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泰脚步微顿,翻了个白眼,“你只是个幌子罢了,真正保护太子妃的另有其人。就凭七郎你的本事,不拖累太子妃殿下就不错了。”

崔奇南脸色变了变,不过郭文泰这话并没有说错,他低头看看自己细胳膊小腿,再悄悄打量郭文泰挺直的脊背,这人走路时脚步极轻,气势内敛,像潜伏在暗处的野兽,随时能暴起伤人。

好吧,他确实只能当个幌子。

内殿,裴英娘打发走所有婢女,摘下花冠,手指轻抚金线串起来的玉珠,“什么时候?”

李旦握住她的手,大手能够整个把她柔嫩的手掌拢在掌心里,“母亲将近有一个月没接见张相公和其他相公。”他顿了一下,看着裴英娘的眼睛,缓缓道,“三天后,你带着阿鸿进宫,待在母亲身边,届时我会让郭文泰、杨知恩和崔奇南跟着你。我就在长生院外,除非我亲自去接你,不管谁在外面喊话,不要出来。”

裴英娘轻轻嗯一声,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这次免除吴州纳贡的敕旨是圣上亲自批示的,说明二张虽然拦着大臣们,不许他们见圣上,但二张没有掌控紫微宫,北衙还是听命于圣上,定在三天后会不会太急?”

李旦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二张从头至尾只是个借口,时机到了,不必再等下去。”

先前大臣们几次联名弹劾二张,女皇出于平衡朝堂的考虑,每次都袒护兄弟俩,早就和大臣们离心。裴宰相按着他的吩咐故意惹怒女皇,被贬后暗中联络地方各州县同情他的官员,除了二张同族兄弟担任刺史的岐州和洛阳,其他地方基本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

长安那边准备了许多预示武周气数已尽的“天象”,市井街头流传着光复李唐的歌谣。

母亲拿走的东西,该还回来了。

他成竹在胸,不需要继续装聋作哑。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裴英娘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没有紧张忐忑,她深吸一口气,回握李旦的手,“为什么选七郎?”

李旦轻抚她的发鬓,说:“他一直无所事事、游戏人间,是真正游离于朝堂的人,和哪一方都不沾边,而且他是你血缘上的亲人,比其他人稍微可靠一点。”

二张和其他忠于武周的势力分散在洛阳不同方位,没法一网打尽,只能兵分几路,同时发动计划。

人手布置得分散,代表每一个地方都有不稳定的因素,宫廷政变的关键时刻,必须全神贯注,不能分心,否则很容易被对手钻空子。

他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把裴英娘母子送到女皇身边,那里是最安全的。二张没法指挥羽林军,宫中卫士只听他和张宰相的命令,二张以为紫微宫是女皇的天下,其实正好相反,紫微宫早就变天了。

就像玄武门事变时,兄弟几人领着各自的亲信人手混战搏杀,而长孙皇后那时正侍奉在高祖左右,和群臣们一起荡舟游湖。

长孙皇后入宫问安,一方面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降低高祖的戒心,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保命。

太宗孤注一掷,长孙皇后和丈夫共同进退,身负重任,她把任务完成得非常好,等高祖得知几个儿子自相残杀,赶去阻止时,太子建成已然身亡,大局已定,高祖只能认命。

现在的局势和那时有些像,但又有不同。

太宗是绝境之中的背水一战,李旦没有什么压力,他等着收获果实。

就像烹饪菜肴一样,火候已到,诛杀二张几乎没什么风险,朝中所有身居要职的高官都站在自己这边,他不需要裴英娘像长孙皇后那样冒险出面帮他引开二张兄弟的注意力。

她必须待在一个既安全,又和他离得很近的地方,他才能安心发布指令。

甘露台也很安全,可甘露台离紫微宫太远了,他不放心。

张宰相他们忠于他,不代表他们同样忠于英娘,如果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带着人冲进甘露台,他远在紫微宫,根本来不及赶回相救。

