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非要看呢——”秦知秋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只要是人,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吧,明知道看了会被伤害,还是忍不住要看。这也是网络暴力最可怕的地方,平常人总说你把网断了不看网上的东西就行了嘛…可谁又能忍得住呢。
“好奇吧。”
“我还希望能专访他呢。”
“也许这次他也会很快清醒吧。”也许吧——可清醒是好事吗?疯子混乱的世界,搞不好比现实更让人幸福。
被调到无声的电视下面走过一条新闻:“保守党新秀妹妹跳楼自杀。极度悲痛退出竞选。”
沈明辉终于明白了所谓的雍城解决方案,可为什么死的是新秀的妹妹?
乔矢
在华夏国, 很久以前就有一种说法:老二皆祸害、无奈的次女、不平的次女——
同父同母, 只是出生的比长女稍晚一些, 就注定人生要比身为长女继承一切的姐姐过得辛苦很多。
孔令思就是这样的一位次女,孔家五代之前弃文从军, 在军界自有超然的地位, 然而本朝早已经数十年无战事, 再加上信息化水平不断提高,在议会那帮人的鼓吹之下, 军队裁撤了一批又一批, 有人曾经开过玩笑, 本朝共有四支航母舰队, 却有四十位海军上将,陆军百万的军队, 陆军上将就有四百位之多, 军队的地位日渐尴尬。
孔家从孔令思的祖母那一辈起,就希望能够弃武从政, 与保守党关系紧密,可惜孔令思的母亲只做到国会下院议员,一任的部长,没能再向上爬, 若非在祖母在澳洲投资的地产忽然发现矿藏, 孔家怕是要从雍城第一家,滑落到雍城的二流世家。
不能指望女儿,祖母就将所有的希望放在长孙女孔令仪身上, 凭借着多年聚集的财富,不断铺展的人脉,一步步将长孙女推向前台。
为了让长孙女专心从政,祖母安排孔令思打理家中产业,孔令思一开始对这个安排很满意,直到她发现了祖母的遗嘱,尽管新婚姻和家庭法已经更改了铁打不动的长女继承制,祖母还是按规矩,将绝大部分的财产给了大姐,而她则要跟几个姐妹平分剩下的残羹。
呵呵呵…对此祖母的解释是:竞选总是要花钱的,将来她不在的那一天,总不好让孔令仪有靠妹妹养的名声。
知道竞选要花钱,祖母为什么还要拿家里的钱去填那个无底洞?自己每日奔忙,一年到头只能休不到三天的假,就为了替孔令仪打工吗?
孔令思表面上微笑表示理解祖母的安排,内心却狂怒不已,孔令仪…
偶然间发现自己新收购的出版社最当红的作家金古先生,本名竟是乔矢之后,她笑了整整一个小时,孔令仪太过嚣张,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赐给她报复的机会!
后面发生的一切,简直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乔矢事件果然越闹越大,大姐头顶的□□一张一张的被撕开,她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每天哀求那些知情人不要把她供出去,哀求保守党的公关救命。
而她做的,只是点了一把小火,让出版社不要轻易放过乔矢这个代笔假作家罢了。
她的计划如此完美,直到一个人找上了门。
乔骐。
她是次女,乔骐也是次女,不同的是乔骐喜欢风花雪月,弹琴旅游,玩赏金石字画,是个“合格”的次女。
“我知道是你做的。孔令仪不是真正的掌权者。”乔骐笑着说道,她的笑容跟过去的笑容有些不同,“你真厉害,为一己的私欲置两大家族的利益于不顾,置我弟弟于不顾。”
“我对乔矢没有任何恶感,我挺喜欢他的…”孔令思莫名的觉得有些害怕,今天的乔骐笑得让人浑身发冷。“你也是次女,你应该理解我的感受,凭什么只是因为我们晚生了一两年,就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乔矢只是附带伤害…”
乔骐几乎被附带伤害四个字气乐了,一个人的生命对于自私自利眼里只有金钱权势的人而已,只是“附带伤害”。她怎么能说得如此云淡风清?“来之前,我和你的祖母谈过了…”
“祖母?祖母一定不会相信你的。”孔令思干笑…
