英说完后才凉凉地道:“一个女子,闹得和脏兮兮的小狗一样,要怎么见人呢?”
她这么一说,小英才猛地醒过神来。却是一声尖叫,扭头跑了出去。
看着她慌张的模样,李玉娘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貌似对小妹妹既气又怜的好姐姐神态,倒让何嫂暗暗松了口气。
“玉娘,小英那小妮子就是胡闹,你莫往心里去。”
李玉娘笑着,只是软语相慰,又去找桶,“何嫂,娘子叫我和小英把水缸挑满了。不过,我并没见到咱们院里有水井啊!”
闻言一怔,何嫂犹豫了下,问道:“娘子说的是哪只缸啊?”
转目看向厨房一角的半人高水缸,李玉娘也笑起来,“难道还有另外一只水缸吗?”
可是,的确还有另一只水缸,而且也真是和姜淑云所说的一样是只“大”水缸。
当站在柴房一侧,看着那只足有一人高,又粗又大的大水缸时,李玉娘都快看傻了。
听了何嫂的话,才知一般洗衣、洗澡等用水都是用的这只大缸里的水,只有做饭煎茶才会用厨房里的小水缸。
因这只大缸太大,所以一般都是隔个几天便在附近找几个帮闲的壮妇或是少年过来帮忙挑满的。难怪刚才小英一听到这个看似没什么的处罚就先怯了三分,就连李玉娘自己也都吓到了。
不过再怕也没办法,苦工总还是要做的。如果无法反抗,那就只有承受。
收拾好了水桶,李玉娘特意回屋换了旧裳,又向何嫂借了一件作活穿的单裤。出得门来,看看仍是穿着罗裙的小英,好心劝了一句,却是得了白眼。
虽然自嘲自己好心不得好报,李玉娘面上却仍是笑盈盈地同何嫂打了招呼,跟在一手拎起一只木桶的小英出了门。
木桶一拎上手,还没装水,就已经觉得沉重。偏何嫂喊住她,又递过来一只扁担。往怀里一带,几乎没被压下。
眼看着小英在前面快要拐了弯,李玉娘一咬牙,把桶吊在扁担上往肩上一担,拨脚跟了上去。
身后,何嫂也亮起嗓子喊道:“小英,你莫走那么快,玉娘她不认识路的。”
也不知小英是不是真的没听到还是故作未闻,脚步不停反快。李玉娘使出吃奶的劲才快步赶上。
看着小英的背影,李玉娘抿了抿嘴,突然叫道:“小英,你莫要恨错人了!”
被她突然这么一叫,小英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什么叫莫恨错人?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这儿可没人看你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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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十八章 鹤、蚌与渔翁 PK300分加更
许是刚才哭得狠了,虽然上了粉,也涂了一层胭脂,可小英脸上还是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就连眼皮都有些轻微的浮肿。
这么一看,小英虽然不是什么美人,却也算眉目清秀,且因着这哀中带怨的神情却也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虽然不是男人,生不出怜香惜玉之心。可李玉娘倒有几分真心的惋惜之情。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一门心思想做人家的通房丫头呢?妾都不是好当的了,通房丫头就那么好当吗?
不过,这时候却不是为人上政治课宣传伟大女权主义的时候。把肩上的扁担往地上一立,半抱着,李玉娘只冷眼看着小英,“现在这儿也没别的人,咱们就把话都挑明了说。”
她方才左右看过,这巷子里也没什么人,而且这条巷子也并不是去集市的那条路,想来也不会那么巧就被人撞个正着。
李玉娘索性也不再装,直接挑起眉,笑道:“你恨我?你为什么恨我?”
没有想到李玉娘竟会这么问,小英一怔,只拧着脖子道:“你这人生得面目可憎,我自然就讨厌你啦!”
“是吗?你倒是头一个说我长得丑的?”李玉娘轻声笑着,眼波流转,竟是抛了个媚眼过去,“何必那么虚伪呢?小英。你为什么恨我,大家心知肚明。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真当这一院子的人是傻的吗?”
小英脸色一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小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既是喜欢大郎,想着…”
“你胡说!”突然一声大叫,小英白着脸瞪着李玉娘恨声道:“你恨我替娘子出手教训你,所以才满嘴胡说八道毁我清誉,你以为你这么去和娘子嚼舌头,她就会信你吗?”
