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你炒制完后,叫我一声,我换你。”谢蓝河回到躺椅上后,就道,“你白天已经累一整天了,也不能再熬一晚,别的不说。万一炮制熏草时除了点差错,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安岚应声,让他躺下后,又将刚刚准备的那条湿棉巾放在他额头上。

谢蓝河再支撑不下去,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就闭上眼睛。

安岚有些忐忑地站在躺椅旁看了一会,随后咬了咬唇,就转身往向炉灶那走去。

夜很静,香很纯。淡紫色的薄烟不时从锅里升起,她在炉灶边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将最后一份檀香炒制好后,她回头看了谢蓝河一眼。见他睡得沉。便小心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再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将他额上的棉巾又浸了一下清水,拧干,放回他额上。

熏草在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洗干净了,炒制檀香的这段时间。也已经沥干水分,现在就剩烘干的这道工序。

将刚刚的火炭移到另一边的窖灶里后,安岚打了个呵欠,于是站起身,用冷水沾了棉巾拧干。用力擦了擦脸,瞬时清醒许多。她又往谢蓝河那看了一眼。就在屋里找了找,瞧着角落那挂着一条罩衣。她便走过去取下来,也不知是谁的,瞧着有些脏了,不过因是在香房里,所以这衣服上除了香药的味道外,倒没别的难闻的气味。

她拿过去,轻轻盖在谢蓝河身上,然后才走到窖灶旁,开始烘干熏草。

七八斤的熏草,还是要分几次来才行,这个过程倒不似炒制檀香那么复杂,但是需要很专心,因为火候若过了,最后炮制出来的熏草,品质肯定是要下降的,严重的甚至不能用。

月朗星稀,长香殿今夜多人未眠。

天枢殿的香房有很多,白天时,安岚和谢蓝河上山采熏草时,丹阳郡主和方玉辉两组人,已经开始配香药了。因香品准备得齐全,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已经炮制好的,需要根据自己的香方特别炮制的香品也就那么一两种。所以差不多天黑之前,他们都已配好香药,此时已开始窖藏。

天黑后,丹阳郡主和方玉心都回了客房,不多会,甄毓秀也回来了,双份相互打听了一下对方那边的情况,都很是顺利。方玉心却不时往安岚的床位那看过去,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丹阳郡主便道:“也不知安岚姑娘和谢少爷那边如何了。”

“听说付不起香品,便上山采香草去,回来后,莲月掌事又让他们炮制香药,估摸着这会儿还忙着呢。”甄毓秀说着就是一声嗤笑,然后摇了摇头,“真是,原就不该是她待的地方,何必逞强,叫人笑话。”

方玉心轻轻咬了咬唇,有些不赞同地低声道:“这怎么是逞强呢。”

甄毓秀看了方玉心一眼,晓得她这是在为谢蓝河说话,便笑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亲热地笑道:“我是说,定是她逞强结果却拖累了谢少爷,不然依谢的能耐,怎么可能会付不起那点儿香品。”

方玉心脸色微红,就瞧了瞧桌上的漏壶,然后道:“都这个点了,也不知他们用晚饭了没,莫不是今晚要通宵炮制香药,这样身体如何吃得消。”

丹阳郡主则道:“咱们两组,莲月掌事给出的条件都差不多,若依那样的条件,他们这一日一夜,能换得下来吗?”

方玉心一怔,心里更加担忧了,甄毓秀则是暗喜,换不下来才好呢,如此也好叫安岚早点儿收拾回去,省得在这碍她的眼堵她的心。

丹阳郡主说出那句话后,就沉默下去,心里满满思索。

天枢殿只给十五天时间,如今已过去两天了,一般的合香,窖藏的时间差不多要十二天,如此,安岚和谢蓝河就只剩下一到两天的时间配香和炮制香药。这么一算的话,他们从藏香楼那要的香品,就只是用今日的劳动力来换。

就一天时间,究竟换的什么香品?