“令祖母是何等精明的人,是她跟我说要算帐就去找令思,令仪恐怕连我家有出版社和传媒集团的股份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施加影响了。”
“算帐?你是帐房?”孔令思倒吸了一口凉气…雍城,马帮的终点站,几乎所有除孔家之外的世家都和马帮、土匪有联系,乔家当年拥有十二支马帮队伍,商行遍布沿途各国,最远把生意做到过波斯,做这一行总要黑白两道全通才行,沿途的土匪劫掠只是偶尔为之,真正赚钱的生意是收“过路费”,收了钱保一路平安,真要遇见小股流窜悍匪,马帮也自有武器、镖师护卫,随便一个牵马的小僮也有可能身手不凡。
钱是靠大家伙的命换来的,当然也最恨赖帐的,帐房不是在家里算帐的,而是“收帐”的,乔家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她家拥有最厉害的帐房,传说六十年前有一股盘居在孤山上的土匪收了乔家的钱,却劫了乔家的货,杀了乔家的人,帐房一人上了山…从此,再没人见过孤山上的土匪。
谁也不知道乔家的哪个人是帐房,只知道她肯定姓乔…
十几年前,乔矢出事的时候,帐房也曾经上过门,可那个时候祖母吓阻住了乔矢无能的母父,帐房厉害,没有东家的撑腰也是白搭…
现在掌权的是乔驭…帐房竟然是乔骐…
乔骐从口袋里拿来出一支怀表,“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也不喜欢用毒,太不文明,不符合现在的价值观,我在西洋学了点新东西,你试试…”
“什么东西?我干嘛要试?”孔令思忍不住向后退。
“你已经在试了啊,这屋里的香熏味道很特别,你没发现吗?”乔骐柔声说道,乔家的人除了乔矢长得都好,乔骐长得尤其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弯新月。
乔骐停止了视频播放,摸着穿着束缚衣坐在病床上发呆的乔矢长长的头发,“你看,好不好看?我听说你喜欢从楼上向下跳的感觉,我也喜欢,是不是那一刻特别开心?像是飞鸟一样的自由。”
乔矢的眼睛动了动,流下泪来…
“孔令仪废了,保守党不可能再给她或孔家任何资源了,老祖母的身体不好,她妈比咱妈还废…”
乔矢看着与自己只见过两三次面的二姐,相比与大姐的强势,二姐简直就是个隐形人,却没想到…
“你是不是生气我没有杀孔令仪?对于她来讲,活着,眼睁睁的看着孔家一步一步倒下,自己只能毫无意义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乔骐坐上了床,抱住了乔矢,“别哭,别哭,我看过你的小说,我知道你身体里还有一个坚强乐观梦想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仗剑走天涯的乔矢。别让那些人打败你啊,乔矢…姐姐带你出国好不好?姐姐在国外认识了很好的医生,还有一些很好的人,她们都不认识你,你能重新开始生活。”
乔矢闻着二姐身上的熏香味,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听关母父尖利的批评,长这么丑,现在又连贞洁都没了,你还挑什么啊?有人肯要你就不错了啊!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婚事啊?你去死好了!
他又做了另一个梦,“明明,你乖乖在家看电视啊,妈妈去买菜。”他坐在那里没有动,没有问妈妈为什么买菜还要拎着那么大一个包…从天明一直等到天黑…
“明明,这是你的新妈妈,叫妈妈好不好啊?”
“你看我干嘛?你跟你的那个贱货妈一个德性!”
“快滚啊!老子养你到十八岁就尽到责任了,在家里赖着干什么啊!”那次是他最后一次见爸爸,他知道,自从爸妈离婚,继母上门又生了妹妹,他就是那个家里最多余的,好不容易养到了十八岁,赶出去就对了…他考上帝都的大学更要赶了,学费多贵啊,省下来妹妹可以多学一项才艺。
如果不是亲妈忽然又出现,塞给他一笔钱,他是没有钱上大学的。
“明明,你很好,但是很好是不够的,你给不了我任何未来。”初恋是个好姑娘,明知道他一无所有还陪了他四年,可最终爱情还是被现实打败。
明明忽然有些嫉妒乔矢,他虽然受到了那么严重的创伤,有那么艹蛋的父母,却有真心爱他的姐姐们…
“唉…”他看见了坐在自己旁边叹气,低着头,穿着黑色帽衫的“乔矢”。
“你为什么叹气?”
