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嫌不够，她在辛德拉面前做了个跳舞的动作。
太嘲讽了。
主队新中单这么狂？
然而，教练观察了一下——小姑娘依然是一脸冷淡，彷佛游戏里这个欠揍挑衅的胖子和她不是同一个人。
在频繁使用技能的消耗下，辛德拉的血线已到半血以下。
江星愿硬吃了一两个泡泡的技能，血量同样只剩一半，却彷佛不知死字怎么写，挺着肚皮使出E技能‘肉弹冲击’撞向辛德拉，从晕眩中解脱出来的辛德拉，回头对她放了个Q‘暗黑法球’。
这下子，江星愿不止血量下半了，简直随时要被杀。
她往后撤。
此时，二队训练室中的泡泡估算了一下对方血量跟自己的技能CD，还有4秒，E技能‘弱者退散’就要好了，两下普攻后加上一个E，稳将一血收下…
他向前了一步——
江星愿回头，几乎按下E技能与闪现！
酒桶E闪，闪现去掉了E技能弹道慢，能被辛德拉用闪现躲开之虑。
这个‘回肚皮枪’杀了泡泡一个措手不及，打开屏障的同时，已被挂上点燃，残血胖子缓缓走开，这时，泡泡的E技能还剩下2秒CD才好。
4秒的技能CD差，能干什么？
First Blood！
——能拿一血。
第27章 Bo27
一血诞生。
“6666！”
“中路出人命了？”
“小心，对面打野要来了，”
随着乔远的提醒，左边草丛跳出来一只沉紫色的大螳螂，扇动着虫翅想向江星愿残血的酒桶扑来，而她如早有预警般，推出一个滚动的桶子，在跃出的敌人脚边炸开，减缓他移速的同时，利用被动回一口血，续命一波。面对回到塔下的酒桶，螳螂只能望人头而兴叹，清掉中路一只炮车，钻回野区的战争迷雾里。
二队训练室。
泡泡气得砸键盘：“你为什么不闪现跟上？你收不掉酒桶的人头，我中路炸了。”
“我才三级，中了减速闪现上去，收不掉她的话，我少个闪现很尴尬。而且别忘了，以乔远的刷野路线，他不会距离中路太远，要是我被他收了，一换二，我们一起炸。”听完小P耐心地解释，泡泡咬住内颊的肉，忍下反驳回去的冲动。
说到底，是他在中路被单杀了。
走到线上后，泡泡调整了一下心态：“好吧，待会来帮帮我。”
“行。”
然而，江星愿已经确立了在中路的优势。
单杀一次后，酒桶蛮不讲理地消耗辛德拉的血量——之前那次单杀，彷佛都只是温柔的前戏，得到一血人头后，才露出狰狞凶恶的真面目，将泡泡狠狠压在塔下。打野来了也没用，在回家换了装备，满状态，经验装备双重压制的酒桶面前，打野来了也杀不掉她。
泡泡的辛德拉前不敢出塔，只能远远地点着兵。
——如何在得到优势后防止被打野抓？
江星愿给出的答案是，将对面中单压爆，对面中单状态不好，打野来了也只能缓解其压力——但打野在中路呆太久，无形中其他路就增加了危险，而且也会分走中单的经验，让劣势一方陷入更加穷困的境地。
幸好，辛德拉是个远程法师，手长，只要不作死，一般不会轻易死——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但酒桶是个针对辛德拉的英雄，六级前，有冷却时间比她短的控制技能，六级后，升级的大招‘爆破酒桶’，更是能将辛德拉从安全的塔下炸出来，逼出她的闪现。第一波闪现能躲，100秒后，酒桶的大招又好了。
而闪现的冷却时间是300秒。
在泡泡的下一个闪现CD恢复完毕之前，只要他上线走到一塔前，江星愿就能杀他两次。
“你这里是怎么想的？”教练的声音，冷不防地从旁响起。
“我？我觉得，这游戏就是技能的交换，如果你要用闪现才能躲开我的大招，我的大招好得比你的闪现快，那你就随便死。”
“这么简单？”
“不，可以通过走位操作，呼叫打野来避免被杀，”江星愿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电脑屏幕，思路也围绕着眼前的方寸天地，下意识的回答撇除了谦词，剩下更深层次，坚如玄冰的笃定，那是一个玩家对游戏的深入理解——：“如果叫打野，那他们俩都要崩了。”
仅凭中单的个人操作，逼迫对面打野不得不照顾中路，拖死两个位置。