李玉娘一听,真是乐了。斜睨着小英,笑盈盈地问:“原来,你竟是这么天真?这种事,用得着我去嚼舌头吗?难道娘子没生了眼睛、长了心吗?她看的、想得可是比我这个才来了两天的外人清楚得很。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她最近对你的态度可还是同以前一样吗?”
“你、你不要挑拨离间。虽然最近娘子生我的气,可那是因为你让小英表情坚定,可声音里却在无意间带出一丝轻颤。
掩面打了个哈欠,李玉娘只是淡淡道:“是吗?原来如此啊!原来娘子最近仍是将小英姐视作心腹,罚你竟只是因为生了我的气呢!真是奇怪,我可是娘子亲自买来的,她这两日对我那么好,什么都同我说了,又怎么竟会是生了我的气呢?”
拎起扁担,在越过小英时却被她低声唤住:“那个,娘子同你说过什么?”
“娘子她,教我侍候大郎时…”突然收声,李玉娘掩嘴偷笑,“真是,和你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妮子说这些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些闺房之中的教诲,要是和你说了,倒真是笑话了…”
小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张脸不知是气是羞,脸色却是更显得苍白。
眯着看着,李玉娘突然一叹:“其实,小英姐这般的人才样貌,倒真是不用非要留在顾家。难怪我同娘子说小英姐时,娘子竟是笑而不答。看来我以为要同小英姐做姐妹一起服侍大郎竟是妄想了…”
“你、你说什么?”声音发颤,小英原本惨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抬眼瞅着李玉娘,又觉太过着迹,便低下头去,可露出的半截颈子竟也似染了一层羞粉。
李玉娘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作出遗憾之色:“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你又不喜欢大郎!”见小英抬头看她一眼,却咬着唇不说话。她便低声一叹,又道:“说起来,我算什么呢?不过是娘子买来的妾,再有一年多就到了役满之期,终究还是要离开顾家的。怎比得上小英你在顾家这么多年,与大郎他们的情份呢?”
“你役满之后真要离开顾家?”小英问着,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是自然,”李玉娘笑笑,话却故意说得酸,“我留在顾家有什么意思呢?大郎与娘子夫妻恩爱,又哪里有我的位置?”略低了下头,她又压低了声音道:“不怕小英你笑话。娘子为什么对我好,那是因为我早晚是要走的人,对她没有什么威胁罢了。也是我进顾家的时日短,若我也似小英你一样同大郎…便是娘子撵我,我也不走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话才出口,便消散在风中。
可小英却偏偏听在耳中,只觉得心里都痒痒的。闷头想了半晌,抬头要说什么,李玉娘却已转过头去,拎着水桶往前走,“小英姐,这水井却是在哪边呢?”
被她一堵,小英只好把想说的话闷在心里。却抢上两步,接过李玉娘手里的扁担,“玉娘姐姐,还是我来拿的好。这里你又不熟,只管跟着我好了…”
李玉娘也不争,只笑着由她把扁担拿了过去。待要拎桶,小英却已把两只木桶都吊在扁担上,担起来走在前面。
“这如何使得呢?还是我来担吧!”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李玉娘却仍落后了半步,看着小英的眼神透出一丝冷意。
却是怨不得我挑拨离间的,若真是一块没有缝隙的石头,她就是再撬也是没用不是。
心知自己的言语已经在小英心里种下猜疑的种子,可李玉娘却全无半分愧疚之心。
好歹在现代也看过《大宅门》外带《金枝玉孽》,就算她再没心眼儿,也知道姜淑云放任小英对她生事本身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就是对她好,也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还打着让她们两个女人内斗的主意,到时候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儿也都是妾婢相争,和她这个当家主母可是没半分干系。
主意打得是好,可是却错在她这个被算计的人并不打算做蚌与鹤。虽然就算是这顾家主母和婢女大战三百回合斗个你死我活,她这个外来的还是得不到半分好处。可,做渔翁都好过做鹤、蚌了。
一路无话,虽然小英是几次想要开口说话,李玉娘却只是笑着把话题扯到别处。
有些话,说太多了反倒失了韵味,只有让人心痒痒的才能真的勾了心魂。
打水的水井,和顾家隔了一条长巷。
还未拐弯,就听得一阵女人的轻笑呢哝之声,竟似前面聚了不少女子。
李玉娘心中一动,随在小英身后绕了过去。
先看到的却是一棵老槐树。根深叶茂,苍翠横陈,枝叶伸展开来竟似遮了半边天空。
树荫下,却是一片由大块青石板铺就的空地,空地中间就是一口老水井。
用石头垒起的井台,井台上筑有井桩,井桩上安置了辘轳。辘轳缠绕满了粗粗的井绳,吊着一只和她们带来一样的箍着两圈铁环的木桶。
笑语声声的,正是在井旁的女子们。
就在井台之旁,聚着一群短衫女子。薄衫单衣,或站或蹲,却是正在洗衣、洗菜。行动间衣袖半挽,玉臂横伸,偶有顽皮的,泼水过来,立时湿了半边衣衫,立显凹凸体态,真个是活色生香,艳色无边,就是李玉娘也都看得眼睛快直了。
可看小英,却似没什么感觉。就连在一旁树下坐着的老妇也只在闹得凶了时才出声呵斥几句,声音里却还是透着笑。
那个,这是大宋吧?
