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说完之后,仁宗沉思了很久,琢磨其中的意义。
第一条就够他想的了,从前人们并不认为杀子是犯罪,但是林易提出,杀子孙也属于犯罪,要受刑,这倒是个好主意。
第二条也是,仁宗本来还在想,这慈幼仓里那么多钱粮哪里来?
林易就在后面详细解释了,现在官家要和各州府合作建游苑,可从收益中抽取一部分,统一调度,因为各地情况不一样。另外,也要继续鼓励各界募捐,尤其是寺庙、道观这样的大户。
——这一条就很容易能看到云雁回的影子,一般人不会想到这个。
后面还提到在慈幼局中的孤儿,应当从本地官学抽调老师按时教授,择优者入学,余者也应有一技之长,否则长大后说不定又是因贫弃子之人。还有关于与被收养人性别不同的收养人应当具备怎么样的条件,鼓励民间慈幼事业,等等条陈。
林易算是长篇大论了,他还有一份文言的文书,也递给了仁宗。
仁宗慎重地道:“不急,我要好好想想,与诸卿讨论一番。”慈幼局的方案乍看实施性很高,但是还是要细细斟酌。
林易松了口气,紧绷很久的身体放松下来了。
仁宗心很好,之前看林易紧张,就一直没说什么,现在才把云雁回叫过来,玩笑道:“你每次记起来自己是天庆观的时候,就是坑他们的时候?”
云雁回尴尬地笑了两声。
其实云雁回是故意这样做的,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从前几次灭佛,不都是因为僧人太嚣张,占有那么多良田钱财,他们不死谁死?
大宋经济发达,寺庙也越来越有钱,朝廷已经有意识地从寺庙那里赚钱,逼他们出血了,正应该主动给钱包瘦身,否则等人下刀子割肉,只会更狠。
也不知道仁宗这么调侃,是清楚还是不清楚。云雁回心里,犯着嘀咕。
仁宗心情大好,又夸了林易和云雁回一番,“逐风我是早知道的,却不知道你本事也不赖,在慈幼局,可谓是屈才了。”
林易非常激动,连连说不敢。其实他之前也是空有一番慈悲之心,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后来云雁回和他合计之后,他才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冒出许多念头,与云雁回的统一起来,今日呈给官家。
而且,官家说他是屈才了,林易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明年又是一期任满,他得了官家这一句,肯定会升官的。
仁宗又说要林易和《东京日报》衔接好,那种公益性质的连环画,应当发抄到各个州府才对。既然能感动汴京,当然也能感动其他地方啊。
林易恍然大悟状,“官家说得是,臣没有顾虑周全。”
“这都是云逐风的错,”仁宗看了云雁回一眼,“他不懂,你还能不懂,你说说吧,是不是你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云雁回满口答应,“唉,我们格局太小了,就是不如官家,心怀天下。”
“马屁精。”仁宗笑骂了云雁回一句,“你们回吧,此事会尽快议出来的。”
云雁回扶着走路已经深一脚浅一脚的林易回去了,直到走到慈幼局门口时,林易才如梦初醒一般,握着云雁回的手,“逐风啊,他们,日后一定会过得更好吧……”
云雁回默默点头。对于这种盛行成风的行为,他们无法完全遏制,只能够尽最大的努力,以期获得最好的结果。
……
秤砣在慈幼局内有个玩得很不错的哥哥,别人叫他阿李,阿李哥哥以前也一直没上过学,直到最近,已经十四岁的阿李才和秤砣一起开蒙。
这天下午,秤砣想找阿李问习题,阿李却说没空,要去上课。秤砣很不解,今天明明不用上课啊。
阿李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大官人来提醒,叫我今日也去上课,唉,可能是我学得太差了吧!”
阿李露出沮丧的表情,他的学习进度,还不如秤砣呢。
秤砣用小手拍了拍阿李,安慰他。
阿李勉强笑了一下,拿起文具,去充作教室的食堂了。
可是到了地方阿李才发现,今天来上课的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位先生,而且阿李还发现,来“补课”的似乎全都是比较大的孩子。
等到开始上课时,阿李才发现,他们学的是算数。
那位先生摸着自己的胡子,给他们解释:“我是好烧色的分铺账房,你们听说过好烧色吗?”