“如果通过走位避免被杀，甚至反杀你呢？你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吗？”
“有，”
大招CD好了，喝酒增加伤害后，江星愿抛出‘爆破酒桶’落到塔下，将泡泡的辛德拉从防御塔的保护中炸出来，手握着闪现的辛德拉亦不枉其年轻敏锐的反应，立刻使出闪现，完美地躲开了这个大招。然而，迎向其闪现逃生位置的，却是一个挺起的肚皮——肉弹冲击，点燃接Q，平砍，带走：“但我觉得他做不到。”
江星愿的声音平静，甚至没多少拿下人头的兴奋。
毕竟，这是辛德拉的第三次线上暴毙——英雄会随着被杀的次数，而减少赠予击杀者的金币。
换言之，对她来说，泡泡已经不值钱了。
坐拥三个人头，对面的打野小P拿她毫无办法。
打野最怕的就是线上打不过，还要跟人对拼的铁头娃，要是死了一次稳住还能搞，死三次，压根帮不了，来了就是送双杀。
小P最后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几乎住在中路，刷完野就来看一眼，起码让中单安稳补兵，别再被杀了。
然而，小P心底也清楚，这只不过是拖慢比赛结束的慢性死亡而已。
中路炸了，上下路实力差距明显，前期乔远放养中路，显然是教练的意思。这时候把比赛往后期拖，为的，只是让泡泡接受现实。接受，自己确实不如这个天降中单。
这场主队跟二队的训练赛，对泡泡来说，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既想尽快了结，又不想面对现实。
如果新中单是个从韩国LCK赛区重金请来的外援，他倒还好受一点，起码能咒骂两句垃圾LPL只会请棒子来打，不培养国内新人…
而Wish让他无话可说。
主队训练室。
“对面想拖。”
为了让中路发挥，白舒尹老实地选了肉上单，与对面战战兢兢的小孩对着练补刀。依他的经验，很快就察觉到对手的意图。战队指挥陆如风正要接话，教练又插了句带着浓浓兴趣的疑问：“Wish，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中路逼团。”
即是五人齐聚，籍着经济装备上的优势，作势拆塔，对防御塔施加压力，逼迫一直想避战拖着的对方来中路迎战。
教练：“乔远你觉得呢？”
“先拿大龙，大龙逼一波团，对面坚持不团的话，风风留在龙坑上方防止对面打野下来抢龙，拿完龙再推塔更稳妥。”
听上去，要比江星愿的想法来得周全。
陆如风中途插入：“这么大优势，难道不是随便玩？哪个都行，先去拿龙吧，不拿掉不踏实。”
教练适时住口，由担任战队指挥的陆如风拍板决定。
中路杀出来的优势太大，对面中单穷酸得落后江星愿两个大装备，可怜兮兮的，团战中还没来得及输出，就被乔远的皇子EQ二连挑起来盖住用伤害灌死。在绝对的优势之下，优势方又不打算给机会，二队便兵败如山倒，外塔高地塔被拔了个精光，最后由发育二十分钟的ADC瘟疫之源收下团灭四杀。
第五个人头由陆如风收下。
池小光转头，黑沉沉的双眼如同枪口对牢了自家辅助。
陆如风本着‘恶人先告状’的队友沟通原则，占据主动：“我靠，五杀你抢了我四个人头。”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辅助，池小光一时之间，愣是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前十五分钟的安稳发育期，彷佛只是一场梦，让二队作了一场，自己与主队打个五五开的美梦。
Bo3的训练赛，赢得两场的一方为胜者。
第二场，对面一禁了酒桶，三个Ban位全给了中单英雄，这诚然是对江星愿在第一场展现出来的技术的尊重，也完全明白了教练的意图——来练兵，试试这把新得的刀，成色如何了。
眼见酒桶被禁，对方选下豹女，想跟她打消耗。
法师豹女有不错的POKE能力，她的Q技能‘标枪投掷’越远射中伤害越高，对线期能让对手苦不堪言，在野区更是一霸。
“这场你玩什么？”
江星愿：“一楼帮我抢一下辛德拉。”
“杀人诛心啊兄弟，”
陆如风砸舌：“想拿他玩得好的英雄再单杀他一次？我不该担心你哭的，我该担心二队的兄弟了。”