女皇和李治教会李旦,一个君王,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敏感和多疑,做好万全准备,才能海纳百川,豁达大度。

窗外百花盛开,春光烂漫,时不时响起鸟儿的清脆啼鸣。

裴英娘静静依偎在李旦温暖的怀抱里,久久无言。

李旦抱紧她,低头轻吻她的发顶。

阿鸿无知无觉,一手紧紧扒着李旦的大腿,一手拉着裴英娘的衣袖,睡得很香。

这时,冯德小跑进来传话,李显求见李旦。

书室。

李显脸上仍有泪痕。

李旦轻扫他一眼,没问他上门来的原因,“丧事办得如何了?”

书室角落的毡毯上零零散散堆着一些幼儿的玩具。

李显的目光在一把黑漆小弓上停留几息,愣了半天,阿弟冷情冷性的,竟然允许儿子在他的书室玩耍,没想到古板严厉的阿弟会是一个慈父。

他不由想起病逝的小儿子,悲从中来,擦擦眼睛,“小郎年纪小……丧事不必办得太隆重,我、我交待长史去料理。”

李旦点点头,悬腕提笔,飞快写着什么。

李显走近几步,吸吸鼻子,“阿弟,需要我做什么?”

李旦写字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抬起头。

看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李显脸上微红,苦笑道:“我、我知道你在准备对付张易之和张昌宗,我仔细想了想,他们暗中接近韦家人,想离间我们,不如我们干脆将计就计,我可以假装和二张合作,然后咱们兄弟俩里应外合,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旦放下紫毫笔,听李显一口气说完,抬起眼帘,不说话。

等了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李显神色惴惴,“我的计划是不是太蠢了?”

李旦摇摇头,站起身,拍拍李显的肩膀,“七兄,你在想什么?”

梅花小几上的凫鸭香炉喷出一股股青烟,水晶帘后烟雾缭绕。

李显颓然坐倒,垂头丧气道:“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朝堂上的事他应付不来,英王府内院也一团乌烟瘴气,韦沉香死了,小郎死了,下毒的长女李裹儿也死了,阿弟承担所有压力,他却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他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李旦皱眉,转过身,望着帘后的凫鸭香炉,闭一闭眼睛,旋即睁开,声音平稳从容:“七兄,小郎君的事不怪你,你不必自责。”

他转过身来,回到书案边坐下,“你先回英王府,等到时机成熟,我有事交给你去办。”

李显听了这话,猛然抬头,“阿弟,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眼里除了悲痛之外,全是满满的信赖。

李旦垂下眼眸,继续提笔书写。

李显能主动请缨最好,找点事给他做,免得他还为李裹儿和小郎的事伤心。

玄武门。

禁军镇守的重地,看守极为森严,身着甲胄的卫士们一言不发,屹立在城墙关卡处。几重宫门静静矗立在明媚的艳阳下,这里没有花红柳绿,没有朦胧烟雨,春风拂过,立马浸染秋冬的肃杀,寂静而冷肃,只有旗帜被风吹得舒卷的猎猎声响和鸟雀的叽喳声。

用铁栏封的死死的窗户突然被人拍响,门外传来沉缓的脚步声。

躺在匡床上的男人霍然睁开双眼,浅褐色眸子,五官深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待在女皇身边最安全,后面会写到

第236章

执失云渐翻身坐起。

拍窗的人飞快道, “执失都督, 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 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执失云渐眼瞳微微收缩。

与此同时,几名甲士打开铜锁,光线争先恐后涌入房内, 四个亲卫簇拥着一名方脸大汉走进牢房。

汉子浓眉大眼,面白有须,相貌堂堂,年纪四十岁左右, 进房以后一撩袍子, 坐在卫士们搬到他身后的一张胡床上, 拍拍手,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捧着托盘的甲士鱼贯而入,长几很快摆满各种吃食,带馅蒸饼,炙羊肉, 鹿肉、熊掌,油汪汪的煎饼,酥脆的胡麻饼,大碗酱菜拌面片,分量十足,香气扑鼻,都是能扛饿的食物。