“我要走了。”那个“乔矢”抬起了头,露出被黑色的雾遮盖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原来还有另一个那么不一样的世界,有那么多精彩的小说和歌曲。我舍不得走…我不走,你没办法正常生活。”
“我可以离开。”
“不,我好累。”“乔矢”摇头,“仅仅是呼吸都很累,也许我从出生就是个错误,错误的基因组成了错误的我…”
“我出生就是个错误,明明是同样的母父,我却有一张平庸的脸,爸爸说我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女孩子不需要好看的脸,长得丑的男人注定生活坎坷。”
“你不丑。”夏颂恩柔声说道。
“我可丑了,小时候我每次和家里人出去,别人知道我是乔家的孩子都会叹气,怎么这么丑啊。捡来的吧!我姑祖母叫我丑儿。可怎么办呢,丑孩子也要长大啊,我不喜欢别人注意到我,我的衣柜里除了黑帽衫还是黑帽衫,我母亲扔掉多少,我买回来多少,她生气了不给我零用钱,我连午餐都不吃省下来钱买帽衫藏在学校的更衣室里。”
“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能写小说呢?”
“很早吧,我没有朋友,家里不让我们多看电视,我只有书,看多了就开始喜欢写,每次写完了就烧掉。”
“为什么啊?”
“因为我爸爸会翻我的东西啊!他最喜欢检查我和哥哥的东西了,男孩子不可以有不合时宜的东西。”
“让我们聊聊那件事吧,你之前说可以聊…”
“那件事细节你们都知道了,高中时我喜欢上一个挺好的人,对我很温和,不像别人一样不是无视我就是表面上和我好,暗地里嘲笑我,现在想来她可能是因为她是个礼貌的人吧,我当时太缺乏关爱了,一个礼貌的人就能让我觉得是女神。她说她喜欢我的时候我真有一种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砸到的感觉。有人是我太不矜持了,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她不离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她怎么样?”
“她现在是个医生,一直为第三世界国家服务,她给我打过电话写过信道歉,说当时她太害怕那些有钱有势的同学了。”
“这么说她一直在赎罪?”
“可能是吧,但和我没关系了。”乔矢露出了笑容。
“对于那些向你道歉的人你想说什么?”
“真正后悔的人,在事情曝光之前就会道歉了,事情曝光之后的道歉更像是为了开脱自己。所以——我干嘛要原谅?”乔矢表情冷淡地说道。他没有权利替“乔矢”去原谅任何人。
“你还会继续写小说吗?”
“不会了,我现在无论写什么都会被过份解读,反而失去了小说的本真。”乔矢摇头。
“听说在访谈结束后你会出国治病?”
“是啊,这也许是有钱人的特权吧。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会不会在经历了创伤之后活得这么轻松,被保护得这么好,感谢光明女神。”
“听说你成立了乔矢基金会?”
“是的,除了出版社赔偿我的钱,我小说所有的版税、影视、漫画、游戏改编权的相关收益中的90%都会投入到基金会。我希望有和我一样经历的男孩,能够拥有和我同样的‘幸运’有机会重新开始。”
访谈一共三个小时,剪成了一小时的节目,访谈结束,夏颂恩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这间华美的疗养院。
乔矢还是没办法接触异性,他的清醒到底是短暂的,还是真正的清醒,没人能说得清。
夏颂恩愿意相信,他会一点点好转慢慢的康复。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决定给乔矢一个温暖的结局,祝所有被侮辱和被损害的,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
新春
腊月三十
就算全年无休的律师事务所, 在这一天也显得懒散很多, 家在外地的律师很多在处理完手中的案子之后, 提前请年假回家过年了,家在本地的或者是手头的案子处理不完, 只能在帝都过年的律师们, 在三十这一天也只打算上半天班。
拿到了蔚琳发的红包, 又包了数量不一的红包给张助理、丛欣、帮自己工作过的初级律师之后,沈明辉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办公室, 他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的, 秦知秋在这一天忙碌得很, 不可能抽出时间陪他, 优优是秦家的长女长孙女一样是焦点人物。
梅子也在昨天打包回家过年了,他和家里的关系再怎么微妙, 未出嫁的儿子, 在这一天也不好不回家。
沈明辉昨晚开车四处乱转,转来转去转回了“家”, 小别墅被布置得气象一新,原本只是单调的一个红灯笼变成了长串的大红灯笼,房檐窗口装饰着灯带,远远的看着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发光体, 跟沈明辉没有关系的发光体。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绕了个圈子离开了。
他不是从小被洗脑的“沈明辉”,他是来自男权世界,从小被父母灌输:“只要你好咱们全家就好了。”的沈明辉。
就像在另一个世界时秦知秋吐槽他的, 他们这种“老根”,说到底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赡养父母,帮助姐姐都是为了满足虚荣心。
利己就利己吧,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只有利己者才活得比较容易一些。
他转了一万块钱到母亲的帐户上——他没有拉黑母父,也没有拉黑姐姐,可她们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过,估计在等他自己“低头悔过”。
收拾完东西,换衣服离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爸爸,他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喂?”