“…没有吧？”
闻言，她略带迷惑地望向他：“他辛德拉玩得很好吗？”
——言下之意，上一把的辛德拉，完全没到达她眼中‘玩得好’的门槛。
“辛德拉线上强势，有秒杀脆皮C位的能力，和豹女这种打消耗的相反。这么强的中单英雄，对面既然放了出来，没有不拿的道理。不过想拿豹女，就不应该禁我的酒桶，豹女不怕酒桶啊。”
江星愿想的，全是刚才的比赛，还有接下来，要怎么继续赢下来。
“被你打懵了吧…”
想了想，陆如风得出如此结论：“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想看见你的酒桶。”
然而，把江星愿的酒桶禁掉，并没有对第二局造成什么影响。
线上压制，对面打野尝试抓她，将她抓至残血，但无法击杀，压制带来的微小经济经验差距，使她比豹女先到六级，习得大招，一套伤害点燃带走，按步就班地重复了上一局的发展——只是辛德拉这英雄，得到优势后，便会早早到达英雄强势期。
倒是比用酒桶，结束得更快。
训练赛结束后，泡泡坐在位置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除了打野小P，上单跟下路辅助都对他颇有微言，不过觑了眼他惨白的脸色，到了嘴边的抱怨，也不忍心说出来了。
第28章 Bo28
Victory！
随着池小光收割的一波团灭，敌方水晶炸开绚烂光芒，‘胜利’俩字伴着英文语音落下宣判。败者脸色灰白，胜者却没显出欢颜——对主队成员来说，跟二队打，摧枯拉朽地赢下来才是正常的，因为胜出一场跟二队的小小训练赛就欣喜若狂，那也太掉档次了。
乔远长吁一口气，解下耳机搁在电脑后，转头看向好友：“恭喜，首战告捷。”
耳机放到键盘旁边，江星愿虚着眸子看向屏幕，三秒后才反应过来队友是在恭喜自己，遂转头看他：“啊，谢谢。”除了被罩耳式耳机压成红贝壳的耳朵外外，她脸上完全找不出激动的痕迹，更像一位习惯比赛，也看淡了胜负的老手。
然而，不是的。
江星愿低下头，耳际是队友的赛后讨论。
她心脏跳得极快，这是多余且不必要的兴奋，无效操作比打排位的时候更多了，精神紧绷，双肩也不自觉地拉紧了。赛后无法立刻放松下来，一个多小时下来的两场比赛，绷得她肩膀疼。只是种种不适没有表露于脸上，密不透风地藏在心里，试图慢慢调整。
但，开心，倒是真的没有。
“小星星表现得不错啊，二队的小孩应该被打得怀疑人生了，尤其是辣个中单，怎么肥四？后期索性不走位，一开一个准，心态太差了，”陆如风老实不客气地评价起后辈刚才的表现：“上次他来我们这试训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不行，顺风打得中规中矩，逆风完全没个人样。”
“年轻人心态问题重很正常，你刚来的时候，不也整天一遇到逆风就觉得这把完了？”
对二队的人，白舒尹也不想评价太多。
青训乃至二队，其实都是整个战队俱乐部的人材储备，对选手而言，是随时会取代自己，野心勃勃的对手，也可能会成为未来的队友，更有可能，在竞技生涯结束前，能够将自己经验传承下去的后辈，并非‘威胁’二字能简单粗暴地概括。
教练文景亦适时打岔：“你们都表现得很好。休息一下去楼下集合，我和新人谈谈，待会下来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此话一出，众人知道教练是要谈正事了，加上有请客这根萝卜在前面吊着，拍了拍江星愿的肩，便鱼贯离开训练室。乔远一步三回头，最后向她比了个加油手势，傻得冒泡，傻泡泡在半空中一路飞着，飞到她的唇畔，啵地炸开，在她嘴角感染出极小的微笑弧度，整张冷若冰霜的脸软化得鲜活起来，从紧绷比赛中，找回了些许日常生活的轨迹。
训练室里，只剩下数据分析师跟教练。
在战队队员的培训方针上，分析师不会多话，把舵轮全权交给主教练。
教练文景视线碰巧落在江星愿转瞬即逝的笑意上：“Wish…江星愿是吧？我记得你的名字。第一次打训练赛，是不是感觉挺简单的？”
她点点头，旋即觉得这个回答太嚣张，又摇了摇头：“队友打得好。”