他们会合出什么样的香来?

安岚将约六七成的熏草烘干后,觉得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在这么硬撑下去,最后这点熏草怕是很难把控火候,她看了看时间,算着时间足够,便打算坐下歇一会。

到底是个小姑娘,累了一整天,又全神贯注地熬到下半夜,并且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了。于是她靠着桌子一坐,不小心就打起盹来,然后不知不觉间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安岚睡过去没多久,谢蓝河因一直是一个姿势靠在躺椅上,身体不自觉地翻了个身,随后姬醒了过来。

睁开眼后,他蒙神了好一会,然后忽然惊得坐起身,就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罩衣。他一怔,再往前一看,便见角落处的大桌旁,安岚正趴在那睡觉。

他揉了揉依旧发胀混沉的脑门,然后拿起那件罩衣轻手轻脚地从躺椅上起来,走到安岚身边,将那件罩衣轻轻盖在安岚身上。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姑娘的睡眼,虽只有半张脸。

谢蓝河站在那发怔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到窖灶那,就看到旁边已经烘干好的熏草,他拿起一小撮闻了闻,随后又转头看完安岚那看了看。

谢蓝河开始烘干最后那点熏草的时候,并不知道,此时,外头有好几双眼睛都在注意着他们这香房里的一举一动。

莲月看了一会后,什么也没说,就同赤芍一块转身走了。

白广寒的寝殿内一片安静,赤芍没敢进去扰到大香师的睡眠,只等着明日如实汇报。

而此时的天玑殿那边,百里翎听说了香房了的事后,顿时笑了起来,然后叹道:“还真是个傻得可爱的孩子,白广寒这是要捡到宝贝了吗?啧啧,还真叫我有些舍不得了!”

差不多天将亮的时候,安岚猛地惊醒,然后慌忙站起身,甚至将椅子都撞翻了。

“小心。”她还不及转头,旁边就传过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谢,谢少爷!”安岚扶着桌子,“熏草”

谢蓝河将那一小簸箕的熏草放在她跟前的桌子上:“你放心,已经都烘好了。”

安岚怔了怔,抬手往簸箕上拨了拨,然后有些呆愣地问:“你起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再过一会天就亮了。”谢蓝河说着就往躺椅那指了指,接着道,“安岚姑娘去那躺一会吧,你昨天太累了,这会儿得多歇歇。天亮后,就要开始配香了,还得再忙一日。”

“我”安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刚刚是睡着了。”

“你太累了。”谢蓝河看着那单薄的声音,有些愧疚地道,“檀香炮制完后,你该叫醒我的,幸得我没睡踏实。”

“对不住。”安岚喃喃道,很是不好意思,幸好他醒过来了,不然这事非要被她给弄砸了不可。

“不是,其实是我拖累了安岚姑娘。”谢蓝河摇头,然后抱拳施了一礼。

安岚这才注意到,他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便问:“你,已经好了吗?不烧了?”

谢蓝河点点头:“安岚姑娘说的没错,就只烧了一晚,眼下感觉比昨晚好多了。”

安岚松了口气,不禁一笑:“好了就好,若是今儿还烧的话,就真不知该怎么瞒着了。”

谢蓝河也是微微一笑:“安岚姑娘去那躺一会吧,我出去外头醒醒神。”

第103章 窖香

赤芍正吩咐侍女们今日差事时,不经意地抬头,便瞧着天边的微光下,天枢殿那卧着异兽的飞檐如似神之手画下最为浓重的一笔,巍峨高远的殿宇饱含着张扬的气势,华美的线条宛若天宫的剪影。

她相信,每个上来长香殿的人,此时抬头看到这一幕,心灵都会受到震撼。

那震撼,却不是因为那些巍峨的殿宇和巨大的飞檐,而是因为,此时,站在殿宇最高处的那个人。

最高处,自然风最大。

他双手抱在胸前,身体有些随意地靠在露台的石柱上,任凛冽的寒风扬起他的长发和衣袍,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看得到他侧脸完美的线条,以及飞扬的长发画出风的痕迹。

大香师什么时候起来的?天才微微亮!