这么有名的店铺,他们当然听说过了。
先生又说道:“你们慈幼局和好些商铺联系过啦,请我们给你们上课,等到你们十五岁,就有机会来我们这儿做学徒。”
这位账房先生是轻描淡写说出来的,却不知道听者们多么震惊。
他们都是接近十五岁的,有幸又不幸的那一批孤儿,很多人都比较茫然,对找到好点儿的工作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听说还有一次机会,全都振奋起来。
先生看他们感兴趣的样子,又说了一下,除了算数,其实还有别的基础课,由每个商铺的不同员工来上,来启发他们不同的天赋。即使通不过成为学徒的考试,好歹也增加了一些就业优势。
阿李差点哭了,他就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了,读书肯定读不出来的。云先生说,读得好可以去考开封府学,到时候就有开封府养着了,但是怎么也轮不到他啊。有时候,阿李真是越学越伤心。
幸好,幸好现在又有了这样的机会,阿李觉得又有了希望。都说只要肯干,汴京城有很多活计,只是他们这些孤儿起点低,拼搏起来更难。
上到一半的时候,云先生还过来看他们了。
好烧色的账房和云雁回是老朋友,同他打招呼。
好烧色规模越来越大,分店都开到别的州府去了,说实话,的确需要多些伙计,只要规模持续扩大,招聘就是长期持续的,加上是云雁回来谈,所以他们郝老板很快就同意了。
云雁回问候了一下郝老板,和账房正聊着,听到有孩子怯怯问他,要是连学徒考试也一个都没通过,怎么办。
云雁回想了想,“那这样吧,你要是真怕,就去问问毛仔,到时候肯不肯和你一起去打野呵。”
那孩子傻了,其他人也哄堂大笑起来。
见过耍猴的,没见过耍猫的,而且,就猫那脾气,能帮你去赚钱吗?毛仔更是娇气得很呢!
云雁回笑过之后,又安慰道:“不要有太大的负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找到,所以才不自信。要是一年找不到,大不了先来给先生种水果,一边种一边再找三年。要是三年还找不到……”
云雁回拉长了声音,有人嘴快接了一句:“那就是傻子!”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希望大家不要将生存想得那么容易,但也不要想得太难,”云雁回想了想,索性鼓励大家,“我爹去得早,早时母亲带大我们姐弟三人,身体也不是很好,也曾在乡间慈幼庄干活……”
云雁回从自身出发,讲了很多故事,包括他所见到的实例。讲完之后,再看那些孩子,都若有所思的样子。
“耽误先生上课了。”云雁回抱歉地道。
账房先生摇摇头,“您这堂课也很重要。”说着,他回想了一下,又道,“常听东家说您不容易,今日才知道细节,佩服啊。”
云雁回不太好意思,他还不是为了给孩子们点信心,灌灌鸡汤。实际上,他自己这个例子其实参考性不如其他,因为他壳子里装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当然,这个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账房先生一副追想沧桑的样子:“想必您也不是一开始便是这样的,一定有很大的改变啊!”