“你几点回家吃饭啊?”爸爸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说道,“早点回来,别让全家人都等你。”
“我不回去了。”沈明辉说道。
“什么?过年你不回家回哪儿去啊?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跟家里堵气就敢过年都不回家了?你信不信我去你们单位找你去…”
“我们律师行不管私人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已经放假了,我们老板昨天就飞爪哇国了。钱你收到了吧?”
“你转钱什么意思啊?几个月不给生活费就过年给一万…”
“够不够?”
“当然…”
“你们俩个自己买点好看的衣服,买点好吃的,别都给你女儿花,姓郭的不是啥好东西…”
“你别整天说别人的不是,他挺好的——”
“我还有事要忙不聊了。”沈明辉挂断了电话,回家?这两个字显得无比沉重。
他离开了办公室,整个楼层已经空了,只有张助理还坐在位置上等他,“你早点回家过年吧。”
“好的。”张助理飞快地穿上大衣拿起东西,刚想要走顿了一下…“您…”
“你先走吧,我慢慢走。”
“好的。”张助理拎起包跑走了。
沈明辉一个人拎着公文包从电梯下到22层,前台正在做最后的整理,看见他来了鞠了一躬,“过年好。”
“过年好。”沈明辉点了点头,想到还有给前台的红包,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交给他,“多蒙照顾了。”
“谢谢。”前台接过了红包深深鞠了一躬,“您下班了吗?”
“是的,你也早点下班吧。”
“嗯,我也马上下班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电梯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手里拿着刀出现在律师事务所——“谁是律师?我要找律师!”
“你是——”沈明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示意前台报警。
“我是朱一明,我要找宋律师。”那个人自称自己叫朱一明。
“宋律师不在,我姓沈,你有什么事吗?”朱一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沈明辉这才注意到她虽然浑身是血,身上穿着睡衣、拖鞋,睡衣和拖鞋的牌子却是极高端的品牌。秦知秋就有这么两身同品牌的睡衣。
“我杀人了。”朱一明说道。
秦家的新年是忙碌紧凑的,所有事情都按步就班,就连在房间里闹脾气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出门的秦知夏都出来了,换上一身喜庆的衣裳,招待从各地赶过来的祖人。
秦媚作为现任族长,开了祠堂,向祖先说明这一年家里人的成就,添丁进口,嫁娶情形,又带领全族女性向祖宗磕头。
祭祖之后,自然是团圆饭,秦媚共有三个妹妹,除了一个妹妹身在国外不能回国之外,另外两个妹妹都来了,各自带了儿女、孙辈,一大家子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足有二十几个人。
来了这么多人最开心的是优优,她好不容易有了两三个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一起玩,几个孩子开心得跑来跑去,大人们也笑呵呵地宠着她们,照规矩大过年的是不骂孩子的。
“知夏来年上高三了吧?选好大学了吗?”秦媚的妹妹秦姒问道。
“她读书上没什么天份,倒是喜欢行伍,过了年就送去国防预备学校。”秦媚语气平淡地说道。
此言一出,全场静了一秒…秦姒看向坐在那里没事人似的大姐夫叶立本,表情一僵之后,又笑了,“挺好的,女孩子在军中摔打摔打也好。毕竟是次女,将来要自己安身立命的。”
“是啊,是啊…”三妹秦娇也跟着点头称是,本来就是旁人的家事,次女地位又向来尴尬,多说无益,“大姐夫,今天的鱼特别好吃…可是新换了厨子?”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没换厨子,这鱼是早晨的时候刚从城郊河里捞上来的头网鱼,想来是新鲜些。”叶立本笑道。
“怪道如此…”
秦知夏低着头,握着筷子的手紧得泛白,就因为是次女,被放逐,被明显区别对待,旁人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说吗?