赤芍有些诧异,并且白广寒大香师此时正看的,是香房那边的方向。

不敢多想,她往旁交代两句,就快步走上去。

上了露台后,依旧不敢走得太近,约半丈距离时,她就停下,垂着脸将昨晚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白广寒听完后,没什么表示,依旧看着那个方向。

赤芍等了一会,见没有别的吩咐,就又轻轻退了出去。

那姑娘,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为何能得大香师如此看重?

赤芍走远后,终是忍不住抬脸回头看了白广寒一眼,然而此时朝阳已现。他正好沐浴在最初那道破云而出的霞光中,风未止,于是那一瞬,他似要羽化飞仙而去!

“谢少爷,你歇一会吧,只差印成模子了。”安岚抬手随意拨了拨垂下来的发丝,“你虽退烧了,但身体还未完全好。还是应该多歇息的。”

已经快中午了,他们却还不曾真正歇息过,这半天时间,两人几乎都拼着一股劲在坚持。就连用早饭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整理要用的香品。

谢蓝河正擦着用来窖香的瓷坛,听了这话,就抬起眼看了看安岚,然后道:“你是姑娘家。你都不歇,我歇什么。”

“我自小做惯了这等活,熬上一两宿是常有的事。”安岚说着就又看了看谢蓝河。在看了看他那双瞧着比自己还要白的手。低声道,“谢少爷应该是没做过这等活,硬撑的话,身体可是会吃不消的。”

谢蓝河又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胆大心细。不矫揉造作,沉默但不沉闷,有心计,但不失真诚。

谢蓝河将坛子擦干净后,往桌上一推。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安岚姑娘是不是觉得,我明明有捷径可走却不走。反跟这自讨苦吃。”

安岚一怔,抬起眼:“我未曾这么想过。”

谢蓝河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比起安岚姑娘,我确实应该感到惭愧。”

安岚手里的动作停下,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片刻后,谢蓝河才抬起眼,淡淡一笑,俊秀的脸有些苍白,但目中却带着光彩和希望:“快将模子印好,如此就只等着出窖了。”

一刻钟后,便将印成精致模子的新合香放入坛子里,用蜡纸封住器口,拿到专门窖藏香品的静室,放入地下的窖内。

从静室内出来后,安岚和谢蓝河都长长松了口气,随后相视一笑。

只是,笑过后,两人都想起,当日赤芍宣布的那个条件,他们,最终只有一人能留下。扪心自问,他们都不敢说自己比对方更优秀。

“回去好好休息。”短暂的沉默后,谢蓝河轻轻道出这么一句。

安岚点头,随后同他一块去莲月那道谢,然后才一起离开了这里。

男女客房是分开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各自往回走时,谢蓝河走了几步,就停下,回身道:“安岚姑娘。”

安岚回头,此时阳光正好,但照在她脸上,却令她的脸色看起来白得有些透明。

谢蓝河沉默地看了她良久,才开口:“互不相怨。”

安岚一怔,随后认真点头。

谢蓝河又道:“无论结果如何,日后只要你我还走这条路,就就多多交流,可好?”

这一次,安岚却沉默得有些久,谢蓝河唇抿得紧紧的,莫名的有些紧张。

她是他,第一位真正意义上,为同一个目标,相互扶持过来的人,并且,两人还又是对手,于是更加难得。虽是女子,但依旧可见忠肝义胆,若她是男的,他定会拉着她结拜兄弟,即便不结拜,他也要将这样的人认作兄弟。