几乎要抬手捏自己一把?不是说古时女人要是被人看了手臂就要把手臂砍断的吗?现在这算是什么?这群年轻女人就不怕突然冒出个登徒浪子占了便宜吗?
心中疑惑,却有更多的兴奋。似乎,时日越久,她所看到的就越和她脑子里那个古代不一样,让她新奇之中又这样的欢喜。
听到脚步声,正在笑闹的女子中便有人抬头看了过来。
“呀!这不是顾家的小英吗?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英娘子居然也亲自来打水呢!”一个圆脸年轻女子笑着说道,立刻便引起一阵笑声。
听得出这些女子对小英语带嘲弄,虽然与小英不和,可李玉娘却知道当着这些女子,她就是和小英是一伙的。既然是一伙了,那有矛盾就只能关起门来解决,当着外人,却还是要一条心的。
便也不去看那女子,只笑着上前去卸水桶,又同小英道:“小英妹妹,先把水桶放下。你歇一歇,我去打水好了。”
她这么一说话,小英原本紧绷着的脸立刻放松下来。那些女子却纷纷把目光投在李玉娘身上。
看了李玉娘几眼,那圆脸女子扭了头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了什么,人群里便暴出一阵笑声。
圆脸女子笑着站起身,瞅着李玉娘笑问:“娘子可是顾家新买的妾?早两日便听说是个美人了,今日一见果然是生得标志。”
正在放下水桶的手指一收。
李玉娘暗道这水井旁敢情就是八卦大会啊!一群女人聚在这儿洗衣的功夫便把左邻右舍八卦了个遍。
在心里一叹,她抬起头来,却没半分恼意,只弯起眉眼道:“姐姐也生得标志啊!尤其这双眼睛,这样的水灵,我若是个男子,真要被姐姐迷住了…”
虽同为女子,可她这话却说得唐突。可恼这女子的言语,李玉娘本就是故意戏弄之意。见那女子柳眉一扬,她却是不怕,反仰高了头,一双眼笑眯眯地与她对视…
第一卷宅院 第十九章 北地胭脂
虽然知道江浙妇人典卖妻妾,租妻借腹之事已成风气。可李玉娘对于自己竟然是任人买卖的商品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的同伴又实在是靠不住,但一时怒火中烧,却也忘了去权衡分析。
好似烧红了眼的斗牛,仰起头,眼里只有面前这个长着一张苹果脸的女子。
怒目圆睁,见对方挑眉,李玉娘也不回避目光,只昂起头,就差直接一挑下巴,冷哼出声以示不屑了。
虽然眼角一瞥,也有些意识到对方人多势众的事实,可这时候退都没处退了。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那挑起眉瞪着李玉娘的女子突然弯眉一笑。被她笑得愣,李玉娘还未及收拾心情,就听那女子笑道:“你这人说话有趣!不象那些整日装作富家娘子的人,一张嘴就象是白水煮菜,淡得没味儿。”
一面说,一面伸手拍了下李玉娘的肩膀。肩上一痛,李玉娘看着女子转身笑着同身后同伴说话,暗自揉了揉肩膀,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竟这么大的力气。
还在心里犯嘀咕,圆脸女子已经转过头来,笑看着李玉娘道:“我叫沈三娘,那是春花,孟家嫂子,张家的小妮子…”在她的介绍下,李玉娘笑着一一点头。看看那些仰起头冲她笑的脸庞,再看面前笑得爽朗的沈三娘,不禁觉得自己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沈三娘生得高挑,却不似一般女子的瘦削,反倒骨肉匀称,有一种健康的野性之美。见多了江南女子的婉约,李玉娘一时都忘了女人还有这样健康的美态。
看着沈三娘未施胭脂便透出健康的红晕的面颊,李玉娘不禁大生好感,只觉在这女子身上终于又看到熟悉的美丽。