执失云渐一言不发, 抓起蒸饼,拈一双筷子,自顾自吃起来。他的双手双脚都套有锁链,动作不大灵便,只能够到眼前几盘菜肴。

汉子很有耐心,时不时帮他调换一下菜盘的位子,方便他吃到想吃的菜,等他吃饱喝足后,命人撤走食案,“大郎,你想清楚了没有?”

执失云渐眼帘半抬,光线照亮他的脸,鼻梁上横亘着一道新鲜的伤痕,“你呢,你想好了?”

汉子朗声大笑,“我早想好啦!圣上亲自提拔我,我不会背叛她。”他抬腿猛踢执失云渐一脚,“蠢汉!这几年圣上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替太子卖命?你差点和太子妃订亲……那封赐婚的敕旨没有完全销毁,中书省保留了原档,太子只是利用你而已,等他即位,头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低头看一眼袍角上的脚印,执失云渐拧眉,还未愈合的伤疤隐隐作痛,提醒他这几天的严刑拷打并非噩梦,他慢条斯理,一字字道,“魏三,你我都是唐臣,家族几代深受李氏恩德,武周气数已尽,我们应当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辅佐太子,光复李氏大唐。”

魏三沉默一瞬。

片刻后,他咧嘴大笑,“大郎,难怪先帝当年挑中你。”

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捧着肚子大笑不止,笑得两眼泪汪汪。

执失云渐面不改色。

魏三的的笑声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一声长叹,他欠身坐直,正色道:“大郎,你我相识一场,圣上很赏识你……听我的劝,归顺圣上,你依旧还是风光无限的大都督。”

屋外鸦雀无声。

静默中,执失云渐的耳朵突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扭过脸,移开视线,凝望门外嵌在高墙之间的一角碧朗晴空,轻声道:“你错了,魏三,大都督……从来都不是风光无限的,我要的也不是风光。”

他话音刚落,院内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啸,一枝锐利的箭矢擦破空气,宛若飞虹流星,窜进牢房,精准地钉在魏三的背上,箭尾微微轻颤。

甲士们大惊失色,几人立刻抽出长刀,团团围住魏三,另外的人怒吼着扑向门外。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魏三瞪大眼睛,连一声呻吟都来不及发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已然气绝身亡。

箭头淬了毒液,见血封喉不是传说。

统领身亡,甲士们惊慌失措。

像炸开锅似的,寂静的高墙内忽然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四面八方都有埋伏的人手,更多的人从北边宫门源源不断冲进夹道里,没有人嘶吼,他们手起刀落,利落解决掉遇到的每一个反抗者。

这是一场安静的屠杀。

甲士们无处可逃,被逼退到牢房里,一人吐了口唾沫,举起长刀,砍向双手和双脚被捆缚在床栏上的执失云渐。

执失云渐低叹一声。

举刀的人顿住了,踉跄几下,头朝下栽倒在地,背上鲜血四溢。

秦岩拔出因为力道太凶猛而嵌进甲士骨头里的横刀,哚哚几声,用带血的横刀砍断执失云渐手脚上的锁链,嘿然道:“刚才我救你一命,以后别赖账啊!”

执失云渐没理他,径直走到门外,目光逡巡一圈,局面几乎一面倒,魏三的人毫无反击之力。他问跟出来的秦岩:“还有多少人?”