“是、是啊……一开始我还是直的咧……”云雁回望天。
第239章 新令之下
仁宗与众臣议过之后, 对条陈增增改改,围绕养胎、禁不举子、鼓励收养三个方面,着有司编写新法令,逐步推出。
这养胎和将杀子入刑都需要有关部门扯皮费用和量刑问题,倒是放宽收养条件能够最快推出。
这对于很多没有孩子的家庭来说, 是一个大好消息。
以往收养需要同姓, 但是现在, 放开了这个条件,异姓也可以收养,收养后即随收养人姓,还拥有与亲生子一样的法律地位, 唯独不让作为独苗的男丁改姓而已。
这个时候的人讲究继承宗祧,养儿防老,在没有亲生子的情况下,当然急需养子, 甚至出现买卖人口的情况。
现在官方放宽条件, 当然不少人就心动了。
比如和乐楼的掌柜黄兆田夫妇, 他们感情极好,只是一直未有生育,年岁渐长,不抱希望能生之后,便琢磨其他。
黄兆田是独子,和他们族里的人关系又不好,所以很不愿意过继族亲,琢磨了很久,在哪里抱养一个孩子回来。
黄兆田的老婆丁氏曾经想过偷摸去乡下,找那种养不起孩子的人家,收养一个回来。但是因为买卖人口是重罪,在不方便去外地的情况下,收养附近乡里的孩子,又担心日后父母上门。故而,一直未能实现。
……
这日,黄兆田听到酒楼里的读报博士念最新的《东京日报》,他本来是不甚在意的,只是这博士念着念着,忽然冒出养子等字眼,叫黄兆田精神为之一振,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念一条朝廷颁布的新法令,正是关于在慈幼局收养孤儿的。
报纸上特意除了法令原文外,还有白话的解读,读报博士一一念来,黄兆田趴在柜上细细听入神,最后一拍大腿,这不是正适合他们家的情况吗?
事关重要,黄兆田无心再干活,叫了个人来看着,拿了张报纸便回家去了。
一到家,却发现家中有客,是他同族的三嫂。
丁氏坐在胡床上绣花,三嫂便在一旁叽叽呱呱讲个不停,“……弟妹,我们家四郎昨日在学里又被先生夸啦,说他日后一定有出息。你说你嫁过来快二十年了,一个娃也没有,不让郎君纳妾也就罢了,还整日想着在外面找养子。外面的和自家人那能一样吗?你怎么不说话?四郎是我亲骨肉,我肯过继给你,你还不领情了,一句话不说,这是哪里的规矩……”
黄兆田在外面听得一阵火起,他父亲死得早,当初孤儿寡母,极不容易,然而他同族那些亲戚不但不帮扶,还占了他们家的田。
后来黄兆田白手起家,才有了一份家业,这些人又黏上来,想要占便宜了,几次三番想塞些游手好闲之辈到他的酒楼里来干活。
在知道黄兆田无子后,各路人马更是三天两头来骚扰,明明是不知羞耻,反而一副施恩的口吻。
黄兆田几步进去,瞪着三嫂。
丁氏正要说话呢,见到黄兆田突然,三嫂被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站了起来,心中大为痛快,故意道:“官人回来得正好,三嫂说想把她家四郎过继给咱家,现正逼我同意呢。”
三嫂唬了一跳,矢口否认:“我哪里逼你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就是说说……”
黄兆田把报纸往桌上狠狠一拍,“有劳三嫂费心了,但是今日《东京日报》已经登了新法令,从今往后,往慈幼局收养孤儿,不需要同姓,且抱养之子也可与亲生子一般,继承家业。”
三嫂脸都绿了,她倒是想看看报纸上写的什么,可惜不识字,她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假的?不过那还不是外人……哪比得上咱们是自家人……”
丁氏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阵狂喜,扑了上来,“真的吗?”
黄兆田放缓了口气,说道:“这上面写着呢,看,有养子不得谓之户绝,还有,抱养子与亲生同。还有,弃子的父母,再不得相认。”
三嫂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彻底相信了,连声招呼也不打,便气冲冲离开了。
丁氏喜极而泣,“太好了!”
要丁氏过继黄兆田的族亲,她是不愿意的,那些人不怀好意,真要过继了,绝没什么好下场。便是成功抱养了一个,还是要千方百计防着家产被族人侵占。
现在好了,朝廷出了法令,立马就可以去收养一个孤儿,而且养子与亲子相同,让人放心多了。
丁氏急得很,拿着报纸道:“咱们快些去慈幼局吧,万一,万一很多人去……”
黄兆田搓搓手,“不错,不错,先到先得!”
丁氏推了他一下,“什么先到先得,你当是什么玩意儿呢?那是你未来儿子!”
黄兆田乐了一下,“是,是。”他想起什么,又道,“咱们若是领养男女各一,岂不是也儿女成双了?”
