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可雅一时没能领会,以为他在羞辱自己的美貌,气冲冲上前理论,谁知食堂的地板刚刚拖过一道,油水还没崭干净,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差点从大理石瓷砖上飞出去,还好和畅眼疾手快接住她。

“走开。”任可雅腰一软,站稳就推他,“别想占我便宜。”

和畅刚刚从宁佳书那里得到的话终于有地方还了,他平静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脸上沾了菜叶子。”

她惊恐地动手摸了摸脸。

菜叶子……是刚刚和霍钦说话时候就沾上的吗?

他可能看见了?却一句话也没说?

女人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变得煞白。

***

宁佳书出了食堂直奔停车场,她心情很不好,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觉,却不想等到电梯之前,有人先一步按下了开门键。

白皙修长的,霍钦的手。

不用回头也能认得出来。

宁佳书本打算冷漠到底,可等霍钦跟着她一齐迈进电梯的时候,还是按不住气开了口,“这么快就吃饱了,你跟我出来做什么?”

谁都没提那天晚上的事。

镜面里,她的下巴高傲地挑着,声音冷硬得像块石头,仿佛错的是别人。

“佳书。”

霍钦呼吸两遍才平静念出来这个名字,他直视着电梯反光那一处,“和畅,你离他远一点。”

“你是太平洋警察吗?”宁佳书冷哼,“叫我离你远点也就算了,现在又叫我离别人远点,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事事都要管?”

就只许他和别人说笑吃饭,连和畅自己坐对面都要来怪她。

“你什么都给承诺不了他,只会害他又一次沉沦下去。”

霍钦咬字很重,一字一句,像是小刀磨在刮花的心口上。

“和畅今年几岁了?”宁佳书反问,终于从镜子中移回目光。

“他是成年人,他会自己判断,不需要你帮他做决定,你猜,如果他知道你追上来是跟我说这些,会感激你还是讨厌你?”

电梯已经到最后一层停车场,落地的失重感和地下的阴气让宁佳书有一瞬不适。

轿厢开了,她挺直腰从霍钦面前出门去,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只能听得见她的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宁佳书回头。

“霍钦,你知道吗,就算我不喜欢和畅,可很多时候,我佩服他的勇气。”

第28章 part 28

电梯门合上了。

漆黑的停车场里没有一丝光线。

拍拍手声控灯就会亮, 但宁佳书在黑暗中找了好久, 她忘了自己的车停在哪,只能一个个路口折进去摸索。

霍钦总说她错了, 她错了, 可从不说她错在哪儿,没有人说过,宁佳书自己也不知道。

她就不该来申航的, 不,当初就不应该上航院,如果那时候决心能坚定一点,现在何至于心乱如麻。

像宁父说的, 她年轻又漂亮, 做什么不好要来做飞行员。

又辛苦又累压力又大, 总睡不够, 总掉头发, 宁佳书在心中一遍遍唾骂自己。

她找了许久,才想到手探进包里拿车钥匙,一解锁, 闪烁的车灯在最远处的另一角亮起来。

开门,系上安全带,宁佳书打了十来分钟火也没把车启动,点火系统故障了。

果然坏事都是一起来。

宁佳书给修理厂打完电话, 下车狠狠踹了一脚车轮。

***

宁佳书原以为这次复飞最短也要一个星期, 却不想吃了一堆夜宵躺下, 才到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就接到了运行管理部的通知,告诉她做航前准备,晚上有飞行任务。

“姚主任不是说等事情处理完才排我的班吗?怎么忽然又变了……”宁佳书吃惊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上面通知下来的,怎么,你时间来不及吗?”

“没有没有。”

她赶紧否认,不管怎样,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挂掉电话,宁佳书赶紧起床洗澡。

何西昨晚从家里回来,被父母的催婚磋磨一整天,她买了一大堆酒放冰箱喝,客厅里乱七八糟的衣服抱枕没处下脚,到处是空酒罐子,她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问她,“你去哪儿?”

“公司。”

“不是说不排你的班吗?”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一分钟一个主意。”

宁佳书小心跨过地上横躺的酒瓶、零食袋才进到卫生间,看了眼表,拿起吹风机开到最大风力,“你赶紧起来把客厅收拾了。”

“休息日起这么早做什么,又没有人等着我,我才不动呢。”何西翻个身继续躺。

“我等着你,你再不动,我的拳头就忍不住了。”宁佳书松了松背上的筋骨。

那话里的威胁意味实在太浓,何西又躺两分钟,还是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烦道,“你变得也够快的,昨天比我还丧,今天又这么生龙活虎的了,你就真的一点不在乎?”

她指的是和霍钦的事。

虽说宁佳书的感情生活一直波澜起伏,但别人也就算了,霍钦她是知道的,宁佳书这么早开始喜欢他,职业都是因为他选择的,居然也能说断就断。

“嗯,不在乎。”宁佳书睁大眼睛开始刷睫毛膏,“今天走出去我们就是认识的普通关系,我不会再惹他了。”

她又像是在和自己强调。

拧上睫毛膏盖子,又挤出遮瑕,绷紧脸拍打在卧蚕下的黑眼圈上,绝口不提昨晚失眠的事。

“霍钦知道你高中暗恋他的事儿吗?”

“我凭什么要说?”宁佳书回头一记冷漠的眼刀,“你最好也把嘴巴闭紧点儿。”

一段关系里,谁的喜欢先开始,谁的喜欢多一点,谁就是输家。

就像当年的宁母一样。婆婆瞧不起,街坊的闲言碎语,她顶着重压,患得患失渴望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对等的爱和认同,到最后却还是个可怜女人。

当年,所有人都觉得宁佳书跟宁父去澳洲是最好的,但她选择留在宁母身边,因为她看不起她,却也觉得她可怜。

“你就作吧。”

何西眨两下眼睛收回头,又觉得愤愤,“诶,你父母就不跟你提结婚的事吗?咱们明明一样大,怎么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催?”

“没空管我,他们知道我能过好。”

做好所有准备,宁佳书拉着飞行箱准备出门,何西正收拾茶几,拢拢一大堆酒罐子,准备一起抱去厨房,手一滑,几个没喝完的噼里啪啦掉下来,整好泼在宁佳书鞋面和裤脚上。

防了一早上,还是中招了。

何西脸色一僵,“亲爱的,实在是手误。”

她堆出她乘务长的标准笑容,捏着抹布角,就要过来替宁佳书擦拭。

“别来这套了,”宁佳书忙着出门,“把你车借我开到公司,这事儿我就不追究。”

上海下了一夜的雨,宁佳书刚刚看到部分地铁的停运新闻,其中就有到公司那条线。这个时段的打车难度可想而知,偏她的车又坏了。

何西磨蹭好一阵才依依不舍把拴着毛绒绒球状物的车钥匙递过来,“刚修好,你可小心点儿开,别撞坏了。”

“我又不是你。”宁佳书埋头换鞋。

何西被怼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