新人虽然有些内向，难以分辨其喜怒，但有时想法倒是表现得挺好懂的，是一个毫无城府的十来岁少年该有的样子：“我让他们稳着来打，两场要是给mvp，都该给你，你先在中路单杀确立优势，打开局面，提早结束比赛——其实和二队打真打不出什么来，人少我就说吧，就算你中路被杀崩了，他们也有盘活逆风局的能力——说句不太好听的，他们应该也跟你说了，我是想赶紧看看，二队的中单和你，哪个比较优秀。”
顿住，教练略一皱眉。
“我是不是说得太不留情面了？”
“没有，我知道，”江星愿顺着教练的话，作出解读：“试训的时候战队经理跟我说过，试训效果不满意，就不留我了。”
战队之间的训练赛，对选手来说很珍贵的练习机会，让一个可能啥也不会，糟蹋掉其他原有队友状态的傻白甜上场，太冒险了。教练想先在基地里试试，要是连二队的都打不过，那还不如让二队的中单继续磨合凑活——某个位置实在找不到理想队员太常见了，除了豪门战队或是全明星赛，队伍只有一个短板都是最好情况。
“那我…”
少女漂亮得几近凉薄的脸绷得紧紧的：“表现得可以吗？”
察觉出了对方的紧张，教练失笑，好不容易才用‘还不熟’和‘她是姑娘’来忍住自己揉她脑袋的手——教练当久了，面对一群低情商的天才少年，被养出了点幼师情怀：“我说了，你表现得很好，这不是客套话，也没别要客套，对吧？很显然，我们之前的中单储备被你打爆了。”
得到明确的肯定，江星愿松口气，心脏狂跳得很有节奏。
“不过，你手上还有很重的Rank风。明天吧，明天，我会给你训练清单。”
“很长一段时间内，你打游戏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打了，要有意识地去寻找打比赛的手感。”
“少打国服——不，别打了，把我给你的韩服超级帐号打上王者。这是基础，然后我会给你一些比赛视频资料，你可以看看，尽量思考一下，职业中单是怎么获得优势，扩大优势，将优势转化为胜势，还有逆风的时候怎么处理。”
教练沉吟：“最重要的一点——打比赛的时候，你要比排位更相信你的队友——”他带着疑问地看她：“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你记得住吗？”
江星愿颔首：“教练，需要我复述一次吗？”
“哈哈哈哈，那倒不用…哎星愿你这孩子就是太认真了。不过认真是好事，天道酬勤。”
她又点了点头，全盘接受。
乖顺听话，难以和游戏里暴脾气的刺客联想起来。
LG基地大厅。
陆如风和乔远坐在一块，旁边池小光安静玩手机，时不时听他俩嘀咕一耳朵——
“你女朋友这么猛？”
“不是女朋友——你能不能想点别的兄弟，以前是下路好兄弟，以后是中野联动，而且…”乔远纠结：“我实在很难想象跟好朋友谈恋爱的样子啊！”
陆如风硬是用他那张单纯呆萌的娃娃脸挤出了一个猥琐的笑：“我懂，谈恋爱会变菜，单身狗才有手速。”
“不是，你想想，你能想象出我跟你谈恋爱吗？”
说完，乔远深觉自己举出了一个恰当绝妙的比喻。
“…”
猥琐笑容一秒被雷劈得原地镇住。
陆如风扶额：“OK，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这个脑子里只有野怪跟Gank的人提这种事，我特么早该懂的。”
没等多久，话题中心就和教练一道下来。
战队分析师还有事做，不去凑聚餐的热闹，与选手们打个招呼便低头匆匆走了。
“教练——我要吃烤肉！”陆如风嗷的一嗓子，本着‘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原则，正面突脸，一把搀起教练的手，亲热地套近乎。江星愿犹在发怔，乔远已到她旁边，与她并肩同行：“跟教练谈得怎么样了？要留下了吗？”
闻言，她看向他，而他迎着她的视线，抬眸一笑。
池小光推开基地的门，外头太阳泻到队员一行人的头上，晕开一道道金边，尤其是乔远那亚麻色的脑袋——
好亮。
她被亮得有点迷惑：“恩，下次对外的训练赛也带我。”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