丁氏一想,心里也美滋滋的。
黄兆田夫妇拾掇好,赶紧往慈幼局去了,急得不想有一刻耽误。
到了慈幼局,果然这里已经有了好几对夫妇,慈幼局的人正在接待他们。
慈幼局今日真是忙得很,来询问的,想收养的,各式人等一一登门,叫他们深感人手不够,这不,连云雁回也出来接待了。
黄兆田上前说明来意,按照吩咐登记身份。这时,丁氏见到一个俊秀斯文的年青人过来,是安排来接待他们的,立刻想要送点钱打点一下。
不想,这年青人失声一笑,没接丁氏递过来的荷包,“娘子客气了,慈幼局上下奉命全力贯彻新法令,不敢中饱私囊。”
黄兆田抬头一看,“哎哟”一声,把妻子拉开,“罪过罪过,原来是云老弟,拙荆失礼了!”
黄兆田开酒楼的,和云雁回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不会稀罕什么打点。丁氏一看,啥也不管,赶紧先道歉再说。
云雁回和黄兆田夫妇叙过之后,双方互相了解了情况。
黄兆田感慨道:“今天真是好日子啊,先是遇到新法令颁布,又遇到云老弟调到这里来当差,合该我今年有子了!”
丁氏却是急于想知道,最快什么时候能把孩子接回家。
云雁回沉吟道:“其实,我建议你们先不要太急。领养孩子,可以说是一辈子的事,两位可以抽空多来几趟慈幼局,和这些孩子多相处几日,然后选最投缘的收养。”
丁氏本是亟不可待,现在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我先带你们进去看看吧。”云雁回将黄兆田夫妇带了进去。
这对夫妇——或者说大部分无子的家庭,来这里都希望收养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云雁回带他们去看的,也是那些十岁以下的孩子。
十岁以下的孩子,又分为两种,一种是三岁以下,有几十个,在一个大房间里,有的还躺在床上,有的已经能满地爬了,由乳母们照看着。
丁氏先是站在窗外看,脸上不知不觉就带上了笑容,在云雁回的邀请下,她又进去,拿着玩具逗了逗孩子。等丁氏恋恋不舍放下玩具要离开时,还有孩子抱着她的手不让走呢。
至于三岁以上的孩子呢,这时候在上课。
黄兆田夫妇跟云雁回一起,走到教室外面观看。里面传出朗朗读书声,透过窗格往里面一看,这些孩子全穿着统一的衣裳,全都坐得端端正正,看上去似乎全都是清秀干净的孩子。
丁氏有些吃惊,照理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的孩子,过得不会太好。但是她所看到的,一个个全都精神抖擞,双目有神,并无一个面黄肌瘦的。
更别说,他们还在读书,大宋的书院是很多,然而孤儿们能够统一接受教育,真是不多见。
而黄兆田读过书,更是能听出来上面教书的先生学识不一般,心中暗暗心惊,慈幼局的人没说教书的都是什么人,但是这个开蒙的档次,绝对低不到哪里去啊。
这时候,到了午休的时间,孩子们站起来,排着队出门往一个方向走,丝毫不乱,经过云雁回时都喊了先生好,有礼守序。
丁氏本来想收养一个刚断奶的孩子,但是见到这番情形,她又觉得其实只要不是太大,也可以接受。反正,这些都是孤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云雁回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小孩们的作息时间,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之后要来,那么他就告诉这些孩子,他们是来义务帮忙的,这样他们就可以和乳母们一起带孩子,相处一番。
黄兆田连连点头,“我请假,我来!”