但她却是个姑娘家,他深感可惜,却又不甘就这么作别,更不愿等到结果下来后,两人心里相互生怨,暗叹不公。

安岚沉默,是因为,她若落选,怕是就很难走这条路了。

香使长虽也跟香打交道,虽也需要会配香,但是跟香师们所走的路是完全不一样的。香使长,往上是掌事,再往上还有可能进入香殿,成为殿侍,甚至是殿侍长。一个精于香之道,一个则是要精于俗事庶务。

这些,谢蓝河并不清楚,他即便在某些方面与她有些相似,但终究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少年。在他被大香师点名,被接回谢府的那一刻起,即便他在心理上还不能完全适应,但他的身份地位已确确实实有了很大的转变。

就算他不能被选入香殿,凭着谢府的能耐,他想走香师这条路,想必不会是什么难事。她却不同,她若想走香师这条路,就只有这个选择。

只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表达这样的意愿,于是,沉默一会后,安岚还是点头,在阳光下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好。”

谢蓝河微怔,随后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

阳光下,还一无所有的少男少女相视而笑,于懵懂中完成一生的誓言。

这样的时刻,日后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很美。

安岚回去时,正好丹阳郡主等人用完午膳回来,三人瞧着她后,都愣了一愣。随后方玉心先开口:“安岚姑娘,已经合好香了吗?”

安岚点头,往床上一坐,身体触到柔软的被褥,被强压了一日一夜的疲惫顿时涌上来,于是有些无力地道:“失礼了,我先歇一会。”

见她马上要躺下了,方玉心忙追着问:“长流哥哥也回去了?”

“嗯,方姑娘若找谢少爷,还是等明日吧。”安岚说着就打了个呵欠,脱了鞋,然后上床掀开被子躺下了。

方玉心见安岚累成这样,想起谢蓝河,不禁感到万般心疼,只是眼下又不好意思马上转身过去找她哥哥。

甄毓秀瞟了安岚一眼,有些不屑地哼一声:“邋里邋遢的,真是晦气!”

丹阳郡主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安岚姑娘已经歇息了,在屋里就都少说些话。”

甄毓秀眉头微蹙,却不敢反驳方玉心的话,只得默默转身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丹阳郡主和方玉心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下,方玉心依旧在发愣出神,丹阳郡主则随手抽出一本自己带过来的书轻轻翻着。

一会儿后,甄毓秀觉得坐不住,就悄悄拉了拉方玉心,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方玉心迟疑了一下就站起身,然后询问地看向丹阳郡主,丹阳郡主只是摇头,于是方玉心便同甄毓秀一块出去了。

两人在客房附近溜达了一圈后,方玉心就说要去更衣,甄毓秀只当她找借口去看谢蓝河,也不点破,还一脸理解地道:“那我先回去了,走这么一会儿,还怪累的。”

带甄毓秀离开后,方玉心却不是往谢蓝河那过去,而是走向窖藏香品的静室。

十几天的窖藏时间,这当中,是允许窖香的人不时过来查看的。

所以,方玉心过来后,很顺利就进去了。

第104章 出窖

静室内放着数十个除了大小不一样外,几乎都一模一样的坛子,每个坛子下面都放着一块牌子,上面记录着香名和放入的时间。方玉心挨个看着,她是跟丹阳郡主一块将香放在坛子里,并一起拿过来放在这里的,她记得那个位置。

不一会,就找到了那个坛子,她心中一喜,拿起那块牌子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又往门那看了看,然后拔出发上的钗子,将上面的蜡纸轻轻剔开。

手有点儿抖,心脏跳得厉害,额上甚至冒出汗了。

她紧抿着唇,几乎是一口气将那蜡纸剔开,看到里头的香丸时,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没有弄错。将金钗插回发上后,她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盖子,将瓷瓶里的东西都倒进坛子里面。随后又将那张蜡纸仔细恢复原样,并拿出火折子,周围的蜡重新融化,再次封死坛子。

成功了,将火折子吹灭后,她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了,怔怔的看着那个坛子,心里连说了几个对不住。