秦岩接连砍翻两个甲士,忙里偷闲答道:“就这些人,外面的人都降了,只剩下魏三。”

执失云渐回头,魏三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面容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个身量高挑的俊秀青年走到他身旁,冷声道:“都督,这里没你的事了,请你回避。”

这个嗓音执失云渐并不陌生,刚才就是这个青年在窗外提醒他李旦准备杀死魏三。

执失云渐眉头紧皱,“你说还有半个时辰。”

青年凤眼上挑,“魏大将军冥顽不灵,哪怕给都督十二个时辰,结果也是一样的。事不宜迟,夜长梦多。长街另一头就是二张的人,必须尽快拿下北衙。”

不知何时,兵器相击的声音停了下来,秦岩开始领着部下清点人数,收敛尸身。

青年说得没错,魏三忠于女皇,不会改变心意,这就是宫廷政变的荒诞可笑之处,拒敌于千里之外的猛将,死得如此不值……执失云渐双手握拳,问青年:“殿下预备怎么处置魏三?”

青年笑了笑,“都督放心,魏大将军曾立下汗马功劳,殿下交待过要厚葬他。”

空气里充溢着浓重的血腥味,执失云渐抬脚走开。

青年淡淡扫他一眼,回到房内,抽出魏三背上的箭矢。

很多年前,他曾想挥动手中淬过毒汁的长刀,杀尽所有暗害娘子的恶人,最后他忍住了,因为那些人身份贵重,不能说杀就杀,他不能给娘子添麻烦。

现在他终于能放开手脚大开杀戒。

他看得懂执失云渐刚才那个淡漠的眼神,对方瞧不起他用毒箭杀死一个大将军。

只要能达到目的,何必在乎过程!魏三在北衙极有威望,不能一击毙命的话,那些投降的将领随时可能反水,逼宫之事牵涉甚大,不能有一点差池……蔡净尘嘴角勾起,把刚刚夺走魏三性命的箭矢塞回箭囊之中,动作粗鲁,丝毫不怕自己也被箭头伤到。

秦岩把他收起毒箭时那一副漫不经心的调调尽收眼底,吓得后退好几步,“你该去上阳宫了,明天太子妃进宫。小子记牢了,除非殿下本人叩门,谁都不能信。”

蔡净尘低头,用袖角一点一点抹去长刀上的血迹。

他准备好了。

梦里感觉到身边的胖团子在不停闹腾,裴英娘眉头轻蹙,卷起锦被,往榻床里面挪,脸朝里钻进被子底下,继续睡。

完全不想管教儿子。

李旦失笑,揪起醒来之后活力无限的阿鸿,“别吵你阿娘。”

阿鸿咯咯笑,双手胡乱拍打李旦的脸,还想往裴英娘身上扑,奈何衣领被李旦抓得紧紧的,扑腾半天,始终够不到赖床的母亲。

他倒也不生气,小胖腿使劲朝后蹬。

李旦陪他玩了一会儿,天渐渐亮了,罗帐外笼了一层淡淡的霞光。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冯德禀报说侍御史、郭文泰和崔奇南都准备好了,张宰相、李将军、洛阳尹等人送来密信。

李旦收起笑容,俯身亲吻裴英娘的眉心,柔声道:“十七,该起身了。”

裴英娘缓缓睁开眼睛,剪水秋瞳,目光迷蒙,茫然问:“唔?”

马上就要带兵围攻紫微宫,这是关系到无数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果事败,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惨遭灭门……

作为发动宫变的主使,李旦此时应该如坐针毡,应该忐忑不安,可他却笑了,眉眼舒展,笑得没有一丝负担。

他暗暗道,十七刚醒来的样子真可爱,可爱到依然能让他忘却所有烦恼。

一刻钟后,裴英娘起床梳洗,云鬓累累,略施珠翠,簪一朵石榴红牡丹花,青衫红裙,肩绕锦帛,眉心贴翠钿。

乳娘把吃饱的阿鸿送到甘露台,小家伙套了一身石青春衫,牵着乳娘的衣袖,走路摇摇摆摆,撒娇想让乳娘抱他走,负手站在廊前的李旦扫他一眼,他伶俐得很,立马不吭声了。

裴英娘搭着半夏的手走出内室,牵起阿鸿的小胖爪子。

卷棚车慢慢驰出上阳宫,今天是个大晴天,天澄水澈,湖面波光粼粼,春风扑面,花香四溢。

进城以后气氛霎时一变,金吾卫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倍,晨光熹微,正是各个里坊开坊门的时候,平时熙熙攘攘的长街却静悄悄的。