云雁回就带他们又去登记了一下,约好具体事宜。
黄兆田和丁氏从慈幼局回去后,又被族亲找了几次,都是听说他们要在慈幼局领养孩子,过来劝阻他们的,被黄兆田断然拒绝了。
黄兆田和丁氏陆续去了慈幼局多次,最后觉得与一对家破人亡的兄妹十分投缘,哥哥四岁大,妹妹才一岁不到,本来他们也想儿女成双,这下巧了,便办理手续,将这对兄妹收养了。
他们收养了孩子后,族亲又来闹过几次,然而渐渐发现没用,也只能放弃了。
……
像黄兆田和丁氏这样情况或者类似情况的家庭,有不少,无论东京还是全国各地。对于他们来说,新法令简直是最好了。
光是东京的慈幼局,截止法令颁布前在册的三岁以下的婴孩就被收养一空。
而大一点的孩子,因为在慈幼局内被抚养得极好,看着就讨人喜欢,开蒙后又很讲礼貌,所以也有不少孩子被收养,有了新家庭。
也有一些家庭,并没有找到投缘的,商议后决定再一等等。既然新法令已经颁布,那么过两年再来看也一样。
因为人力不足,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建立回访机制,只能够着万能的开封府,命各厢坊每日统计本坊人口时留个心。
待到剩下的法令逐一颁布后,又进一步减少了弃子的情况,推及全国各地,更不知使多少孩童幸免于难。甚至连带着对人口买卖的现象,也有了些许改善。
云雁回尚来不及查收从各州府飞来的喜报,因为,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突然间好些人跑来当说客,全都是帮那些想在自己地盘上建蒲关泽游苑分苑的官员游说的。
这些人,全都希望能够优先在他们的地盘开分苑——即使是要抽钱交给慈幼事业,那也很值啊!
正值各州府“竞标”关键时期,也不知是哪里流出的消息,说是云雁回虽然身在慈幼局,但是他的参考意见对于蒲关泽非常有用。所以,什么牛鬼蛇神都上门了。
这可把云雁回吓一跳了——他险些以为又是来找他牵红线的呢!
第240章 天子之怒
蒲关泽团队人数有限, 去别处建分苑肯定不能一夜之间就建成,作为分苑第一炮,无论从哪个方面也得打响,因此管理会一直在考察各州府的条件。
有的州府说,来我们这儿, 我们这里有钱人多;有的州府说, 来我们这儿, 我们这里文艺发达;还有的州府说,我们这里风景绝佳,向来是旅游胜地……
甚至连位于边关的也敢申请,理由是他们靠近辽国, 能赚外汇。
在这样的情况下,蒲关泽与有关官司都挠破头破,挑不出一个最好的,更不知道如何谁也不得罪。
万难之下, 有人感慨了一句:要是雁哥儿在就好了。
可惜的是, 云雁回已经抛弃他们, 乐颠颠去忙慈幼事业了。
只是不知怎么的,这消息传到了他人耳朵里,再传来传去,经了几手,便变了些许味道了。
云雁回解释都解释不清楚,此事事关重大,怎么可能他让干啥就干啥。然而这个也上门,那个也上门,总有云雁回难以推拒的。
而且吧,人家都带着礼物上门,还特别精明,那礼物很多都是给慈幼局中的同僚、孤儿准备的。将人收买之后,人家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求云雁回什么事,却也会向着他们。
就像秤砣,因为常常去找云雁回,不知道拿了多少礼物。有吃的,有玩的,秤砣也不懂那么多,没心没肺拿回去和小伙伴分享。
——因为秤砣是独子,就算被收养也无法改姓,所以并没有家庭收养他。
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离开,秤砣一点伤感也没有,阿元很快也要离开慈幼局了,但是秤砣还惦记让阿元把玩具留给他。
云雁回问他,“秤砣,你看着大家离开,不觉得难过吗?”
秤砣眨了眨眼睛,非常天真地说:“为什么要难过,咱们都在城里,日后再见便是了,我和阿元还说好了,云先生给我们说的故事,我要记下来,以后说给他听。”
云雁回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什么。在秤砣这个年纪,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世事,他觉得无论分别多久,再过多少年,他和他的朋友还是非常亲密。
但实际上,很多父母离开慈幼局后,不会希望孩子再和过去有过多联系,而且实际上更多的时间的确也会用来在新家庭建立新的社会关系。
不过,云雁回希望,至少那些能记事了的孩子,日后回忆起慈幼局时,还是觉得很温暖的。
秤砣反问云雁回:“云先生,什么时候再有人来找你呀?”