“小妹李玉娘,见过各位姐姐。”虽然有些拿不准这沈三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可光听她那几句话,李玉娘还是觉得这个性格爽朗的女子是个可交之人。
于是便温言浅笑,放低了姿态刻意相交。这才知道这几个女子都是家住附近的邻居,因素来交好,所以平日洗衣时也多相约一起。附近的男人也大多知道这事儿,所以倒很少在她们洗衣时过来打水。
虽然外表和善,可在搭话之前李玉娘到底是先存了疏离之心。也是她自己心虚,深怕人瞧不起她是个被人买卖的妾。可交谈几句之后,见几个女子都是神情如常,并不曾在面上流露出轻视鄙夷之色,她的笑容也便多了几分真心。
她与人说笑不过数句,那头小英却是等得急了。扬声叫道:“李…玉娘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要挑水呢!”
被她一叫,李玉娘倒不好再闲聊下去。看双方的脸色显然是不喜与对方为伍的,她也就不曾多事,只是冲着沈三娘等人歉然一笑,便应声上了井台。
虽从未用过这老式水井,可却是曾在电视上看过的。李玉娘跳上井台,招呼着小英把水桶拎过来。却不想小英穿着罗裙,脚下行动不甚方面,地上又有积水,脚下一滑,竟险些跌倒。虽然小英及时撑着地没有倒下,可到底是形容狼狈。那一群女子便朗声大笑,直气得小英铁青了脸,横眼过去,只差破口大骂了。
李玉娘虽有些怨小英竟不知道事先换了裤子,一个丫环搞得象大户千金,竟象完全没有看过活似的。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拉下脸再说什么,便和声道:“小英,你先在一旁歇歇好了,我来做就是。”
小英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没有感激的表情。瞧她模样倒象是颇有怨言,李玉娘一看就知道她大概在心里抱怨:要没有你,我会被罚来打水?
虽然觉得这丫头不知好歹,可这会儿正要用得着她,李玉娘也不恼,仍是一张浅笑盈盈的脸对着小英。转过身,脸上的笑却敛去,在心底不禁一声低叹。
俯身探出头去,井口幽深,深不见底。不知是多少年的老井,井壁上生满成片的青苔。水面却离井口并不太远,只有个五、六米远。把吊着木桶的麻绳丢进井中,只听得一声轻响。
探头看着木桶沉入水中,李玉娘心里生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不知,这口井,在那个世界是否还存留在世?若有的话,是否也有人象她这样正在俯看着这口水井,掬一口清凉,如她这样发出幽思冥想?
抬起头,头顶,茂密的枝叶,点点阳光投下斑驳的光,打在脸上,暖暖的,却似幻出一圈圈光环,让她一时恍惚失神。
待听到小英一声吆喝,她才醒过神来。忙转身去扯绳子,握住辘轳的摇把,用力地转动,先还觉轻飘飘的,可才摇了两圈就沉得她几乎把不住。想是木桶离了水面,没了浮力就变得沉了不少。
绕了几圈,李玉娘就没了力气。手臂酸痛无力,额上微微泛出细汗,用上半身压着辘轳,她探头去看,水桶悬在半空中,离井口最少还有两米,可偏偏就这两米的距离,她是怎么也摇不动了。
无奈之下,只好这么靠着歇上一歇。抬手抹着额上的汗,暗恼现在这具身体还真是弱质纤纤。
突觉身后有人碰了她下,同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摇把。李玉娘微微一惊,扭头看去,却是沈三娘。
“你先歇一歇吧!”冲着她露齿一笑,沈三娘示意她靠后,人往前一步,手上用力,在李玉娘手中沉重无比的摇把立刻变得轻巧无比。
有些傻眼地看着沈三娘没几下功夫就把木桶拉上来,李玉娘慌忙把木桶凑过去。在沈三娘倒水的时候,眼睛一个劲地往她的手臂上看。
大概是察觉到李玉娘的目光,沈三娘弯眉一笑,却道:“你们这些江南女子就是这般柔弱,打桶水都这么辛苦。若是搁在我们那儿,可要怎么活啊!”
