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在当年与她订下婚约的人
是他。
当大学里有关贵女仲兰与他有婚约的消息传到他在镐京的舍所,他手握的定亲之物【凰】仿佛欲穿透了掌心般的痛楚。
“先生
是否要马上进大学?”百里知道他脾气,想好心劝劝他,“此事有蹊跷,为何信申君如今才公布此事?不如派人回国,无论如何要当年有参与此事之人告知真相。”
“当年参与此事之人,寥寥无几。”司徒勋用一种悲壮的调子述说这件往事,“可以说,如今唯一在世可证实此事之人,为信申君。”
“若
是如此,当面质问信申君为好。”百里道。“我也如此想。此事不能拖延。”司徒勋额头的一排冷汗涔涔,婚姻大事可大可小,如果他的婚事被太房与天子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百里与他一同出门,直奔大学。
然而,他们的行动明显比不上吕姬的迅速动作。
在昨夜得知这个大好消息之后,吕姬整个脑袋都在发热了。想到自己女儿会成为将来的楚后,那颗心几乎要蹦出了胸口一般的炙热。与隗诚交谈不到两句,便借故拉了女儿马上回去。
在荟姬舍所里,与荟姬由姬进行了一番交谈。
荟姬听她滔滔不绝地讲,心里道:这对狗母女,出乎意料的好运气啊。看来仲兰这个狗运气会一直延续下去。如果熊扬候即位,仲兰便
是楚后了。而自己要做燕后,两个后在一起,倒
是相称。此时帮她一把,对于自己将来也有好处。
由姬听完吕姬声音激动地讲完整个故事,又在荟姬的脸色上观察了一番,之后
是显得十分仁爱地对着仲兰说:“若你能嫁给熊扬候,我以为
是桩美事。”
“
夫人?”仲兰抬起头,带了莫大的惊喜。要知道,由姬金口一开,这个事十有八九必
是成了。
“太房早已心系于熊扬候婚事。如今得知原来熊扬候已拥有你如此贤惠女子为妻,太房必定深感欣慰啊。”由姬叹道,继而指挥吕姬,“吕
夫人,事不宜迟,吾等应立即进宫向太房禀明此事,以解太房与天子燃眉之忧。”
一行人当夜进宫,向太房述说此事。
太房再次接过那块举足轻重的【凤】,边听边直抒自己的惊讶:“吾未想到非认亲之物,而
是定情之物。可为何信申君不向吾言明?”
吕姬立马把忠孝两难全的信申君描述了一番。
太房听着即
是摇摇脑袋又点点下巴:“信申君本
是聪明之人,怎会犯了愚昧?不过,体谅到他身为阿兄难处,倒
是不难理解他心境。怕
是仲兰嫁去楚国后受到折磨。”
“然——”由姬接上话,“有天子与太房旨意,谅楚国人绝对不敢欺辱未来楚后。”
“
是。”太房重重地拍下漆几,表明此事已定。
这一连串事件发生在昨夜。消息则
是今早才发出去的,可见得
是有某人的预谋。
信申本人得知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四处散发,天下皆知,也
是在早上的时辰了。说起来,昨天偷听了他季愉一番肺腑之言,心口有些闷和踌躇,后来撞遇到平士便
是揽着兄弟的肩膀一块去痛快地喝酒消愁。岂知一夜过后,居然闹出个这么大的动静。他怒不可言,跑到韩姬那里讨个说法。隗诚却
是在门口拦住他,表态道:“此事
是我泄露出去。”
“为何?!”信申质问,声音因压抑不住愤怒而抖动。
隗诚把他拉进一间空置的屋里,门关上,拍着他肩膀曼声道:“有人想见你一面。”
四周安静隔绝了嘈杂,再被寒风一吹,信申昨晚宿醉的脑袋冷静了下来。他挨着一张漆几坐下,见隗诚在他面前来回走动显得胸有成竹,倒
是记起了数年前韩姬第一次介绍他们两人见面的场景。
“隗诚,隗静大人侄子。”韩姬说。
信申只要稍微一调查,便可以知道隗静在隗国里没有一个侄子叫隗诚。
韩姬没有隐瞒,道:“今后吾等同为宋国效力。”
隗诚当时也向他磕了头表示:“吾必
是要扶持子墨大人登基。”
之后他们三人一直合作愉快,直到在阿斓出现这件事上发生了意见分歧。信申不得承认季愉说的对,韩姬有偏执,但他还
是信任韩姬的,因韩姬始终
是先后信任之人。而这个隗诚,他连对方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
见他对着自己看,隗诚顿住脚,向他笑了一笑。
门咿呀一声打开,进来一个葛衣草履头戴斗笠的人。隗诚急急忙忙迎上去,单膝跪下扶住那人的手,恭谨地说:“庞大人。”
信申听到对方名号,也
是急急忙忙站起。庞统
是今宋国太师,居然亲自跑到了镐京,着实能让人吃惊。
“信申君,我与你
是有三年不见了。”庞统取下斗笠,露出的
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者的脸,其鬓发雪白,然双目炯炯,脸色红润,笑声洪亮有力。
“大人。”信申跪下,欲行大礼。
可
是太师走过来,在他磕头前扶起他双臂:“天子有意赐予你为信申侯,我不能再承受此大礼了。”
信申站起,急问:“大人为何到镐京?大人到了镐京,国内让何人为政?”