已经进来好一阵,不好停留太长时间,只是转身前,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那一排排的坛子。安岚那组的香也在其中,只是刚刚她没有看全,就找到她要找的坛子了,所以没有看到他们的坛子。

主要是是,她还不清楚他们的香是什么名,或许刚刚看到了,却没有注意。

不过若对上今天的时间方玉心迟疑了一下,终是收回目光,离开那里。

回到客房时。甄毓秀已经躺在床上了,丹阳郡主还坐在椅子上看书。她进屋时,丹阳郡主还抬起脸对她微微一笑,方玉心却有些不敢看丹阳郡主的眼睛,眼神闪烁了一下:“郡主怎么不休息。”

“睡不着。”丹阳郡主说着就轻轻一叹,“心里一直挂念着里头的香,还想着找你一块去看看。只是甄姑娘都回来了,却不见你回来。”

“哦我去哥哥那儿了。”方玉心心口猛地一跳,强忍住心里的慌张,垂下眼道,“都封号坛子窖藏起来了。有什么可看的,且安心等上十余天,出窖后才好看看品。”

“说得也是。”丹阳郡主笑了笑,就又垂下眼继续看书。

方玉心不敢再多说,打算也去床上躺下,避免自己的神色露出马脚。

只是她刚在自个床上坐下。丹阳郡主又抬起脸看向她,并叫了她一声:“方妹妹?”

方玉心心口狂跳:“郡主什么事?”

丹阳郡主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紧张什么。你这是也要歇息了吗?”

“我没紧张啊。”方玉心忙否认,随后又道,“是,有些累了。”

丹阳郡主却一直打量着她。方玉心越发心虚,既想观察丹阳郡主的眼神,但同时又不敢看丹阳郡主,于是眼下往两边看了看,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郡主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不成?”

“方妹妹果真是个迷糊的。”丹阳郡主看着她笑,“这都要睡下了,还不知道卸钗环。”

方玉心一愣。随后松了口气,就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忘了,以往在家,都是丫鬟们帮忙,如今却没想那么多,让郡主见笑了。”

她说着就走到梳妆台前,发上的金钗等物都卸了,然后才回到床上躺下。

只是躺下,并没有真正入睡。

一会后,丹阳郡主便也合上书,抬手垂脸轻轻打了个呵欠,然后站起身,走到梳妆台旁,也卸下发上的钗环。只是当她将自己那支紫水晶发簪放到台面上时,眼角的余光扫过方玉心放在一旁的那支金钗,她眼神顿了顿,然后就落到那支金钗上面。

方家姑娘身上戴的首饰都是顶好的,因为是闺中姑娘戴的东西,所以那金钗看起来其实并不怎么起眼,但是金子是纯的,不参杂丝毫别的东西,所以看起来黄灿灿的,极是抢眼。

只是,那钗尾却似沾了点什么东西,瞧着没有钗头那么亮。

丹阳郡主的目光落在那上面,那金钗其实就放在她跟前,但她却没有抬手去拿,而是很认真地看了一会,然后才放在自己手里的钗环,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下。

她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方玉心并不知道丹阳郡主刚刚在看她的金钗,这会儿瞧着丹阳郡主躺下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也闭上眼睛。

方文建听身旁的人说完这件事后,严肃的面上即露出几分冷嘲:“方家那几个女人,把孩子都养成了蠢物,将长香殿当成大宅门里的后院,挑梁小丑一样的做派,白遭人笑话。”

纳兰侍香欠身道:“方姑娘也是一片苦心,方四少爷应该不知道此事。”

方文建微微皱眉,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天枢殿的方向长久不语。

而玉衡殿这边,崔文君听了此事后,却没有任何表态,依旧摆弄着屋里那盆山茶花。浅明侍香心里有些着急,她也是崔氏出身,并且还是丹阳郡主那一脉,当年进入长香殿之前,又承过光耀夫人的恩情,这些年,她家里也没少得光耀夫人的扶持,所以,她自然是偏向丹阳郡主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