“妈妈!”优优满头大汗,拎着灯笼跑过来找秦知秋献宝,“宝宝看我的灯笼!”她晃悠着小灯笼,不小心碰到了坐在秦知秋旁边的秦知夏。
“你瞎了啊?”秦知夏愤怒地吼道。
优优被骂得愣住了,左看看右看看,见众人都不说话,立时哇哇大哭了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
秦知秋赶紧抱起了她,“嘘,别哭…”
“快把她抱给我,可是被吓着了?”秦媚听见孙女哭整个心都化成一汪水了。
优优挣脱了秦知秋奔到祖母怀里,长开双臂让祖母抱。
“乖宝,别哭,你小姨喝多了。”秦媚抱起孙女摸着她汗湿的头发,“知夏你还不回房间去醒酒!”她压低声音怒斥道,所谓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秦媚虽不老,一样视优优如命一样,大过年的竟被诅咒瞎了,若非有外人在,又是过年,秦媚早就传家法打人了。知夏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叛逆也得有个限度,这孩子不管不行。
二爸知道女儿本就不受待见,又在这种时候口出恶语惹人厌恶,只得赶紧走过去使劲拍了她后背一巴掌,“大过年的喝点猫尿就口无遮拦,还不快回去醒酒。”
“爸。”秦知夏站了起来,“旁人装糊涂,你也装糊涂吗?这个家哪有你和我立足的地方?都是一个妈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就薄厚这么不均?我做什么了要被发配去军校?你不说话,亲戚不说话,长辈不说话,人人都怕秦知秋,她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生得比我早,她是个屁!”
秦知秋笑了笑,“知夏,你醉了。”她慢悠悠地说道。
“我没醉!索性今天大家摊开了说清楚,我是小爸养的,我爸人老珠黄不招人待见,我脑子笨不会讨好人,直性子说错了话,就被人抓住把柄赶走了!二姨、三姨,我指着你们替我说句公道话,结果呢?呵呵呵…我算看清楚了,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秦知夏原本还装一装乖巧,现在被母亲厌弃了,发配去军校了,索性把一肚子的苦水全掏出来了。
“知夏啊,长女继承古来有之,你妈也没说什么都不给你…”三爸明着是劝架,实际上是火上烧油。
“你也不用在这里幸灾乐锅起轰架秧子,我妈都不能生了,你年纪轻轻跟了她,却没有自己的子女,你被扫地出门那天,比我要惨一百倍!”
“你胡扯什么呢!”叶立本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
“大爸,你也不用在这里偷着笑,你就是个一等的糊涂人,我妈睡了你的闺蜜阿魏,两个人没事儿就一起叙旧情,你还当他是好人呢…”
“你胡扯什么呢!”二爸狠狠的打秦知夏的头。
叶立本愣住了——
秦知秋抬手给了秦知夏一个耳光,“别没事大过年的胡咧咧,快滚!”她一把勒住秦知夏的脖子,秦知夏被锁住了气管,想说也说不出话来,努力挣扎了几下,秦知秋却锁得更紧了,她险些被勒晕,这才吓得不敢动了…
叶立本呆呆地站在那里,缓缓转头看向秦媚,知妻莫如夫,看秦媚的表情他就知道知夏说得是真的——
他笑了,“知秋快带知夏上楼,真是喝多了。来大家不用管她们小孩子胡闹——”
新年快乐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 中国人都天生带“演艺”细胞, 内心再怎么波涛涌动, 或是痛苦绝望或是担心恐惧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八卦欲爆棚,表面上都一团和气喜气洋洋, 好像秦知夏“发疯”的时候, 所有人都得了耳聋症+失忆症一样, 乐乐呵呵一团和气的继续该吃吃该喝喝,仆人撤了酒菜, 换上瓜果之后, 该看跨年歌会看跨年歌会, 该聚在一起打麻将的打麻将, 该送孩子上楼睡觉的送孩子上楼睡觉。
12点一过,第一波年轻些的爸爸, 借口去看孩子都上了楼回各自的客房了, 第二波年纪大一些的也借口身体不好熬不了夜走了,最后走的是三十多岁说不上老也说不上年轻, 又不好意思说上楼看孩子的女人们,打了几圈麻将聊了一会儿天,也都四散了。
陪客人到最后的秦知秋看着窗外挂满整个院子的大红串灯笼,装饰了所有树木的彩灯, 做成仿梅花、仿柳树、仿桃花形的各种树灯, 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竟也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感叹,阿魏的事知夏竟然也知道, 估计母亲跟阿魏从来没有真正断过,也不是“仅此一次”,看当时只有母亲惊讶,二爸、三爸都面无表情毫不意外,怕是半公开了…
“少主人…”白管家走了过来,小声问她,“是要现在收拾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