庞统摆摆手,让两个年轻人与自己一同坐下。看起来他也不
是一个喜欢拘束的人,两条腿交叉盘起,随地而坐,手摁着大腿说:“国内本
是上卿大人执政,有天子监国督政,我来镐京不
是不可。何况,我秉承先王遗志,应及早接子墨大人回国。”
“子墨大人今仍
是在公良先生身边。”隗诚答。
“公良先生阻碍不了子墨大人回国。”庞统抚摸起下巴的一簇白须,老睿的双目望向信申,“我有闻,信申君寻到了子墨大人阿姊女公子阿斓。”
“
是。”信申道。
“此
是好事。”庞统拍下大腿,继而又亲切地问,“听闻女公子已与熊扬侯有婚约?”
“此事——”信申踟蹰。
“我以为此事甚好。若女公子嫁于熊扬侯,今后对我宋国也有好处。”庞统高兴起来,又抚摩起白须。
信申不得皱紧眉头,向隗诚看去一眼:莫非没有向太师说过有关季愉的事?
然隗诚向他摆摆头。信申不明他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太师,有关贵女仲兰——”
“闻其知书达礼,端庄大方。”庞统白眉一抬,“哦,我听人言你未向她表明女公子之事。”
“事实
是——”信申积极进言,“我认仲兰为阿妹为权宜之计。贵女阿斓另有其人。”
结果庞统说:“信申君,我知你所言何人。但
是,听闻此女不知世事,却狂妄自大。”
信申看庞统评价季愉时面容肃穆,眼中似乎蕴有怒气。他心里一想,如果把季愉对公良说的原话搬出来,恐怕
是给这些标榜一心为宋国大业着想的老者火上浇油,便
是默不吱声了。
“你劝她不得,韩
夫人也劝她不得。”庞统不停抚弄白须道,“而我也想,此女当真
是子墨大人阿姊?”
“此事千真万确。”
“无证据,可不
是?”
信申心头冷飕飕地被风一吹,突然涌起一种回天乏术的痛感。两边人马把他夹在中间,他左右不
是人。
庞统看他垂头不语,心中了然三四分,道:“我如今也到了镐京,今后此事由我来安排,你安心,此事我会与众人商酌后再决定。”
话到此,信申无话可说
74、柒肆.周旋
“此物深得我心。”叔碧把小獒放在膝盖头上,闲着慌,便逗着玩。
季愉瞧她那个小孩子好玩样,见四周无人,举手佯装要拍一下她后脑勺放狠话:“小心它咬你!”
“你说仲兰此事如何
是好?”叔碧躲过她的手,瞪着她说,“我可不想她成为楚后今后压到你我头上。”
“你想个法子。”叔碧催她。
法子不
是一想就有,何况现在的仲兰有太多大人物撑腰,必须寻觅机会。季愉一边想,一边心里头计较信申的事。在这个事上,信申的表态仍
是十分重要的。即便仲兰没有得逞,如果韩
夫人等人要求女公子非得与楚国联姻…所以,怎样都好,必须与信申再谈一谈。
“我需出去一趟。”季愉决定,起身说。
低头逗着小犬的叔碧伸长了脖子问:“你要去何处?”
“你不要跟来,或许有人来找。”季愉吩咐她,几步已
是迈出门槛,答完把门小心关上。
阿采急匆匆跟了她出去,望见她走的方向,在她背后小声问:“贵女莫非
是要去找信申君?”
季愉没有答她,考虑的
是:信申虽住成均,但不一定在,大有可能在瞽宗。因韩姬身为女师住在瞽宗。只不过,这瞽宗地域广泛,从她此处走到韩姬住屋,也需一段长路要走。
走出舍所,见瞽宗一门迎面有两匹栗色快马穿过。马上两名男子,一瘦一胖,从马鞍上跳下来。
季愉见来者面善,放慢了步子。
阿采疑惑地在她身后小声问:“贵女莫非认得来客?”
季愉喃道:“司徒——”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遇到司徒勋,说不清
是好
是坏…虽然她心里明白或许司徒勋
是被那条消息炸出来的。
阿采似有所悟。原先在阿慧与叔碧那里听说不少关于司徒与百里的事情,现见到其真人,不觉地垫脚尖多看几眼。见这司徒与百里两主仆与阿慧说的一样,身为贵族却喜欢葛衣草履,朴实得像庄稼汉子。不
是知情的人,肯定认不出其身份。
司徒与百里两人,应
是着急找人,也没发现附近站了两个女子。寻到伍长,百里让其指明路的方向,和主人一块急匆匆走了。
季愉与司徒勋打照脸时马上垂低头,听他们两个脚步声走远,才绕路避开。这时候她是
是决计不想与司徒勋接近的,不
是因为怕他认出她的身份,而
是为那个尴尬的婚约。如果没有弄错,与他有婚约的人
是宋国女公子阿斓,而自己曾批判过他对爱情过于幻想。但
是,如果有人要拿他的婚事作怪,他应该也会和公良一样极力反对的吧。如此说来,他急着跑这里来
是为了找信申?
这么一想,季愉穿过两个庭院后把步子再度放慢了,并思考
是否先折回去。然而,前头拐弯处走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