车轮轧过长街干硬的泥土地,嘎吱嘎吱的响声回荡在空阔的大街上空。

裴英娘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李旦骑马走在卷棚车后面,长街另一头尘土飞扬,看不见人影。

一盏茶的辰光,就有十几骑人马钻出沙尘,向他汇报事情。

压抑的气氛将她带回现实中,李旦把所有事情说得轻描淡写,让她差点有种今天不是逼宫,而是去郊游的错觉。

她摇摇头,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在紧张的时候插科打诨、自我安慰,不小心把李旦带坏了。

压力太重不好,但是完全没有压力——好像也不大对呀?

离宫城越来越近,霞光中渐渐浮现出紫微宫的巍峨宫墙,宫门高耸,金吾卫们甚至没有盘查卷棚车,箭楼上的守卫也并未张弓。

崔奇南悄悄松口气,看来太子早就搞定紫微宫的羽林军了。

卷棚车一路往北,驶到内宫前,停在白玉石阶下。

李旦下马,扶裴英娘下车。

一名内侍迎上前,“殿下,一切准备妥当,长生院里里外外都是李将军的人,李将军亲自坐镇,二张没有察觉,英王把张昌宗引到仙居殿去了,张易之还在长生院里。”

裴英娘环顾左右。

头梳单螺的宫婢们手提漆盒,说说笑笑走过,看到他们,远远行礼,几个内侍手执笤帚,清扫长廊两旁的落花枝叶,还有人抬着水桶,泼洒青石条铺就的庭院,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每个人各司其职,忙中有序。

李旦吩咐内侍几句,牵起她的手,拾级而上。

刚到正殿,迎面便见一个俊美高大的男子笑嘻嘻走过来,拦住二人,“陛下刚服过长生药,太子殿下请明日再来吧。”

李显一大早进宫,表示和李旦积怨已久,不甘心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愿意和他们联合起来扳倒李旦,还亲笔写下盟约书作为凭证,张易之这会儿志得意满,看李旦的目光,隐隐有几分得意。

裴英娘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定定神,故意轻哼一声。

二张实在是蠢,他们本来没有谋反之心,一心追求荣华富贵,如果他们一直老实下去,说不定能多活两年,结果这俩兄弟轻易被人鼓动,妄想复制女皇的篡权之路,加深女皇和朝臣们之间的隔阂,让越来越多的大臣们坚定站到李旦这一边。

也许……女皇之所以完全信赖二张,就是因为他们蠢得无可救药,如果二张再聪明一点,胆子再大一点,说不定铤而走险,趁她重病时加害她。

看到裴英娘发怒,张易之笑得愈发温和。

裴英娘怒气愈炽,冷笑道:“我身为太子妃,奉命为陛下侍疾,张侍郎也要拦么?”

半夏取出朝中几位宰相签字的诏书。

女皇卧病在床,轻易不见外人,身边只有二张兄弟伺候,朝中流言四起,门下省、中书省几位长官上书女皇,异姓出入宫闱,实为不妥,要求由太子或是太子妃侍候医药。

张易之知道这事,接过诏书,匆匆扫几眼,心中窃笑,太子把太子妃送来又如何?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难道能力挽狂澜,帮太子登基不成?

紫微宫是他们兄弟的天下,太子妃落到他们手上,正好可以做人质。

他合起诏书,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生得俊俏,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风流潇洒。

裴英娘看也不看他一眼,轻轻捏一下李旦的手心,走进长生院。

李旦沉默着看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