“谁象你个女蛮子啊!”井台下的人群里,有人娇嗔一声,立刻就引来一片应和之声。
沈三娘一笑,也不恼。随手又把木桶甩进井里,正要再打水时,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唤。
“呦,三娘,你家官人来寻你了。”一声轻笑,几个女人笑着打趣,却都是既亲近又暧昧,并不惹人讨厌。
沈三娘“啐”了一声,松了手跳下井台。往槐树那迎了过去。
李玉娘笑着看过去。却见槐树下多了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男子。一身短打,脸却长得很是斯文,眉宇间颇有几分书卷之气。怀里还抱着一个浅色碎布花襁褓。原本坐在槐树下的老妇正探头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
听得那孟家嫂子在笑:“三娘就是有福气,嫁了个对她这么好的官人,你们瞧见哪个男人肯抱孩子的?要是我们家那人,孩子往边上凑凑,都要一巴掌撵一边去了…”
春花挑起眉笑嗔:“嫂子怎么就看到男人的好呢?三娘难道对她家官人不好吗?”
“可是,”孟嫂一笑,“当初三娘刚嫁过来那会儿,我还在想这北边的女人个个泼辣,还不知怎么收拾许家小子呢?谁成想,这三娘对男人竟是那么柔情蜜意的,比咱江南女子还要温柔三分,人两口子好得就和蜜里调油似的…”
“嫂子,你又在说我什么闲话呢!”远远的,沈三娘嚷了一嗓子。女人们一阵大笑,却是并没有收声,反说得更热烈。
李玉娘虽然好奇,却实在没时间细听。扭身刚抓住摇把,沈三娘却已叫道:“玉娘,你且过来歇着,叫我男人帮你打水就是…”
“呦,听听,她男人呢!”
听着女子的逗趣声,再看看应声走过来笑着帮她打水的沈三娘丈夫许山。李玉娘心里泛上异样感觉。
我男人,原本只觉得粗俗的词儿,在三娘口中却叫得那么自然,任谁都听得出那股子浓情。就连她,都隐约有些羡慕。
“这位…嗯,娘子,你且去歇歇吧,水我来帮你打就是。”许山笑着示意李玉娘让开,言行举止看起来都很斯文,却又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自命清高与酸腐之气。
李玉娘点头一笑,也未推让。跳下井台,径直奔了槐树下。
槐树下围着一圈用土与青石板堆起的石台,正可供人于树下歇息。
李玉娘坐过去,看着沈三娘抱着孩子,用一角襁褓遮了半边身子,却是解开了衣襟喂奶。
在现代时,女人当众喂奶是平常事,李玉娘也不觉惊讶。只是看到沈三娘给孩子喂奶,她的Ru房竟隐隐酸痛起来。
她产子之后,未曾给亲生骨肉喂过一口奶,孩子就被抱走。一个月下来,原来丰盈的奶水早就干竭。最初那几天的酸肿胀痛,她仍记忆犹新。今日一见到沈三娘喂奶的情形,不免心里感慨,神情便有些酸楚。
见她紧紧盯着自己,沈三娘只道她是吃惊。看了她一眼,便笑道:“孩子饿了,便分不得是什么地方了。也是,你们江南女子生性腼腆,不比我们北地女子,若是真急了,就是有男人在场也是要解衣喂奶的…”
知她误会,李玉娘原想笑着解释,可牵了牵嘴角,却始终未能笑出来。到最后,只是涩声道:“能当众喂奶,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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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章 愁思柔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